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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太狼     刀斧txt下载     刀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平夏战

    残阳如血!

    望着残破不堪的耀德城城墙,来援的宋军各将都丝丝倒吸着凉气,两万余守城军士战损近半,延兴军全军只余一千五百余人,西军只余一万三千余人。

    城楼上那面“天下第一军”的大纛旗依然挺立,见证着这历史的一刻,五万来援骑兵分出大半继续向北追杀,韩琦带着众将先是安抚了西军将领,随后又一起寻到了延兴军所在。

    “末将拜见韩知院!”军中无父子,李现看到义父到来,令这众将规规矩矩向韩琦行跪拜之礼。

    “李现我儿…可有受伤?”韩琦倒是没讲那些个规矩,下马冲过来扶起李现,细细打量着,关切地问道。

    这下轮到李现有些别扭了,这这这,多大的人了,怎么被人当成一个孩子一般看护,身后众将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知院大人,末将无事,都好着呢…有什么事儿晚上再说…”李现急忙后退半步,躬身行礼道。

    韩琦此时方才惊醒,这不是在自己家中,刚才真是关切过甚了,连忙轻咳几声,恢复了些观容体统:“来,见见杨将军,路上遇见希仁,对此将也是大为赞赏,随即让老夫征调在身边,勇猛不失谋略,你们都是武人,今后多亲近亲近…”

    …杨将军?哪个杨将军?李现正在狐疑之时,之间韩琦一闪身,从身后走来一个中年将官,年纪看上去比韩琦略大,浓眉大眼,隐隐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李将军,在下杨文广,字仲荣,官拜左班殿直,范使臣麾下!”

    “杨文广…啊!你是杨家将的后人?!”李现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跪地拜伏:“杨家满门忠烈,李现每读史书都心中叹服,今日得见杨令公前辈后人,此生无憾!”

    这下杨文广可慌了神,祖上荣光到了他这一代已然没落,区区左班殿直只是武将末阶,哪里比得了李现的东上阁门副使,更何况他还贵为国朝男爵,当下吓得双膝一软,跪下直恳求李现起身。

    正史中杨文广生于咸平二年(999),卒于熙宁七年(1074),白寿彝认为他是杨延昭的第三子(曾巩《隆平集》云:“诏录其子传永、德征、文广有差。”),以父荫入官,任侍卫亲军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后升领防御使。

    宋神宗时因抗击西夏建功,历官定州路副都总管、步军都虞侯。后辽人争议代州地界,他奉献阵图及攻取幽燕之策。旋病死,膝下共有四子。

    韩琦在一旁倒看得兴趣盎然,对功臣之后如此礼遇,非忠勇纯厚者做不到这一点,可这下跪之礼确是唐突了些,让杨文广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了,于是轻轻拍了拍李现后背道:“好啦好啦,杨家代代忠勇不假,可你这么跪着让言官们知晓了,弹劾就冲着仲荣去了…”

    李现一听,恍然大悟,连忙起身抱歉道:“刚才末将难掩心中敬佩,所作所为只因敬重民族英雄,并无他意,请杨将军见谅!”

    杨文广也跟着起身,朗声道:“李将军谬赞,两万孤军力抗西贼二十万大军而不落败,此番作为比之先祖不逞多让,该是仲荣向将军致敬才是!”

    韩琦见两人心心相惜,更是开怀,笑道:“都是国朝良将,军中豪杰,大宋的崛起还需要更多向你们这样的忠勇之士,传令大军,就在西贼大营中驻扎!”

    说罢就翻身上马,招呼李现与杨文广去大营中继续商谈,李现多日未见韩琦,见韩琦马术精良,边走边赞道:

    “义父马术精进不少,这是练过?”

    “哪有…这不是最近骑得多了嘛…”

    “话说回来,大军来得好快,孩儿算过怎么也得十日啊?”

    “唉,收到你的书信,为父心念战事,赶路就赶得勤了些…”

    杨文广插话道:“知院大人挂念开国男安危,大军日夜兼程于今日拂晓到了韦州,咱们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还说要直接杀将过来…”

    “哎…我这是心忧战事!”

    “日夜兼程!义父此时必定疲累,今晚还是好好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

    “那不行!明日还有明日的事儿,今晚就得把接下来的战事商量透彻,我一个老家伙都不觉得累,你这个少年郎难道会吃不消?”

    “义父心系国事,国朝栋梁!”

    “少拍马屁!”

    “孩儿说的实话!不过说起来,真不用这么着急,我还能再撑几日…”李现在马上摇头晃脑道。

    韩琦转过头去,愣愣盯了他看了半晌:“你不吹牛会死是吧?”

    “区区西贼,孩儿从不放在眼里!”

    “我管你们弩手都拿了腰刀上阵厮杀了啊,没箭了吧…”

    “呃…是啊,不过义父您放心,上阵前孩儿让他们把神臂弩都毁了!”

    “床弩也就剩几架…其余的呢?”

    “…辽人派了一百多门投石机,床弩在城墙上被砸烂了…”

    “嗤…都快徒手相拼了,还大言不惭能再撑几日,哈哈哈…笑死老夫了!”

    “义父莫笑,孩儿还有爆破弹…”

    “哟,你还来劲了,如今你军中能再找来一千枚爆破弹,我就收回刚才的话,如何?”

    “…唉,义父不知,刚才为了配合来援大军,爆破弹打光了…”

    “哈哈哈……”韩琦看着抓耳挠腮的李现,大笑起来,身边众将都觉得有趣,队列中情绪欢快,大战得胜的轻松让众人都放松了心绪,一起跟着笑了起来。

    李现自己也觉得有趣,反正算年纪,自己是个正宗的晚辈,年轻人嘛,哪能像个老古板,放浪不羁才是正理!

    耀德城下的战场上,硝烟弥漫,到处都是一队队的宋军骑兵,押着一群群扔了兵器跪地投降的西夏俘虏,往大营方向而去,不时可见纵马穿梭的骑兵来回,守城宋军的伤员也在俘虏们的搀扶下,陆续转移进了大营,耀德城已然成了一片废墟,战后大概率会被废弃了吧。

    光是战场上的降兵,就不下三万人,野利拓石跑得贼快,领着野利家三万多人马向北逃亡,从西平府下淌过灵州川,向西去了凉州老巢,西夏大军战死者高达六万余人,其余都不成建制向北逃窜,待到了晚些时候追击的宋军回营,方能知晓最终战果。

    入夜,追击的骑兵陆陆续续回到了大营,又押回来一万余人的俘虏,最远的追到了离西平府仅仅二十里处,见到前方又西夏骑兵接应,方才回转,这样算来,除了逃亡凉州的三万余人,二十万西夏大军,只有五万不到,而且这些军士都已胆寒,今后的战斗中都是友军中的不稳定因素。

    可以说,这一战,西夏全国所有的精锐都已葬身沙场,残余的军队除了紧守要地城池外,再也没有了和宋军野战的能力。

    “上云说说,接下来这仗该怎么打?”韩琦帐中聚集了几乎所有来援的统军将领,此时开口对李现问道。

    连战连捷,泰山压顶而不崩,万军从中斩将夺旗,死在李现手上的西夏军士差不多都有三四十万了,还不算贼酋李元昊、大将军野利兄弟、还有数不清的都统制、大首领等等…这战绩可以说也就太祖时期的那些骄兵悍将能比得过了,李现已经隐隐成了帐中武人之首,大家都想听听他的见解。

    “知院大人、各位将军,我认为,接下来我大军无需管其他各条战线,直接一路向北,明日拿下西平府,留数千人马驻守,大军继续不停向北,入夜前屯兵兴庆府城下!”

    “你的意思是,逼迫李氏投降?”

    “然也!西贼已经没有底牌了,若降军所言非虚,那野利拓石肯定是去凉州席卷而逃的,断不会再据城抵抗!义父此时当给秦凤路公文,让他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凉州重兵驻守,绝不能让吐蕃或是回鹘人渗透到凉州以东!”

    韩琦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此策可行,李氏一族今后就去汴京居住吧,可我心忧的是,辽人的反应…”

    “大人无需多虑,辽人来不及反应!他们的如意算盘就是趁我与西贼大军相持无暇北顾,浑水摸鱼罢了,他们万万想不到,西贼如此不堪,大军全灭,只要我们速度够快,西夏就是我们大宋今后新的西北边疆!”李现信誓旦旦道。

    “总要有所防备,以防万一!”韩琦依然坚持,李现见状也不再执着,低头思索片刻后接着道:

    “那就遣一军绕过兴庆府继续北上,直达定州!定州以北皆是大漠,易守难攻,只要拿下定州,就算西贼境内的辽军南下,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韩琦看着面前款款而谈的李现,心中欣慰,这孩子眼看这年纪不大,不过精于战阵,山川地理国家形势有时候看得比自己还要独到,定州一下,相当于关上了兴庆府的北大门,任凭辽人兵锋如何犀利,不打下定州是绝不会继续南下的。

    随即韩琦一拍身前案几,朗声道:“众将可还有疑虑?若无疑虑,明日大军辰时出发,目标——灵州西平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 西夏降

    宫墙内幽深宁静,除了后殿的太后寝宫,到处都是死气沉沉,偶尔可见寥寥几个宫女和太监,也是低着头急急走过,平时到了此时,宫里娘娘们都在用晚膳,各个宫里可是热闹非常,可现如今只余高墙暗巷,影影栋栋中仿佛潜伏者无数魑魅魍魉。

    宋军傍晚到了兴庆府城下,消息传来时整个兴庆府都炸了,宫里头大部分人都席卷了一些财物趁乱跑了,若不是太后紧急调来三千卫戍军护卫皇宫,此时宫里还能剩下多少人可不得而知。

    自打立都于此才过去多少年,记得去岁还见先帝凯旋班师,威风无两,在朝中大人们和军士们的口中,宋人不都应该是软弱无力,只知吟诗作对的软脚虾吗?可如今城外那数万铁骑又是什么?

    而此时,本该百官回避的太后寝宫中,却爆发这一场剧烈的争论。

    “我家那侄子呢?不是跟着大将军一同出征的吗?”野利太后端坐在上首座上,面容憔悴。

    “太后,据逃回来的几个将领讲,大将军临阵吐血而亡,野利拓石率部从西平府西去,怕是回西凉府了…”

    “…凉州,他怕是去凉州搬救兵了吧…”这话说得声音越来越矮,毫无底气。

    “搬救兵?呵呵…搬救兵需要带走三万余骑?带着本部千骑不是一样去搬救兵!”国师张元站在殿内,闻言冷笑道。

    “你个宋狗闭嘴,野利家是我大夏皇亲国戚,岂容你污蔑!”一个西夏官员猛然暴起,大声对张元呵斥道。

    野利氏皱皱眉头,厉声喝道:“不得无礼,国师为我大夏立下汗马功劳,还不赔礼?”

    张元却摇着头,神情凄苦,深深叹了口气:“唉……想不到啊想不到,臣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大宋军备数年前明明废弛松懈,怎么着就出了这么多强军,天该亡我大夏,天亡我大侠啊!”

    “口出悖逆之言,当斩!太后,臣请斩杀张元!”

    “此贼当斩!”

    “太后,杀了宋狗!”

    张元举动渐渐疯癫,与西夏臣工怒目相对,狂声道:“哈哈哈…来吧,来杀我啊,你们这些胡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虽有双眼却如同瞎子,只因我是宋人,平日里尽是冷嘲热讽,哈哈哈…大夏亡了……亡了啊!”

    “国师慎言!”野利氏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喝道。

    “慎言?!我的皇太后,殿中诸臣工们,西平府可曾守到一个时辰?宋军一到城下,守军散的散降的降,你们自问,又有多少军士跑来了兴庆府,他们去哪儿了啊?去哪儿了啊?!”

    “宋狗!岂不知我兴庆府尚有万余大军,勤王大军不日可至!”

    “还勤王大军?你说说,哪里来的勤王大军,大将军带走的二十万大军就是我大夏仅剩的精锐,大军尽殁,还有谁能来勤王?!”

    “张元,我大夏国待你不薄,今日为何出此狂言?”野利氏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宋人,出声问道。

    “为何?我张元必死,哈哈哈…胡人不信我,宋人不能留我,杀了我吧,省得城破后受尽屈辱…”说着停了下来,仰起头闭上了双眼,嘴里喃喃道:“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辱我大夏国皇室,当诛!”一西夏将领猛地抽出侍卫的弯刀,冲上去电闪雷鸣间一刀重重劈下,血光映红了大殿…

    殿内沉静到了极点,众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若是在往常,无论如何主子没有发话,谁敢造次?殿内出刀形同谋反!

    就在此时,从一开始就一直静静坐在野利氏身边的西夏皇帝李宁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殿下用手探了探张元的鼻息,微微摇了摇头,起身后环顾着自己的母后和诸臣工,开口道:

    “都不用争了,没有人会来勤王,大军覆没的消息传出去,边寨守军自保都成了问题,北方又被辽人占据,国师说得没错,只要宋军攻城,士气尽丧的卫戍军根本守不住兴庆府!”

    说完,提起黄袍,俯身对野利氏跪下:“太后,如今只剩投降一条路了,孩儿属意投降宋人,望母后恩准!”

    “陛下不可啊,宋夏两国积怨久已,宋皇不会放过您和太后,若是降,也应当……”一个臣工急忙阻止道。

    “应当什么?!应当降了辽人?”

    “这…这…臣拳拳之心一心为了大夏,不能降宋啊!”

    李宁明站起身来,从将领手中拔下弯刀,面无表情走到这臣工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猛地一刀捅进了他的胸膛,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只是宰杀了一条狗。

    “母后,要降也要降于文明,降于强者,孩儿认为应当降宋!”

    “呵…”野利氏被气得想笑,坐下后有气无力道:“何为文明,何为强者?辽人为何比不上宋人,要知道宋人每年还在给大辽皇帝岁币呢?”

    “宋人诗文华丽炫目,辞藻无双,若只是文风鼎盛也就罢了,可这两年武力也逐步提升,此为文明、此为强者!孩儿断定,这辽人的岁币怕是也拿不了多久了,汉人历史悠久,自有底蕴,况且宋皇必定优待我等,去汴京做个富家翁倒也自在。”

    “你难道不怕宋皇杀了我们大夏皇室?”野利氏心知这孩子醉心诗词文章,对大宋文明向往已久,当时立他为帝时,不少贵族就因为这个原因反对,惹来不少纷争。

    “只要我们安分度日,宋皇绝不会杀我们,大宋周边群狼环伺,需要我们大夏国给他们做表率!”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野利氏的心里,大宋为了瓦解敌人的抵抗意志,一定会对他们礼遇,若是真是一刀杀了,以后还指望谁愿意归附?

    李宁明又道:“况且…宋辽的恩怨主要实先帝和大将军在世时结下的,如今宋皇仁厚,背着欺负孤儿寡母的恶名,他怕是不愿意!”

    野利氏怔怔呆坐在椅子上,良久才道:“都退下吧,容哀家想想…”

    ……

    庆历元年八月初二日,大夏国皇帝李宁明、皇太后野利氏率西夏百官向围城宋军投降,自此,历史上延续两百余年的西夏王朝终于走到了终点。

    李宁明在位发布了最后一道诏书,令境内所有党项军民向宋军投降,野利拓石到达凉州后谨记野利遇乞的遗命,带着整个家族取道黑水镇燕军司,越过辽国上京道,进入广漠的蒙古草原,算是保留了最后一丝西夏皇族余脉。

    其余各镇守军收到诏书后,都放下了兵器,偶有反抗也被宋军随即扑杀,吐蕃和西州回鹘趁火打劫,西平军司被回鹘占据,而甘肃军司被吐蕃人占据,秦风路诸军立刻进驻凉州,随即兵发胭脂山,与吐蕃划定了疆界。

    辽皇收到西夏投降的消息后,大惊失色,如今西北平定,数万禁军已然踏上了归程,若是在河北路与河东路起事,怕是在携大胜之势而归的宋军面前,讨不到什么便宜,原本开始的军事动员也渐渐停下了。

    驻扎在黑山威福军司的十万辽军铁骑收到消息后立马开拔南下,想要抢占定州,定州东西俱是荒漠,是南下的重镇和要道,无奈韩琦早已命杨文广率五万西军步骑抢先占据定州,辽人无奈,只得北遁。

    自此西北平定,西夏灭国,待陕西路安抚使范仲淹到兴庆府接手后,韩琦和李现就此班师回朝,同行的还有西夏皇室所有成员以及作为盟友的吐蕃和回鹘的使者。

    一路上所过州府,都已听闻王师告捷,无论乡绅还是百姓,都对路过的禁军将士投以热烈的欢迎,沿途劳军不断,日日酒宴不停,本来一个多月的路程,足足花了两倍的时间才回到了汴京郊外。

    “…官家的意思,还是在宣德门举办大典,届时出征各军都需选派代表参阅,官家点了名,李国男、狄青、杨文广等必须到场!”数月未见袁德海,感觉那张光滑无须的脸更白胖了些,此时他正在营帐内对着韩琦和李现等人叽里呱啦地说着话。

    “上云,一年内你参加两回大典,这可是国朝仅见!”韩琦抚须叹道,袁德海说完话就问了西夏皇室所在,前去宣旨去了。

    “还不是沾了义父的光,孩儿何德何能,些许微功而已!”

    “这回你怕是要封侯了,要不来枢密院吧,官家和为父提过数次,枢密院中缺个武将,以供参谋赞画。”

    “啊…这,这不好吧…”

    “怎滴,怠慢你了?我枢密院太小,容不下你这大神?”

    “…义父,枢密院任职不是得有功名吗?”

    “官家不拘一格降人才,此事为父即可做主!”

    “…义父,孩儿喜欢四处征战,做个文职,怕是皮肉横生啊…”

    “你的军职尚在,我又不是不放你出征!”韩琦说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义父,若我去枢密院,可否有改革军制之权?”

    韩琦微微一愣,想了想道:“只要对大宋有益,自然可以商讨!”

    “孩儿有一策,可解决冗兵困局!”

    “哦?快说给我听听…”

    “…义父,孩儿只愿做延兴军主将,不愿升官,孩儿爱钱财,义父帮我和官家说说这次多赏些银钱,别几万几万贯的,小气!”。

    “你!…你自己去和官家说去,你那计策爱说不说,还谈条件?还想拉着我去帮你问官家要钱?随你去吧!”

    “哎?义父别走啊…孩儿只要钱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承明殿

    秋高气爽,雄伟的汴京城今日注定又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官家亲临宣德门,检阅表彰凯旋大军,话说大宋近年来武备愈发彰显,闹腾了几十年的西贼叛逆,终于彻底平定,连伪帝和皇室成员全部都被俘虏到了汴京。

    西北就这么平定了?整个汴京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别说市井小民了,连官家都怀疑是不是中了什么西贼的诡计,知道后续战报接连不断的传来后,方才确定,隔日就将西贼从汴京鸿胪寺的驿馆中给赶了出来,那些个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狗东西,只得花钱自己去住客栈。

    随即就是无休无止的欢庆项目,官家大赦天下,拜祭太庙,花车游街等等,直叫汴京人大饱眼福,各个茶馆中的说书人紧急编纂了无数西征大军的故事,什么“延兴军空城计”、“韩知院破阵”、“李国男千里斩将”等等,一时风靡无两。

    据说连辽人使团都收敛了许多,本来硝烟渐起的北方边境,也平静了下来,果真应验了那句话,“道理只存在于刀锋所及之处”,这话据说竟然是剿灭西夏的主角,延州开国男李现在军中随口提起的。

    大宋立朝以来,何时曾如此硬气过,虽说日子过得还是同往常一般清苦,可悬在百姓头上的那把异族入侵的利剑,终究越来越远了。

    今日大军凯旋班师,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早早涌进了城内,希望一睹英雄风采。

    本来意气风发的官家甚至准备让凯旋大军如大庆殿广场列阵,以展示大宋军威,无奈礼部和御史台的谏官们极力阻止,方才作罢。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李现显得有些意趣索然,相比于大典,他更希望能够尽快回家,征战在外与阿萨兰经常书信往来,可最想听到的消息一直没见她在信中提起,当真自己如此不幸?还好平安归来,否则岂不是要无后…

    领路的依然是礼部主事沈卞,还是一样的严肃,按照官家的吩咐,韩琦和李现走在队列的最前头,欢呼的热浪,在大军一进城门后就迎面扑来,大街两旁连屋顶上都是人,无数鲜花如雨点般一路撒下,欢呼声中充满着身为宋人的喜悦与自豪。

    “郎君!郎君!”

    “公子…”

    大军从安肃门进城,正好路过寺前巷巷口,李府今日阖家出动,早早来到路边,维持秩序的差役一看是李现的家属,连忙驱赶众人,将他们安排在了最前面,一看见自家郎君骑着高头大马器宇轩昂地踏马而来,小青、春娘和周重都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李现在马上闻言连忙转头一看,正是家中众人,今日阿萨兰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裙,淡雅纯净,正立于人群中看着自己微笑,李现心中一热,就想下马过来,猛然想起沈卞在城外千叮万嘱,行进途中无论发生何等大事,绝不可下马!

    唉,大概是上次游街自己太招摇了,沈卞甚至威胁到若是李现胆敢下马,就以对君父不敬之罪论处,赏赐的银钱减半!

    这惩罚太狠了!李现只得咬咬牙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伸出手对阿萨兰轻轻挥着,就在经过她身边之时,李现右手捂住嘴,随即松开给了她一个飞吻……

    阿萨兰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现,心里别提多得意,哪个女人不愿自家男人鲜衣怒马建功立业?此时的李现在他眼中仿佛身披光环,脚踏五彩祥云,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可突然被这热烈大胆的动作一惊,竟是被吓愣了,心仿佛要跳出来,俏脸腾得涨得通红…

    “哇…刚才李郎君给奴家…羞死人了!”

    “胡说,李郎君是给我那个的…”

    “切,明明是对奴家,李郎君竟如此高大威猛,奴家的心都要化了…”

    身边传来无数少女怀春之声,小青看到郎君疼爱小姐,心中欢喜异常,一听这些****,气得脸色铁青,扯着嗓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四周骂道。

    “一个个死不要脸的都闭嘴!公子那下是给我家小姐的!”

    “切,哪里来的刁奴?”

    “就是,大言不惭,谁家的丫鬟这么没教养…”

    小青气得花枝乱颤,转身面对身后人群,叉着腰吼道:“我家小姐是李郎君明媒正娶的娘子,谁再敢对我不敬,就去开封府理论!”

    四周立时禁声,心情复杂的男人们也终于放下了心,还好,这李郎君有了婆娘,要不我等岂不是要打光棍?

    韩琦策于马上,刚才那一幕落于眼底,他心态倒是很稳健,心里只叹年轻真好,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这个年纪,也敢如此行事吗?不禁莞尔笑道:

    “哈哈,上云,你行事不羁,性情率真,只是刚刚那幕定会招来御史台大嘴巴们的非议,徒增烦恼,以后能不能稳重一点?”

    “义父教训的是,以后我只在家中如此吧…”李现心里仍然在想着阿萨兰,思绪早就飘回了内院屋内了,突然察觉,这春闺之事,还是不要拿出来说的为好…

    转头一看,韩琦脸色已僵,就这么直愣愣看着自己,李现连忙挤出一脸尬笑:“义父教训的是,孩儿孟浪了,嘿嘿嘿…”

    韩琦脸偏向一旁,自己对眼前这个活宝也是无可奈何,这脸皮比汴京城强还要厚啊!

    还不忘讽刺一句:“你就是嘴皮子溜,切,亲都成了,我那儿媳不照样没动静…”

    这话算是深深刺痛了李现内心,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那天可是无比卖力啊…

    此次宣德门大典规模更盛,不仅官家亲临,驻京各国使团都是到场,再加上此次朝廷宣传卖力,当日汴京城内的人数达到了平时的三倍,到处都被挤了个水泄不通,差点就误了吉时。

    此次封赏极为隆厚,韩琦被加封翰林院大学士,封韦州伯,授参知政事,开府仪同三司,因政事堂无缺,暂遣枢密院知枢密院事。

    李现因孤军守城,在灭夏战争中功勋卓著,战后议为武将首功,封赏就隆重多了。

    擢授上护军,正三品;

    封定西伯,食邑两千户,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封韦州刺史;

    加封“平夏大将军”美号;

    仍遣神卫军右厢下延兴军军都指挥使,权枢密院直学士;

    赏钱二十万贯、银牌三千张、金千两、绢万匹!

    李现听得心花怒放,赵祯给力,老子有钱了,二十万贯啊,放在后世那就是上亿的人民币,哈哈哈…子孙不愁!子孙不愁啦!

    还封了伯爵,公侯伯子男,子爵男爵都是不入流的小爵位,这伯爵在如今这大宋也不多吧,更难得的竟然还权枢密院直学士,这代表着自己有了议政的资格,有宋一朝,当开武人议政的先河!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韩琦所为,看来义父简在帝心,政事堂估计要换人了。

    在场的各国使团都听得胆战心惊,军功封伯,武人议政,大宋这是要走上穷兵黩武的道路了吗?还有这两年如火箭般窜上来的李现,以前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大宋最年轻的伯爵啊!

    还是赶快修书国内,大宋发生如此变化,对周边各国产生如何影响,今后对待大宋再也不能只论文采,轻视武力了。

    不仅如此,延兴军全军将士都得了大量封赏,每个军士都赏了银钱五贯,军官武阶实升三级,战死的张义、杨喆、庞军等人都得到了追封,至于空缺下来的军职就由李现递上名册,枢密院商议后再定。

    “伯爷,待会儿的游街您就不用参加了,官家在承明殿等着召见。”大典结束后,袁德海晃悠悠过来寻到李现道。

    “海公公,本伯这就过去,大内不熟,烦请海公公带路!”说着,一块银牌就滑进了袁德海的衣袖中。

    袁德海轻轻一捏,心中一喜,嘴上却说:“定西伯太客气了,这儿人多…以后万万不可这样!”

    李现连忙点头称是,也不知道这以后是不给了呢?还是要趁人少给…

    “伯爷,官家赏赐颇丰,要不要咱家给您找几辆马车给拖回府中?”得了银钱的袁德海殷勤度立马直线上升。

    “那自然是极好,海公公费心了。”李现跟在他身后,一边说着。

    “还有伯爷府上,太寒碜了点儿,官家心情不错,你提提,说不定能换套大宅子?”

    “寺前巷安静,街坊领居和蔼,都处了感情来,还是不要麻烦管家了。”

    “想不到定西伯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啊,老奴真是惭愧…”

    “那是自然,海公公无需客气,叫我李现即可…”

    袁德海心中微微一暖,久居宫中见惯世态炎凉,潜邸时巴结自己有多殷勤,一飞冲天后就能把自己看得有多低,当然作为赵祯的近侍,该有的礼节都会有,但眼神中的轻蔑确是掩藏不住的,哪里像李现这样,无论境遇对自己都是不卑不亢,多了一些平常人的气息。

    “官家说了,定西伯到了就直接进去,咱家就给您带路到这儿了,请吧!”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转眼就到了承明殿前,袁德海闪过身子,指着殿门给李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门口小黄门一见李现,连忙推开殿门,并大声唱道:

    “定西伯、上护军、平夏大将军李现,觐见陛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诏对

    “臣李现,拜见陛下!”

    “我朝最年轻的伯爵,呵呵呵,李爱卿平身吧!”

    赵祯的声音听得满怀喜意,如今西夏平定,几代先皇未竟的事业在他手上达成了,群臣都赞他比肩太祖太宗,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李现起身后一片茫然,左看右看,站满了朝臣,可问题是,自己该站哪儿?

    瞧见韩琦列在文官班列中,李现想自己好歹也是权枢密院直学士,自然应该站在老大身后,作势想挤进去。

    “…定西伯你这是作甚?这不是你站的地方!”一个文官看到李现往里挤,连忙阻止道。

    “哎,让让呗,我是枢密院的…”

    “不成…你贵为伯爵,不要来文臣班中捣乱…”那边上的文官硬是不让,可把李现急坏了。

    赵祯看到此景倒是莞尔,只得开口道:“李爱卿,李爱卿…”

    李现正和那文官较着劲,没注意,前面一个官员连忙转头道:“定西伯,官家叫你呢!”

    “呃…陛下,唤臣何事?您瞧此人甚是无礼,不让我入列…”

    韩琦真是忍不住了,回头轻喝道:“官家叫你你就跪下,丢人现眼,回去收拾你…”说着还举起笏板作势要打。

    李现此时眼神一扫,整个大殿中都注视着自己,有人还掩嘴轻笑,心下也是无奈,特么的我又没上过朝,唯一来的那次还是因为有人告状,哪里知道这些个规矩,只得走到殿中央跪下:

    “臣在,瑾听陛下教诲!”

    赵祯捂脸,哭笑不得:“没什么教诲,你以后上朝就站到王爷们身后吧…”说着用手指了指李现左边的班列,那边打头的都是勋亲。

    也对,我如今贵为伯爵,自然不能和那些个木头脑袋的文官们站在一起,李现闻言后就挤进了班列,左右不停打量,嘿,真不用说,赵祯长得和这些个王爷们还挺像。

    王爷们都被这鬼头鬼脑的给气死了,无数白眼乱飞,一个中年人转过头瞪了瞪他道:

    “你看什么看!”

    “看你啊…”李现不轻不重的回了句。

    “不是…你看我作甚?”

    “你们和官家长得可真像…”

    这下可好,刚才乱飞白眼的王爷们都回过头来盯着李现,那中年人又道:“当然长得像,我是他叔叔,这里站着的,都是官家的亲戚。”

    李现咂舌:“怪不得啊,我一入列就察觉身上暖洋洋的,原来是沾了王爷们身上的贵气,沾光了…”

    “哟呵,你小嘴挺能说会道的啊…”

    “听说你是韩琦的义子?那老东西走的哪门子狗屎运!”

    “散朝后和本王聊聊战事,我跟你说,本王最爱钻研兵法了…”

    ……

    “肃静!朝堂之上不得喧哗!”听着李现那堆人嘀咕声越来越大,礼部仪官不得已大声提醒,倒是把百官都给吓了一跳。

    那礼部官员说完后,猛觉背上冷汗直冒,转头望去,一群白眼向自己飞了过来……

    “好了,都说说吧,西夏皇室如何处置?”赵祯开口继续道。

    “陛下,微臣认为应当礼遇,以作千金买马骨。”庞籍出班道。

    “吕相的意见呢?”

    “老臣附议!”

    “韩相?”

    “臣附议!”

    “那就在汴京中找个宅子,安顿下他们吧,封李宁明为安乡侯,每年支银钱五万贯。”

    “陛下,臣有事启奏。”判礼部事袁时钟出列道。

    “袁爱卿请说。”

    “安乡侯想进太学,臣请陛下定夺。”

    “这是好事儿啊,有何不可?”赵祯疑道。

    “学孔孟之道、圣人大义确实好事儿,可若是安乡侯日后学有所成,参加了科举…”袁时钟继续道,说到这里顿了顿。

    赵祯也觉得颇为头疼,要是真的中了科举,莫非还要授官?

    吕夷简出列道:“陛下,若安乡侯真的中了科举,也未尝不可,西夏已灭,安乡侯即为宋人,宋人为何不可科举从官?”

    “吕相所言极是,可那安乡侯毕竟曾是西夏皇帝,若有不臣之心,届时扰乱朝堂该如何是好?”

    韩琦此时出班:“陛下,臣与安乡侯同行,途中多有交谈,臣观此人心向华夏文明,在李元昊几个儿子中,唯独此子平日喜爱诗书经卷,颇为西夏百官不喜。”

    “哦?此事当真?”赵祯奇道。

    “臣与皇室众人反复验证过,果真如此,此次城头投降,也是安乡侯一力主推的结果,臣附吕相所议。”

    “…这倒是个美谈!”赵祯想了片刻,敌国投降的君主,通过科举在大宋为官,还有什么手段的宣传效果比得上这种?

    “让他去吧,告诉他若是能中科举,该怎样就怎样,以后就没有西夏什么事儿了,我意设光复的疆域为兴庆南路,众臣工觉得如何?”

    嘿,兴庆南路,那不至少还有兴庆北路?兴庆西路?看来陛下心思很大啊,辽人占去的地盘儿一块也不舍得放手呢。

    “臣等附议!”这些事情政事堂已经提前都商议过多次,朝会上宣布出来也就是走个形式。

    “那就中书拟旨吧,无事散朝。”说完,赵祯就转身离开了承明殿。

    就这?李现呆了呆,把我叫来就听你们说了这么点儿屁事,就完了?还不如让老子回家陪娘子去,想着就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走去,此时从一旁过来个小黄门,拉住李现悄悄说道:“定西伯,官家找你,请随我来。”

    哦…原来是要单独见面,还搞得如此神秘,身边几个王爷眼神撇过来看了看,也不说话就走了,李现一路跟着小黄门到了偏殿,赵祯正站在殿内等着,一见李现就迎面问道:

    “我听韩琦说,你有法子解决冗兵问题?说来与朕听听。”

    “啊,这个啊…义父倒真是省事儿…”

    “嗯,快说。”

    “官家,国朝有兵一百八十余万,可能战的不过三十万,其余都是白白花赋税养着的厢兵,说是维护地方治安,可厢兵从不训练,遇上毛贼都不一定打得过,要来何用?”

    “你意思是解散?朕也想过,不能那么做,会出大乱子!”

    “不用解散,可以转为屯军。”

    “屯军…?到哪里屯驻…?西北?!”

    “陛下英明,连地方也想好了,微臣叹服…”

    “可西北一地也放不下这么多屯军啊?”

    “我们可以继续打!”李现在半空中挥动着拳头道:“西北不够还有西域,还有吐蕃,还有辽国,还有交趾、占城、真腊!”

    赵祯缓缓踱着步,良久才道:“此策有些穷兵黩武了,西南瘴疠横行,道路不通…”

    “可西南稻米可以一年三熟,更出产甘蔗,可以榨糖,还有无数奇珍矿物,可强我朝国力!道路不通也好解决,此战俘虏西贼数十万,全部拉去修路,约定服完几年苦役可给其自由身,战俘定然踊跃!”

    “几年给予自由?哼…让他们自由再去边境作乱?”

    “西南环境险恶,十死无生之地,这数十万战俘到时候能活下来多少,还是另说!”

    “有伤天和…”

    “陛下,您是大宋之君,何故不舍胡人性命?!”

    “…容朕再思量思量,若日后还有厢军编成怎么办?”

    “厢军来源复杂,多为流民逃户,而流民多源于失地,为何失地,苛捐杂税逼的啊…”

    “嗯?你说朕暴政!”赵祯脸上浮起一丝铁青,李现连忙跪下道:

    “微臣不敢,大宋差役繁重,税吏无饷,猛如虎也!夏税秋粮看上去不多,可还有无数名目摊派,火耗杂银,有些地方的杂税已经是正税的三倍有余,流民逃户怎会断绝?”

    赵祯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现,饶有兴趣道:“朕是眼花了?你一个武人还懂赋税?那你倒要说说看,这局该怎么破呢?”

    “去除一切杂税,只征夏税秋粮,摊丁入亩,永不加赋!”

    “哈哈哈…好一个摊丁入亩、永不加赋!这跟冗兵有什么关系?”

    “杂税去而民心安,安心耕种则民富,民富则国强,厢军终将成为历史,守护国境的任务由禁军和边军承担足矣!”

    “我观三司每年收上来的税赋也不少啊,朕觉得民间挺富的啊!”

    “陛下,文人贵族手段百出,逃税漏税严重,本该富家承担的税赋却转到了中下平民的身上,贫富不均啊!”

    “所以你所说的摊丁入亩是这个道理?”

    “正是,有多少地收多少税,太祖也只是说优待士绅,并未说免除税赋,这还是下面的州县上下勾结,做了国朝的蛀虫。”

    “呵,看来让你权知枢密院直学士倒是放错了地方,你该去三司教教晏殊才对。”

    “那…那也未尝不可啊…”

    赵祯真是对李现厚如城墙的脸皮给气得哭笑不得,靠着御座坐下。

    “行了行了,起来吧,我懂你意思,堵不如疏,给厢兵们一条活路,也不至于作乱,可以能养活自己和家人,道理不错,细节还需细细思量,你还说要改革军制…怎么个改法?”

    李现站起身,心道这韩琦也太不要脸了,自己就提了提,什么都往上报。

    “陛下,臣的军制改革,涉及两点。。

    兵役!

    精兵!”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吃自家的要忍

    “兵役…精兵…你好好说说,朕洗耳恭听。”赵祯往椅背上一靠,端起一杯茶,慢慢说道。

    “陛下,臣…也渴了…”

    嘶,这家伙真乃胆大包天之辈,还要茶喝,赵祯道:“那朕是不是得上你个桌案,边喝边聊啊?”

    “那自然是极好…”

    “噗…”一口茶水没忍住,喷了出来,赵祯怔怔看着李现,李现也满脸纯良地看着赵祯,良久后赵祯冲外头喊道:“袁德海!”

    “老奴在。”

    “去给大宋定西伯搬张桌案,给他倒茶!”

    “老奴遵旨!”退出来的时候那眼睛撇了撇李现,赐座的见的多了,赐桌案一同喝茶的还真么见过,小子你简在帝心啊…

    “陛下,臣请改募兵制为兵役制!”

    “哦?募兵制有何不妥?前唐安史之乱后能够苟延残喘上百年,靠的就是募兵制!”

    “可那是因为玄宗后,前唐再无明君,反观我大宋,明君辈出,国家强盛,民间富足…”

    “行了行了,说重点!”

    “如今禁军中除延兴军外,各小军都留有一营,专门安置年老体弱的兵丁,此为冗兵弊端之一。”

    “但此为善政,军士们身后无忧,方能安心戍守征战。”

    “那为何不能让他们服役一定年限后,趁年轻返乡,做个平常人?”

    “你说的我都知晓,那些军士们年事已高,返乡生活怕是艰难。”

    “若是服役期只有十年呢?十六岁服役,二十六岁返乡,尚是壮年,别说种田经商了,埋头苦读考科举也不是来不及!”

    “这…这里面牵扯甚多,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军人不受人尊重,离开军营就一无所有,导致军士们明明想返乡,却害怕日后困苦,只能赖在军中,如此,兵油**越来越多,此为冗兵弊端之二。”

    “啊…这说得有些过了吧,今日大典就是朕为提升武人的地位和形象做出的努力啊…”

    “陛下,臣请废黜军士脸颊刺字之政!”

    “…刺字是为了防止军士逃亡…”

    “大宋连战连胜,如此荣耀,逃亡的军士能有多少?反倒是在脸上刺字形同死囚,试问陛下,这样的军士何人愿意尊重?若要刺字也当刺于手臂或者后背,内容也应当是这军士服役期间所在军号藩属,所立军功如何,这才是提升武人荣耀的良策!”

    “……嗯,这说的在理,朕认!”赵祯想了想,确实死囚也是脸上刺字,细细想来确实有些不像话。

    李现心中一喜,这一会功夫接连试探赵祯的底线,果然如史书上所说,善于纳谏,继续道:

    “若军人服役期满后或是伤残退役、或是阵亡后,朝中赏下军田,军田不可买卖,税赋优惠与军功挂钩,则民间参军氛围必定高涨,兵源不愁。”

    “祖宗有云,大宋以文制武…”

    “以文制武并不是文贵武贱,陛下英明神武、高瞻远瞩,当知这天下的安宁靠的是大宋煌煌军威,铁马利刃打下来的啊!

    西南土司作乱,辽国虎视眈眈,吐蕃、回鹘,哪一个不贪恋着我大宋的花花世界,若是此时马放南山,就是自取灭亡!”

    “这些道理朕都明白,只需改兵役制即可?”

    “赏军田,军士无身后之忧,朝廷去冗兵之耗;

    厢军改屯军,冗兵费用又去大半;

    赋税与军功挂钩,则军士死战;

    服役有期,余生可享安定;

    如此百姓愿意从军者愈多,兵源愈佳,如此善政,施之有利无弊!”

    赵祯沉默不语,此时他才真正审慎地对待起来,这李现所说环环相扣,一个兵役制拓展出这么多道道,而且还言之有理,韩琦说此人文武双全,今日一看,果不其然,是老天送给自己的大礼啊。

    “…有意思,你不是权枢密院直学士吗?这几日就把劄子递上来,交由朝臣们议议看。你再说说精兵,今日朕就在这听你一气儿讲完。”

    李现喝了口茶:“精兵首要在于兵源,优良的兵源是精兵的基础,兵在精而不在于多,咱们宋军在西北哪次不是以弱击强,照样大胜,可见人多真不一定就能打赢。”

    “那何谓精兵?”

    “纪律、装备、战术、精神!”

    赵祯细细琢磨这李现所说的八个字,喃喃道:“纪律倒好理解,装备朕也知晓,至于战术和精神,如何说?我大宋军队都依阵图作战,有何不妥?”

    “阵图多为战前所制,而战争变化无常,若是敌军不依站前预料的行动,阵图就毫无作用!”

    赵祯没有接话,继续问道:“那精神呢?”

    “臣请陛下重开武学,童生以上方可录用,这些人一进军中即为基层军官,由陛下任山长,如此日后军中众将皆是天子门生,如此陛下才是真正的三军统帅!”

    “为何要童生才可录用?”

    “武学中修习兵法,至少要认识字吧,如今军中大字不识的文盲甚多,就算录进了武学,也无法学成。军官们懂些兵法,阵前遇敌自然可以随机应变!”

    这一下就解决了阵图这个难题,赵祯越听越有兴致,特别是天下武人都成了自己的门生,此举倒是神来之笔。

    李现接着道:“陛下想想,今后大宋的军队,全都是由孔孟忠君爱国思想装备起来的钢铁强军,谁不愿为陛下效死?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铤而走险去造反?”

    “这就是你所谓的精神?”

    “陛下智力卓绝,臣的心思在陛下面前无所遁形。”李现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

    “此计妙哉,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请撤厢扩军!”

    “这又是为何?”

    “三衙各帅与厢都指挥使以上不可出征,此为定律,当撤军厢制!”

    “牵连甚广,此事再议!”赵祯觉得这事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的,得缓缓,当场否了李现所言。

    “如今各军人数只有两千五百人,而禁军出征都以军为单位,臣请扩军至五千人,且军种需要改革,如今我大宋得了良马产地,每军中应当加入骑兵,兵源可以从中下等军中合并,十万弱兵不如五千精兵、实兵!”

    “这事儿你们枢密院商量着办即可。”赵祯觉得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儿,汴京周边禁军高达二十万,可这次出征一挑选,东拼西凑的就只有七万多人能战,而不能战并不是因为兵源差,却是因为训练废弛,所以并掉一些弱军也未尝不可。

    “陛下,那臣暂时没什么可多说的了,民政非臣本职,臣不敢随意妄言!”

    赵祯心中呵呵,还不敢妄言?你说的摊丁入亩之策明日就能传到宫外去,唉,自求多福吧!

    “哪儿的话,定西伯治政治军都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今日朕听君一席话,感触良多,尽快上劄子吧。”

    “微臣知晓,多谢官家提点。”

    “嗯…”赵祯嗯了半天,不见李现告退,忍不住道:“定西伯还有事儿?”

    “哦,没了没了。”

    “那…你不回府了?”

    “啊?这天色已晚,官家不留臣吃个晚膳啊…”

    赵振扶额,冲门外喊道:“袁德海!”

    “老奴在!”

    “送定西伯出宫吧…”

    ……

    “老奴服侍官家十余年,还从未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还让官家请你吃饭?官家的晚膳是要和娘娘们一块儿吃的,怎么,你还想和娘娘们一桌子…?”

    “我家里丁口多,粮食也不是那么够吃的啊…”

    袁德海停下脚步,直愣愣盯着李现道:“定西伯,人要讲良心,管家赏了你二十万贯,二十万那!咱家一年的例钱才一千多贯,你和我说你家里粮食不够吃?!”

    李现熙然一笑:“海公公莫要激动,你不知道坊间流传着一句名言吗?”

    “什么名言?”

    “嗨,那就是吃别家的要狠!吃自家的要忍啊…”

    “咕咚”一声,袁德海气得脚下拌蒜,摔了一跤,李现连忙搀扶他起来:“海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袁德海起身后揉揉腰,龇牙咧嘴道:“没事没事儿,定西伯,快出宫吧…”

    ……

    用过晚膳后,赵祯在福宁殿翻看着各部官员递上来的劄子,张美人将温得正待好处的莲子汤端了上来,虽说后宫中以曹皇后为首,可赵祯却独宠张美人,见她来后也放下手中政事,边吃边攀谈起来。

    “今日朕得一人才,率真不羁,倒有些才学。”

    “定西伯?”

    “哟,爱妃也知晓?”

    “谁不知道今日下午官家和他在偏殿聊了两个时辰?”张美人言笑殷殷,烛光下粉面如花,赵祯看得有些沉醉。

    “唉,只是明日后他就要倒霉咯,他说的那些事儿,捅出去怕是会与天下人为敌!”

    “关键是官家您怎么看待,那些个人人称颂的,哪个不是伪君子,切…”

    “哈哈哈,爱妃你言之有理,你猜他今日还做了些什么?”赵祯听了心中直乐,嬉笑道。

    “什么?”

    “此人厚颜无耻不仅要朕留他吃晚膳,被我轰走后在路上还和袁德海说什么‘吃人家的要狠,吃自家的要忍’,着实让朕捧腹!”。

    张美人福临心至,哪里听不出赵祯话中浓浓的喜意,当即道:“这人我听说过,成亲之前咱们还送了些礼物,我宫里刚得了几对玉如意,明儿叫人给他家伯夫人送一对去,官家你说可行否?”

    如意如意,如我心意,赵祯点点头,继续大快朵颐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仁怀亮

    李现出了皇宫,刚往家行了片刻,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向,去了临河巷韩府。

    韩琦在书房中见了他,李现连忙拜见:

    “孩儿给义父请安。”

    韩琦挥挥手,指着桌子对面道:“上云不必多礼,坐吧,可曾吃过晚膳?”

    “没有呢,府中还等着我回去一块吃。”

    “哦,那老夫就不留你一起用膳了,来寻我何事?”韩琦故作不知地问道。

    老狐狸!义父越来越贼了,明明知道和官家聊了一下午,倒头来还等着自己先开口,于是就将在偏殿中和官家所议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韩琦。

    “呵…哈哈哈…官家下定决心了啊…”韩琦听完后,抚须笑道。

    “下定什么决心?”李现不解。

    “实行新政的决心!”

    “那也该和政事堂商议,让我说了那么多作甚?”

    “因为你年轻,有军功,还是个武人!”韩琦振振道。

    “望义父明言。”

    “嗯,你年轻,言而无状;你有军功,再大的篓子暂时也扛得住;你是个武人,真有万一可以说你莽撞!总之,官家把你先推出去,试试外界的风声。”

    “…怪不得官家一直催着我上劄子!”李现有一种被人操纵的感觉,语气也带了些不善。

    “其实也是个机会,你也不要心中怨恨,变法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出征前和老夫说的那些话,确实有些道理。”韩琦安抚道。

    “怎么是个机会,义父教我。”

    “先不说这摊丁入亩,光是你说的这兵役法中的官田和税赋优惠,就大有文章可做!

    你想想,吏治崩坏官家不知吗?若是颁下这兵役法,到了下面恶吏如何行事,又如何勾结乡绅,官家难道不担心吗?”

    “…对啊,我就担心好心办了坏事儿。”李现呆呆呢喃道。

    “你还记得出征前我上的劄子?兵役法的实施关键在于政令在基层要得以贯彻,靠差役和乡绅,哪里可以做到,扩大科举录选,让士子们到基层历练,再择优提拔,如此政令下乡,武人和小民得了好处,士子们得了好处,朝廷得了好处,就像你说的,这么多既得利益人群,就可以借此打开新政的局面。”

    “对啊,官家好算计!”李现拍案道。

    “但这事儿不能直接就变,国朝科举这么多年并未出什么岔子,得有个由头,兵役法就是个明摆着的理由,此法动不到各层利益,但是后续的手段,却招招狠辣,如果能够顺利实施,我们的‘条陈十疏’才有了根基!”韩琦缓缓将其中的关系一一道来,李现听得如神,想不到里面如此多的道道。

    “安顿老弱,精兵强兵,此策你尽管回去上劄子,任是谁都无法反对,西征东拼西凑仅有七万余可战之兵,谁都不是瞎子,至于扩军之事你可自己做主,这是枢密院直学士的分内事。”

    “行,孩儿心中已然通透,多谢义父指教!若无事,那孩儿就回去了。”说完,李现就起身告退,离了韩府。

    ……

    “伯爷回来了,伯爷政事辛苦,夫人还等着伯爷一块用晚膳呢…”周重接过战马的缰绳,殷勤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家中可安好?”

    “嘿,好着呢,对了,有位姓任的郎君,一直来打听伯爷何时回京,这不,今日下午又来了,您不在,他道明日再来拜见。”

    “姓任?可是叫仁怀亮?”

    “…正是,真是伯爷相识之人?”周重回忆了一下道。

    “嗯,明日等他来了,就领到偏厅叫我。”

    “好来,夫人在内院呢,伯爷快去吧。”

    李现一推开院门,只见三女齐齐站在门口,对自己施礼,他连忙扶起阿萨兰,柔声道:“夫妻间不必多礼,这么晚了怎么不先吃饭?饿坏了怎么办…”

    阿萨兰小手被这么一握,内心一颤,身子就软倒在了李现怀中,轻吐薏兰:“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吃得不香…”话未说完,就已经双臂环过,紧紧抱在了李现胸前。

    几个月未近女色,被这么一撩拨李现顿时感觉身下发烫,连忙推开阿萨兰,喘了口粗气:“那就先吃饭吧,小青和春娘一起来…”

    小青和春娘一听,小脸涨得通红,在灯笼照耀下显得春情四溢,伯爷好坏,什么叫一起来…

    李现看的无语,一起吃饭而已,都想到哪儿去了,这古人怎么如此轻浮…

    一顿饭吃完,见小青和春娘还赖在房内不走,李现只得出声:“春娘把饭菜收拾一下,小青去烧热水,老爷我要沐浴。”说完拿热切的眼神死死盯着阿萨兰,美人会意,脖子都羞红了。

    那二女一听,原来是自己多想了,心下松了口气,可又隐隐有些失落,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深不见底啊!

    没多久,水房内传来阵阵水花声,夹杂着男女嬉笑:

    “伯爷,垂怜…”

    “嗯?叫相公…”

    ……

    小青和春娘就这么对坐在屋外偷听,虽说此时已是深秋,可不知怎的还是身心泛起燥热,不约而同地匆匆跑回各自屋内。

    次日清晨,李现起床后神清气爽,昨夜自己分外生猛,看了看不堪征伐依然熟睡的阿萨兰,蹑手蹑脚地走下塌,穿戴整齐后去了书房,赵祯照例给了出征大军十日沐休,军士们拿着赏赐分批在城内休假,李现也落得个轻松快活,这几日就待在家中好好写劄子吧。

    狄青荣升西上阁门副使,抽调禁军奔赴广南西路,那边土司们闹的有些厉害,据说有个叫侬智高的土人,整合了不少土司部落,不时侵犯宋境,狄青被遣钦州都部署,兼广南西路安抚副使,主持西南军务。

    杨文广荣升东上阁门副使,遣定州知州,兼兴庆南路安抚副使,不日将启程离京,负责西北对辽军务,这些同僚目前都住在驿馆中,李现琢磨着在他们出发前,一起喝顿酒。

    正边想边写时,周重声音响起:“伯爷,任郎君到了偏厅。”

    “让他稍待,上好茶,我马上来!”李现匆匆放下笔去见仁怀亮。

    “启明!哈哈哈…我就知道是你!”

    仁怀亮正喝着茶,猛听身后传来李现爽朗的笑声,连忙起身跪下道:“小将仁怀亮,拜见定西伯!”

    “哎,起来起来。”连忙拉起他,细细打量道:“哟,你这是长高了还是怎滴?来汴京多久了?”

    “回伯爷的话,进京一月有余,遗憾没能赶上伯爷西征,心下惭愧!”

    “别伯爷伯爷的,叫哥!”

    “啊…万万不可,礼不可废!”仁怀亮坚持,李现也不在意,道:

    “那以后咱们私下里以兄弟相称,有外人你爱怎样怎样,如何?”

    “…行,小弟拜见上云兄!”

    “哈哈哈,这才对,坐下喝茶,任老将军身体可好?”

    “家父好水川一战后就辞了官职,如今在老家安养,身子有些不利索,不少旧伤也发作了起来,这里有家父一封书信给兄长的。”

    李现接过信匆匆一扫,不外乎是一些感念征战岁月,拜托照顾孩子之类的,收起信后道:“身体重要,我这里有些宫中赏下的滋补药材,你托人送回老家去给老将军服用。”

    “多谢兄长!”

    李现吩咐完周重又道:“你如今住在何处?”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就是想去延兴军,所以内人也跟了过来,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客栈,说起来内人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噗…”李现一口茶喷了出去:“你都成亲了?”

    “昂…”

    “马上要当爹?”

    “对啊。”

    “弟妹还住在客栈?”

    “我想在汴京找个宅子租住,想买又没那么多银钱,可还没寻到合适的。”

    妈的,这家伙比我还年轻,都成亲有孩子了,我的天啊,我的种子什么时候才能发芽?!

    “我的一个亲将战死,一个亲将重伤,伤成那样也不知何时才能痊愈,你可愿做我中军亲将?”

    “果真?”仁怀亮睁大了眼睛,将信将疑道。

    “当然,官家亲允,延兴军要扩充至五千人,军中要组建骑兵,以后中军皆为骑兵,算是你老本行了。”

    “太好了,将军在上,请受末将一拜。”说要起身又要下跪,李现连忙扶起他道:

    “别动不动就下跪,还有,你去将弟妹接到府上来,我正院里几个厢房都空着,东边的都给你们住,到了哥哥这里,就跟回家了一样!”

    “这,这哪里好意思…”

    “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是我亲将,当要护我周全,以后我出门儿你就跟着我,你可知我每次都孤零零一个人上街,和我一般的勋贵,前呼后拥的好不威风,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个伯爵!”

    “那…那小弟我恭敬不如从命!”

    “本该如此,哈哈哈,我手书一封,你下午去三衙找步帅挑匹好马,以后咱兄弟俩在汴京一定是最威风的CP!”

    “色匹…?是啥意思?”仁怀亮茫然不解道。

    “哎呀呀,不重要不重要,快去接弟妹吧…”

    仁怀亮刚想离去,突然想起一事,转身对李现道:

    “上云兄,还有一事,今日我来的路上,不少文人士子都在议论,说你是祸国之臣,说要来寻你讨个公道?”

    “…啊?不是…我祸国?我刚搞定了西夏,他们不是失心疯了吧?”李现隐隐约约猜到可能和昨日与赵祯的诏对有关,此时府门外仿佛是为了印证心中所虑,一片嘈杂喧闹声响起:

    “这就是那贼子府邸,李现你给我们出来!”。

    “祸国贼子当诛!”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任守忠

    “伯爷不好了,门外来了好多恶人,手持棍棒,欲行不善!”周重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妈的,敢来我这里撒野,他们不知道老子定西伯的爵位是杀人杀出来的吗?抄家伙!”李现杀气腾腾地喝道。

    周重立马跑出去,不一会拿了两把长剑过来,李现一愣:“老周你在想什么?棍子!”

    “哎,老爷你不早说,府门后面我常年备着棍棒呢。”

    李现看看身边的任怀亮道:“启明可自去,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

    任怀亮摇摇头向外走去道:“将军,我是您亲将,当共进退!”

    “哈哈哈,好,今日我们就看看,是什么人敢冲伯爵府!”

    ……

    “李现,你欲动摇国朝根基,本公子与你势不两立!”

    “粗鄙武人,哪里有资格与我等一同享受优待,贼配军!”

    “祸国贼子…”

    李现手里拎着根短棍,歪着头看着府门外群情激昂的士子们,低声对周重道:“开封府通知了没有?”

    周重在他耳边低声道:“一条街都听我的,这人一来就有不少街坊去通知金吾卫了…”

    李现吃惊道:“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人来驱赶?”

    “唉…伯爷,这下面看着都像是有功名的,开封府也不好办啊!”

    嗯,有点难办,对付耍嘴皮子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动手了,来自后世的他分外瞧不起天天喊着“抗议”、“坚决反对”、“严重关切”的天朝政府,俗话说能动手就少哔哔,打过一次后,应当能清净不少时日。

    “五息散去!别逼我动手!”李现伸出手掌,开始倒数。

    “五……”

    “大家别怕他,我等功名在身,他虚张声势…”

    “四……”

    “贼配军,太祖太宗定下以文制武,今日你以武人领枢密院事,大逆不道…”

    “三……”

    “朝纲混乱,武人欲行不轨…”

    “二……”

    “李现,莫要执迷不悟,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收天下武人之心,实则是要聚众谋反!”

    “一!上,别打死人了!”话语刚收,一道人影快如疾风,从身边冲了出去,任怀亮早已按奈不住,照着最前面的一个士子的脑袋,斜斜抽了过去。

    “砰!”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武人出手,讲究的就是一击致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李现身后的年轻人一下子就闪到了台阶下,随着一声巨响,刚刚叫嚣的最凶的领头之人,竟已经没了声音,像根木头一样直直倒了下去。

    这一下快如闪电,倒是惹得李现心中佩服,敢和西贼骑兵对冲的,眼立和反应果然出众,刚才那一下自己也没怎么看清楚,不过如此一来,仿佛捅了马蜂窝,现场更加混乱。

    “啊…他敢对士子们动手!”

    “太祖太宗在上,看看这朗朗乾坤,武人当街行凶啊!”

    “不好啦,打死人啦…”

    李现微微眯眼,嘴唇微动,吐出两字:“聒噪!”

    话音未落,身形已至五步开外,棍棒翻飞中,无数惨叫声响起,间或还掺杂着骨裂之声,李现边打边喊:“启明你愣着干嘛?做事不要虎头蛇尾,给我打!”

    这些士子们哪里见识过战阵杀技,在李现与任怀亮联手攻击下,无人是一招之敌,外围的早已跑了,没跑的也都倒在地上了。

    围观的街坊百姓们算是看了出好戏,不少寺前巷的邻居们还拍手叫好,定西伯和他的护卫一人一根棍子,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放倒了数十个壮年士子,比看话本精彩!

    金吾卫早就到了巷子口,只是全是读书人闹事,没有上官指令,也不敢妄动,见到此景再不能躲了,否则会背上渎职的罪名,二十多人呼啦啦连忙冲了过来,军头连声道:“定西伯住手!不能打了…”

    说着就跳到李现身前,想去夺了他手上的棍棒。

    “砰!”李现一个侧踢,这军头就如断线风筝直挺挺向后飞了过去,部下连忙将他扶起。

    “呛啷呛啷…”一个个拔出腰刀,只是对着李现,却又摄于威势,不敢上前。

    “哈哈哈…”李现大笑道,将手中棍棒一扔,怒目圆睁放开气势吼道:“我乃大宋定西伯,百官六品下皆需行跪拜大礼,你等今日刀兵相向…莫非是要造反?”

    “哐啷啷……”腰刀丢了一地,那军头连忙挣脱开跪在地上,急忙道:“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定西伯息怒,小的们职权低微混口饭吃,冲撞了伯爷,死罪死罪…”说完,连连磕起头来。

    李现见状摇摇头,拿脚踢了踢他道:“行了行了,都是拿刀的,有点骨气!”

    说完缓缓走到一个躺在地上,抱着小腿疼得直抽冷气的士子身边,问道:“刚才好像就是兄台您在叫嚣,本伯欲行不轨?”

    那厮还想嘴硬,不过瞥见李现阴森森的脸,狠话生生憋了回去:“有…有这事儿?定西伯定是看错了…我就是个路过的…啊…”惨叫声又起,确是李现轻轻踩住了他断了的小腿。

    “伯…伯爷,在下也是受奸人蒙蔽…啊…”李现松开脚,蹲下问道:

    “怎么个蒙蔽法?”

    “今…今日一早,就有人在御街散布消息,说伯爷您进言官家,取消国朝士绅税赋优待,又要提升武人地位,我…我等不明真相…被人挑拨,这才前来闹事,句句属实!”

    李现直起身来,对金吾卫道:“都听见了吗?贼人挑拨我大宋士子前来打杂定西伯府,该怎么办?”

    那军头纠结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在汴京这么多年,怎会不知这些人看似是普通士子,背后站着的都是些豪门贵胄,拿了回去可没什么好果子吃,若李现所言非虚,日后倒霉的可是他啊…

    “哟,怎么回事这是?定西伯你在干什么?”一声突兀的惊声传来,李现抬头一看,原来是内侍袁德海。

    “见过海公公,有贼人打上门来,被我教训了一番。”李现给袁德海拱了拱手道。

    袁德海似是嫌弃一般,用手捂着口鼻,看了看一旁的金吾卫:“咦?金吾卫在此,还用得着定西伯亲自动手?”

    金吾卫吓得立马跪下,军头连声道:“我等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刚来…刚来…”、

    “那还不把贼子带走,这个样子咱家怎么做事?”

    内侍奉旨出宫,代表的是官家,传旨前形同官家亲至,某种程度上内侍的态度往往也代表着皇室的态度,这金吾卫军头浸淫汴京久已,一听就知道官家对定西伯信任有加,难道那士子所说的是真的?

    不管了,神仙打架,小鬼该怎样就怎样,冲击伯爵府,往重里说形同谋逆,拉回去再说吧,起身喝道:“把地上的都带回开封府!”

    于是一群人绑的绑,扶的扶,不一会就走了个没影。

    “海公公,请!”李现转身带头向府里走去,袁德海缓缓跟在身后,到了正厅中,待周重上了茶,静静地品了起来。

    “启明,这是海公公,快来拜见。”李现殷勤地招呼道。

    袁德海看看任怀亮,轻轻一笑道:“任福的儿子?”

    “任福正是家父!”任怀亮躬身道,袁德海看着他态度恭谨,心下也是满意,不住点头道:

    “任老大人文人行武事,为国尽忠,官家倒是时常提起…老大人身体可好?”

    “劳烦官家费心,家父在老家也时时刻刻惦念着官家。”

    “嗯,举止得体,自有大家风范…”

    李现在一旁开怀道:“我意收怀亮为我中军亲将,毕竟在战场上一起征战过,确实有两下子…”

    “这么说,刚才殴打士子,他也有份儿?”袁德海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呃…什么士子?那些可是贼子!”李现正色道。

    “好了好了,定西伯虎威,这事儿少不得要去官家面前分说一二,咱家先给您提个醒了”袁德海把脸埋在茶杯前,也看不出到底什么神色,气氛稍微有些微妙。

    “海公公你也看到了,昨日我和官家所言,今日一早就传遍了全城,您作为大内总管,得好好管管,整得宫墙跟漏了风似的…”李现抱怨道。

    “噗…”一口老茶喷了出来,这事儿还能扯到我头上?袁德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现,竟然敢威胁自己!

    “好你个定西伯,话可不能这么说,咱家今日可是给你解围了,怎滴就过河拆桥?亏得昨日官家和娘娘念着你的好,让我今日来赏……”说着说着赶忙闭了嘴,这官家与张美人之间的悄悄话哪能乱传,心中顿时大悔!

    “哦?原来官家是这个意思,嘿嘿嘿,赏了什么啊?”李现嬉皮笑脸地追问道。

    袁德海丢了个白眼过去,转身来到堂下唱道:“后宫张美人念定西伯劳苦功高,赏定西伯夫人玉如意一对,伯爷,可否让伯夫人出来接个赏?”

    “那是自然,周重,唤夫人出来出来,宫里给了赏赐!”

    任怀亮此时也道:“将军,末将先行告退。”

    “嗯,去吧,你先去三衙,我随后就到。”。

    待阿萨兰接了封赏后,袁德海却没有离开,又坐下来开始喝茶,这情形大为不对,李现奇道:“海公公还有事儿?”

    袁德海静了静,慢慢将茶杯放下,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唉,任守忠要回京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奉节军

    “啊?任守忠不是在秦风路做驻泊都监吗?”李现疑道。

    “是啊,听说这次打西贼,秦风路立了些许功劳,这不,官家念他有功,欲将他调回大内…”袁德海面色苍凉,语中似有些哽咽。

    “唉,这事儿海公公说与我听,我也帮不上忙啊。”李现摇摇头。

    “定西伯,咱家跟你说了吧,官家,以后想让内侍都要到军中有过监军经历!咱家估计也要外放一军都监了,都说兵凶战危,我这把老骨头都这岁数了,还得颠沛流离,苦啊……”

    任守忠,字稷臣,初,章献后听政,守忠与都知江德明等交通请谒,权宠过盛。仁宗亲政,出为黄州都监,又谪监英州酒税,稍迁潭州都监,徙合流镇。西鄙用兵,又为秦凤、泾原路驻泊都监,以功再迁东染院使、内侍押班。出为定州钤辖,加内侍副都知。累迁宣政使、洋州观察使,为入内都知。

    也怪不得袁德海心下凄凉,任守忠在大内多年,党羽遍布,只要一回来,侍奉皇帝这种差事,哪里还轮得到他?

    况且外放军中监军,说不定哪天就要上战场,袁德海体验了富贵,对自己的安危看得可是重之又重,听来这个消息自然心中惴惴,不过这事儿说给李现听是个什么意思?

    “定西伯……”袁德海似是下了绝大的勇气,身子挪了挪,对李现道:“咱家想去延兴军做监军!”

    “噗…咳咳咳…”这回轮到李现被一口茶呛着了,连声咳嗽后问道:“为何啊?禁军非在外驻泊,哪里需要都监?”

    “嗨,还不是你昨日说的要扩军的事儿,今儿早朝官家和朝臣们议论过了,大臣们都没啥说的,只是临到官家决断的时候,加上了这么一条,所有新编禁军都要派监军。”

    李现微微点头,这也是皇帝的正常反应,内侍都是皇家家奴,派在军中也好有个眼线,这袁德海也就是贪了点,几次交往下来,还是有些原则,来个熟识的也好,以后好办事儿。

    “行啊,可这事儿得官家同意,您来我军中是我延兴军的福气,可否告知本伯,为啥选我延兴军啊?”

    “这事儿跑不了,哈哈哈,我也观伯爷英雄气概,豪气冲天,在您手下办事儿,一定畅快。延兴军可是大宋第一强军,日后战功定源源不断,那样我也好早日混到资历,早日回大内啊…”

    原来如此,这老东西打得这把如意算盘,不过李现不以为意,不就是来混点功劳呗,这玩意儿我以后又不缺,不过赵祯的变化倒是让他心中震惊,这还是历史上的仁皇帝吗?一点都不像啊!

    “公公豪迈,那早朝上还议了些什么?”李现接着问道。

    “呵呵呵,定西伯,您要是想知道明日去上朝啊,怎么说也是权枢密院直学士,有资格上朝的啊,咱家可不敢在外面妄议朝政…”

    这会儿倒是警觉,李现也不好追问,熙然一笑,就此拜会,监军一事说不定就是袁德海在做主,他说要来,估计十有八九了。

    待袁德海走后,李现也出门去了三衙,既没穿官服也没穿军服,就一袭长衫,跨上建龙往三衙去了,如今这建龙愈发躁动,平日只听说猫发春的时候闹腾,想不到这马比猫更疯狂,去三衙搞匹上好的母马回来,给建龙解解馋。

    “哎呀,定西伯,您可是稀客!”门子一看李现来了,连忙殷勤地接过缰绳,把马牵了过去,李现飞身跳下,拍拍长衫道:

    “步帅可在?”

    “陈大人在呢,刚才有位公子说是您的亲将,正在值房内和大人说话呢,我这就去通报。”

    “哎,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成。”说着递了一小块银锭,悄声道:“我这马啊,最近发春呢…”

    门子掂掂银子,满脸笑容:“懂,小的给您找个利索的师傅,两日后保证生龙活虎…”

    “什么师傅!我不是让你骟了它,你牵去马房,给他挑匹看得上眼的母马,一会儿我一并带走…”

    “得来,伯爷爱惜坐骑,真正是全方位的…”

    李现笑着踹了他一脚,那门子却一点不生气,笑呵呵地牵着建龙去了马房,李现来过三衙多次,轻车熟路往陈步群值房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军官都驻足行礼,唉,这人啊,还是要有点权力的好,舒坦!

    “步帅!步帅…”

    “哎呀,定西伯驾到,快请快请,来人啊,上茶!”陈步群满脸堆笑,迎着李现进了自己值房。

    “启明也在啊,哈哈哈,步帅,您说日后我们俩如何见礼啊?”李现心情不错,拿着陈步群开起了玩笑。

    “那当然是我执百官礼了,我朝勋贵为尊,更何况您还是军功封爵!”说着就要给李现行大礼。

    “哎,算了算了,我还是您麾下,三衙官署算是在军中,步帅莫要折煞末将。”李现连忙止住陈步群,虽说礼节如此,但不符合军中的规矩,只是开个玩笑,不想闹成真的。

    陈步群也哈哈一笑,转头对任怀亮道:“启明你去马房挑匹战马,尽管骑走,我和定西伯有事商量。”

    李现也冲任怀亮使了个眼色,任怀亮会意,拜别而去。

    “定西伯,这次咱们武人可是要大翻身了,你昨日和官家所进之言,咱们都知道了,估计军中也快得到消息,以后你可是我们大宋武人的大恩人呐!”陈步群对李现感叹道。

    “千万别这么说!步帅,其实这也是官家的意思,官家才是我等武人的恩人!”李现可不敢认这个身份,再大度的皇帝,都不能容忍这种人的存在。

    不过回头想想,这事儿弄不好就真成了陈步群所说的那样,嚣张了,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义父出马吧。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今日早朝,可是精彩得很啊!”陈步群冷不丁扔了点猛料出来,李现惊出一身冷汗,喝茶的动作定在了半空中,谁他妈的想害老子?

    陈步群轻轻一笑,安慰道:“也别那么紧张,你义父在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如今贵为伯爵又在枢密院领了差事,不管沐休与否,早朝最好不要缺,要不然被人非议连个辩理的机会都没有!”

    李现想了想,放下茶杯对陈步群拱了拱手:“步帅提点的是,明日早朝我必到!”

    “和那些个王爷们也保持点距离…官家不喜!”

    李现仔细一思量,陈步群貌似就在京中什么朋友都没有,除了三衙官署里的一些军官,其余人一概不结交,倒是深喑官场智慧。

    “步帅看得通透,李现不如也!”

    “哈哈哈,看把你说的,怎么说你也是我步军司的人,咱们武人,就得为麾下担着些事儿,你能提携任怀亮,这事儿我看着就就觉着亲切…”

    “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事儿找步帅商议。”李现把身子凑近了说道。

    “让我猜猜,可是禁军扩军?”

    “正是,步帅可否将禁军各部编制给我瞧瞧?”

    “这事儿还得去和马帅、殿帅都说说,我只能给你步军司的,而且只能在三衙看,不能带走,不能复刻!”陈步群斟酌道。

    “那是自然,绝不让步帅难做,明日我就去请了旨意,今日先看步军司的吧。”李现想了想,今天就去找马帅和殿帅,有些唐突,刚才陈步群所言确实在理,自己有点飘飘然了,做事情还是要稳健一些好。

    步军司治下有神卫左、右厢、虎翼军、武卫军、雄武军、奉节军、步武军,虎翼军随大军出征,其余除神卫军外,其余各军都是训练废弛,达不到出战的要求。

    六支大军,四支不能战,李现看得直摇头,指着最差的奉节和步武两军对陈步群道:“先拿这两军开刀吧,神卫军目前六小军共一万五千人,扩到三万人不成问题,延兴军先动,以为其余各军扩军范例。”

    “我也是这么想的,奉节、步武的指挥使太不像话,不少军士连步人甲都穿不动,真不知道平时在干嘛!”

    “不说这些,步帅起草公文给我吧,我去两军驻地看看。”

    李现得了公文,出了三衙官署,任怀亮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立于官署门外在等李现,而焦躁的建龙此时正在一匹白色的母马身边安安静静,与平日嚣张跋扈的形象真是判若两马。

    李现冲任怀亮微微一笑:“先回趟府里,然后随我出城。”

    “领命!”

    ……

    奉节军为禁军中等军,麾下有四小军,分别为奉朝、奉威、奉武、奉扬四军,驻扎在汴京城南,出城十里的一处山脚下,四小军如众星捧月,分列于大山四周。

    出城不多久后行人渐渐稀疏,李现放开马力,没多久就到了大营门口。

    营门口两个卫兵,一个靠着营墙打盹,一个懒洋洋的将手中长枪一横,有气无力道:“干什么的?军营重地,无关人等不得擅闯…”

    李现看着这活宝想笑,就这也能拦得住他和任怀亮?

    “这位军爷,守营的在门口睡大觉,我要是硬闯,来得及爬起来吗?”

    那打盹的也没睡实在,迷迷糊糊睁开眼,扯着嗓子吼着:“爷爷我就睡觉怎滴?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毛都没长齐…”

    另一个哨兵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虽然李现只穿着一袭长衫,不过腰上悬的长剑可是圣上御赐,剑鞘上祥云猛兽,可不是一般人有资格佩戴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卫,虽然不说话可身上的杀气怎么也掩饰不住,这明显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或是衙内啊!

    这哨兵换了副嘴脸,客气道:“这是谁家的贵人,恕小的眼拙,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李现微笑着也不答话,身后任怀亮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大宋定西伯!叫你们军都指挥使出来迎接!”

    哨兵被这一喝,腿一软,拄着长枪喃喃道:“啊…定…定西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母子寻亲

    “末将奉扬军军都指挥使李刚,拜见定西伯!”

    李现看着面前跪下的大胖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家伙平时到底操不操练?怎么长得比步帅还要胖…

    “李军主平日里辛苦了啊,本伯就是路过,随便看看可否?”

    “呃…看…这怕是不方便,虽说末将对伯爷佩服得紧,可军营没有三衙的手令,非本军麾下不得入内,还望伯爷海涵…”李刚先是一愣,随即婉拒道。

    “不错,还知道要手令,你看看这个…”李现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交到李刚手上,李刚匆匆一扫,大吃一惊。

    “什么!?…奉扬军划归延兴军麾下?军官职务由三衙重新核定?”李刚像是不敢相信,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这太匪夷所思了。

    李现可管不了这么多,轻轻将公文从呆跪着的李刚手中抽了回来,淡然道:“可以进去了吗?”

    李刚闻言抬起头,我的天,抬着头都有双下巴,起身拱手道:“但凭定西伯差遣。”

    “那就全军校场列阵吧,带路!”

    “开门,恭迎定西伯莅临奉节军!”李刚转身大吼道,身后的亲兵和门卫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在军令声中慌忙打开了军营大门。

    三通鼓罢,奉扬军全军两千五百人尽数在校场上列阵完毕,如今还未到北宋末年,禁军军中军律尚严,人数倒还一个不少,虽说阵列歪歪斜斜,不过也不像不堪其用,与李现心中所想的相去甚远。

    “奉扬军军势练得还可以啊,李军主平日应该操练的不差。”李现平心而论,点点头道,毕竟不是上四军,军士们个头矮了不少。

    “回伯爷的话,我军一日两操,全年毫不间断,末将不敢大意!”

    “嘶…”李现看看李刚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问道:“操练是你亲自过问?”

    李刚一脸惊讶道:“那是自然,大宋军律,军都指挥使除非有公务不在军中,其余时间必须亲自带领全军操练,末将从无懈怠!”

    “那你怎么如此痴肥?”好吧,原谅我的好奇,李现真的想不明白。

    “末将冤枉啊,我从小就是如此,喝水都长胖,并非因为懒散!”李刚终于明白李现为啥一直没好脸色了,敢情他当自己成了酒囊饭袋。

    “那为何这次西征没能选上?”这就很奇怪了,李现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唉,说来话长,去岁上四军扩编,咱们奉节军全军的老兵都被上四军挑走了,补充进来的尽是新兵和厢军,这训练就一直没有跟得上,西征前三衙过来检校,倒是闹出了不少笑话,着实丢人…”

    李刚话语中不无恼怒,哪有把军中老卒全都划走的道理,只怪奉节军一直没有拿的出手的战绩,在步军司中地位越来越差,如今又错过了西征,今后更是在友军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那军士穿不动步人甲又是何道理?”李现追问道。

    “还不是因为军士们都是新兵蛋子,身体瘦弱,步人甲动不动就六七十斤,那是穿起来确有些费力,不过如今我军操练甚勤,着甲行军早已如常!”

    李现听到这里,心中微微叹气,典型的机会没把握住,运气不好,这事儿能怪谁呢,后世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变个阵,摆几个花让本伯瞧瞧!”

    隆隆战鼓声中,奉扬军军阵依着鼓点不停变阵,动作稍显生涩,毕竟都是新兵,不过若是此时检校,至少不会被涮下来,李现看了好一阵后,心下还算满意,挥挥手停了演练。

    “李刚啊,新兵练成这样,还算合格,不过以后这哨兵若还是如此安排,怕是会恶了我延兴军的名声!”

    出去的路上,李现对李刚提醒道。

    “末将知错,回头重责!”

    “怎么罚?”

    “打扫茅房一个月!”

    李现止步,恶狠狠地盯着李刚:“全军面前,鞭二十!”

    李刚愕然,这定西伯太记仇了些吧:“这…这是不是重了点…”

    “你们以后就是延兴军一员,这算是轻的!”说完不再理他,扭头就走。

    李刚连忙屁颠颠跟了上来,拱手道:“定西伯威武,末将就想不到这种狠辣的法子…”

    “你是说本伯不知体恤军士?”

    “啊…这哪里敢,末将绝无此意,只是还想打听一下,其余三军如何安排?”

    “以后没有奉节军了,四军全部打散到神卫军中去,忘了奉节二字吧!”说完跳上大营门外的战马,与任怀亮绝尘而去。

    李刚愣愣站在大营门口,只余一声高呼随风而来:“待枢密院公文到,全军即刻开拔,去延兴军大营报到…”

    门口哨兵在后面拍了拍他问道:“定西伯说的是真的啊?咱们以后成延兴军了?”

    李刚转过身,双目狰狞,对亲兵吩咐道:“把这两个混蛋绑了,鞭二十!”

    “啊…小的冤枉,指挥使饶命啊…”

    ……

    “伯爷,现在我们去哪儿?”仁怀亮在身后问道。

    李现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汴京城外,随着人流慢慢向前挪着,准备从南熏门进城。

    “去客栈,接弟妹去。”

    “伯爷,这事儿启明自己去做就行了,当不得伯爷大驾。”仁怀亮觉得不好意思,哪有伯爷去迎接护卫女眷的,这尊卑全乱套了。

    “那你说我能去哪儿,延兴军放假,我又是沐休,回府吗?多无聊,别废话了,走吧!”李现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任怀亮去了客栈。

    “哟,草民拜见定西伯,楼上雅座,有上好的绿茶!”要说这古代什么人消息最是灵通,当属酒肆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了,更何况这客栈就离寺前巷不远。

    “你去接你媳妇,我上楼坐坐,好了叫我。”李现吩咐了任怀亮一声,就跟这掌柜的上了二楼临窗的一个包厢,一眨眼功夫,一壶香茗和几道小食就摆在了面前,汴京繁华,登高望远倒是自在,众生百态看得清晰又无常,李现就这么一边观赏繁华的街市,一边就着瓜子果仁喝着清茶。

    突然,楼下传来阵阵喧闹,隐隐传来掌柜的驱赶声。

    “没钱想来住店,本店没这样的规矩,客官请回吧!”

    “我不是没钱,我家小叔是禁军军官,奴家没有寻到,先住下行不,这几日风餐露宿,孩子已经受了风寒,掌柜的行行好…”

    “走走走,每日来乞讨的多了,给你两个饼,本店也是个小店,哪有余钱做善事…”

    “掌柜的行行好吧,让我住一日…”

    李现本不想过问,不过一听是个妇人带着生病了的孩子,关键还是禁军家属,心下确实无法坦然,连忙跑下楼。

    “怎么回事儿?”

    掌柜的正在把人往外赶,闻言一看原来是李现,当下躬身道:“伯爷,非是小民冷血,这娘儿俩已经在客栈里住了三日,那时就说是来寻人,身上分文没有,可本店店小,老是这么赊着也不是办法,小的实在无法,前日才将他们赶了出去。”

    李现一听,有些好奇,细细端详起那母子俩,女人脸色蜡黄,约莫三十余岁,到还有几分姿色,只是一双枯瘦的手从衣袖中伸出来,怕是好几日没吃上口饱饭了,而那个孩子却圆圆胖胖,只是此时双目紧闭,任由母亲抱在怀中,还不停咳嗽着。

    那女子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只是紧紧搂着怀中孩子,眼神中尽是深深的绝望,形容枯蒿,坐在客栈门槛上,只是不愿离去。

    “你说你小叔在禁军中当官,为何不来接你?为何寻不到他?我也是禁军的,你和我说说,若我还不知,就领你去三衙查名册!”李现站在母子俩身后,朗声道。

    那母子俩显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不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好人,只是低着头不敢言语,那掌柜的一听倒是急了,好不容易有个贵人愿意帮忙,可别惹恼了伯爷,又把这俩丢店里。

    “哎哟,这是大宋定西伯,官家都赞他勇冠三军,他开口愿意帮你们,你赶快把你家小叔的事儿和他说说,不管如何,总有个希望不是…”

    围观的也大多是寺前巷附近的街坊邻居,亏得周重平日里喜欢走门串巷,如今这方圆一里多的居民百姓,都知道定西伯不仅杀贼厉害,还是个古道心肠的善人,都是劝说起来。

    “是啊,妹子,定西伯愿意帮你,还愁寻不着家人?”

    “赶快说吧,伯爷也不是闲的没事儿,他要是不管,你就真寻不着了…”

    女子在人群的安慰声中慢慢转过头来,看了看李现,眼前这人年轻的不像话,哪里会是个伯爷,不过众口铄金,不由她不信,缓缓开口道:

    “去岁家里遭了灾,公公婆婆都饿死了,我家男人也生了重病,弥留之际嘱咐奴家来寻小叔,说是在汴京做禁军军官,奴家一路乞讨过来,受尽苦楚,总算到了汴京,可无论去哪里,都没人愿意理会我一个妇道人家,时至今日早已身无分文,只是可怜了我这孩子,昨日在外露宿感了风寒,若是再这样下去,定会没命的啊…呜呜呜…”

    说着说着,女子恸哭起来,李现一见女人苦就头大,不耐烦地打断道:“我知你困苦,你莫怕,我问你,你小叔是禁军哪个军的?”

    “前些年托人送来过一些银钱,当时说是在神卫军…”

    “巧了,本伯也是神卫军的,不过神卫军人可多了,他叫啥名儿?”

    “小叔姓张名义…”。

    “什么!”李现心中巨震,连忙蹲下凑近问道:

    “神卫军张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宋兵锋所至,皆是吾皇疆土

    李现猛地站起身,惊道:“你是张义的家眷?!”

    军官、神卫军,几年前,绝对错不了,神卫军中叫张义的,都头以上的没有第二个!

    那妇人抹抹眼泪,点点头,喜道:“伯爷认识?”

    “岂止是认识?这家伙没婆娘,确是有个哥哥嫂嫂……掌柜的!”

    “哎,伯爷,看来这母子俩要找的人,被伯爷您给找着了…”

    “不仅如此,还是功臣,收拾一间上房,让他们住下,再寻个大夫来给孩子看看,包括之前赊的账都算我的,过会儿让周重来送钱。”

    “哟,不敢劳周管家,小的过几日去府上取就是,功臣之后,小店跟着沾光了!”掌柜一听有金主付账,脸上乐开了花,转身对母子道:“妹子,没事儿了,伯爷是军中人,他答应的事儿错不了,让孩子进来吧…”

    女子抱着孩子起身,有些不敢相信,这掌柜的态度变化太快,这公子当真是贵人?

    路过他身边时,深深鞠了个躬,低着头问道:“伯爷,我家小叔现在何处?”

    李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愣在了当场,那女子见他久久不语,好奇地抬起头来望去,之间李现满脸悲恸,眼中似有水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连忙轻声提醒道:

    “伯爷,我家小叔…现在何处…”

    瞬时将李现从往事追忆中拉了回来,他连忙退后几步,拱手道:“张义是我延兴军军都虞侯,西征时…战死沙场!他与在下情同手足,我将之视如兄父,嫂嫂放心,他的家人就是我李现的家人!”

    外面围观的人群真如同夏天吃了个大西瓜,这剧情太精彩,有好事儿的叫起来:“掌柜的,功臣之后你可得打折,定西伯的银钱也是拿命搏来的…”

    “就是就是,要我说就不该要钱,大家说这客栈开在寺前巷巷口,这以后哪家功臣之后再来寻人,你家客栈就该改名儿叫‘功勋客栈’了吧,哈哈哈…”

    李现连忙对外面叫道:“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官家采买也得现套现,诸位都散了吧,莫要为难掌柜的。”

    转头又看看妇人怀中的孩子,伸出手去抚上了额头,这妇人刚刚脱了绝境,此时放下心来,猛然被一个年轻男子离得这么近,又将手探进怀中,胸中顿时小鹿乱撞,这伯爷年轻俊俏,看似纯良忠厚,怎么如此浪荡?

    李现来自后世,这动作太寻常了,熟人间看到对方孩子生病,探探额头哪有什么不妥,若是知道这妇人心中所虑,估计得吐血半升。

    “这是张义的侄子啊,算是他的骨肉,嫂嫂放心,我定会护他周全。”

    妇人此时感受到李现身上的气息,头脑有些发晕,脸上和脖子都红透了,只是脸带风霜看不出来,闻言连忙道了个万福,抱着孩子跟着小二上了楼。

    此时正巧任怀亮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大肚女子,一见李现连忙施礼道:“伯爷,这是末将内人,胡氏。”

    这女子也连忙施了万福,李现见她动作不便,连忙隔空虚扶:“弟妹无需多礼,等来日我给怀亮寻个宅子,再做安顿。”

    “谢伯爷,那我们俩以后就多多叨扰啦!”胡氏语气欢快,见李现也是个少年郎,说话随和,对自己夫君又没什么架子,放下心来拉住了任怀亮的手臂。

    本身就是个美人坯子,举止又不见局促,此时依偎在夫君身后,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倒是平添了几分可爱,李现笑着对任怀亮道:“你倒是有福气,弟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你是怎么骗到手的?”

    “小女子与夫君情投意合,哪里需要他行骗,伯爷如此言语当真轻浮,莫不是家中嫂嫂们都是被你骗来的?”胡氏连忙出声帮任怀亮解围,李现一听这小家伙嘴皮子溜得很啊,只得哈哈一笑就此作罢。

    “周重!”

    “伯爷回来啦,哟,任郎君,还有这位…?”周重在门口一边收拾着马匹,一边问道。

    “这是启明的内人,东厢房都收拾好了吗?”李现回道。

    “早就收拾好了。”

    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安排,李现领着任怀亮直奔书房,待关上门后,向任怀亮问道:

    “奉扬军这些人,挑出一千五百人,组建骑军可否?”

    任怀亮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可行是可行,只是马上搏杀需要技艺精通,今日观阵,奉扬军军阵练得尚可,可这搏杀技艺,就差了些…”

    李现闻言向后靠到椅背上,想了想道:“你觉得骑兵应当如何操练?如何搏战?”

    “当然是练习十八般武艺,不说精通,怎么也得有个一两样熟练的吧…”

    李现摇摇手:“我觉得这样不好!”

    任怀亮被李现生生打断,不由疑道:“那伯爷觉得应当如何?”

    “堂堂大阵,要的不是谁武艺精通,要的是万众一心,如臂指使!”李现点着头说道,见任怀亮无法理解,轻轻叹了口气道:

    “大宋骑兵比之胡人如何?”

    任怀亮一滞,随即低声道:“人少尚可一战,人多颇有不足,特别是对上西贼的铁鹞子,完全落于下风!”

    “是啊,铁鹞子已经成为历史,不过,辽人,可是有铁林军的!而且,辽人的铁林据说又不下于二十万!”

    “这么多…重骑成军不易,辽人怎么能够组建起如此庞大的重骑兵?”

    “呵呵呵…启明也不必过于担忧,契丹重骑,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比起曾经威震天下的鲜卑重骑兵,辽国重骑兵只能算猴版,马铠和军甲俱是薄弱,和西贼的铁鹞子比起来,差远了!”

    “呼…那我大宋重骑,应当不落于下风…”铁鹞子给大宋军士带来的心理压力太大,一听李现所言,任怀亮吊着的心落了下来,轻松说道。

    李现淡淡一笑,双肘撑着桌子,将下巴搁在上面又道:“可他们人多啊,契丹人几乎人人皆是骑兵,要是打起来,我估计可以动员上百万人。”

    任怀亮脸色又变了变:“那怎么办,这么多骑兵,野战绝无取胜可能!”

    “是的,所以我朝对辽的胜仗全都是守城战,而败仗大多是野战!”

    “辽人骑兵竟恐怖如斯…?”

    “对,所以我们的骑兵战法必须要变,我们要发挥我们的优势,不要去和敌人拼武艺,一人难敌四手,拼不过!”

    “那伯爷的战法是…?”

    “知道延兴军长枪阵为何如此犀利?”李现话题一转,又问道。

    “…堂堂大阵,万众一心,如墙而进?”

    “对!取胜之道就在于此,骑兵也能练成这样!”任怀亮果真心思通透,是个将才,能将前后联系起来,李现心中非常满意。

    “那阵型呢?”

    “只练锋矢阵和横阵!”

    “兵器呢?”

    “马槊,马刀,马弓!”

    “军种呢?”

    “重骑人马俱披重甲,轻骑人马皆穿皮甲,重骑只练搏杀,轻骑只练刀术和骑射,射的准不准不要紧,但一定要听命令!”

    “其他战法无需操练?”

    “今后的骑兵全部用于进攻,防守的任务交给步军和弩军!”

    这完全是一种崭新的战法,之前从来没有人使用过,任怀亮只是觉得无法验证效果,迟迟不知该如何探讨下去。

    “启明,枢密院领着工部正在完善新型的冷锻钢,未来的盔甲会更坚硬,重量却会更轻盈,既然数量上无法和契丹人匹敌,那我们就要发挥我们的长处,从质量上压倒敌人!

    万骑冲阵,无人落后无人领先,那么每一个骑兵就成为了骑阵的一个零件,我们的打击力量将是整个骑阵,而不再是一个个骑兵!这样的力量,试问这天下间可有匹敌的对手?!”

    李现微笑地看着任怀亮,这可是近代军队的战法,威震欧陆的法兰西第二帝国,就是用这种铁一般纪律组建的骑兵部队,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奥斯曼帝国善于骑射的大军,证据摆在这里,自己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天下九州,遥远的西方有片大陆,有无数小诸侯国组成,他们的骑兵皆是重甲,他们冶铁技术不弱于我大宋,如今正在一个庞大帝国的蛊惑下,对东方虎视眈眈,而我大宋就应该趁他们还未到来之时,尽快统一东方大陆…

    大宋土地有限,越来越多的人口就需要越来越多的土地,我辈军人开疆拓土的意义便在于此,这个过程中一切阻挠我们的势力,都必将被我们连根拔起,无论他们在哪里,我们宋人都应该杀过去,将那些疆域纳入我大宋的版图!”

    任怀亮听着李现的豪言壮语,胸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开疆拓土,忠君报国,哪一样不是武人一辈子最大的荣耀?

    李现接着道:“所以,我们要不断革新战法,如今枪盾阵的威力天下有目共睹,但这样就够了吗?不够!我们还要发明出更多更有效的战法,为天下武人的表率,一步步把我大宋军队打造成世间最强大的存在,今后启明行事当牢记一句话!

    大宋兵锋所至,皆是吾皇疆土!”

    ……

    福宁殿。

    赵祯一边看劄子,一边听着刁至一的汇报,京中百官府中皆有皇城司耳目,更何况李现的宅子和佣人都是开封府安排的。

    “……定西伯最后对任郎君说了一句话,让他谨记!”。

    赵祯抬眼看了看他,并未发话,刁至一接着道:“定西伯说,‘大宋兵锋所至,皆是吾皇疆土’!”

    赵祯猛然将手中劄子放下,这话太蛊惑人心,连自己听了都有些难以平复:“…兵锋所至,皆是吾皇疆土…哈哈哈,有意思,你去提醒提醒他,记得明日上朝!”

第一百三十章 西南攻略

    大宋的早朝,是真的很早!

    早得让李现觉得是不是在军中搞黎明拉练了,平时熙熙攘攘的御街在早朝时,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早饭摊,来不及在家吃早饭的官员,到时可以坐在摊位里喝口热汤,来几个羊肉包子。

    “定西伯,能不能斯文一些,你喝汤的声音吓到老夫了…”

    李现正在一家杨记汤饼摊,就着两个羊肉馒头大口喝着汤饼,因为人多,对面坐了个年老官员,正小心翼翼地啃着一个羊肉馒头,只是李现吃喝的声音太大,哗啦哗啦响彻了半条御街,那老官员就像看到了一只多年未进食的饕餮,手里的包子硬是颤颤悠悠只吃了一半。

    眼看着就要上朝了,老官实在不忍浪费,只得开口提醒。

    李现抬头一看,一个头发胡子俱是花白的老者,穿着六品官服,愣愣看着自己,周边又传来轻声讥笑,隐隐约约又是些“粗鄙…”、“邋遢武人…”之类的话语,只得匆匆将剩下的包子塞进嘴中,拱了拱手离开了摊铺。

    武人形象如此不堪吗?李现立于宣德门外,心中怔怔想着,四周是打着灯笼的内侍,将宣德门外照得如同白昼,不断有到来的官员加入等候上朝的队伍中去,就在天边刚刚泛起浅浅一层鱼肚白时,宣德门开了,里面传来一声高亢的唱声:“上朝~~~”

    按照上次的规矩,李现低着头排在王爷们的身后,随着大部队,缓缓向承明殿走去。

    先是过了几条全境各地昨日报上来的要事,无外乎是一些水灾、旱灾、官员迁移等等,这些事情政事堂都有现成的提案可供选择,赵祯也只是听吕夷简将对应之策一一道出,就批了个“可”,然后就下一条,李现听得昏昏欲睡。

    过了好一会,杂事过完,赵祯在御座上抖擞了精神,沉声道:“南征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韩爱卿说说。”

    韩琦出班:“回陛下的话,南征大军已经安排完毕,此次共计征调两万禁军,因为南方多为山地,故大军中骑兵只有龙卫军一小军。

    另外,征发了一万民夫,会提前出发,将大军辎重向钦州转运,枢密院建议明日辎重就出发,南征大军五日后出发。”

    赵祯满意地点点头:“甚为妥当,禁军各军都需要经常轮番出战,别弄得国朝好像就只有那么几支能战的队伍,你说是吧,定西伯?”

    李现正百无聊赖回味着羊肉包子的美味,猛然身边一个勋贵捅了捅自己的腰眼,悄声提醒道:“定西伯,官家叫你呢…”

    “啊,陛下…陛下说得非常对!大宋的强势靠的是千军万马,绝不只是一两支强军!”李现连忙出班答道。

    “呵呵,定西伯最近在忙什么呢?昨日早朝为何不来啊?”

    “陛下,您不是给了臣十日沐休吗?”

    “……沐休你就好好待在家,既然闲不住,就要勤勉一些,你就这么不待见上个早朝?”

    “……臣以后定当日日上朝!”李现还能说啥呢,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呗。

    “定西伯年级虽轻,征战倒是有两下子,关于南征可有什么想说的?”

    “陛下,这事儿相公们都谋划了许久,狄青身经百战也是一员猛将,臣觉得万无一失,料定两年内必定传来西南平定的消息,臣为陛下贺!”这有啥好说的,历史上狄青就是赢了,而且赢得还很漂亮,那就该怎么滴就怎么滴呗。

    “朕让你说你就说,不说的话,要不你也跟着一块去,去给狄青提点一二?”

    “啊?”李现猛地抬头,苦着脸丧了一声,只见赵祯脸色平静,倒看不出来是逗他玩儿还是认真的,广南西路崇山峻岭瘴疠横行,去一趟不得扒层皮,老子绝对不去。

    “陛下,臣左右思量,关于南征却有些心中所想,不吐不快啊!”李现只得硬着头皮改口道,这脸皮翻的比书还快,倒是有趣,连宰辅们都有些忍俊不禁。

    “哈哈哈,那朕洗耳恭听定西伯的高见。”

    “臣以为,军事胜利仅仅只是平定西南的第一步,如果没有后续手段,西南日后只会麻烦不断,终有一日芥藓之痒终成心腹大患!”

    承明殿中猛然响起嗡嗡之声,赵祯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西南没有崩坏到那种程度吧,李现莫不是在胡言乱语危言耸听?

    “这…定西伯,此话从何说起,广南西路局势没有败坏到如此程度吧?”首辅吕夷简出班问道。

    “吕相有礼,臣问一句,交趾国力如何?”

    “蕞尔小国,不足一提!”

    “吕相,还是让事实说话吧,恕臣斗胆,大宋打赢过交趾吗?”

    “……”

    “可据臣所闻,土司头人侬智高对交趾可是屡战屡胜!”

    赵祯一听有些坐不住了,急忙道:“那南征大军可够?是不是还得在安排些强军?”

    “陛下不用担忧,南征大军足够了,交趾并不可怕,土司也不可怕,可怕的事情在于,土司在绝境中投靠了交趾!”李现此时转身面对吕夷简,接着道:

    “若是土司投靠了交趾,这才是西南最大的变局!”

    吕夷简想了想道:“方才定西伯可口口声声说,土司与交趾征战不休啊,他们岂会合流?”

    “吕相,国与国之间,决定敌友的是利益,而不是历史!三国时蜀汉与东吴之间的纠葛,不正是最直接的证据吗?”

    吕夷简静静思索了片刻,对赵祯道;“陛下,定西伯言之有理,若我是土司头人,绝境中可能会投向交趾,毕竟他们同属一宗,皆非中原汉人!”

    赵祯也点点头,又道:“李现,那你所说的后续手段又是如何?”

    “陛下,土人居于深山,既不利于我军出击,也不利于政令传达,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西南的物资无法轻易转运,臣请修建贯通广南西路的官道。”

    “西南穷山恶水,哪里有什么物资?”赵祯疑道。

    “陛下有所不知,广南西路盛产甘蔗,可以榨糖;稻谷一年三熟,可为粮仓;更分布有储量丰富的金矿、铜矿、铁矿,这些都是我大宋中原稀缺之物,实乃宝地!”

    “可这些都在土司头人们控制的地盘中啊…”

    “那我们为什么要南征?”李现听到这匪夷所思的回答,不禁反问道。

    “土人连年骚扰我境,教训他们!”赵祯随即道。

    “陛下,臣觉得,这只是南征的手段,我们的结果应该是土司境内的土地和财物,战争应当为了国家的发展而服务,并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

    大殿中又想起了阵阵低语声,赵祯也是听了一愣,又问道:“那修路就是为了抢地盘、抢东西?”

    “对啊,打仗打的是后勤,若道路不通,就只能击溃敌军而不能深入,这样过不了多久,土人们又会被另一个侬智高给统一起来,又会来不停骚扰!

    其二,若是道路畅通,也能促进商业交流,矿产和农产品也能更方便的进行转运,土人们的生活会在大宋治下越来越好,民乱源于饥寒,若是家家富足,谁会愿意干这杀头的买卖?

    所以臣的意思就在于此,军事行动只是开始,后续的手段可不是我们武人可以做的,还需要相公与朝臣们多多谋划!”

    赵祯听完长长舒了口气,这种论调倒是新鲜,只是心中还有一事有虑:“西南多山,这官道的修建怕是艰难,也不知得征发多少民夫,修建多少时日?”

    “陛下,这不难啊,咱们有十来万西夏战俘啊…”

    “哈哈哈,我倒是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好你个定西伯,还能想到如此深远,政事堂和枢密院,需按此再完善西南攻略,狄青的大军晚几日出发也无妨!”

    吕夷简看了看赵祯,这就定了?也不用政事堂再议议?不过这李现倒是知趣,文武界限分得清楚,若是成功大功都是文臣的,武人也只负责作战,倒是暗合“以文制武”的原则,应当是有利无弊,随即应承下来。

    李现又道:“陛下,为了保证政令畅通,杜绝情弊,可以多派御史监督!”

    什么?!

    御史中丞立马跳出来:“陛下此事不可,京中御史不到五十,哪里有多少人可以往外派啊?”

    李现充耳不闻又道:“陛下,臣估计,西南政令必须通达各土司小民,尚需数千文臣官吏!”

    三司使晏殊一听坏了,连忙出班道:“陛下,每年新补录的官员只有两百余人,这么多官吏,臣去哪里寻?”

    韩琦微微一笑,出班道:“陛下,臣请复议‘贡举法’,增加秋试人数,以充官吏缺口!”

    李现继续接着道:“陛下,西南诸事为重中之重,能否平定,官吏的能力和态度非常重要,混日子可是不行的!”

    韩琦心中大乐,赶紧道:“臣请再复议‘考成法’,做为官吏升迁的凭据!”

    赵祯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朕现在想想韩卿所上的几个新政倒是十分切合,吕相!”

    吕夷简算是听出来了,这父子俩在唱双簧呢,闻言连忙出班道:

    “臣在!”。

    “朕给你三天时间,政事堂将完善的西南攻略和新政实施,都拿出条陈,出来议议!”

    “老臣遵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新延兴军

    “定西伯…”

    李现抬头一望,怎滴,还不放过我?

    “臣在!”

    “朕让你上的完善军制的劄子呢?”

    喔次奥,李现心中暗暗叫苦,能说没来得及写吗…

    “陛下,臣左思右想,尚觉此事千头万绪,所以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臣想依心中所想在延兴军中率先尝试,记录过程、完善细节,形成具体的条陈,验证可行后将之交给陛下。”

    “哟,定西伯倒是想的周全,要多长时日?”

    “陛下,臣的强军之策分为选兵、练兵、作战、后勤、兵役等部分,十日内将提交选兵之策,待成军后再提练兵之策,至于作战、后勤、兵役等等,需要时日却久了些,臣不敢妄断。”

    “行,十日后,我要看你递上来的劄子。”

    “臣遵旨!”

    赵祯说完也不再言语,又问了韩琦一些关于新政的问题后,就宣布散朝了。

    增加科举人数,可是文人们都欣喜若见的,至于考成法,众官明面上是不敢反对,不过私底下是不是使什么手段,那就另说了。

    散朝的路上,李现快步追上了韩琦,刚要开口,身后突然有人说话:“韩相、定西伯…”

    两人转头一看,却是政事堂首辅吕夷简,连忙拱手施礼。

    吕夷简捧着笏笑吟吟的,凑近低声道:“今日你父子二人倒是有趣,呵呵呵…”

    李现脸色微微一变,韩琦却镇静如常,微微一笑,也凑近问道:“下官不知吕相何意?”

    吕夷简也不在意,脚下不停,三人慢慢向宫门外走去。

    “定西伯好算计,被你这么一提点,官家对新政倒是下了决心…这手段倒是精明,说实话,老夫对伯爷的评价倒是高了不少…”

    “吕相言重了,本伯绝不敢算计陛下。”李现面无表情道。

    “韩相倒是一如往常地玲珑,如今朝中又有强援,新政推动起来,倒是助力不少,可老夫也想提醒韩相,与武人为谋,要小心啊…”

    韩琦站定:“那吕相今日就看着韩某为所欲为?”

    “哼…”吕夷简转向李现,拱了拱手:“定西伯手段机变百出,算是领教了,都是为了大宋强盛,若非如此,你们今日…呵呵,哪样又能得逞?”

    说完,就一手持笏,一手抚着长须,径自离去。

    韩琦看着吕夷简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李现在他身边道:“义父,吕相何意?他若是不同意,今日为何不下手阻挠?”

    韩琦回头看看李现,轻声一笑:“他在夸你…”

    “义父少来了,孩儿并不蠢笨,他话里话外都在怼您,若不是看他年迈,孩儿早已一大耳朵巴子抽过去了…”

    明知这是在拍马屁,不过韩琦倒是很受用,摇头笑道:“吕相说你今日手段光明磊落,全心为了大宋,他这不是在夸你?”

    “啊?”古人说话需要绕这么大弯子吗,直接来一句“小伙子好样的”不行?

    “哈哈哈…他恼的是你我的身份和官家的态度,对新政和西南攻略却是认可的,他自己都说了,今日所议都是为了大宋强盛…”韩琦开怀笑道,继续向宫外走去。

    “哈,义父,如今此事官家和政事堂两关都过了,那接下来怎么办?”李现连忙跟上。

    “还能怎么办?我去完善西南攻略,你去忙你的延兴军,公文你写好后找我来用印即可,吕相不拦着咱们还有一个原因,只是未说出来,可知为何?”

    “孩儿知道,这不是把平定西南的大功,让给了相公们嘛…这事儿孩儿想了一宿,狄青日后会知道我是为了他好…”说起这李现倒是兴奋,宋朝,武人最好不要特别冒头,如果战绩不是逆天的话。

    “嘶…为父就是想,你也是武人,这平定一方的功劳就这么让给了别人,若是换成你会怎么想?”

    “孩儿现在这条命是多少弟兄舍身忘死换来的,我早已想明白了,只有大宋强盛,四海皆伏,就是我的理想,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宁,功劳不功劳,给谁都无所谓。”心中却在暗道,谁他妈敢黄了老子的军功,跟他拼命!

    “哦?你能有如此远大的抱负,为父甚是欣慰!”韩琦听了心中满意非常,两眼喜得眯成了线。

    “那是,无论如何,孩儿也要为父亲的名声着想!”李现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些话,暗暗佩服自己如今也算是进步了,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哈哈哈,你啊你,若是天下人都如你这般想,我大宋早已雄傲九州了,这样吧,去和狄青好好说说,军功还是要算给他的…”

    “孩儿代狄青多谢韩相体恤啦。”

    “我就说…以后在为父面前能不能纯良一些?”

    “义父火眼金睛,纯不纯良的怎么逃得了您的法眼…”

    “老夫又不是妖怪,什么火眼金睛?一会儿去哪儿?”

    “当然是跟您一起回枢密院了,讨了调遣公文去奉节军拉人!”

    “嗨…那是个破军,听义父的,步武几个军比他们强多了…”

    “义父果然熟知国朝兵事,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您还是要相信孩儿的眼光…”

    “…好吧好吧,可曾吃早膳?”

    “别提了,早上吃了一半,被个老夫子给怼了,说我吃相难看,吓得他吃不下,孩儿秉承尊老爱幼的传统,一碗热腾腾的汤饼给浪费了…”

    “我还没吃呢…”

    “义父想吃啥?我做东!”

    “那怎么好意思,老子吃儿子的…”

    “怎么会,一顿早膳而已。”

    “被你这么一提,为父倒也挺怀念羊肉汤饼的美味…”

    “走!去州桥!”

    ……

    奉扬军大营。

    “全营开始收拾,明日午时初,必须全军抵达延兴军大营!”李现到奉扬军颁布完公文,一边巡视着军营,一边对身边李刚吩咐道。

    整个军营此时已经开始喧闹,一辆辆马车被赶了出来,不停地有军士往大车上打包着各种军资,吆喝声、军令声响成了一片。

    “速去,按照定西伯的意思通令全军!”李刚闻言立马吩咐跟在身后的亲兵

    “领命!”

    李现又道:“你们奉扬军除了一部分,其余将会被打散到延兴军全军,所有军官都需要重新拟定任命!”

    “这事儿末将已经与几个指挥使都说了,说实话没想法是不可能的,可谁让咱们是大宋的兵呢,想不通那就多想想,有几个在找人申请调动了…”李刚愁眉苦脸道。

    “无妨,想走的自便,只要有人要,我这里对奉扬军保证通行。”李现打断他道。

    “多谢伯爷,只是我军如何整编?”

    李现这才停步,挥挥手让亲兵离得远了些:“一千二百人组建骑兵,另外八百人加入弩军,四百人加入长枪军!”

    “那…刀斧手呢?”李刚怀疑听错了,步军转骑兵?刀斧手怎么没听如何安排?

    “我意取消延兴军中刀斧手编制…”

    “伯爷,刀斧手可都是军中悍卒啊!”

    “对,所以,刀斧手都将练习骑术,成为重骑兵!你军中所余一百刀斧手,连延兴军军中三百刀斧手,一共四百人!”

    “这…这能行吗?”李刚有些转不过弯来,愣道。

    “不行也得行,如今大宋不再缺马,西北运回来十来万匹战马,不用来作战难道用来养着生马崽儿?刀斧手本就是缺乏骑兵的权宜之计,该是退场的时候了!”

    “…末将领命!”

    “行了,你忙你的,记得别误了时辰,本伯先走了!”

    说完,李现不再理会李刚,急匆匆带着任怀亮离开了奉扬军军营,打马飞奔向北,半个时辰后,到了延兴军大营。

    “将军回来了!”

    “将军!”

    延兴军大营门口两个哨兵立得如两棵松柏,挺拔笔直,一见李现,连忙单膝跪地行礼,然后招呼着大营内的军士们出来搬开拒马,一切显得训练有素,李现一瞬间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哪些指挥使在?”李现下马问道。

    “启禀将军,石指挥去汴京了,唐指挥在。”

    “嗯,这是中军亲将任怀亮,你们认认脸,我自去官署,你们继续!”

    “领命!”

    说完,李现就匆匆去了官署,整个大营倒显得有些空荡,一半军士都去汴京休假了,一进大门,就瞧见唐渡正趴在官厅内的地图上认真地看着什么。

    “三柳,沐休期间怎么不回家中?”

    “将军回来了!末将喜欢待在军中,再说了,大营里总得有个说得上话的人看着,否则还不得乱套?”

    李现微微一笑,将马鞭往桌上一扔,拉过任怀亮:“还记得他不?”

    唐渡细细看了片刻,突然悟道:“这不是任老将军的儿子吗!敢和西贼重骑对冲,佩服!”

    “唐指挥谬赞了,当不得佩服二字…”

    李现哈哈一笑:“他来投奔我,以后中军让他带,你们多多亲近…”

    唐渡对任怀亮微笑道:“唐渡,字三柳。”

    “任怀亮,字启明!”

    李现打断他们:“好了好了,开门见山,马上安排军士打扫营房,要扩军了,整理两千五百人的营区,他们明日午时到!”

    “末将领命!”

    “启明,你去神卫军其他几个军营看看,找狄青和杨文广,就说定西伯请他们晚上吃饭,我待会儿和唐指挥去樊楼找地方。”。

    “末将领命!”

    待任怀亮走后,李现拉过唐渡道:“延兴军要变了,军都虞侯,你是最好的人选!”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刺杀

    酷暑退去,深秋的马行街更显热闹了,来往的行人明显比前些日子愈发密集,今年国朝各个战事都获得了胜利,越来越多的喜悦与自豪洋溢在百姓的脸上,繁华之余,汴京城比往常又多了不少活力与昂扬。

    樊楼的门前依旧车水马龙,达官贵人们或是鲜衣怒马,或是前呼后拥,鱼贯进入樊楼中的各个角落,李现和唐渡刚刚下马,立刻就有打扮光鲜的伙计迎上来,将马匹牵到后院精心照料,而大门口聚集着樊楼中各大酒楼的迎宾,为自己的酒楼热情地拉客。

    李现早已定好地方,那酒楼迎宾一看,连忙迎上来,口中笑着道:

    “定西伯光临,鄙店蓬荜生辉,贵客们都到齐了吗?”

    “嗯,我还邀了狄青和杨文广,他们随后就到。”

    “那伯爷先随我入座,那两位我都有见过,来了后小民自会领着过来。”

    李现惊讶,他怎么会认识狄青和杨文广?后来想想,当时西征归来,狄青和杨文广可都是参加了夸功游街的,这些迎宾别的不说,识人待物可是一绝,京中有些头脸的人物,哪个没有见过?想到此倒也释然了。

    只能感叹北宋繁华,餐饮服务业发达程度堪比后世,反正自己只要是去高端些的场子里消费,迎宾都能准确的认出自己来,哪怕是第一次去也是如此,这明显就是人工版的人脸识别系统啊!

    一进樊楼大门,空气中就弥漫着美食的香气,各式各样的脂粉味,不少紧闭的包间里还传来丝竹之声,往来的除了食客,还有不少艳丽的女子,抱着各样乐器在领班的带领下穿梭于不同的包间,如果不是都穿着古代的服饰,李现甚至有种错觉,怕不是进了后世哪家会所,恰好赶上了古装主题活动。

    樊楼的包间空间颇大,里面设施豪华,李现细细品鉴着桌上精巧的酒杯,看材质像玉非玉,又比瓷器通透,真不知是何材质打造。

    不一会,石鑫过来了,这家伙战后升了官阶,又得了一千贯银钱的赏赐,这几日在城内玩得倒是痛快,整日声色犬马,糜烂指数直逼衙内。

    又过了些时候,门外传来动静,同时房门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探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中间军官,正是狄青和杨文广,只是狄青脸色有些沉闷,杨文广倒是保持着微笑,显示出了良好的家风。

    “两位将军,快进来坐!”李现连忙起身招呼起来,狄青淡淡拱了拱手,什么话也没说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杨文广倒是言笑殷殷,拱手施礼道:“今日倒是让伯爷破费了,多谢伯爷款待。”

    李现一见狄青的做派,心中岂能不知因何缘由,大宋就是如此,早朝的事儿不出半日,定然全城皆知,这家伙怕是恼了他的西南攻略吧。

    见众人坐定,李现满起酒杯:“今日也没什么大事儿,过些时日两位哥哥就要奔赴边关,现在此设宴,祝两位哥哥马到功成!”

    说完,率先一饮而尽,众人也赶忙满起酒杯跟着喝了,狄青一杯酒喝完,突然蹦出来一句:“如今你贵为定西伯,今日这酒倒是哥哥我高攀了,哼哼!”

    这话一出,延兴军众将脸色都变得难看,连杨文广也觉得不妥,当下立刻说道:“狄将军说这话不妥吧,伯爷也是念着一同征战的情分,咱们武人直率,有什么话就当面讲,这夹刀带棍的,某家不爱听!”

    狄青拿眼一横杨文广,腾地站起来对着李现道:“伯爷,哥哥我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西北征战我二话不说,跟着你赴汤蹈火,就算不图回报,伯爷为何抹去我西南首功的资格?”

    “狄将军,坐下说。”李现也不恼,拉住要站起来理论的唐渡,轻声招呼狄青坐下,杨文广也在一边劝慰,狄青方才气呼呼坐下。

    “本伯还是那句话,这西南首功,不能由你狄青得了,有弊无利!”狄青一听又要急得要站起来,杨文广连忙按住他,在一旁道:“伯爷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听他说完,别咋咋呼呼的!”

    “狄青,你从一民壮做到如此高位,有些事情你没看的明白,你问问杨文广,这首功你担得起吗?”

    狄青闻言看了看身边的杨文广,杨文广微微叹了口气道:“狄将军,这事儿我觉得伯爷有他考虑的地方,有些功劳,咱们武人最好不要碰…”

    “为何啊?伯爷,你说的那些法子我若是经略广南西路,也可以做啊…”狄青依旧没想明白。

    “不为什么,就因为本朝‘以文制武’,你自己说,西征首功我为何不争?”李现答道。

    “…韩相是伯爷的义父…”

    李现打断狄青的嘟囔:“错了!韩相是我义父不假,更重要的是,韩相是文官!”

    狄青听后无语,就这原因?

    “狄将军,你真当‘以文制武’是说说而已的吗?文人知武事,可称文武双全,武人治政,那就是祸乱的本源!

    你战阵勇猛,这次去西南必定大胜,若是你无心碰了政事,无论结果好坏,这都是你的原罪!”

    李现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敲着饭桌,狄青被这一顿话说的有些懵,喃喃道:“那伯爷为何可以上朝议政?”

    李现被气得哭笑不得:“那是因为我权枢密院直学士,我和韩相提过要改革军制,消除冗兵,官家这是为了我能够光明正大的议政,硬塞给我的职位,否则我也没有好下场!”

    狄青听了后似是有些开窍,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下,李现见状又道:

    “下面这句话也是送给在座的各位,当牢记前唐藩镇之祸,时时自省,做事可有僭越?!”

    这话分量就重了,不管狄青如何,其余众将都是心头一凛,藩镇之祸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军政集中于节度使,导致军阀做大,而这也是有宋一朝朝廷和皇帝一直忌讳的议题。

    “如今对外几场战争的胜利,让咱们武人的地位稍微有些提高,但这就是我们要去碰政务的理由吗?绝对不是,武人不要干政,我们就做好自己的事情,那就是打仗!

    韩相已经说过了,只要军事胜利,那军功该怎么算还怎么算,狄青,这平定一方的首功,还是交给相公们去操心吧,再打上几年仗,混成我这样,过得不快活还是怎么滴?”

    狄青看着李现脸上诚恳的表情,重重叹息一声,站起身躬身将酒杯端在身前:“定西伯,之前某家错怪了你,不成想你为哥哥思量甚多,哥哥这杯酒当赔罪了!”

    说完一饮而尽,李现见状心中也是开怀,当即满上,随即各式佳肴都流水似的端了上来,如今众人芥蒂已去,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小二打扮的男子满脸堆笑走了进来,一直来到李现身边,众人只以为是酒楼的下人,也不以为意,直到这人一直走到李现身边,任怀亮才疑道,刚想起身拉住他询问何事,猛然间,风云突变!

    那男子左手搭着条手巾,就在离李现两步远时将手巾一展抛向了李现,李现只觉得眼前一花,隐隐约约瞥见了闪着寒光的短刃,正如闪电一般刺向自己的腰间,当即吓得面无人色!

    任怀亮倒是看得真切,来不及起身阻止,趁那刺客刚好在自己椅子后,猛然双腿用力,将椅子向后顶去,电光火石之际,那刺客突觉身侧有一重物袭来,狠狠砸在身侧,本来十拿九稳的那一刀,硬是被挤偏了半寸。

    “啊!有刺客!”

    “抓刺客!”

    李现下意识收腰,用手臂一挡,堪堪挡住利刃,本应刺入腰间的短刃,刺进了手臂,一股剧痛瞬时袭便全身,整条右臂都抬不起来了…

    “刀有毒,小心!”

    众人更是慌乱,谁曾想到竟然会遇到行刺,不过都是武人,个人抄起身下的椅子,左右一包抄,那刺客一击不成,心慌意乱之际,被杨文广一下子砸中右腿,吃痛跪了下来,接着无数椅子如雨点般地砸在了身上…

    包间中的动静瞬间传到了外面,路过的小二推门一看,好好的饭厅怎么成了演武场,一个人倒在地上正被一群人拿椅子狂扁…

    “诸位客官,莫要砸了,都是紫檀的…”

    “去你妈的,你们东家是谁,有刺客行刺定西伯!”

    小耳一听转头一看,定西伯依然面如金纸,瘫倒在一边,连忙冲上去扶起,一边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这下樊楼热闹起来,一听说有刺客,无数食客账也不结匆忙向外夺路而逃,还有些在包间内嫖娼的,冲出来时身上只裹了一件长袍,开封府常年在樊楼附近安置又武侯铺,差役、金吾卫得到消息后连忙从四面八方赶来,要知道能在樊楼吃饭的,非富即贵啊!

    任怀亮已经接过李现,对赶来的金吾卫大吼:“刀上有毒,伯爷昏迷了,快找大夫!”

    ……

    富弼吃完晚膳喜欢夜读,突然间管家推开了书房大门,富弼刚要发作,只见管家慌慌张张地说道:“老爷,不好了,定西伯在樊楼遇刺,昏迷不醒!”

    “什么!?”富弼大惊:“刺客可曾捉到?”。

    “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被押到了开封府!”

    “备马车,去府衙!”

第一百三十三章 辽使

    “官家,官家…”

    听着殿外袁德海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喊,赵祯无法,只得推开怀中的张美人,不耐烦地问道:“何事?”

    “官家,定西伯在樊楼遇刺,刺客兵器上抹了毒,伯爷昏迷不醒了。”

    “啊…开封府怎么搞的?快,更衣!”

    不一会,穿戴整齐的赵祯出现在了门口,脸色铁青得厉害。

    “刺客抓到了没有?”

    “官家,刺客如今已经到了开封府,府尹和推官正在审…”

    赵祯皱皱眉头,显然有些不满意,突然停住脚步嚷道:“皇城司都他娘的吃干饭的垃圾,让刁至一来见朕!”

    袁德海连忙冲后面挥挥手,一个跟着的小太监立马朝皇城司奔了过去,赵祯在前面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吩咐道:“把宰辅们都叫过来,今儿这事儿如同在抽朕的耳光,告诉开封府,今晚我和宰辅们就在承明殿等着他们审出结果!”

    “老奴遵旨,这就派人去开封府…”

    “你亲自去!让太医院值守的太医跟着一起去,去看看定西伯,要用什么药材尽管从宫里拿,妈的,朕刚封的爵位,这才过去多少天…”

    ……

    “给我打,上铁烙…”

    “滋…”一阵青烟从皮肉上飘起,一声沉闷的痛呼,绑在行刑架上的刺客紧紧咬住了固定在嘴里的木棍,怒睁着的双目和额头上爆出的青筋,无不彰显着对刑罚的恐惧。

    “说不说?受谁指使?可还有同党?”此时的富弼哪里看得到分毫斯文儒雅,亲手放下粘着血肉的铁烙,恶狠狠地问道,身后一张桌案,案后坐着同样被从家中叫来的开封府尹,神情冷峻,只是看着并不说话

    只是这刺客显然是受了严格的训练,纵使身上已经伤得血肉模糊,就是死硬着不开口,闻言只是摇头,喘着粗气显然是一心求死。

    富弼一看,眨了眨眼睛,一把抄起手边的铁钳,蹭蹭窜到刺客身边,喝道:“老子从现在开始每问一次,拔你一颗指甲,先让你尝尝这滋味到底有多舒服!”

    说完就瞪着血红的双目,铁钳牢牢夹住刺客的大拇指指甲,双臂一用力,一块块粘着血肉的指甲硬生生从手指上给拔了出来,富弼为了给刺客增加痛苦,并不把指甲全部拔下,尚连着几条筋肉,挂在手指尖儿上…

    这滋味岂是寻常人等可以忍受的?那刺客只觉得指尖那股巨大的痛苦直达心房,恨不得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搅个稀烂,七经八脉都要扯出来削断,眼泪止不住的向外冒,想要放声大喊却又痛得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看你是条汉子,说出来…给你个痛快!”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剧痛中陷入狂乱的大脑猛的清醒过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垂的头微微转向富弼,轻轻摇了摇,富弼气急败坏,把铁钳一丢,对狱卒喝道:“给我把他指甲扒光,然后脚指甲,再钉上竹签,最后阉割,看他能熬多久?”

    “富大人…”府尹苍老的声音传来,富弼连忙恭恭敬敬地走过去,行了个大礼。

    “富大人,这人来头不小,这身后人来头也不小,除了我朝的王爷们有能力能豢养如此忠心的死士外,你且稍安勿躁地想想,还有谁有这种能力?”

    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府尹即将退休致仕,富弼就是他举荐的下一任府尹人选,这时他看富弼像是入了魔障,有些急功近利了,若是碰上这种油盐不进的死士,冲动行事只会适得其反。

    富弼闻言后连忙自省,也觉得大悔,连忙喝止住将欲动手的狱卒,细细沉思起来。

    “一般的刺客顶不住如此大刑,定西伯并没有做过鱼肉百姓之事,那些民间的大侠没道理恨他…要说恨他的,也就是些权贵、乡绅,可他们府中都有皇城司密探,若有妄动皇城司必有察觉,而这次,皇城司都没有任何反应,只能说明一点,背后主使之人并不是宋人!”

    老府尹微笑抚须:“说得没错,接着想!”

    富弼心中顿时通明,拱手道:“大人,我料这是敌国所为,要说仇恨,莫过于辽人了!”

    “呵呵呵,有道理,但也不能大意,交趾或者土司也有可能,今日酒宴上,狄青即将奔赴西南…”

    “…下官去驿馆质问辽人去!”富弼想定,就要向外走去,老府尹连忙起身拦道:“不可!”

    “为何不可?这些契丹狗,京城中大庭广众之下行刺大宋伯爵,若是不能讨个说法,我大宋的脸都丢尽了!”

    “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质问,你别忘了,这刺客还没有开口!”府尹脸涨得通红,富弼气急,转身又拿起蘸了盐水的皮鞭,重重抽打起刺客来,盐水顺着伤口浸入皮肉中,一鞭鞭仿佛将三魂七魄都抽散了。

    直到刺客昏死过去,富弼才停下,重重喘着粗气,定西伯多好的孩子,和韩相、范使臣、曾公他们这帮人一条心,为了推动新政多次出谋划策,大宋肱股之臣啊,而且征战无有败绩,若要施行新政,大宋对外必须保持绝对强势,稍有风吹草动,新政就胎死腹中了啊!

    “什么人?”

    “奉刁都知令,提审刺杀定西伯人犯!”

    “什么?这是我开封府抓来的人犯,你们皇城司说提就提?这事儿好像不归皇城司管吧…”府尹厉声问道。

    “老大人莫要为难小的,这也是官家的意思…”

    刑房中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府尹,只见老人无奈挥挥手,皇城司卫士一拥而上,想拖一条死狗般将刺客带走了。

    ……

    驿馆中,辽使驻地。

    房内,辽使耶律贵叙正与副使就着小菜喝酒,一边说着话。

    “也不知那李现死了没有…”

    “难说,只是在传昏迷不醒,死不死的还不知道呢。”

    “那就花些银钱,让那些个闲汉盯着他府邸,看看哪日挂白幡。”

    “大人,我总觉得这是步险棋,宋皇绝对会怀疑到我们大辽,太勉强了…”

    “你懂什么,萧台虎是陛下的远房侄子,大辽贵胄,就应该白死?”

    “是是是,咱们做臣子的按照陛下意思行事那是应当的,可下官就是觉得太仓促了些…”

    “这耶图巴是条汉子,不会乱说话…”

    突然,门外传来护卫的惊呼:“大人,大人,皇城司的人来了!”

    耶律贵叙拿手巾擦了擦,沉声道:“让他们等着,我马上就来。”转头又对副使道:“传信回大定府,事儿办砸了,快!”

    “原来是刁都知,呵呵呵,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辽使,刺客开口了,为何刺杀我大宋伯爵?若是误会,那这误会可就有些大了…”

    耶律贵叙眯起双眼,淡淡道:“定西伯在西北诛杀我朝勋贵,该死!”

    “哼,京城刺杀,你们辽国难道想挑起争端?”

    “哈哈哈…刁都知你说错话了,有来有往方为争端,如今这宋辽之间的太平,本使觉得像是吾皇的恩赐…”

    “大胆!”

    “口出狂言!”

    在场的宋人心中气愤难平,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辽狗,不得好死!

    辽使听着四周传来的谩骂,不以为意地笑道:“呵呵呵,若是争端能用口舌来解决,我大辽自然是要甘拜下风的!”

    “耶律贵叙,说话还是要当心些,这里可是大宋!”刁至一狠狠瞪着他道。

    “哦?关于这个话题,应当去问问我大辽的百万铁骑,看看他们是不是觉得这花花世界,到底是你们宋人的,还是大辽的?”

    我次奥,刁至一握着刀柄的手已经捏的暴起了青筋,欺人太甚,恨不得手刃此贼,不过那辽使一直言笑殷殷,仿佛就在等着自己出刀杀了他,一想到此,硬是将心中的熊熊火焰压了下去。

    耶律贵叙依旧有恃无恐道:“刁都知,莫要如此气愤,你们还是要想想,好不容易出个这么能打的将军,还一不小心给别人弄死了,如今应当担忧的,可是以后遇上大军南下,应当找谁去抵挡了吧…哈哈哈!”

    看着飞扬嚣张的辽使,刁至一冷笑一声,转身就领着人走了,如今真相水落石出,接下来如何行事就看官家的意思了。

    路上身边一裆头疑道:“都知,那刺客刚刚提了来,属下记得他并未开口…”

    “蠢笨,这事儿想想就是敌国所为,一家家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裆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拍脑袋:“大人好计谋,这辽使这么容易就上钩了,这要是小的去办,就徒耗在审问上了,那如今这刺客怎么办?”

    “先关着,养好伤,定西伯若是出了事就用来祭奠,定西伯若是万幸醒过来,那就交给他处置吧!”

    ……

    深夜的承明殿,传来阵阵咆哮声,年轻的大宋帝王站在御座旁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一群酒囊饭袋,樊楼都能混进去奸细,那以后勋贵大臣们谁还敢出门下个饭馆?你说说,开封府是不是难咎其责?”

    开封府尹此时正跪在殿下,皇城司将刺客提走后,就有个小太监匆匆来到开封府宣了府尹进宫。

    “臣万死难逃其咎,请陛下降罪!”

    “降罪降罪,若是降罪能换回定西伯,我宁可把你给供起来…”

    “老臣无能…”

    “你说得对!”今日赵祯显然是动了真怒:“拟旨,开封府推官富弼年富力强,权开封府尹,至于你,朕念你年迈,致仕荣养吧!”

    “…陛下…谢陛下隆恩!”

    赵祯挥挥手,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待人走后,又开始咆哮:“这李现是不是脑子有病,一个伯爵,出门就只带了一个护卫!他就不能从军中找点人?!”

    韩琦连忙道:“陛下,定西伯的宅子是个三进三出的民宅,空间局促,住不下几个人…”

    “什么?!伯爵就住这个?丢人!现眼!让富弼从皇家宅院中选一套符合他身份的,让他搬家!从今以后,凡三品以上或勋贵出行,护卫不得少于十人!”

    吕夷简连忙出班道:“陛下,定西伯是个特例,其他勋贵出行,随从都不少于五十人,所过之处鸡飞狗跳…”

    赵祯一愣,这茬儿倒完了,若是颁布了这条政令,估计那些个勋贵会更加夸张,连忙改口道:“那这条旨意就只下给定西伯一人,韩相,朕就拜托你多去看顾照料,大宋还离不开他,你就说,朕还等着大宋兵锋遍及九州的那一天!”

    韩琦刚要谢恩,突然一小太监冲进来跪下道:“陛下,刁都知有要事禀报!”。

    “快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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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医治

    “这么说,辽人认了?”

    “陛下,臣只是想去碰碰运气,准备从辽人开始,几个使馆问个遍,谁知道,辽人就这么坦然承认了…”

    “哼,坦然…他们这是有恃无恐!辽狗!”赵祯咬牙切齿,这辽人带给赵家的,只有无尽的羞耻。

    不过此时还不是和辽人翻脸的时候,西北刚刚平定,如今大宋的目标是西南,北境必须保证稳定,如今的财政状况还远远没有达到两线作战的程度。

    “那酒楼是什么来头?”赵祯想了想问道。

    “陛下,那酒楼是宁江军节度使的产业…”刁至一答道。

    “呵,我那皇兄是有毒吗?怎么次次都是他!”赵祯在殿上慢慢踱着步子,之前李现在马行街凤鸣楼抢人,那也是宁江军节度使的产业,好巧,由不得自己想入翩翩。

    这话殿内众人可就没法接了,赵允让是赵祯的兄弟,他儿子之前还被接入宫中作为皇子储备,若不是官家亲子赵昕出生,恐怕那赵曙还在宫中。

    赵祯拍了拍座椅,止住了继续说下去的话头,家事儿还是不要当着朝臣们的面去议论,以后再找他问问。

    “太医可曾传回消息?”赵祯心中还是挂念李现,忍不住又问道。

    承明殿中一片沉默,观此情景,皇帝仰头叹息,朕的定西伯,你可不能有事啊!

    吕夷简冲身后使使眼色,次辅庞籍出声劝道:“陛下,如今刺杀真相已明,臣恳请官家早些歇息,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议吧!”

    说完,殿内众人都是躬身行礼,齐声道:“恳请陛下早些歇息,保重龙体。”

    赵祯怔了怔,缓缓走到殿下,对臣子们行了个礼,这下可把辅臣们吓了一跳,慌忙跪下,连声不敢。

    赵祯不以为意,坚持道:“辽人辱我、欺我!朕以国事拜托诸公,望诸公还当齐心协力,以我朝振兴为己任,助大宋崛起!”

    “臣等必尽心竭力,为陛下效死!”交心之言啊,在场官员都是感动的有些情难自己特别是吕夷简,心下巨震,皇帝明君风范尽显,这还是几年前还经常与太后耍小孩脾气的那个人吗?太祖太宗皇帝保佑,大宋必定迎来盛世!

    ……

    寺前巷,李府门口灯笼打得一片通明,殿前司一班一直奉皇帝诏令,将李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生怕刺客还有同党,四周的街坊邻居们都心下戚戚,这到底是怎么了?宫里头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定西伯出什么事儿了?

    杨文广、狄青、唐渡、石鑫都呆坐在偏厅中,只是静静地喝茶,门口有两个皇城司的卫士,他们被告知,今晚不可以随意离开。

    而任怀亮却跪在内院门口,任是谁来劝说,都无动于衷,此时他恨不得将自己脑袋深深埋入土里,自己作为李现的亲将,竟然没能防住刺杀,主将受伤,自己难逃其咎。

    李现此时躺在屋内榻上,面色青紫,皮下的血管如同被墨汁染黑,如同一根根黑线,爬满了身体,那民间的大夫早已摇头走了,把脉的确是袁德海的一个亲信太监从宫中带来的值守太医。

    阿萨兰坐在圆桌边早已哭成了泪人,身边小青和春娘都是默默掉泪,刚才那民间大夫连出诊金都不要,可吓死他们了,幸好宫中来了人,那太医看着年纪颇大,想必有些道行,但愿伯爷还有救。

    这一场脉把了有几炷香的功夫,那太医似是碰到了难题,迟迟不下定论,又是翻看手掌,又是翻看后背,又找来白娟,在李现额头上擦拭,良久后,方才离开榻边,对阿萨兰深深行了个礼。

    “伯夫人莫要哭坏了身子,伯爷的情况下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

    “此话怎讲?”阿萨兰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绳子,立刻来了精神。

    “伯爷身体强健,下官左右查看,似是在排毒!”那老太医缓缓道。

    阿萨兰一听,眼神立刻明亮了不少,喜道:“那不好又是在哪里?”

    “不好的就在于,这毒已经侵入心脉,纵使在排毒,也要看伯爷能不能挺得到毒物排空之时…”

    屋内陪着的小太监忙道:“从未听说中毒者自身可以排毒,这是何道理?”

    “伯爷遇刺时应当喝了许多酒,酒后排汗,这毒,就顺着汗液排了出来…”

    “那还等什么,伯夫人,给定西伯灌酒吧!”这小太监一听,连忙在一旁劝道。

    “不可,伯爷如今昏迷得不省人事,灌了酒也喝不下,再说喝得太多,也是伤身…”

    阿萨兰心头又揪了起来:“那该怎么办?如何能救我夫君?”

    老太医却不慌不忙道:“辽人的毒,太医院都有研究,毒性虽猛下官却有幸见过,还尝试过诊治之法,只是这法子有些烈…”

    阿萨兰气急:“我家相公四处征战,又是壮年,只要能救命的法子你就用,怎么如此啰嗦!”

    老太医也是没想到伯爵夫人竟是如此泼辣,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给,转头看看小太监,见他点头授意后,急忙准备起来。

    一个深色瓷罐,拿火折子放里面燃着,又抽出一把小刀,一把隔开手臂上的伤口,趁着火折子在罐内熄灭后,将瓷罐口对准伤口摁了上去,那一瞬间,李现的双眉显是动了两下,片刻后又换了个瓷罐,一直到流出来鲜红血液后,方才罢手,可也神奇,李现身上的黑色血脉倒是逐渐消了下去,脸上的青紫也退了下去,只是依然蜡黄的厉害。

    那太医又着手写了个房子,交给小太监,吩咐道:“速去御药监依着方子抓药,快些送来!”

    待小太监走后,又对阿萨兰道:“准备大桶,烧热水,待药材到后尽数倒于桶中,然后将伯爷衣物尽褪,泡在桶里,这方子能透过表皮肌理,加速排毒,接下来就看伯爷的造化了…”

    “…我这是在哪儿?热死老子了…”李现头痛欲裂,费力睁开眼,只觉眼前蒸汽环绕,满鼻子全是浓郁的药材味儿,右臂还是麻痛,胃里面翻江倒海,感觉喉咙发痒,一阵恶心感猛地袭来,下意识把头一歪,伸到桶外,“哇…”的一声,一股脑将肚子里的酸胀全都吐了出来…

    “我次奥,我都吐了些什么?难道我昨晚喝得墨汁?”李现朦胧中看着地上一摊污黑,散发着浓重的恶臭,肚子里倒一阵舒坦,头疼也缓解了不少,如今只觉口干舌燥想要喝水,看看四周,咦?阿萨兰怎么会趴着这里?兄弟们呢?

    啊!那刺客可曾抓到?无数问题涌入意识中,想要叫喊,可此时全身软绵绵的,喉咙发干,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正在心急之时,水房门被推开,小青费力得提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猛然发现不对,抬头一望,两人眼神就这么在半空中相遇了…

    “啊~~~!伯爷醒了,伯爷醒了!呜呜呜,伯爷醒了…”小青毫无征兆地突然大嚷大叫起来,扔了手中水桶,冲了过来抱着李现的脑袋痛哭,压住了李现口鼻,可怜李现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可奈何,心道你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憋死了…

    “小青!”身后传来一身惊呼,原来是阿萨兰被惊醒后发现了这一幕,自家男人醒来后竟然是被侍女捧在怀里,心中醋意翻腾,连忙出声制止。

    见夫人醒来,小青只得放开李现,施施然退了出去,不一会整个李府上下都喧闹起来,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水…”李现顾不得其他,只是向阿萨兰要水喝,蒸了一夜出了那么多汗,再不喝水估计要虚脱了,阿萨兰连忙将水杯递了过去,李现一饮而尽后依然不够,直接要了水壶喝了个精光,这时方觉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酸麻的右臂慢慢恢复如常。

    ……

    “吱呀”一声,紧闭的内院院门终于打开了,李现在阿萨兰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前院一群人立刻呼啦啦围了上了。

    “恭喜伯爷,您可醒了,现在感觉如何?”那老太医了的眼睛眯成了线,这下名声大了。

    李现拱拱手:“多谢太医出手,本伯感激不尽,我已无大碍,娜扎,你待会给太医奉上诊金。”

    阿萨兰闻言乖巧地嗯了一声,也冲太医施了个万福,李现轻轻脱开柔声道:“你回内院吧,我在外面还有事儿…”

    阿萨兰看着院子里全是男人,也觉得不方便,于是唤来周重,让他好生照顾,回内院去了。

    “启明…你跪着做甚?”李现看到门边跪着的任怀亮,出声问道。

    “亮护卫不力,请伯爷责罚!”任怀亮不停磕头,只是不敢抬头看李现。

    “快起来!是你救了我!”李现一手搭在周重肩上,一手拉起任怀亮:“都做个见证,若不是启明,那一刀就插进腰间了,非是护卫不力!”

    小太监插话道:“定西伯已无大碍,咱家这就回宫复命了,官家可是惦念得紧。”

    “公公辛苦了,还请稍待…”说完就在周重耳边低语几声,周重连忙去准备些银钱给内侍。

    “定西伯,下官有话询问,昨日遇刺时,在场诸位可有不轨之人?”皇城司留守的裆头也凑过来问道。

    “只是兄弟们喝酒,过命的交情,绝无可能,我给打包票!”

    “如此,下官回皇城司复命去了,几位将军都在贵府偏厅,伯爷可自行处置。”

    “哎哟哟,皇城司护了我一夜?多不好意思,稍待稍待…”

    又有个军官凑过来:“定西伯若是无碍,末将就领军回宫了,官家有令,留下十名班直,以供伯府差遣。”。

    “啊,御前班直也来了,都辛苦了,哈哈哈,我请各位兄弟们喝酒,一人一贯钱,莫要嫌少。”

    李现在后世养成了习惯,凡是受人恩惠,必要回礼,倒是和在场众人结了不少善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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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介绍:
这不是一本架空,这是一本历史。
鲜血、尸体、背叛、铠甲、残阳……康定元年的三川口战场,卷入纪律危机的李现教授重生于一名为生存挣扎的刀斧手身上
风雨飘摇的大宋颓势初现,如何挽救这个让人神牵梦绕的璀璨文明,李现只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超越时空的知识,西夏、大辽只是等闲,大食和拜占庭才是终极征服目标,刀斧手,有进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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