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真情假意
第二天一早，凰朝一开门便看到了一堆人。
这些人其实从昨天半夜开始就站在这儿了，只是她懒得理会罢了。冷冷的一眼扫过在场诸人，属于上位者的冷冽气势藉由这少女的身体释放出来，竟让几个自恃阅历丰富的成年人都打了个寒噤，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说吧，有什么事？”懒得废话，她干脆地直奔主题。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林远谨慎地开口：“多谢几位相救。如果不是你们雪中送炭出手相助，我们这些人恐怕……”
“收起你那些漂亮话吧。”凰朝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你们是死是活我根本无所谓。”
这是实话。对她来说，镇里的丧尸是必除，至于救下他们这些幸存者纯属顺手。她的本性不嗜杀，举手之劳能能救人性命的话也不会吝啬出手，而且大多数时候都不求回报……前提是那人她看得顺眼。
如果林远是真心相谢，她自然会接受，但是对方老清早带人一票人堵在她的门口，毕恭毕敬地“投诚”……
抱歉，真情还是假意她还是看得清的。
满腹的话语被这么硬邦邦地顶回来，林远的脸色一僵，但他依旧挂着笑容：“不管如何，请接受我们的谢意……”
站在凰朝肩上早已不耐烦的烬张口就是一道火焰，不过它倒是手下留情了，炙热的火柱仅仅是从林远的耳边擦过。感受到那份逼人的热量，中年人脸色白了一白，他可是肉体凡胎，被烧上这么一下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只是还没等到他作何反应，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插了进来：“我就说吧，你们就算在这里等一晚上也说不上两句话。那家伙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了。”
顾卿彦。
他排开门口的众人走上前，熟络地拍拍林远的肩膀，然后笑眯眯地转向凰朝：“早上好。”那副亲切自然的态度，仿佛两人是多年老友一般。
凰朝嗤之以鼻。要说拐弯抹角阴谋诡计……这个家伙自认第二还真没人敢称第一。
“他们其实是想问你，之后打算怎么办？”顾卿彦直接把话挑明了。
林远沉默不语。
她一来就把盘踞在这里的几百只丧尸以及变异丧尸清扫了一大半，而且看架势还会继续下去，但是然后呢？
摸不透实力强横的几人究竟想干什么，林远等人自然是坐立不安，可是找上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顾卿彦询问，可是碰了个“我也不知道”的软钉子，再问下去，话题却在不知不觉中飘去了天南地北。无奈之下，林远只好直接找上了凰朝。
“我会留在这里，至于你们，随意。”凰朝淡淡地说道。看她的语气，明显已经把这小镇当成了自己的领地。
“请问我们留下来的话，需要做什么？”林远下决心彻底摆低姿态。
虽说外表年龄可以翻个对方两三倍，但是林远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更何况现在的局势已经不一样了。连生存都成了奢望，为了活下去抱强者大腿并没有什么丢脸的。
凰朝抬头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因对方的态度感到意外：“你手里有多少人？”
这话只是随意一问，但是林远却苦笑了一下：“一百零五人，但是有战斗力的只有四十二人，其余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这么少？连凰朝都有些微微的意外。她的精神力虽然可以覆盖到全镇的范围，但是那样做的代价是放弃感应精度，也就是说她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能根据生命气息感知到人数，具体的外表容貌却是无法辨别了。原以为能活下来大部分都是青壮年，但是看来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的。
“带我去你们的住所。”她的语气毋庸置疑。
街道上几乎已经见不到游荡的丧尸了，就算偶尔有一两只不长眼的突然冒出来，也被凰朝干脆地当场斩杀。所以，一行人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绕过预先设置的种种障碍物，几人刚进门，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扑出来。
“林叔叔！”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欢呼一声，跑了过来。
林远皱起眉头：“又不听话偷偷跑出来了吗？”口中说着责骂的话，这个中年人却是蹲下来把孩子一把抱起，象征性地敲了个暴栗。
小男孩嘻嘻笑着，丝毫不惧：“林叔叔，我要吃巧克力！”
“不听话就没有巧克力吃！”林远虎着脸教训道，眼底却闪过一丝内疚。
“真坏！”小男孩嘟着嘴抱怨道，扭过头看到站在一边的凰朝和顾卿彦，“这是新来的哥哥和姐姐吗？”他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怕生。
凰朝不说话，小男孩却眼珠子一转：“姐姐一直板着脸，看上去好凶啊。”
所谓童言无忌，林远却是身子一僵，看了眼凰朝似乎没有生气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他叫童童，比较淘气，你别介……”
林远的话没有说完，童童却挣脱他的怀抱跳下来，几步跑到凰朝面前：“凶凶的姐姐，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也不等对方答应，他便跑上前抓住少女的几根手指，拖着她往屋内走去。
童童还小，而凰朝的个子不算矮，所以牵她的手难免有些吃力。凰朝犹豫了一下，却是顺从他稍稍弯下了身子，仍由他拉着跑。
直到这时，负责照顾孩子的年轻女人才匆匆跑出来，看到这情形微微一愣，刚想说什么却被林远用眼神制止了。
“新来的姐姐，我给你介绍好不好？”童童扬起笑脸，用稚嫩的童音说道，“这是我们玩的地方。不过里面只有两个皮球，有一个还是漏气的。”
“这是我们的教室。林叔叔说小孩子要好好学习，所以小洁姐姐每天都会来给我们上课，教我们识字。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小洁姐姐画画可漂亮了！”
“这里是我们睡觉的地方。大家都睡在一起，晚上一尿床就都知道了，嘻嘻。”
……
凰朝不说话，但是眼眸深处一贯的冰冷却稍稍融化了些。
“这里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童童的声音轻松欢快，“我经常来这里，爷爷奶奶都很喜欢我，还会和我讲故事。我最喜欢的是会给我糖吃的宋奶奶，可是宋奶奶后来走了，林叔叔说她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不会回来了。他骗人，宋奶奶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不回来了呢……”
童童费力地推开门，露出里面的光景。
三十九位老人，只有几位身体较好的还能扶着墙走走，其余的或坐着或躺着，有的手腕上还打着点滴。这个地方本是一座敬老院，基本的医疗设施还是有的。
林淇正握着一位老人的手，低声说着什么，看到凰朝几人时目光闪动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扬起了笑脸：“妈，大家来看你了。”大约是老人的耳朵不太好，她说话的音量很大。
“女儿。”老人看着她，然后又木然地转过头，“女儿——”
“抱歉，她的神志有点不清楚，只记得外出打工的女儿。”林淇歉意地笑了笑。此时的她，完全不似之前那个傲气的异能者，而像一个尽心尽力照顾老母亲的普通女孩。
谁又能想象，这里的老人们其实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呢？
……
“附近只有这镇上有敬老院，所以很多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会把父母送到这里。”林远淡淡地说道，眸子里蒙上了一层平日里没有的伤感，“我没把外面世界的变化告诉他们，总想着他们已经辛苦了一辈子，到最后总该留点希望吧。如果让他们知道活人已经变成了丧尸，而他们的子女可能也在其中……”
林远苦笑了一下，目光炯炯：“我知道你很强，强到杀掉我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但如果你想对他们不利，我们这些人就算拼掉性命变成丧尸也会拦在你面前！”
凰朝冷冷地说：“我不会对他们出手。”说完这一句，她像是不愿过多停留似的扭头就走。
这句话不是虚言，而是她身为凤王的承诺。她不轻易许诺，可是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林远舒了口气，像是脱力一般后退一步，浑身上下竟然被汗水湿透了。
顾卿彦从后面走上来拍拍他的肩，笑眯眯地说道：“老兄，这一次，你算是赌对了。”
“哈，想不到你还有圣母的潜质啊。”出了敬老院的门，银离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你骗谁呢。”银离撇了撇嘴，“连我都知道，在末世中最不容易存活的不是孩子而是老人，前者代表着希望，稍有点见识和余力的人都会保护他们；而后者却什么用也没有……林远这人看上去挺阴险的，却想不到还有这份赤子之心，即使是你，也会感动吧。”
凰朝沉默不语。
银离一挑眉，继续挑拨对方的底线：“别以为你是凤王就能天天摆着张冷脸装面瘫，明明不是那种人，却偏要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你有意思吗你？”
本以为少女会因为这句话发怒，像往常一样恼怒地抡起鞭子抽过来，可是对方却反常地没有动，只是仰首望着天空，一言不发。平静的目光穿透空际，似乎到达了某个很遥远的地方。
“银离。”许久，这位以桀骜不逊著称的凤王静静地唤他的名字，平淡的语气中没有喜怒，却更让人心惊，“我已经活得太久了。”
久到她爱的她恨的她所熟知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久到曾经付出过的感情都已变成止水般的宁静，久到……连她自己都忘了她究竟走过了多少岁月。
她并非天生冷情，但是每一次她付出的感情都无法抵挡时间的流逝。在最后的最后，她学会了冷漠学会了冷眼旁观，如同一个游离的路人般安静地看着世间的一切。宛如天际的繁星，不去触摸，待到陨落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失去什么。
银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触及到少女眼瞳中倒映出的幽黑天幕时，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第九十三章 凤凰城
“凤凰城？这个名字不错。”顾卿彦微笑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略过凰朝，然后落在少女肩头的金红色火鸟身上。后者被他满是探究的眼神弄得发毛，张口又是一道火焰，可惜被早有准备的某人躲开了。
“无所谓。”凰朝漫不经心地说道。名字什么的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对于这种东西她还真不在意。
林远咽了口口水，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那只鸟……咳，不会真的是凤凰吧？”虽然世道大变丧尸出现了异能者也出现了，但是凤凰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他还真没见过。
凰朝看了他一眼：“不是。”
——这里的确有一只凤凰，不过并不是人造的烬而已。
“如果这类传说生物真的存在我也不会太惊讶。”顾卿彦耸了耸肩，微笑道，“对于我们这幸存者城市的命名，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
无人作答。
“名称就这么办吧。”凰朝淡淡地开口，“林远，制度上照你们自己的习惯来，我不干涉。但是有一点，我不养闲人，明白吗？”
虽然本质上没有在意过那群人的死活，但是他们既然跟了她，她也不可能不闻不问就是了。这个小镇虽然位于深渊与现世的连结点附近，但同时也是她选定的九转轮回阵的阵眼所在，说不定，等到天地裂隙开启的时候这里反而会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把这些个幸存者重新编排，以这个城镇为中心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幸存者基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远连连点头，心里却暗自苦笑。他见的人也算不少了，但是眼前女孩子那种自然而然发号施令的态度竟让他也有种无法违抗的感觉。要知道这种上位者的气质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难不成对方出身某个名门世家？
不过凰朝可没心思理会他的所思所想，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镇内残存的丧尸数量不多，不会出现三只以上聚集在一起的情况，你们自己想办法清理干净，但是对外的防御我会解决，有问题吗？”法阵激活后会形成一定程度的自主防御，即使无人操纵，要抵挡普通丧尸的攻击也没什么问题。
一干人摇头。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几天内把小镇内的丧尸扫荡得只剩零星的几只，面对附近山林中无数的野兽丧尸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对外的防御我会解决”……他们还能说什么！
“很好。”凰朝点点头，伸手一指摊在桌上的地图，“这个地方地处偏远，所以途经幸存者可能不多，但是临近城镇、村庄却可能仍有幸存者存在，适当情况下可对其提供救援。除此之外，初期的物资也可从这些地方获取。”
经过三个月的消耗，这小镇中残存的可用物资其实已经不多了，所以，从别处获取物资是当务之急。凰朝里世界中的空间够大，如果她愿意的话到大城市里跑几趟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凭什么她要为这群人当搬运工？
救急不救穷，如果这群幸存者实在饿得揭不开锅了她也不至于冷血地袖手旁观，但是林远他们显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此外，武器方面的开发和制作必须立即开始，技术方面找顾卿彦。”
被提到名字青年很配合地在电脑键盘上敲打了几下，然后将屏幕上的东西投影出来，从枪支手雷到核弹卫星的制造方法应有尽有……天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顺带一提，这家伙不知用什么方法从北京基地那边顺手牵羊偷出了一堆精密的仪器，一路运到这里装备一个小型实验室。凰朝其实很喜欢北京基地那边的机械蜘蛛“猎杀者III”，只可惜这样的东西无法量产，所以也便作罢。
想了想，她又从里世界中拿出一只小巧的手镯扔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芥子空间，无需认主即可使用。”凰朝淡淡地解释道。空间道具在修真界并不算罕见，但这也对于他们这些强者而言，过去的凤王虽然有收集好东西的癖好，但是要人手一个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凭什么？！
要不是这群幸存者看着还算顺眼，她就算让这法器烂在里世界发霉也不会拿出来。
而林远也是聪明人，默默地收下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眼前这少女的形象在他眼里越发神秘莫测起来。
用手指为烬梳理羽毛，凰朝用一贯淡漠的声音说道：“给你们十分钟，有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随意地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浑身犀利的气场随着她姿势的改变稍稍收敛了一点。
在场的众人顿觉身上一轻，偷偷抹了把汗，有人第一个出声：“这个空间镯如果无主的话可否由我来使用？”他的语气急切，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贪婪和渴望。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人脸色也微微变了变。空间道具啊，虽然不敢说是万能的，但是在这末世中物资就是生存的希望，谁要是得了这么个东西在幸存者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谁都想要，只是谁也不敢说而已，没想到竟被人占了先机。
而这个家伙凰朝也认识，正是他们初到时故作弱势接近他们的矮个子男人。梳理着烬翅翼上的翎羽，她眼也不眨一下：“驳回。”
“为什么？”男人急声道。
“你没资格知道。”
这个毫不客气的回答令男人脸涨得通红，眼中隐隐的恼怒一闪而过。而凰朝看都不看他，别人自然也没人注意他，弄得他咬牙切齿怒火肆意却又无处发作。
紧随其后又有人提问：“从别处带回来的幸存者该怎么安置？”
凰朝扫了他一眼：“你是人事组组长？”这是不久前刚定下的职务。
那人点头。
凰朝冷笑：“如果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的话，你可以辞职了。”她不是保姆，不喜欢带着一群没脑子的白痴到处乱跑。
“……”
凰朝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时针正指向八点整，也就是说，她在里面一共呆了一个小时。建立基地是一时兴起的产物，但是她并不打算为这个兴趣浪费太多的时间。至少，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而屋内，一个小角色抹了把汗：“这……呃，这女孩子到底什么来历，厉害成这样……”一开口才发现，他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事实上如果不被人问及，凰朝从来没有自我介绍的习惯和意识，而她本身的气场又很容易让人忽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户籍上的名字是艾雨欣，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喜欢自称凰朝。”顾卿彦笑着说道，“人如其名，不是吗？”
林远扶着太阳穴苦笑。要说强势他也见过不少人，但是如此锋芒毕露倒还是第一次遇到，仗着自己压倒性的实力完全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啊……
不过，在末世中这种霸道的性格也许并不算坏事吧。
凰朝展开冰晶凝结而成的冰蓝色双翼，悬停在高空俯瞰着下方的小小城镇。
从上方往下看去，七横八竖倒塌的房屋和崩裂的街道连在一起，竟在破败的废墟之上构成了一副奇特的图纹。
法阵。
法阵的绘制大体上分为两步：刻画和激活。所谓的刻画自然是指图纹的描绘，必须遵循既定的规律不能有一丝一毫偏差，否则这法阵就是个废品，就算勉强启动了也很可能出现反噬。而激活则是将自身灵力灌入其中，对其中的每一部分进行连接启动，自然也是极耗心力的工作。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可找人代劳，后者必须亲力亲为。
于是，在终极苦力银离同学接连几日的辛勤劳动下，这部分法阵的图纹已经基本完成了。
“真是的，每次刻画图纹都累得要死……”银离的抱怨声传来。
凰朝斜睨了他一眼，懒得说话。实际上这几日中她同样忙着给刻画而出的图纹修补扫尾顺便猎杀丧尸，只是从表面上来看她的工作量少了很多。
“说起来……”银离看了眼赖在凰朝肩上不肯下去的烬，“你为什么不将凤凰一族的修炼法教给它？这家伙怎么也算你半个同族，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凤凰。”
凰朝不用说，银离的本体是拥有翔空能力的螭龙，所以同样能毫不费力地立在云间。相比之下，倒是身为鸟类的烬有飞行高度的限制，无法飞上如此的高空。
说起来，凤凰其实并不算善于飞翔的种族，像凰朝这样的存在反倒是异类。
“与你无关。”凰朝冷冷地说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银离无趣地扭过头。
凰朝懒得理他，放出精神力逼成针状，沿着那既定的图纹一点一点扫过去。确认无误后，她慢慢地展开了不常使用的生命之力融入进去，顺着那奇异的纹路运转，流动。
从天空之中向下看去，那繁复诡秘的图纹像是活了一般，流转出淡淡的乳白色光华，像是有细细的水流在城市的废墟之间流动似的。但是这样的情形只延续了短短的一瞬，流转的法阵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辉。
精神上传来的强大反冲力令凰朝身形晃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稳住精神上的波动，控制着自己并不熟悉的生命之力，如一柄利刃般切碎了整座城镇中沉沉的死亡气息。法阵中的澎湃力量与她的体内的力量连结在一起，生生不息地运转。
在一瞬间，几乎镇中的所有人都看到半透明光幕从城镇的边缘处升起，隐没入苍穹之中。
第九十四章 放逐与奸情
炫目的光华持续了整整四天才逐渐变淡，然后形成一层乳白色的光罩，拢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然后众人看到凰朝脸色很难看地跑回来，什么也不说砰的一声把自己关进房间。虽然疑惑，但是鉴于她之前的表现还真没人敢打扰她，所以也就这样让她安安静静地闭关了三天。
不过在此期间凤凰城的建设并没有停止。林远这人好歹也有些本事，带着自己那些人把镇里残余的丧尸清扫一空。对外的搜索倒是还未开展，因为他们这些人的武器装备不行，对付一下零散的丧尸还没什么问题，碰上大队大队的丧尸就不行了，好在城镇中物资还能支撑一阵子，问题倒也不大。
至于那刻画在城市之中的法阵……
有人曾好奇地去触摸那层炫光，手掌却毫无阻碍地穿透过去，进出也毫无障碍。当然这只是对于他们几个被加诸了印记的生命体而言。在亲眼看到几只山林里野兽丧尸想进入城市，却被这宛若神迹的光华挡回去然后劈成碎片后就没有谁会觉得它只是摆设了。
于是，当三天后凰朝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望向她的目光里多了敬畏的味道。
而当事人却完全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在城镇里逛了一圈，确定没有漏网的丧尸后才满意收回精神力。
这座充斥着生命气息的凤凰城，如今已经成为了她的领地。当然，这还不够。
正沉思着，精神力感应微动，抬头便林远带着几个人向她跑来。
“什么事？说。”她的声音依旧冷淡。
林远很快地说道：“是那个空间手镯的问题，有两个人打算带着它逃跑，该怎么办？”他算是了解了凰朝的脾性，拐弯抹角的客套话一句也不多说了。
任何人都能使用的空间法器，在这资源贫乏的末世中可谓珍贵至极，有人起了贪念也不稀奇。凰朝稍一转念便猜到了是谁，但她只是一挑眉：“该杀就杀该放就示放，你问我做什么？”
“可是……”林远露出为难的神色。
其实抓到那群人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这储物手镯虽说交由他处理，但怎么说也是凰朝的东西，而那时候对方正在天空上激活法阵，想找也找不到。去询问顾卿彦吧，结果他也是轻飘飘的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是他又哪儿敢擅自处理呢？无奈之下，只好谨慎地将那几人囚禁起来。
结果，等到今天还是这么个答案。
“林远，我既然给了你处置它的权利，就不是让你摆着看的。”冷冷地丢下一句，凰朝头也不回地走了。肯说这番话还是因为她刚刚搞定九转轮回阵的一部分，顺便提升了生命之心融合度心情比较好的缘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一位明智的君主，至少该放权的时候从来不会一味地握着，放出权利后也不会随意干涉。可以说，这件事不管林远怎么处理她都不会过问半句，但可惜这人虽然还算聪明魄力却是远远不够。如果今后基地里每个人每件事都要来征求她的意见，她非烦得动手炸城不可。
说起来，顾卿彦在这点上倒是不错，虽然心机重了点，但至少很识大体从未烦过她。所以，她也便容忍了他一路上像跟屁虫一样的行径。
而另一边，林远则是闻言一愣，而在他愣神的时间里少女早已走远了，一时间杵在原地走也不走也不是，好在这城里已经没有了丧尸不用担心被袭击。呆立了片刻，他忍不住抬手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叹气。
总觉得面对丧尸都没那么被动过，但是人家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他有什么办法呢？
当天下午，凤凰城对那几名偷盗者做出了放逐的决定。
除了遮羞的衣物外，别的东西一律不许带走。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武器，在这丧尸横行的末世和死没什么区别。那两人自然是不愿，哭爹喊娘地求饶，可林远就是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大手一挥将这两个家伙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这两人，其中一个正是和林远一直不对盘，甚至带了一批人分裂出去的矮个子男人。本来以为他是因为那邪神教的事才与林远闹翻的，但现在看来所谓的复仇只是个大义凛然的借口罢了。更深层次的原因，恐怕就是林远执意袒护的那些老人吧？
正在房间里修炼的凰朝冷冷一笑。通过精神力，她观看了两人从不敢置信到破口大骂到哭天喊地的全过程，对这两个家伙自然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只是……
一辆黑色跑车在几人面前吱的一声停下，一身白褂的顾卿彦从车上走下来，和林远打了招呼。客套了几句，顾卿彦偏过头望着那两人：“这两人就是偷东西的罪犯？”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林远腹诽。但是对方秒杀三只爬行者的过程历历在目，近几天提供的各种技术也令他叹为观止，对于这个神秘莫测的青年他自然不敢怠慢，点点头：“是。他们的行为已经伤害到了整个凤凰城的利益，放逐算是比较轻的惩罚。”
整座城市的防御系统以凰朝的法阵为主体构成，也就是说没有她的允许没有人可以进入这里，而这里的幸存者们被她事先加诸了可以自由出入的精神印记——这一招还是从北京基地得来的灵感。为了今后方便起见，她顺手制作了一个附着和抹消印记的小道具交给林远。
两名放逐者身上的印记已经被消除，可以说，只要他们走出这城市就不可能再回来，硬闯的话只会判定为敌人，和那些丧尸一样被轰杀成渣。
顾卿彦看了两人一眼，后者浑身上下被扒得只剩条内裤，趴在地上哭天喊地地求饶，不由一笑：“他们这样子……也太惨了吧？”
许是觉察到他语气的松动，两人一股脑地将讨饶的对象换成了他。
“这是必须的惩罚。”林远公式化地说道，不过怎么看他都有点公报私仇的味道。
“但是让他们就这么走出去，和判他们死刑有什么区别？”顾卿彦的语气颇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落在别人眼里，兴许会觉得我们在残杀同类呢。”话锋一转，他微微笑道：“我看这样吧，食物和水是紧缺资源不能给他们，给点武器总是可以的吧？”
虽是征询的语气，但林远不可能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他，当即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在两个罪犯的连声道谢声中，顾卿彦随手拿了一把手枪和一把匕首扔给他们，又笑眯眯地拍了拍他们的肩安慰似的说了几句，换来两人感激涕零的眼神。
好心？圣母？
凰朝对此嗤之以鼻。
以她对那家伙的了解，这两人走出城市后十有八九会发生枪支走火、炸膛之类的“意外事故”。要说心狠手辣，这个笑得阳光灿烂的男人甚至比她这个异族更不把人命当回事。
收回精神力，凰朝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一个人正站在她的门口。
是林淇。
城中的唯一一个异能者，神出鬼没的转移能力对上普通丧尸几乎是秒杀级别的，所以，这个小女生神情中总是带着几分傲气，那个时候甚至还敢对凰朝出手。不过，在敬老院中倒是让她看到了这姑娘的另一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只是个没受过挫折的小孩子，本质倒是不坏。这一点令凰朝不由地想起了远在北京基地的倪婷婷，只是从两者的心性来说还是倪婷婷更为成熟一点。
两人相对，谁也没有说话。最后林淇忍不住挑了挑眉：“不请我进去吗？”
凰朝闪身。
林淇顶着种旗开得胜的得意神情走进去，但很快她就发现一件极为尴尬的事。凰朝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沙发，而其主人毫不客气地坐下后她便面临着无处可坐的窘境。
“什么事？”凰朝好整以暇地扬了扬下巴。虽然她里世界有的是椅子沙发，但是对着一个脸上写满“我来找茬”的家伙别指望她能发扬待客之道。
林淇定了定心神，开口说出的话却与她的神情完全不符：“我是来道歉的。那天先动手是我的不对，希望你能谅解。”
“我谅解了。”她从来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虽然你的能力比我强，但是我会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异能使用得不够熟练。过一阵子，我相信我不会输给你。”
是来下战书的啊。凰朝一手撑着头：“然后呢？”
“然后……”林淇被这出乎意料的反应打乱了节奏，但她很快就稳定心神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从你这几日的表现来看，我觉得你不像个坏人，所以我决定摒弃前嫌与你和好。但是，我不会轻易认输！”
感情她是好人坏人还要别人来评价？凰朝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出了一句决定性的话：“你喜欢顾卿彦。”
那家伙的皮相按照人类的审美观来讲的确算是不错，那种温和儒雅的说话方式也很容易博得小女生的青睐……不过，看林淇的样子应该是处于自己也刚刚察觉到的暗恋阶段，表现得并不明显，但是要瞒过她凤王的眼睛还嫩了点。
林淇愣了两秒钟，突然两颊绯红地夺门而出。
然后凰朝的脑海中传来银离丝毫不给面子的狂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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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音只说一句，如果我写出脑残女配抢男人的情节就去找豆腐撞死！
JQ是点缀不是本文的主线。
第九十五章 湖中怪鱼
[感情那小丫头是把你当情敌了？]
[闭嘴。]
[她这一说我还真发现了，你和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眼镜男还走得挺近……]
凰朝二话不说将那只小青龙的灵体召唤出来，然后一鞭子抽过去。
“你这是差别待遇！”银离又气又怒地跳起，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去反击。
可惜他这点能耐还不够凤王大人塞牙缝的。扬手又是一鞭子打倒在地，凰朝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清醒了吗？”
“……清醒了。”
正所谓有压迫就有反抗，有反抗就有镇压，有镇压就有……咳，不是谁都有能力起义的。
两个小时后。
凰朝收拢双翼，灵巧地旋身降落在地面上，背后的冰蓝色双翼在她落地的一瞬间碎作细碎的冰晶消散。
银离紧随其后地落下。打量了一下前方，他不由地微微皱起眉头。
在他们两人的前面，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无数奇山怪石林楼台亭阁立在湖边，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轮轮苍翠的倒影，与中央的碧蓝之空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天地与水中幻影的界限就此模糊，乍一眼望去，只让人感觉那是两个正反倒立的空灵仙境。
——如果忽略那些在湖边徘徊的丧尸的话。
三个月前，它还是人声鼎沸的旅游胜地，现在却已变成了腐朽的死亡之地，空留那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美景在人世间。
凰朝对如今的地名并不熟悉，但是在她的记忆中这个湖泊却是从上一纪开始便一直存在至今的。
如今阵眼的部分已经稳定下来，不需要她多操心，但是九转轮回阵可不仅仅只有这一部分，而是由九个法阵组成的连体法阵。
按照原来的构造，排除阵眼外应该由杀、死、迷、幻、御、转、止、回八阵组成，前四者主攻击，后四者主防御和治疗。但是在凰朝的改造之下，却硬生生将御止回三阵用双杀阵和迷阵代替了。也就是说，她几乎完全放弃了防御，将力量加诸到攻击性能最强的杀阵和死阵之上。
这种疯狂的改法，倘若没有一定的勇气和对法阵深刻的了解，定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至强法阵最初是她一手构建的，经过千万年无数修真者的演化和改进才形成了如今的九转轮回阵。但是无论怎么改动增减，它最核心的那些东西依旧没有发生变化。
卫子絮。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从记忆深处跃入脑海。但她只是笑了笑，很快便将它再次遗忘。
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湖面之上，她的神色有些凝重。
剩余的八阵之一，其中一个必须刻画在湖底。
“所以，你打算刻哪一个？”银离望着湖面百无聊赖地说道。
“杀阵。”辅助攻击用的杀阵，配合着这里充足的水源将会成为她的一大杀器。
“知道了。”银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这个家伙，真难得会从此顺从，明明几小时前还生龙活虎地找她掐架……
凰朝看了他一眼：“听说这里过去是你们龙族的行宫？”
“那又怎么样！”银离猛地转过头，声音中多了几分恼怒之意。
凰朝勾起唇角，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纵身一跃潜入湖中。银离气得咬牙切齿，忿忿地一跺脚，却也紧随其后地跳了下去。
忍住那种本能的排斥感，凰朝一边下潜一边释放出精神力向前方探去。
随着下潜的深度越来越深，周围水压也越来越大。身体表面腾起了一层薄薄的灵力层，将暗涌的水流隔开，但是微冷的凉意依旧透过那灵力罩渗入了身体。无论力量性质如何转变，她都如何都无法习惯这种冰冷，即使从自己灵魂深处透出的温度比它更低。
法阵的起始与终止位置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所以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锁定具体方位，然后进行刻画而已。
银离从后方游上来，沉默地绕了个圈开始工作。毫无疑问，本体为青螭的他比凭借灵力勉强游动的她更适应水下的环境。而所谓能者多劳，凰朝在勾描完了杀阵大致的轮廓后便将剩下的活儿全交给了银离。
当然，她自己也没有闲着就对了。从潜入湖中开始，她便将自己的精神力范围扩到最大，感应着周围的一切动静。陆地上有张牙舞爪的腐烂丧尸，水下自然也有择人而噬的凶恶鱼尸。她可没天真到认为死亡能量无法穿透水面。
而现在……
[来了。]她将这个讯息用精神力传递给水下的另一人，然后周身腾起一层银蓝的炫光，在这灵力之光的帮助下她的身体劈开水流，飞速地蹿了出去。
且不说那些到处乱晃的丧尸会破坏法阵的刻画，光是激活一瞬间溢出的生命能量就足以引起它们的疯狂攻击，而这可不是凰朝希望的结果。
所以，和那时凤凰城一样，这些水中鱼尸必除。方便起见，她甚至刻意施放出了自身的生命气息。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招来的似乎不止是湖中的鱼尸。在成群成群生着利牙，丧尸化的鱼尸中，一只体型足有十多米长的怪鱼异常显眼。
鳞、腮、尾，这些基本特征很明显都是属于鱼类的，但是在本该生着鱼鳍的地方却突兀地长出了两根粗壮的触须，触须的末端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肉球。触须如同乌贼的触手一般灵活地所有摆动，在触及游鱼的一瞬间末端的肉球分成两半裂开，竟是露出一章生着长满利牙的嘴，将那些个丧尸鱼毫不留情地一口吞下。
丧尸虽然会出现同类相残的情况，但那仅限于同阶丧尸间争夺晶核与领地的时候。像这种高阶丧尸捕食低阶丧尸的情况，已经不是内斗而是本能。即使毫无意义，也深深地铭刻在身体之中，以杀戮为乐的捕食本能。
三阶。
这个阶位在丧尸中并不算高，即使在水中活动受到限制，凰朝也能轻易杀死它，但是她却没有立即动手，因为从那怪鱼身上传出的气息除了死亡能量外还有……灵力！
丧尸是不可能像寻常生物一样修炼的，这一点她已经从变异丧尸犬小白身上得到了证实，然而从这怪鱼身上传来的灵力波动也是毋庸置疑的。很微弱，而且并非源自全身，而是它腹部的某一点。
难道吞吃了什么灵珠法器？凰朝有些好奇地想道。
鱼群和怪鱼慢慢地围拢了过来，贪婪而残暴的死亡气息铺满了她的感应范围。凰朝厌恶地皱眉，双手向前虚击一掌，凌冽的寒气从她的掌间溢出，直接具现化为成片的水下冰晶，将眼前的鱼群整片封入寒冰之中。
巨大的冰块以反常的姿态一动不动地悬浮在水中，里面是大片大片无法动弹的凶恶鱼尸，彷如某些陈列馆中的另类的展览品。
但是这样的寂静仅仅持续了两秒。
冰块上出现了细细的裂纹，下一瞬龟裂成无数晶莹的碎块。断裂的鱼尸与碎冰一起在水中沉默地爆裂开来，沉静的水流被切碎、挤压，最后被逼成无数汹涌的暗流，从四面八方向着少女渺小的身影袭去。
而在这似乎要疯狂绞碎一切的水压中，两只触手猛地张开了末端的大嘴向自己的目标伸去。
唇边勾出一抹冷笑，凰朝身上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银光，仿若神明般照亮了昏暗的水底世界。湍急的乱流停滞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毫不留情席卷开来的冰晶。
水流、鱼尸、怪鱼再一次被冻结在了这晶莹剔透的冰晶之中。对于丧尸而言，这点程度仅仅是行动被限制罢了。灰白的鱼眼中透出凶狠的戾气，怪鱼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食物的极致渴求。
只是这一次，凰朝不会再给它破开冰晶的机会。
五指成爪，运转灵力破开冰层，直直地抓向怪鱼的脑部，死亡能量最为密集的地方。下一瞬，灰黑色的晶核被少女生生扯了出来。
这一回，它是真正的尸体了。
凰朝围绕着它转了一圈，最后绕到它的身体下方，又是一爪剖开了它的腹部。抛开那些腐烂黏稠的内脏，灵力的来源很快被找到了。
是一片巴掌大的鳞片，呈淡青色，表面光滑可鉴，仿佛一面小镜子般。而在那一瞬间，少女意识到了这鳞片的来源。
龙鳞。
而且，属于一只年幼的蛟龙。只有蛟龙的鳞片才会如此光滑明亮，日后随着它们成长鳞片上会出现环状的纹样，而且越是年老的龙鳞片上的环纹便越是深刻细密。
[即使这个地方曾经属于龙族，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毁灭的也早已毁灭了。]银离的声音传来，竟有些淡淡的伤感。
一朝梦醒，整个世界天翻地覆物是人非。残留在脑海中那些回忆，却不知该遗忘还是深藏。
凰朝冷笑：[但是一片幼龙的鳞能保存到现在，你不觉得奇怪吗？]
即使是修为再高的修炼者也会死，即使再强大的灵力也会消散，即使是再强悍的躯体也会腐烂风化……那些个修炼者，除了活得长一点其实和普通生物没什么不同，无可抗拒的天地法则最终还是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银离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凰朝手腕翻转，将龙鳞的另一面展现出来。与正面的光滑相对，龙鳞的背面绘着一个个极为细小的古怪符号，排成一串，乍看之下就像小孩子毫无意义的涂鸦。
可是凰朝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涂鸦纹样，而是……神之文字。
与预言了末世爆发的《救世书》一样，龙鳞上印刻着直接接触到世界本源的神之文字。
第九十六章 逃亡者
在后面的日子里，除了最初的那只三阶怪鱼之外，两人就再也没有碰上过别的高阶丧尸，都是些不入眼的小喽啰。但即使如此，两人依旧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才完成从刻画到激活的全过程，这还是在拜他们不用吃喝不会浮上水面换气的强悍体质所赐。
站在湖面之上看着平静的水面之下隐隐的荧光流转，那是一种与她生命相连的感觉。凰朝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展开了冰蓝色的双翼，凰朝就这么踏着水面凌空腾起，化作一抹流光跃入天空。这湖泊离凤凰城也不远，如果她全速飞行的话最多十分钟就能到达，只是她现在不急着回去，也便随意地放慢了速度。
和三个月前相比，大多数丧尸都因为腐烂的缘故变成了黑乎乎的腐尸，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狰狞可恐。精神力扩展开来，片刻之后，她竟意外地在丧尸群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而且数量还不少。
十七个人，一辆大巴士。人员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显然不是别的基地派出的巡逻队，而是四处流浪的幸存者。车安静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司机怎么摆弄也一动不动，看样子应该是抛锚了。
成群的丧尸围住了这辆车，伸出黑漆漆的手臂扒抓着，只是巴士的座位一向比较高，它们就算用尽力气也抓不到车里的人，只能徒劳地外面留下一道道黑痕。但即使这样，车内的人依旧吓得不轻，纷纷避开窗户的位置，但是车厢就那么点地方，那里够躲呢？
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人鼓起勇气打开窗户，将一把锤子狠狠地往外砸去。沉重的闷响声传来，竟然真有一只丧尸应声倒地。眼见这一招有用，车内人精神一振，纷纷有样学样地拿出东西砸下去。
只是，丧尸坚硬的脑壳又岂是这么容易砸开的？第一下纯属运气，而这样的好运可不会一直出现。果然，一车人乱哄哄地扔了一堆东西后才发现只砸死了两三只丧尸，而听到动静围拢过来的丧尸却越来越多。
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之后，另一扇靠后的车窗打开，一只手从车内伸了出来，竟是噼噼啪啪地闪过一阵电光。幽蓝的电弧在附近的几只丧尸身上流窜，不消片刻便冒出了难闻的焦糊味。
竟然还有异能者？凰朝微微讶然，凝聚精神力向前探去，惊讶地发现那名异能者竟然还是自己的熟人。
白墨。当初一行人出发去北京的时候，愿意同自己一起离开的两人之一，那种活泼开朗的性格当初给了她极为深刻的印象。记忆中那个少年只是没有能力的普通人，没想到两个月不见他竟然也觉醒了异能。
心念微转，凰朝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向着那处飞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已临到了那巴士的上方。背后的双翼轻扇，数十支由冰晶凝结成的翎羽呼啸着向下，一支一个准确地刺穿了那些腐尸的脑袋。
从天而降的援助令车内人不由地一愣，直到那些腐尸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背生双翼的少女从天空中缓缓降落在地才反应过来，顾不得可能会引来丧尸的危险纷纷爆发出欢呼。
车门猛地打开，白墨第一个车上跳下来：“大姐头！”比起两个月前，这个少年显得憔悴了不少，只是眼里的神采却没有消失。
凰朝微微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是啊。从那冰棱出现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白墨的眼睛晶晶亮，“没想到两个月不见居然连翅膀都长好了，不愧是大姐头！”
这算什么恭维？凰朝哭笑不得地散去背后的冰翼。
白墨本想伸手摸两下的，这么却摸了个空，不由地一脸的惋惜。
这个时候，车上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下来了。一个带着小孩的中年人冲她微微点头：“谢谢，我们这些人真是感激不尽。”其他人纷纷应和，语气中除了恭敬还有几分巴结的味道。
轻易秒杀丧尸的那一手把他们全都震住了，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应该还不是她真正的实力。对于这些强者，他们这些普通人除了巴结还能做什么？
凰朝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冷声问道：“你们的队长是谁？”
一干人沉默了下去。
最后，还是白墨冷哼一声，忿忿地说：“本来我们车队有两辆车的，但是那个混蛋见我们抛锚后丧尸越围越多，居然一声不吭地跑了！”
若是等丧尸全围上来那可是想走都走不了了，这种时候抛弃其他成员也是正常的事，只是对于被抛弃的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吧？尤其是那个做出决定的人还是他们的队长。当然，这个“队长”很可能只是个虚名，凰朝可不认为一个碰到这么点小困难就能抛弃队员的家伙能够服众。
而且从眼前这群人乱哄哄的表现来看，根本不像是在末世中搏杀了三个月的幸存者，而更像是末世之初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这么说来，他们之前应该一直生活在某个基地里。
“对了，大姐头，你现在在哪里混啊？”白墨出言问道，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所在的基地陷落了，所以只能跑出来了。”他的话，倒是验证了凰朝刚才的猜测。
“北京？”凰朝的声音微沉。她知道白墨在与他们分开后去了北京基地……如果是那边出了问题的话，她还非得跑一趟不可。
幸而，白墨摇了摇头：“不，不是北京，我在那里呆了半个月就离开了。”
对于离开的细节，他没有多说，而凰朝也不打算多问，只是对着公路尽头扬了扬下巴：“沿着这条路下去，半个小时就能到凤凰城。”
除了几个政府组建的基地还能通过卫星联络外，其余的基地之间根本无法获知彼此的情况，而流浪的车队就更不知道了。此刻听见凰朝的话，不由地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依附着基地吧。
不过这股子兴奋劲儿并没有持续多久，看上去比较稳重的中年人谨慎地开口问道：“请问，那个基地的规模如何？”
“一百多个人。”凰朝的回答简洁明了。
刚才的兴奋又转为了失望。一百多个人啊，这样的数量根本不能叫基地，最多只能算个规模较大的幸存者团体。要知道，他们这车队没分裂的时候也有三十多个人呢！
——当然，这只是这群人现在的想法。
“不管怎么样，大姐头我是跟着你混了！”白墨率先发话。对于这个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杀起丧尸来却毫不手软的女孩子他似乎有种盲目的崇拜。
他这么一说，其他的幸存者们也面面相觑起来。白墨的异能虽然不算强，但是一路走来他们有好几次都是靠着他的能力才化险为夷的，如今他说要走……失去了队伍中唯一的一个攻击性异能者，他们的处境恐怕会困难很多吧？
再说，对方就算只有一百多人好歹也要比自己强吧。在这末世中，四处流浪总不是个办法。
人是群体动物。很快，他们便一致决定去少女口中的“凤凰城”看看。
这个决定自然在凰朝的意料之中。事实上只要别太麻烦，她不介意为自己的基地多添点人口。
当然，严格来说“麻烦”还是有的。如果没意外的，先前抛弃他们离开的那辆车也很可能一路开到凤凰城，两者碰到一起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这种琐碎的人事关系就扔给林远去头痛吧，她一向懒得操心。
抛锚的巴士很快被修好了。当然，在此过程中也出现了不少闻着味道赶过来的丧尸，只是无一例外地倒在了凰朝的冰棱之下，身为异能者的白墨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有着这么个超级强者护航，一群人很快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凤凰城。
从外表看，那只是个普通的小镇，甚至连围墙也没有。两个人站在道路两边，向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车。此时后面还有几只尾随的丧尸，众人先是犹豫了一会儿，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边还有位强者跟着，也便下了车。
凰朝从车顶上跳下来——倒不是她看不起普通人，只是以她的性子，有条件的话绝对不会选择挤在闷热的车厢里找罪受。
“城主好！”两个负责迎接的人立即认出了她。
白墨立刻被这声称呼惊得瞪大了眼睛。
倒是凰朝，只是淡漠地点点头，向着城中走去。
她这一走，和她一同前来的车队众人立即急了。要知道后面跟着的好几只丧尸还没清除呢，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等等，后面的丧尸——”一人呼喊出声。
凰朝仿若未闻。负责接待外来幸存者的一人却是笑了下：“别担心，就几具尸体而已，还威胁不到我们。”他的话语中，尽是强大的自信。
难道他也是强大的异能者？这个念头在众人刚腾起没多久，便被震惊所取代了。
几只丧尸摇摇晃晃地靠过来，可是没走几步，天空之上突然降下了数道白光，劈在那黑乎乎的腐尸身上，后者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抹杀，干干净净的甚至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众人不由地抬头仰望，可是他们看到只有碧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
——自然，半空之中旋转的法阵不是普通人用肉眼可以看到的。
神迹！
几乎所有人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这个词。
第九十七章 危机来袭
一个月后。
“……以上这些就是我们这个月以来的所有成果。”林远毕恭毕敬地低着头，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向眼前的少女汇报着情况。
这一月的时间里，凤凰城的建设算是走上了正轨，人数也从最初的一百多人扩张到现在的四百多人。这样的规模虽然和军方的大型基地没法比，但是从安全性上来看甚至更甚一筹。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只丧尸能扛住来自城市上方的白光轰击。
虽然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这种未知的神秘反而让林远更加敬畏。就算现在基地中从人员到物资都是他管着，他依旧谨记着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突然到来，自己这些人可能还被食人恶魔当作食物豢养着。现在的他充其量不过是个打工的，如果哪一天头顶的光辉消失，他们这些普通人顷刻间便会被打回原形。
所以，他几乎拿出毕生最恭敬的态度来对待眼前这个年纪和她女儿差不多的少女，而这份敬畏中至少有八成出自真心。
凰朝对此坦然接受：“这么说来，你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搜索完一座城镇四个村庄？”
她的语气一贯的平静，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但林远却不由地有些心虚：“呃，是的。”
这个速度其实并不慢，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还是拜顾卿彦提供的可以抵御丧尸撕咬的特殊作战服，以及各式方便快捷的新式武器所赐。
四百多人，绝大部分都是与丧尸厮杀了三个月后活下来的战士，从经验上来说无可挑剔。不愿出战的就留在城里帮忙生产，然后在愿意出战的人中加以挑选、分配，很快就整合出属于凤凰城自己的搜救队和巡逻队。
由于报酬丰厚，装备上也不用太担心，所得到的战斗力量竟是远远地超过了预期。所以，搜索和推进的进度也因此提高了不少。
至于那个空间手镯，最后还是没有进行分配，而是规定由出任务的异能者轮流使用。
异能者数量本就极少，虽然末世后爆发性地出现了很大一批，但这个概率大概也就只有百分之一罢了。除了林淇和白墨以外，后来的幸存者中又出现了五名异能者，但是其中四名没有攻击能力，剩下的那个虽然强化了力量胆子却没强化，宁可留在城市里当个搬运工也不愿出去。
而林淇的性格里又带着几分傲气，不愿进行枯燥的物资收集，所以弄到最后，那个手镯几乎是成了白墨的私人物品。不过这少年平时嘻嘻哈哈的人缘不错，所以大家也就这么默认了。
对于刚才的问题，凰朝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此刻听了林远的话后也便点点头：“可以，按照这个速度保持下去。此外，加快防御力量的建设。”她的庇护不可能一直继续下去，总有一天，这些人终究还是要独立生存的。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活到那个时候。
林远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对话到此结束。
事实上，若不是林远在门口守了两天等到了回来的凰朝，这段对话很可能永远不会发生。
虽然名义上建立了基地，但是凰朝终究还是不打算多插手人类的事情。凡人的崇拜或是仰慕，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城市的另一处。
“顾卿彦，我喜欢你——”林淇一手拿着特大号的扩音器，一手拿着一束末世前随处可见末世后尤为珍贵的野花，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扯着嗓门大喊。
路人纷纷侧目，但是很快便习以为常地回过头各干各的。
这个月来的第十一次表白。排除她在外出任务的时间，每天一次。
自从上次被凰朝点穿了之后，这个小妮子看起来彻底放开了，果断采取了末世前很流行的一种方式——倒追。
几秒钟后，门开了。一身白衣的顾卿彦走出来，笑眯眯地冲她一点头：“早上好。”自动过滤刚才那声大喊，权当门铃用了。
“阿彦。”林淇叫出某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昵称，把手上野花往前面一递，“这是给你的！”
顾卿彦神情不变，笑着接过：“谢谢。”
林淇脸微微一红，吐了吐舌头：“那么……明天见！”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她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孩子，对于喜欢的人，她选择用这种最笨的办法，一天接一天用恒心打动对方。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她自身的姿色也不错，如果换个人恐怕很快折服在她的温柔攻势下吧？
可惜她喜欢上的人是顾卿彦。
轻轻掩上门，顾卿彦顺手拿起桌上的花瓶，将里面枯萎的花束拿走，换上手里那束新的。做这些时，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对待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至于那束微枯的花束，则被他毫不留情地丢进了垃圾箱内。
亲切，却不亲近。爱惜，却不珍惜。
无论对谁都是一样。
“不请她进来喝杯茶？”凰朝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她可是通过精神力目睹了全过程。
“别调侃我了。”顾卿彦举手投降，神情很是无奈。
凰朝哼了一声，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分析结果怎么样了？”
她交给顾卿彦的是上次的在湖中得到那片龙鳞，上面印刻着的奇异符文正是神之文字。
严格来说，用“文字”来形容它并不贴切，因为它是这世界本身的既定规律。比如凰朝所刻画的法阵，那些繁复的图纹其实就是神之文字的一部分。再比如，在当今社会广泛运用的集成电路其实也是神之文字的一种变体。
无论哪种形式的文明，其发展的本质都是慢慢发现神之文字，然后将其加以应用的过程。只是，它的涵盖面实在太广阔，所以即使是身为永生者的凰朝也只能窥视其中的一点皮毛而已，虽然这一点皮毛已经足够她站在这个世界的顶峰。
她的里世界，正是利用神之文字创造出来的、修真时代的最高成就。
而那片小小的龙鳞上所刻画的神之文字，其繁复程度竟是完全不亚于她的九转轮回阵，怎能不让她惊讶？
在多次尝试解读无果后，她便将它转手交给了顾卿彦。
“存在时间超过七千万年，却没有出现任何腐朽的迹象，很奇怪……这就是神之文字的作用？”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顾卿彦耸了耸肩，很顺口地说道，“文明浩劫、天地裂隙、死亡能量……这些我都知道。”
他是第一次这么坦诚。
凰朝挑眉：“你真的只是‘普通人’？”这些世界的奥秘，她也是在漫长的岁月慢慢探索出来的。但是如今被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类一语道破，她竟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因为……
她微微眯了眼。
“也许不是吧。”顾卿彦很快说出了自相矛盾的话，笑了笑，遮住眼眸的镜片反射出微微的弧光，“我说我来自未来，你信吗？”
凰朝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说话，精神力却猛地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她站起身，目光似乎要穿透虚空望向远处的某个地方。
那里，有两股强大的死亡气息进入了她的感应范围之中，只是由于距离太远所以显得模糊，以至于她无法辨别具体的方位。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正朝着这里接近。从强度上来看应该是四阶，甚至还是四阶的巅峰。这个阶位，单凭是城市上空的法阵是无法防御的。
“有东西过来了？”顾卿彦迅速从她的神情中觉察出了异样。走到后方的控制台前，他的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滑过，留下一串串虚影：“东南方向……上星期刚破解了一颗军事卫星的权限，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轻描淡写地说着末世前很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审判的话，他迅速调出了通过卫星传来的影像。
凰朝没有拒绝。她的精神力只能勉强感应到两只丧尸的存在，具体细节却无法分辨……修真文明极端的个体强化，在这种时候劣势还是蛮明显的。
的确是两只丧尸，其中一只是罕见的飞行型，另一只则是速度型。速度型的丧尸贴着地面拼命地奔跑着，而飞行型丧尸则展着四片骨翼锲而不舍地追逐。两只丧尸都受了伤，看上去血糊糊的很凄惨，但是以它们的体质来说这样伤势只能算是很快就能恢复的皮外伤，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这场追逐战将会持续很久。
高阶丧尸间为了进化而自相残杀是很正常的事，同类的晶核对他们的吸引力甚至要比人类的血肉还大，所以大多数时候凰朝都乐得看它们窝里斗——前提是这两个家伙改变下跑路的方向。
按照目前的趋势来看，它们很有可能路过她的凤凰城然后一脚踏平。
而她自然不可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心念一转，她却已经张开了蓝色冰翼，直接撞破了禁闭的大门冲了出去，留下顾卿彦独自一个看着满地的碎木屑摇头苦笑。
第九十八章 空战之王
三阶以下丧尸的种类基本就是确定的那么几种，而四阶以后就会慢慢地出现差异。简单的说，三阶以下的进化是以“种群”为单位的，从四阶开始丧尸拥有了个体意识，各自进化的方向也不一样了。
但即使如此，除非前身便是禽鸟类的丧尸，出现飞行能力的依旧很少。至少，凰朝这是第一次碰到。
两只丧尸的追逐战依旧在继续。
地面上的速度型丧尸看上去有点像神话传说中的半人马，上半身是赤裸的人身，下半身则是健壮的马身，背上的黑色鬃毛随着它的跑动在空中飘逸。当然，马蹄的地方要替换成利爪。
相比之下，空中的飞行系丧尸则应该是爬行者的进化型。没有眼睛，浑身赤裸的肌肉筋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细长有力的舌头盘在口腔中，背上突兀地生了四片由白色骨质撑起的翅翼，骨质之间粘连着半透明的肉膜，远远地看去不似鸟类的羽翼或是蝙蝠的肉翼，而更像是昆虫的翅翼。
凰朝站在空中，远远地用精神力锁定了它们，而两只丧尸应该也感觉到了，但它们却没有任何反应。对于它们来说，同阶位的晶核可以帮助它们进化，而在一边的凰朝不过是个好吃点的食物罢了——当然，这是她刻意压抑了生命能量的缘故。
两只四阶巅峰的丧尸……如果它们中的一者吞噬另一者，很可能会直接进化到五阶吧。不考虑凤凰城的问题，也必须在这里将他们毁灭不可。
之前她在小镇中杀死的那个家伙说到底只是借着死亡能量诞生出了点特殊能力而已，和真正利用和驾驭死亡能量的丧尸根本不能比。其中的差距，大概就像没有接受生命之心传承之前的她和现在的她。
虽然自己全力施为的话大概能摸到五阶的门槛，但是……
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但是凰朝依旧很快地下定了决心。
“银离。”她轻声唤道。
人形青龙应声现形。撇了撇嘴，银离的声音微微上扬：“你打算一挑二？”
凰朝挑眉：“你好像很高兴？”
“想到你可能会死我就很开心。”银离欢快地说道。
凰朝横了他一眼，后者立即条件反射地向后跳开，但是凰朝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会首先击杀那只飞行系的丧尸，你负责牵制另一只。”
也许对别人来说飞行系丧尸是个难缠的对手，但是对她来说却恰好相反，作为曾经的凤王，飞行同样是她的特长。
“别命令我！”银离气鼓鼓地说道，却是凝聚灵力，周身光芒一闪，出现在原处的赫然是一条盘踞的螭龙。细长的身体上覆着青色的鳞，四肢短小有力，唇边的龙须舒展开来悬在身体两侧。头上没有角，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小小的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顶出来一般。
实力不济被杀也就算了，随后肉身居然被当成炼器的原材料，最周连自己残缺的灵魂也成为了那件法器的器灵，尽管因此得到了与生前相差无几的力量，但是这种对龙族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恨恨地瞪了如今显得异常渺小的少女，银离身形一转向着在地面上疾行的丧尸扑去。
虽然凰朝不是直接动手杀他的人，但是那份扒皮抽筋的仇恨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妥协不过是暂时的，等他的力量超过她的时候，定会反噬其主，虽然这个日子看起来遥遥无期。
——但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真的要动手吗？
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疾风流过耳际发出呜呜的呼声，最后变作尖锐的蜂鸣声。天际的云彩一点点向她靠近，最后那种变幻莫测的神秘感消失了，只留下水汽擦过皮肤一瞬的冰凉。空气随着她的升高一点点变得稀薄，但是在灵力的帮助下，这点不适感很快被抹去了。
太阳依旧高悬在头顶，但是周围的景象却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脚下的大地和城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滚滚云海。一眼看去，仿如传说之中的云端仙境。
但这并不是仙境。虽然上一个时代的确有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自称玉皇大帝的家伙建立了一个云端之城，但是愿意留在这里的也只有那些有点修为就自以为了不起的人类修炼者。这样灵力稀薄的高空，其实并不适合修炼者居住。
那只飞行系的丧尸很快也穿破云海冲了上来，比凰朝预想中的慢了不少，事实上若不是她刻意放慢速度，甚至放出生命气息勾引它的话，这家伙早就被她甩得没边儿了。
看起来，就算进化出了飞行能力，水平也不怎么样啊。挥舞着冰翼的少女露出冷笑。
另一边。
进化版的爬行者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嘶的吼声，从肌肉中直接生出的四片骨翼以肉眼不可见的极高频率颤动着，令它那庞大的身躯得以悬浮在空中。这种类似昆虫的飞行方式出现在它身上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同时也给它极快的速度和极高的灵活度。
已经有无数人类和同阶丧尸败在了它这得天独厚的能力，其中不乏同样具有飞行能力的对手，但是像眼前的人类这般难缠的，它还是第一次遇到。只是丧尸的字典里没有恐惧，只有对食物的渴求和贪婪……或者还多了被打扰进阶的愤怒。
翅翼微振，它猛地降下身形一个俯冲，做出正面冲撞的姿态。凰朝拉高身形避开，它却不依不饶地再次凶狠地扑了上去。
两者的身形在天空之中角逐、碰撞，时不时地坠入云海，淹没在冰冷的云雾之中，下一秒却又立即像针芒般刺破长空，隐入天际，然后转瞬之间再次折返，消失在视野不可见的另一端。
凰朝的飞行技术早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再加上灵力的辅助，这变异的爬行者压根儿摸不着她的边。但是，她要击杀对方同样不易，冰棱即使击中也只能堪堪刺入对方的肌肉中，下一秒便被挤出来坠落下去。
要知道，她的冰棱若是对付普通爬行者可是一杀一个准。看来除了翅翼之外，这家伙的身体强度同样得到了强化。
眼神慢慢变得冰冷起来，凰朝再也不吝啬灵力，一团团冰焰接连不断地在天空之中爆裂开来，远远地望去就像在天空中绽放的绚丽烟花一般。这些冰焰呈银蓝色，除了玄冰之力外还夹杂着更为高级的生命之力。
尽管没有将生命之心完全融合的凰朝无法将它用作直接攻击，但是像这样的使用还是做得到的。
生命能量。对于丧尸来说既是美味的食物，同时也是致命的毒药。
知道厉害的爬行者急忙躲闪，一时间两者追与逃的位置居然转换了过来。只是，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狼狈地躲了一会儿，丧尸本能的贪婪和凶性也被激发了出来，竟是瞄准一个空挡，猛地抬起头吐出了口腔中的长舌。
和进化之前相比，它的舌头也变得灵活有力了不少，竟是以极快的速度绕开迎面袭来的冰棱，从少女的身边滑过去，然后宛如灵蛇般绕了个弯，从背后向对手发起了攻击。
与此同时，大团的冰焰在它的面前爆开，虽然及时地闪避了一下，但是冰冷的痛楚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沾上了它的前肢，而且顺着它的肉体慢慢地向上蔓延，竟隐隐有扩散到全身的趋势。
剧烈的痛楚令它嘶吼出声，但是眼中的凶芒一闪，它竟是毫不犹豫地低头咬断了自己的前肢，终止这异火的蔓延。
没有血流出，只有半截断裂的白骨森森地刺穿肌肉暴露在外面。伤口处，血红的肌肉筋里分泌出白色粘液，附着在断骨之上，竟是慢慢地凝聚成了新的骨骼，随后是肌肉……
没多久，那断肢竟是恢复了原样！
凰朝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尽管新生肢体指尖的利爪与其他的几肢比起来稍显白净，但是她却丝毫不怀疑它的锋利和坚硬程度。
为了更好地控制冰焰，她甚至消耗了不少灵力硬抗那来自背后的一击。现在看来，虽然没给它造成致命伤害，但是得到对手自行修复能力极强这个讯息也是值得的。
只是，不知道这种复原能力是不是无限制的呢？
事到如今，双方的真正实力基本也已展现出来了。那么，正戏也该开场了。
凰朝沉静地再次凝聚灵力，反守为攻，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朝着眼前的爬行者袭去。她可没忘记下面还有一只速度型的家伙，银离的实力虽然不弱，但是对上四阶丧尸还是勉强了些。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许是因为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飞行系的爬行者一时间竟是无法适应，被逼得狼狈逃窜。
说到底，爬行者强健的肌肉和利爪都是为近战而生，远程攻击的手段也仅有一根舌头，而且还范围有限。多了个飞行能力，虽然对地面上的对手能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对上更为灵活的空战型对手就捉襟见肋了。
凰朝自然也看出了一点。在设计解决掉那根麻烦的舌头后，爬行者就成了拔了牙的老虎，虽然很快就会再次长出来，但是在那段时间里，失去唯一攻击手段的爬行者几乎被她压着打。
恼羞成怒的爬行者索性放弃了舌头的再生，一心一意向着少女追去，但是很快它就悲愤地发现，无论是速度还是灵活性自己都处于劣势，于是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不断被砍断的舌头上……
第九十九章 守株待兔
四阶丧尸的自我修复能力虽强，可也不见得是万能的。在凰朝接连不断的凌厉攻击下，它很快就伤痕累累了，虽然表面的伤口依旧能很快复原，但是那些白色黏液的分泌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而动作也因为身体的受损而出现了明显的停滞。
凰朝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背后的蓝色冰翼微微收拢又猛地张开，齐射而出的翎羽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向着爬行者的方向笼罩而去。
爬行者慌忙降下身形避开，避开齐射的翎羽，可它没想到的是，那些翎羽在擦着它的身体飞过后又猛地一滞，竟是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折转回来。无奈之下，它只能震动翅翼，翻转身形向高空飞去。
凰朝早已用精神力锁定了它的动作，在它做出闪避动作的同时积蓄已久的灵力全部爆发出来，毫不留情地轰击出去，目标是爬行者的……翅膀。
虽然看上去只有纤细的骨架和薄薄的肉膜，但是作为支撑躯体飞行的必要工具，它那四片翅翼的强度并不比其他部位弱多少，甚至更为强韧。只是，凰朝的这次攻击却在它几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结结实实地落在它的一侧翅翼上。
一片翅翼几乎被齐根撕裂，另一片也沾上了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焰，顺着它的肌肉和骨骼一点点向身躯之上蔓延。爬行者痛呼出声，拼命地拍打翅膀，可是不但没有将燃烧的冰焰熄灭，反而因为翅翼的残缺失去了平衡，身体直直地向下坠去。
从这样几千米的高空摔下去，即使是四阶丧尸的强悍体质也会摔成肉泥！
爬行者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它顾不得挥去燃烧的冰焰，奋力地平展开翅膀。失去了一片翅翼使它无法如方才那样自如地飞行，但是流动的风力在翅翼下凝聚，依旧或多或少地减缓了下坠的速度，托着它向前滑翔。
凰朝冷哼一声，背后的双翼朝身前合拢，将她的身躯包裹在层层叠叠的冰蓝色翎羽之中，失去托力的身体向下坠去，竟是没多久便追上了那只爬行者。
意识到来自头顶的威胁，爬行者眼中的凶芒一闪，竟是在空中猛地翻转身躯，变作四肢朝上背朝下的仰躺姿势。眯成一条缝的灰白色眼珠死死地对手的方向，然后张开嘴，猛地吐出有力的长舌。
凰朝猛地展开一边的翅翼躲开它的舌头，蓝色的翎羽铺天盖地地向下刺去。
在如此快速的坠落中，被炸去一片翅翼的爬行者根本无法控制方向，只能眼睁睁承受了这一击。冰羽扎入肌肉中又爆裂开来，带走了周围的一小块肌肉，令那本就受创的身体显得愈发残破。
爬行者凄厉地惨叫，眼中流露出怯意，再也不敢采取这种空中偷袭的方式了。转过身平展翅翼，努力平衡着身体一溜烟儿向远处滑翔而去。
只是，以击杀为目标的凰朝却不会让它那么容易逃脱。紧追而上，在一番凌厉的攻击之下，终于将其那只受伤的翅翼也毁掉了。
而这时，他们距离地面已经只有不足百米的距离了。
爬行者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吼声，却是突然放弃了防御和躲闪，将身子缩成一团，任凭凰朝的攻击在身体上炸开。数秒后，卷成一团的爬行者狠狠地砸穿了几层楼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它也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一溜烟地向着外跑去。
凰朝虽然有冰翼保护，但怎么也不可能像它那样直接砸下去。在距地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便张开了双翼缓冲，所以在速度上比起那丧尸慢了不少。
事实上，等到她降落下来的时候，那丧尸已经窜入楼道中，闪得没影儿了。
他们的落点是一座城市，或者说，是城市中的一处大楼顶端。爬行者凶狠的降落方式不仅将这楼顶砸出了一个大洞，还一连把好几层楼砸成了废墟。
凰朝放出精神力向下探去，没有发现爬行者的踪迹，看样子应该逃了。又将精神力弥散开来，可依旧一无所获。虽然那只变异的爬行者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逃出她的感应范围，但是由于受伤的缘故它自身的气息已经降到了最低，与这城市里密布的死亡气息混在在一起，还真不是一时半活儿能够分辨得出来。
真是……麻烦啊。凰朝微微皱起眉头，正认真考虑着接下来的对策，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还没搞定吗？]是银离。不知为何，他通过精神力传来的声音有些古怪。
凰朝懒得去想他古怪语气的来源，干脆地说：[没有。]
[堂堂凤王居然连一只丧尸都打不过，传出去不丢脸吗？]
既然还有闲工夫讽刺她，说明那家伙很轻松啦？凰朝语气微微上扬：[你让那只半人马丧尸逃了？]
[怎么可能！本少爷出马难道还搞不定一只丧尸？！]银离眉飞色舞地说道，[它现在正在我旁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顿了一下，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总之你不要管！不许插手！就我一个也能解决它！]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插手了？对于某只傲娇属性再次发作的小青龙，凰朝稍一沉吟便决定无视。结合他平时的表现来看，最多也就是让那只丧尸逃了，不过现在的她连眼前这一只都没解决，就别提那一只。
虽然这样一来事情会变得麻烦，但是她的初衷是避免两只四阶丧尸在争斗过程中踏平她的凤凰城，而这个目的也算是间接达到了。
那么现在……
凰朝露出微微的冷笑。
如果她是那只爬行者，受到如此重创后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进食治疗，而以丧尸的贪婪一定会首选人类数量最多的地方。至于她自身的生命能量，估计已经被那家伙记住了。四阶丧尸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分辨能力，不至于蠢到主动接近一个猎人，所以释放气息来吸引它这个已经无效了。
这样的话，守株待兔就好了。
背负冰翼的少女就这样站在破败的大楼顶端，任凭狂风把自己的衣夬吹得猎猎作响，神情三分冷漠七分狂傲。脚下是被丑恶丧尸占据的破败城市，头顶是一如既往的悠悠蓝天。杀戮与死亡充斥了这个混乱的末世，而在这地狱杀场之上，她就像那遗世独立的女神，半是嘲笑半是怜悯地遥望着人世间的纷乱与挣扎。
庞大的精神力尽数释放出来，逼成一条直线延伸到最远的距离，然后如同时钟上的秒针般以自身为中心转了一圈，在那尽头的某一点……
找到了。这个城市中幸存者的聚集点。
凰朝踏在楼顶边缘向前一跃，身体因为她的这个动作猛地向下沉去。用皮肤感受着风的流动，她背后的双翼张开，以纯粹能量凝结而成的翎羽向外延伸，托着少女的身体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那是一个老式的居民小区。小区周围设了好几层高大的铁栏，最外部再用铁丝在街上和路边绕了一圈又一圈，远远地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几只丧尸被卡在外部的铁丝网内，身上的烂肉被铁丝勒掉了一大块，可是没有痛觉的它们依旧不停地挣扎着，企图挣脱这阻碍它们进食的讨厌东西。
小区的设施不算太好，但是墙壁的结构很坚固，窗户处也无一例外安装了防盗铁窗。小区的四周和楼顶都有人时刻警戒着，一面临河三面都是大马路的格局，使得他们对周围的环境一目了然。也许是受到过丧尸鸟群的袭击，他们的警戒范围还包括天空。
尽管周围空荡荡的并没有丧尸靠近，但是那几个警卫的神情却是绷紧的，并没有因此产生丝毫的松懈。
无论是居住地的选择，还是人员的组织纪律都算得上是上乘。看起来，他们似乎有一个不错的领导者，至少从素质上来说可要比林远那群人强多了。凰朝这样评价。
不过，这样简陋的防御措施可是无法阻挡四阶丧尸的攻击的，一秒钟也不可能。凰朝远远地看着，开始考虑对策。
虽然把这群普通人当成了诱饵，但是可能的话她并不想把他们卷进去。那么——
精神力向前扫去，在触及到小区中的某一处时，她却微微一动，继而直直地望向那处，露出一抹冷笑。
在那里有着另一股精神力。只是那精神力的主人似乎正处于修炼中的内敛状态，所以直到现在才被她发现。而那人……碰巧，她也认识。
真是的，先是白墨再是这个家伙，居然到哪里都会遇见熟人啊。
由于她之前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所以那个家伙大概也发现了她。念及此，凰朝便不再掩饰身形，直接一展翼，光明正大地飞到了那小区的上空。
至少有十把枪瞄准了她，只是因为现在异能者的存在已经广为人知，而她形象又与这一类人吻合，对方才没有立即开枪。凰朝完全不在乎，只是悬在半空中稍一挥手，数十支冰棱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射穿了小区外围那些丧尸的脑袋。
既表达了无意为敌的立场，也展现了不容轻辱的实力。
少女慢慢地降下身形，清冷的声音虽不响却传达到了小区中每一个角落。
“让你们的首领出来见我。”
第一百章 坦诚与抹杀
“几个月不见，你还是这么有精神啊。”低低的轻笑声传来，同样通过精神力扩张到小区的每一个角落。中央的那栋楼顶上，通往天台的铁门打开，一个身材火爆的女人缓步走出，娇笑着冲她抛了个电眼：“不下来坐坐吗？”
三个月前，这个舍弃姓名以“修罗”自居的女人曾和她一样被盖亚送入古生物研究所，并且充当临时同伴相处过一段时间。
对于这个家伙，凰朝虽不喜欢但也算不上讨厌。冷哼一声，她收敛了羽翼落在屋顶上，与修罗面对面。环视了一下四周，她微微挑起嘴角：“你的护卫呢？”
她可没忘记，这女人身边时时刻刻跟着个“蜘蛛”，那一手奇异的丝线异能玩得出神入化。虽然他总是沉默着不说话，但是不代表凰朝会因此忽略他的存在。
修罗的眼神黯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贯巧笑嫣然的神态：“死了。”
凰朝一愣。她只是觉得奇怪随口问一下，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在末世中，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修罗漫不经心地说道，笑容中带着些许的嘲讽，“放心好了，他已经不可能躲在暗处伺机偷袭你了。”
凰朝微微挑眉。且不说她提及此人只是因为纯粹的好奇，光是她现在强大的精神力就可以轻易覆盖这小区的每一寸角落，根本不存在被偷袭的可能，只是，这女人几句话竟是把她变成胡乱猜疑的恶人了？
“你很重视他。”少女慢慢地说道，“不然，你不会这么急着为他辩护。”
修罗的笑容像是时间定格般僵硬地停滞了几秒钟，随后，这个女人终于敛眸，露出一抹先前不曾有过的苦笑：“对不起。”道出三个字后，她像是放下了重担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没有了那种面具般的虚假媚笑。
“能和你谈谈吗？这在这里。”年轻女子的眼里透露着诚挚。
凰朝点点头，顺手布下一个隔音的精神力壁障，其余的则散布开来，那只变异爬行者一靠近就会她感应到，所以不用太担心。
修罗换了个姿势，双肘向后撑着天台的栏杆，身体微向后仰。似乎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睛，又似乎是为了避免某些东西从眼眶里流出来，她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
“我和他来自一个名为‘传承者’的组织，这个组织很强大，强大得你根本无法想象。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得知了末世的存在，并且为此准备着……不是二十年前的预言！而是更早之前！那个异能者只不过是因为说出了他们一部分实验内容才被注意到的，事实上他们早就确认了末世的必然性，并且将其称为文明浩劫。
“事实上，地球上孕育出的文明并非只有我们人类。在此之前，分别存在过第一纪蛮荒文明和第二纪修真文明，而我们正处于第三纪科技文明。当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出现被称为‘文明浩劫’的巨大灾难，而我们之前的两纪文明皆是毁于此。”说到这里，修罗侧过头古怪地望了少女一眼，“是不是很难接受？”
若是换了一个普通人，骤然听到这些东西肯定会以为是某部科幻小说，但是站在这里的人是凰朝，来自上一纪文明的巅峰强者，所以她只是淡淡地说道：“继续。”
修罗笑了一下：“从我进入那个组织开始，他们便开始为这末世做准备。不过，他们似乎并不确定末世会以怎么样的形式爆发，所以选择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建造宇宙飞船，逃离地球！”
凰朝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讶然。
“但是，宇宙飞船再大也不可能装得下全世界的人，所以，他们舍弃了其中绝大部分。”修罗握紧双拳，眼中跳动着火焰般的愤恨之色，“不是《2012》那种，世俗的金钱权利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以基因作为标准挑选登船者，并且坚信以此为标准选出来的人比普通人更聪明、更强壮、寿命更长，而这些人，无论在现实社会中是否具备合法身份，一律被称为‘传承者’。”
凰朝不语。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也过于惊世骇俗了。姑且不论人类怎么会知道文明浩劫的存在，光是逃离地球这种做法……她作为修真时代的最强者都无法在大气层外停留太长时间，人类所依仗的科技真的可以做到吗？
“我也是被选中的一员……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宇宙飞船在末世爆发的第一天就已经起飞了。我们这些曾经的幸运儿已经和你们一样被抛弃了。”
凰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那你算是自愿留下来的？”
“算是吧，我无法接受他们这样的做法，所以想找出另一种办法，当初追杀你的朋友也是因为这个……抱歉了。”修罗耸了耸肩，笑道，“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在末世前就已经去世了……看不出来吧，我其实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笑着偷窥少女的表情，期望从中看到惊讶或是艳羡，可惜却失望了，那双眸子里只有深深的思索。当然，她绝对猜不到少女此刻真正的想法。
——如果五十岁都算老女人，那我算什么？
“留下来的人，除了你和蜘蛛外还有多少？”片刻之后，凰朝开口问道。
修罗摇摇头：“我们彼此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我不知道，但应该不多。”的确，留下来就意味着得面对那些恐怖的丧尸，没有足够的理由谁愿意呆在这儿呢？
凰朝点点头，继续沉思不语。
反倒是修罗玩弄自己垂落的发丝，露出疑惑的神色：“你相信我的话？”
“只是相信这一种可能性罢了。”凰朝毫不犹豫地说道。
修罗却蓦然笑了起来：“你和她真的很像……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转性了愿意坦诚，大概是受了那个家伙的影响吧。呐，虽然性格完全不一样，但是某些特质真的很相似，有机会你们真该见见面。”
“谁？”
“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不过她现在应该在美国。”
那就是没机会啦？凰朝对于大致的地名还是知道的，虽然对于修罗话中的那个家伙有几分兴趣，但是裂隙的开启在即，她可没这个闲工夫跑去地球的另一面旅游。
淡淡地嗯了声，又问了修罗几个细节性的问题，凰朝散去了隔音用的精神力结界，话锋一转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带着这些人来我的城市。”
坦白的说，修罗此刻的坦诚给她加了不少印象分。当初会对这两人抱有敌意也是因为言桧的事情，就本质而言她对他们其实没什么成见。
随手拿出一份标注着方位的地图，凰朝交到修罗手里，背后的冰翼重新展开，带着她的身体飞向天空。
——找到你了。
她的精神力牢牢地锁定了一个方向。
那只爬行者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嚣张，居然丝毫不隐藏身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向这里跑来。比起之前，它身上随着受伤而变淡的死亡气息也变得稍稍浓郁了一点，估计是享用了一些“开胃菜”，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能使凰朝隔这么远就感应到它的方位。
羽翼带着她在空中疾行，等到接近那只爬行者的时候，她注意到虽然它的被毁去的翅翼依旧残破，但是身上的伤口去已经愈合了大部分。未干的鲜血淋湿它的前半个身体，显然不是它自己的而是“食物”，甚至，它的嘴里还叼着一具刚刚死亡尚未僵硬的尸体。
贪得无厌的家伙。凰朝眼里闪过一抹寒意，背后的羽翼一颤，由灵力凝结而成的蓝色冰翎万刃齐发，迎着奔跑中的丧尸狠狠罩去。
骤然间被袭击，爬行者显然也吓了一跳，但当它抬起头，看到正悬空立在半空中的少女时，喉咙里猛地爆发出嘶哑的吼声，竟是一甩头扔掉口中的人类尸体，奋力一跃向她扑去。
稍微恢复了一点就想着要反击吗？凰朝冷冷的笑。
丧尸这种生物……不，这种完全不该被称为“生物”的东西，以疯狂掠夺作为本能的东西，违背了天地法则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那么，就由她来——抹杀！
爬行者强悍的跳跃能力和抓爬能力很出名，凰朝在未凝结出冰之翼的时候也对此深恶痛绝，和这些家伙打架一不留神就会让它们窜到墙壁上屋顶上吐着舌头傻笑，而她却只能在下方不停地跳跃瞄准。
不过现在，那只爬行者大概对于在空中飞翔的她抱有同样的愤恨吧？凰朝再一次躲开爬行者的攻击，爆出一片冰焰炸掉对方的尾巴，听着那凄厉的惨呼声，怀着点角色地位倒转的恶意想道。
简直就是……一边倒的战局啊。
第一百零一章 丧尸进化
爬行者虽然通过进食恢复了一点儿，但是比起之前的全盛状态可就差远了。在凰朝的猛烈攻击下，很快就浑身伤痕累累，再一次被斩断了舌头之后，它终于露出了怯战之意。趁着一个空隙，它也顾不得寻找食物，转身就逃。
可惜，凰朝早就预料到了它的动作。翅翼一挥低空俯冲下去，她贴着地面疾行，从爬行者的旁侧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展开的翅翼如同刀锋般从背后向爬行者划去。
感觉到危机的爬行者猛地身子一矮，后肢一蹬向着旁边跳去。可惜，它连飞行的速度都不上凰朝，奔跑的速度又怎么能比得上她呢？虽然堪堪避免了被砍下头颅的命运，但是羽刃依旧划过了它的身躯，硬生生地斩断了一只前肢。
乳白色的黏液从伤口分泌出来，只是，这次凰朝却不会给它机会慢慢复原，直接欺身而上，五指化爪贯穿了丧尸的头颅。肌肉冰冷而粘滞的触感从皮肤上传来，随后是坚硬的脑壳，最后是又脑浆变异而成的滑腻浆液。
少女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臂，掌中握着灰黑色的晶核，爬行者巨大的身躯抽搐了一下，终于倒下。
——这算是还原“尸体”的本来面目吧？
凰朝看着那变异得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躯体想道。周围街道上的普通丧尸已经慢慢地靠近了过来，但她却是无心理会，直接双脚一蹬腾空而起，顺便凝聚起精神力，通过她和银离之间由于契约形成的特殊联系确定对方的方位，直接飞了过去。
一个少年，一只丧尸面对面。
少年坐在凸起的石头上，一脸郁闷的表情。丧尸的外表有点类似神话传说中半人马，上半身是赤裸的男身，下半身则是黑色的马身，大约有七八米高，浑身上下隆起的肌肉块让它的身形显得健壮而又强悍。
不过，它并没有表露出四阶丧尸应有的凶悍，而是俯下身，用一种无比好奇无比仰慕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年，然后嘴唇微动，用一种奶声奶气的尖细童音说道：“妈妈。”
……
这就是凰朝一开始看到的场景。
然后她干脆地一梭冰棱刺过去。
再然后作为四阶巅峰存在的半人马丧尸带着种无比惊恐的表情，躲到银离的背后，颤声叫道：“妈妈！”
那样的场景，还真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躲在母亲身后寻求保护的模样。明明它根本就不是人类，明明它长着张成年男子的脸孔，明明它的“妈妈”在它面前根本就是个小不点儿。
凰朝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于是银离忍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狠狠地瞪着她：“笑什么笑！”
“我在好奇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银离的脸色瞬间黑了：“谁知道它抽了什么风啊！”他本来想好好教训下那只丧尸的，但是没想到那家伙打了滚跳起来就管他叫娘……
“好了。有些生物变成丧尸后会保留下部分意识，但仅限于比较简单的部分。”凰朝稍稍收敛了笑意，说道，“也许它的脑海中残留着一个孩子的意识，而你赶跑追杀者的举动则被认为是保护它，所以就这样了。”
再比如，当初的丧尸犬小白会本能地保护自己的主人。
“引走那只爬行者的人是你！”
“它可没看到。”凰朝耸了耸肩，瞄了眼那只仍旧畏畏缩缩躲在“母亲”身后的半人马，“不管怎样，它现在是无害的。”
她来的时候故意释放出生命能量，又对它进行攻击，而这只丧尸依旧没有还击，这便说明“母亲”在它意识中地位已经超越了丧尸本能的进食意识，可以判定为“无害”。
银离额头上青筋跳了一下，叫起来：“难道留下它，我不同意！”
凰朝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虽然这家伙的实力很强，就算它不能进入凤凰城中，让它留在城外的森林里也能成为不错的战力，但是不要忘了，它的本质依旧是一只丧尸。就算现在对她没有攻击意识，但是以后呢？对于那些普通人呢？
能够成长到四阶，它没有吃过人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能也不会冒这个险。
手腕一翻，刚才从爬行者脑中挖出的晶核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掌心里。
看到这块状似石头的物体，那半人马丧尸眼中顿时流露出了贪婪之色。它用两只前爪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声。
“给它吃了。”凰朝随手将晶核扔给银离。
银离不情不愿地瞪了她一眼，却仍是照她的话将晶核递给了那只丧尸。
“妈妈！”半人马用稚嫩的童音欢喜地叫了一声，伸出双手接过那晶核，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一口吞下去。
它的智力程度很低，几乎除了“妈妈”外没有别的意识，甚至连这晶核的来源都无法理解，只是一味地将对它好的人当作妈妈。
吞下了那块晶核后，它的外表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仍旧像刚才那样围绕着脸色黑如锅底的银离打转，但是凰朝通过精神力却能感觉到它的身体里出现了两股不同的死亡气息，一股位于头部一股位于腹部，而这两股来源不同的死亡能量正在彼此接触、试探……
大约半小时后，两股气息变得凶狠起来，从最初的接触阶段转变为交战、吞噬状态，而半人马也因此表现出了异常的举止。
它开始吐丝。
不仅仅从嘴里，还从身体的各处分泌出一点点的白色的黏液状物质，覆盖在体表，凝结成一颗一颗的乳白色液珠。半人马摇头晃脑地叫了几声“妈妈”，终于选择了顺应自己的本能。
跑到坍塌的公路废墟边，变异丧尸开始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身体，并且将那些液珠从身体里扯出来拉成丝状，一端附着在旁边的墙壁、地面上，形成一层密密的丝笼。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这么做的效率太低，它开始用身体直接磨蹭墙面地面，扯出体内分泌出来的丝线搭在周围。
如果忽略做出这些动作的行为主体，就结果而言很类似于蚕宝宝结茧的过程。而事实上，这只丧尸也的确在结茧，不消片刻，它便在自己周围搭建了一个“茧”的雏形。
“吱——”轮胎与地面摩擦产生的轻微刹车声从不远处传来。
凰朝连头也懒得回一下。不用看，她早就通过精神力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通过卫星观察到这里一切状况的顾卿彦当然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观察机会。从后备箱里拎出几台不知有何用处的奇怪仪器和一堆莫名其妙的零件，迅速地连接组装，居然不一会儿就被他捣鼓出了几个巴掌大的金属小球。
远远地隔着一段距离，他将几个金属球向着那丧尸抛了过去。
由于外层的丝网还没完成，所以金属球轻易地穿过了其间的空隙，有几个落在地上，有几个沾到了那丧尸的身上。而那半人马正忙着吐丝织网，不但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反而将它们一起裹进了自己茧中。
凰朝挑了挑眉，不耐地道：“你又弄了些什么东西？”这家伙捣鼓出来的科技产品她几乎完全看不懂，而这似乎并不是她的问题，因为林远等人看到他的实验室时曾露出过同样迷惘不解的表情。
“一些协助观察的小东西而已。”顾卿彦耸了耸肩，笑道，“我可不像你，随便放出点精神力就能将一切尽收眼底，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把最后那句去掉的话可信度会提升很多。”
顾卿彦无辜地一摊手：“那是我所有话中最真实的一句了。”
凰朝冷哼一声，懒得言语。
一边的银离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你们两个就卿卿我我吧，本少爷不打扰了！”他可不像那一个研究狂一个修炼狂，对丧尸的进化半点兴趣也没有。
顺手打开里世界的入口——他已经习惯性地将那里当成住所了，却听见凰朝眼也不抬地飘来一句：“去找孩子他爸吗？”
“你……”蓦地又被提及这事，银离气得说不出来话来。恶狠狠地挥了几下拳示威，他终是没有动手找罪受，只是忿忿地身形一闪消失了。
顾卿彦一直微笑着看着他，直到小青龙的身影消失，才感慨似的说道：“他就是所谓的‘灵体’吧，倒是方便。”
没有血肉、没有心跳，外表所示的躯壳不过是个由精神力构建的、欺骗世人眼睛的实质化皮囊，这便是银离的真实形态。若是有修炼者在此可以轻易识破他的伪装，而现代的检测手段同样能做到这一点。
银离在北京基地以异能者的身份混了这么久，期间必然会遇上各式各样的身体检查，如果没有顾卿彦的暗中帮助恐怕很难混过去，所以，他会知道银离的真实状态并不奇怪。
只是，这个家伙现在提起来又是为了什么？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虑，顾卿彦轻松地笑了笑：“别那么戒备地看着我。对于我的来历你应该也猜到一二了吧，你应该明白，我不可能背叛你。”
第一百零二章 杀阵之威
丧尸在四阶之前属于没有个体差异的物种，所以吞噬晶核后可以直接吸收转化其中的死亡之力，而四阶以后，晶核中的能量为了顺应丧尸的变异，自身的本质也渐渐发生了改变。到那个时候，要吸收融合晶核中的能量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那只半人马丧尸如今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体内两种不同的能量互相排斥、激烈地碰撞厮杀，但是每一次都会使双方稍稍融合，产生第三种力量。只是，这样的过程极为缓慢。一整天过去了，那些融合完毕的能量还不足原本的十分之一。
“你看它的背上。”顾卿彦伸手一指屏幕中的某处，那里，半人马丧尸安静地半卧着不动，但是背部被黑色鬃毛覆盖的肌肉却在缓缓蠕动，隐隐有两个肉瘤从那里鼓了出来。
凰朝微微皱起眉。影像是直接从那巨大茧状物中直接传输出来的，不算清晰，只是勉强能看清的地步。只是，那层茧状物似乎有隔绝精神力探测的作用，导致如今她的精神力虽然能感知到对方的能量变化，对于肉体的变化却是一无所知。
“翅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确定地说道。
“是的。本来属于爬行者的特征，现在却因为能量的同化而出现在了它的身体上。”顾卿彦指着屏幕解释道，“当融合的能量超过三分之一时，它便会快速地吞噬最初的两个晶核，进化成新的物种。也就是说，这家伙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才能完成全部的进化。”
凰朝挑眉：“你知道得倒是清楚。”
说到底，她也是来到这个时代后才开始接触丧尸的，对于这种异类怪物的了解并不比人类多多少。五阶丧尸，除了在研究所内凤歌所附身的那一只外，她并没有见过别的。
虽然她可以击杀一只四阶爬行者，但对方若是一意逃跑，她却也是拦不住的。先前执意要消灭它们，是为了防止其中一只溜到不知名的地方完成进化。所以，当她看到那只半人马丧尸拥有一定意识时，才会生出了促进和观察的念头。
眼前的这层茧状物虽然强韧，但是她仍旧有信心将它和里面的丧尸的一同绞碎。丧尸的进化，就像凤凰的涅槃一样，在得到强大力量的前一刻是最为脆弱的。
她事先并没有料到这丝状外壳还有阻隔精神力的作用，顾卿彦却是知道的，捣鼓出那些小仪器，无形之中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
但顾卿彦却只是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眸仿如幽深的夜，没有喧嚣没有波澜，将所有的光华尽数敛于其中，化为没有人能够看透的沉寂。
第四天夜晚的时候，那枚巨茧内部的能量流动突然加快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稍微加快，到后来却像是被搅动的漩涡一般，飞速流转起来。
“来了。”
远处，凰朝猛地睁开眼，直直地望向前方。
月光之下，废墟之上的白色巨茧流转出莹莹的光彩，而在这白色的荧光之下，却隐隐有黑气逸了出来，一丝一缕地缠绕在巨茧的外部，复又缓缓地隐没，而原本呈现出乳白色的巨茧上则因此慢慢地出现了零星的黑斑。
呈不规则状的黑斑慢慢地扩大，与相邻的黑斑相接相容，然后延伸至别处。不过数分钟的功夫，巨茧表面被黑色斑痕覆盖的地方已经超过了一半，而不断外溢的黑气也变得浓厚起来，甚至在外层形成了一层浓郁的黑雾。
“看起来，融合快要完成了。”顾卿彦看着屏幕上乱流一般不断变幻的数据，微笑着说道。
不用说她也知道。
凰朝悬浮在空中，眼神冷冽。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展开冰之翼，而是就这样凌空站着。白色的光点从五指的指尖中溢出，贴着皮肤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然后一点点向着手臂的方向蔓延，慢慢地覆盖了整个身体，然后猛地爆发出出瑰丽的白色光彩。
忽如其来的光彩照亮了四周的一切，刺得人睁不开眼。数秒后，白光才逐渐黯淡下去，并且在在她的脚下凝聚成涓涓的细流，以那一点为中心，朝着四周辐散开来，乍看之下似乎毫无规律只是杂乱地弥散，但是隐约之中似乎又蕴含了某种奇特的规律。
白色细流延伸、曲折、分化、回转，最后最末端的细流竟然汇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环状圆形。无数细密的图纹在圆环之中闪闪烁烁，或明或暗，或隐或现。
少女安静地悬浮在空中，一头长发无风自动。头顶上方奇异的符文与繁星点点的夜空相映成辉，仿佛是顺应天地的最完美造物，又仿佛包含了某种足以与世界分庭抗礼的力量与存在。
远方的另一处，巨茧之上的白色终于被黑雾完全蚕食。数秒的沉寂之后，那一团幽黑的丝茧的表面出现了网状的龟裂，裂纹越来越大，然后猛地分崩离析。千万碎片爆裂开来，却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在一瞬间向内收束而去，竟是化作精纯的死亡能量融入茧内生物的体内。
九转轮回——杀阵。
那里，一只身材高大的丧尸立在原地。上半身是人类，腰部以下却借着骏马的身体，如果忽略背上那一对类似昆虫的薄薄肉翼，他的模样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只是，在凰朝的精神力感应之下，那一团聚集在脑部的死亡能量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黑色，如墨的颜色，透着某种奇异诡邪的色彩。
五阶。丧尸这一种群中的最强存在。
凰朝冷冷地注视着它，一贯淡漠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耀眼的白色法阵在她的脚下流转出炫目的光辉，与她体内的生命气息连接在一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澎湃汹涌的力量在精神世界中流窜，仿佛这个世界就是她的一部分，又好像她已经化身为整个天地的代言者。
手臂微微抬起，遥遥地指向远方低吼的丧尸。白色的光在她的掌心间凝聚，下一秒，裹杂着凌厉的杀气朝着那丧尸轰击而去。
快得来不及反应。
丧尸嘶哑的低吼被淹没在白光之中，新生的身体来不及舒展，便已被生命能量净化消融。等到白光散去的时候，那里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废墟，那只不久前才得到的五阶丧尸已经消失了。
“一击必杀……厉害，这就是九转轮回阵的力量吗？”顾卿彦十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游走，记录下刚才惊天动地的那一击。
“只是一部分而已。”凰朝淡淡地说道。
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其实已经将全部的法阵刻画完毕了。第一次启用，仅凭着一击便击杀一只五阶丧尸，这样的力量，用天地之威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但是，还不够。
深渊之下的魔物随便哪一只都能有这样的实力，更何况它们真正的强大之处不单单在于力量，而是——不死。
丧尸的弱点在于头部内包含着本源死亡力量的晶核，而魔物却没有。它们的身体早已被死亡能量同化，没有弱点也没有缺点，除非将它们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化成灰烬，不然哪怕只剩下一个细胞，它们也能重生。
那将是人间灾难。
所以，必须阻止这一切……
——为什么？
凰朝有些自嘲地笑。她根本不在乎人类的死活，甚至不在乎自己，但她却竭尽全力地去改变这个世界毁灭的命运。也许，真的像凤歌所说那样，这样的自己只不过是神的傀儡罢了。
——但是这一次，我会毁了你。
上海。
在末世之前，这里曾是全国著名的繁华大都市。无数人为了适应这里快节奏的生活，穿梭在熙攘的街道上，行色匆匆。而现在，昔日的街区依旧繁华，只不过这里的主人换成了数以百计的丧尸。
人口越密集的地方，沦陷的速度也就越快。即使有军方救援庇护，这个城市也很快地变成了丧尸的领地。
但是，活着的人总会找到出路。幸存者们团结在一起，共同生活。在几个月后的现在，最初零散的小团体居然聚合在一起，组建了一个在全国范围内也排的上号的大规模幸存者基地。
一队物资搜索队正在一家超市里，小心翼翼地在满地的垃圾杂物中寻找有用的物资。他们都是有经验的搜索队员，为了避免引来丧尸，他们甚至把呼吸的声音都压抑到了最低。
“喂！”
搜索队队员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做出嘘声的手势。可是一看之下，他却不由地呆了一呆。
眼前的少年……又或者是少女，雌雄莫辨的容貌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影星歌星都要漂亮千百倍，更重要的是，在这混乱的末世中，他浑身上下依旧干干净净的，完全不似他们这些苟且偷生的幸存者。
而现在，这少年带着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笑容，即使只看一眼也不可能轻易忘却。所以，搜索队队员很快就确定他并非自己认识的人。
“你是谁？”他压低声音问道。
“我？”少年眨眨眼，用清亮而又极富魔性的嗓音说道，“我叫凤歌。”
第一百零三章 杀戮与和平
“凤歌？”队员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记忆里没有这号人物。
他们来之前曾确认过超市里面没有活人，所以这少年显然是在他们之后来的，但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仿佛对方是突然出现的鬼魅一般。难道是有瞬移能力的异能者？
“我不是异能者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凤歌笑着说道，“我是……”
一只黑色的羽翼从他的背后伸展出来，无数片漆黑的翎羽闪烁着凛凛的寒光，仿佛是锋利的刀刃。
搜索队队员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然后，他生命中最后的记忆便是那些羽刃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略微的凉意袭过全身，还未感觉到疼痛肉体便被切割成无数块。碎肉与衣物混杂一起，掉落在满地的鲜血中。
“啊，对不起对不起，一不小心把你杀掉了。”凤歌一边手忙脚乱地收回从背后刺出的黑色羽翼，一边对着那堆碎肉块连声道歉，“真的不好意思啊，我还不怎么会控制这身体的力量……”
他得到的回应是一道凌厉的拳风。
当然不是地上的死人。出手的，是这支搜索队的队长。末世前他便是擅长搏击的特种兵，末世后得到了纯粹的力量系异能后更是如虎添翼，这一拳砸下去，结实的墙壁都能被砸出个洞来，普通的丧尸更是直接脑袋开花。
凤歌当然不会被砸到。轻轻巧巧地向后一跃，他以极其灵活的身姿避开了对方的攻击。可是他这么一动，背后已经收回了一半的黑翼又不安分起来了，刀刃般锋利的翎羽反射出对手破碎的倒影，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撕成碎片。
眼看着一击落空，队长沉默着又是一拳。在末世中，最重要的便是物资，虽然眼前这少年并没有争夺物资的打算，但是他一出手就杀掉自己的队员便已经表明了敌意。对于敌人，他从来不会留手，所以这一拳拳下去带着狠辣的杀意。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啦，只是想问个路而已嘛。”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凤歌一边躲闪一边抱怨道。背后的那只杀戮黑翼再次伸展，猛地在身前折转，狠狠地朝着对手切割而去。
若不是那队长身手还算不错，及时地往后退了一下，恐怕这手臂就变成地上碎肉的一部分。队长心下微惊，但是失去队友的愤怒很快就战胜了理智，他怒吼一声再次冲了上去。
“真是麻烦啊……”凤歌嘀咕一句，展露出灿烂明亮的笑容，“既然这样的话，就把你们都杀掉好了。”
话音未落，黑翼之上的千万利刃已经划过队长的身体。
队长的身形微顿，仿佛那一瞬时间在他的身上定格了。旋即，皮肤、血肉、经脉一点点从他的身体剥落下来，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古时的凌迟之刑一般，但诡异的是受刑者居然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站立着，直到最后身体变成了一堆嶙峋的白骨，才啪的一下散架，跌落在满地的血泊之中。
新鲜温热的血液溅在少年的脸上身上。凤歌轻轻舔去唇边的红色，明亮的银色眼瞳中闪烁着纯净而又妖异的色彩。狂乱而暴戾的死亡之气弥散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超市。另一只黑色羽翼在背后张开，轻轻扇动，翎羽之间发出金属摩擦的锵锵声响。
直到这时，被先前一幕惊呆了的搜索队队员们才反应过来。本能的恐惧使他们颤抖起来，有几个甚至顾不得刚刚收集完毕的物资，转身向门外跑去。
除了他们的队长之外，这些人大多数只是普通人而已，拿什么和那个怪物的少年拼命？
而凤歌一动不动，仿佛是看见了有趣玩具的孩子，展露出明媚的笑靥。那些拼命逃窜的人们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身体便碎作一堆无法分辨生前形态的碎肉。
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之中，本就脏乱不堪的地面上再次被鲜血浸染，仿如血池炼狱。
炼狱之上的少年嬉笑着，惨烈的杀戮与死亡没能在他的眼瞳中留下任何倒影。那双宝石般纯净的银灰色眼眸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没有喜怒善恶，亦不带任何感情地注视着人间的一切。
从始，至终。
凤凰城。
空旷的街道上，两人并排走着。少女的神情冷漠，而她身边装扮妖艳的女人则正好相反，眼波流转，神情妩媚。
仰头望望城市上空，修罗自嘲似的笑了笑：“这城市上空的力量应该是第二纪文明的遗物吧？看来我上次找你说那些话纯属自作多情了。”她是精神力者，自然也能感应到这城市上空肉眼无法察觉的法阵。
“是的。”凰朝也不掩饰，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修罗来了兴趣：“那你呢？早就觉得你不是普通的异能者了……或者应该称呼你为修真者更加合适？”
“随便。”凰朝淡淡地说道。虽然修真者在修真界一般是指后天的修炼者，和凤凰这样天生具有玄火之力的存在有本质的区别，但她懒得解释，更何况连整个时代都早已覆灭了，坚持一个称呼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真是一样的冷淡啊……”修罗撇了撇嘴，却是聪明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眸光一转，笑吟吟地问道，“是不是觉得我来得很突然？”
凰朝看了她一眼：“你孤身一人前来，是拒绝加入的意思吧。”
她说得淡漠，但是修罗微微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是的。虽然我没你的本事，自认弄不出这么一座城市来，但是我还是决定拒绝你的邀请。”
几个月前，她是强大的精神力者，而凰朝只是她的手下败将，如今，她们之间的实力水平倒转过来，这女人说起话来却是坦坦荡荡，没有丝毫嫉妒不满，这份胸襟倒是可见一斑。
“我知道了。”凰朝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小区之中的那批人素质普遍不错，如果加入凤凰城的话会令它的整体实力提升一大截，但是人家不愿意，她就算有些惋惜也不会强求。
“你不会因此杀了我吧？”修罗开玩笑地说道。一路走来，几个偶尔路过的人望向她们的眼神里满是敬畏……她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这份敬畏是对自己这个外来者的。
凰朝不语，却是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院落中。
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一边推着轮椅上的老人在院子缓慢行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四周有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在他们的旁边，大声地欢笑着。明媚的阳光投在他们脸上身上，应和着那欢声笑语，令这满目疮痍的城市一瞬间多了几分明亮的色彩。
“啊，是上次的那个姐姐！”带头的那个小男孩也看到了她们，踮起脚尖拼命地向她招了招手，推开院落中低矮的隔离栏，一路小跑过来。
林淇皱起眉头：“别乱跑——”可是小孩子们压根儿不听她的话，早已跑开了，于是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推着轮椅上的老人走了过去。
“姐姐好！”
凰朝稍稍一笑：“童童。”
小男孩骄傲地一挺胸，冲周围的几个孩子们做了个鬼脸：“你们看吧，我就说姐姐不会忘记我的名字！”
几个孩子发出不屑地“嘁”声，却纷纷围上来，争先恐后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姐姐，我叫小琳。”“我叫阿诺”“……”
林淇走上前来，向着凰朝一扬眉：“你好啊。”那神情倒是坦然，坦然到连眉宇间的那一抹挑衅也没有掩饰。
凰朝扫了眼周围的孩子们：“你想说什么？”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骤然意识到这句开场白与之前的那次只有一字之差，林淇不由地脸一红，强调道，“真的，上次的事我是真的要谢谢你。”
她口中“上次的事”其实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只是凰朝神出鬼没经常玩失踪，所以留到现在才说出口。
林淇大学里学的是医学专业，末世之后便跟着几位长辈，在空闲时间照顾敬老院里的老人。老人们的身体本就不好，不少都需要长期服药，而在这末世之中药物的供应简直比食物还要紧缺，而且这里地处偏远，附近大多都是一些小城镇小村落，即使搜索队愿意前去也无法搜集到足够的药物。
知道这一情况后，凰朝干脆地趁着刻画法阵的时候跑了一趟大城市，把一座医院的药库整个儿搬了回来。虽然她自己炼的灵药效果绝对不会比那些药物差，但是她却不打算将这些东西拿出来。
就像她明明可以轻易养活着这些人，却偏要让他们自己组建搜索队一样。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一味地靠着她的庇护而失去拼搏的勇气，这样的城市很快就会自行灭亡。
对于林淇的感谢，凰朝点点头，算是接受了。
林淇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又说了几句别的，便招呼着孩子分开了。
“如果哪天你的法阵失效了怎么办？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自保能力。”修罗笑道。话虽如此，但她回头望着青青的草地上，老人闭目养神、孩子们尽情嬉戏的场景，眼睛里却分明是羡慕。
“孩子们的日常课程包括格斗和武器的使用。”
“你还有心思给他们安排课程？”
课程其实是林远安排的，她不过是提了点意见而已。凰朝淡淡地笑了下：“厮杀和拼命的本事哪里都能学到，但是，这个世界的原貌本来不是这样的吧？”
虽然，她不曾见过这个时代的繁荣。
少女逆着光而立，语气淡漠宁静：“我希望他们长大以后，还能记得有一种东西叫和平。”
第一百零四章 隐秘
“我希望他们长大以后，还能记得有一种东西叫和平。”
她说得淡漠，但是修罗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末世、丧尸、杀戮……短短几个月间，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法律与秩序一夜间崩裂，人性与道德被尽数抛弃，实力与力量成了衡量地位的唯一标准。
她早在数十年前就只知道末世早晚有一天会来到，所以从那时起她便开始拼命地锻炼实力，为这个混乱的时代做准备。事实上，一开始她的确是这么做的，直到……
微微敛眸，修罗似乎陷入了沉思，但是片刻之后她便抬起头笑了笑：“也许你有你的道理，但是我无法认同。这个世界的法则已经彻底颠覆了，既然这样你苦守着过去又有何意义？”
过去？凰朝不由失笑。她的过去，早在千万年前就已灰飞烟灭了，现在的凤凰城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产物罢了。除了头顶空悬的法阵，这里的一切其实和她没有多大关系。
“你就算把全世界的幸存者都整合起来也未必能杀光丧尸。”她随意地说道。
“被你看出来了？”修罗用手指捏着发丝打了个卷，笑道，“没错，丧尸的数量有限，而人类却可以繁衍……这么想很幼稚吧。”
如果说北京基地的主旨是“发展”，凤凰城的主旨是“延续”，那么她的主旨便是“猎杀”！
不说别的，以那个小区中人员的装备和物资要在末世中存活并不难，更何况还有她这么为强大的精神力者作为首领，寻常的丧尸还没靠近就被拽出来扑杀了。但是，他们的目标却不仅仅是单纯的“生存”，而是“猎杀”，将猎物与猎人的地位颠倒，毫不留情的猎杀。
凰朝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很快这些丧尸就会变异成不死的魔物，除非你把它们烧成渣，不然就算只留下一个细胞它们也能重生。”
震惊、惊骇、疑虑，种种感情在修罗眼中闪过，最终归为平静：“还有多久？”
“也许是明天。”
沉默了一会儿，修罗再次开口问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你是第三个。”第一个是她，在继承生命之心的同时也得到一部分源自盖亚的记忆，虽然很模糊，但并不妨碍她对深渊大致的了解。第二个是顾卿彦，如果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么他会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修罗唇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意：“那真是多谢你了。不过，我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
“我尊重你的选择。”凰朝点了点头。不愿接受他人的庇护，而更相信自己的力量，这样的性子倒和她有点相似。
没有了丧尸的侵扰，小镇中静悄悄的。倒塌的房屋废墟已经大致清扫过了，其余的也整理出来备用，但是这样的清理工作毕竟只是粗略地进行了一遍，墙体上残留的血渍污垢尚未来得及处理干净，所以乍一眼看过去仍是一派凄凉萧瑟的景象。
事实上，除了城东的居住区和城中的交易区等人口较多的地方以外，大多数地方都是这样一幅破败的模样。
在这种地方自然没什么好逛的，修罗逗留了一会儿，便告辞了。以她的实力普通的丧尸根本不是对手，所以独自一人上路并没什么好担心的。凰朝也没有多做客套，就这么告别了。
实话说，虽然之前发生过一些不快，但她本质上并不太讨厌这个非敌非友的女人。
第二天清早。
难得留在城市中修炼的凰朝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当然，被敲的门并不是她里世界里的小别墅，而是真实世界里的房门。
于是，正兜着围裙准备早餐的银离被她一脚踹出去，冷着脸跑去开门了。
“你来干什么？”银离的语气充满了火药味，对于眼前这个家伙，他可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顾卿彦温和地一笑，也不说话。
银离对他这副故作神秘的模样极其不屑，冷哼了一声，却是不情不愿地闪身让开了一条路。只是他这么做，停在少女肩头上的凤凰烬却不乐意了，张口就是一道火焰喷过去。
火焰擦着顾卿彦的头皮而过。而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走到少女面前笑着说道：“我有点东西想给你看，有没有兴趣和我出城跑一趟？”
凰朝看了他一眼，唇角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刚才林淇带着一大群人朝你的实验室去了，说是要向你求婚。”她的精神力遍布这个城市，林淇那小姑娘大张旗鼓地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瞒过她的眼睛？
背对着他们的银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掉在地。但是他很快地稳住身形转过来，瞪着房间里的来客，嘴巴大得几乎能吞下一个鸭蛋：“求……求婚？向这个除了张脸皮一无是处的眼镜男？”
他说得肆无忌惮，而身为当事人的顾卿彦也不生气，耸了耸肩轻飘飘地说道：“我不可能答应她，所以离开比较好。”
“所以，就找我来当挡箭牌了？”
“是的。”顾卿彦坦然承认，“不过，我要给你看的东西也是真的。”
凰朝挑眉：“如果我把你绑回去呢？”
顾卿彦的笑容瞬间僵住。半响之后，他才摇头苦笑：“如果只是想看我尴尬出丑的样子，我随时可以表演给你看。”
“不管什么事对你来说都是演戏吧。”
“那倒未必，只是不在意罢了。”顾卿彦笑了下，说道，“怎么样？要看吗？”
凰朝当然是没兴趣。事实上她确信，就算她真的把这家伙绑起来扔过去，他也能完美地应付过去。虽然从未拒绝过林淇的示好，但本质上他却从未在意过她。这番看似逃跑的行径，也不过是为了避免麻烦罢了。
不仅仅是这一个女孩子，对任何人、任何事他都是如此。扮演着应有的角色，将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中，从不逾越却也从不在乎，亲切而又疏离。
完美的演技。
从最初小小的基地研究员到现在……差点连她都骗过了。
凰朝露出玩味的笑意。
她实在是有点好奇，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家伙逼到慌乱无措的地步呢？
顾卿彦是开着车来的，所以凰朝也不拒绝，干脆地坐了进去。两人……不，算上银离是三个人，就这么驾着车大摇大摆地驶出了凤凰城。门口的守卫都认得他们，自然也没敢阻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大概这次回来后，林淇会气急败坏地找她下战书了吧？凰朝靠在椅背上悠哉游哉地想道。
[我以为你会直接杀掉那个麻烦的女人呢。]银离通过精神力说道，[凤王大人不是一直很讨厌别人挑战你的权威吗？]
[只是觉得很有趣罢了。]凰朝满不在乎地说道。对于这个屡次向她挑衅小姑娘，她其实不反感，甚至还有点欣赏她敢爱敢恨的个性。
怎么说呢，让她有点回忆起过去的自己了。
银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卫子絮是谁？]
凰朝倒也不太惊讶他会知道这个名字，那日在地下空间与凤歌对战的时候他可是默默地旁观了全过程，于是很干脆地说道：[以前的恋人。]
[……]银离被这个直截了当的回答直接震惊到了。
[很奇怪吗？]
[……不，我只是在惊讶，你居然会有用到“恋人”这个词的时候。]
凰朝不由失笑：[你以为我天生就是这么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在最初的时候，她也有家人有朋友有恋人，只是最终时间抹灭了一切，直到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曾有过那么纯粹的感情了。但是回忆就是回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她不会企图抹灭。
只是她虽然这么自嘲着，但是银离却是不敢搭话了，而是低下头，敛眸不知在想这些什么。
凰朝其实猜错了，他并不是从凤歌那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而是从他父王的那里。
卫子絮是一个人类的名字。
人类并不是天生具备灵力的生物，他们的力量必须经过后天修炼而成，而这一种群中拥有修炼天赋的也并不多。所以，一些强大的种族便将人类豢养起来作为食物，并且为了他们反扑，一发现资质上乘者就立即扼杀，不给他们修炼成强者的机会。
其中，以妖族为最。
直到一个人类的横空出世。
且不说他三年之内统一人族、创立修真门派的雷霆手段，当年的凤王为了他，甚至不惜与整个妖族为敌，挑战当年的万妖之王。
没有人知道那一战的结果，但是妖王却从此销声匿迹，所有以人类为食的精怪死伤大半。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欺凌这支弱小的种族，人类也因此在修真界慢慢站稳了脚跟。
可以说，倘若没有这位凤王的庇护，人类一族不可能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得到如此的地位了，更不可能成为第三纪文明的主宰者。
其实这段故事在当年的修真界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慢慢地变成了只有他们这些寿命悠长的上古种族才知道的东西。
父王的原话是：永远不要在凤王面前提起这个名字，那是她的逆鳞。
只是父王似乎也错了。
时间会磨灭一切。
第一百零五章 魔物惊现
三个人返回凤凰城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几位当事人还没什么，和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但是，别的人可就不乐意了。比如说，林淇。
“你你你……你们去干什么了啊！”好不容易酝酿了一场“求婚”的戏却被打扰的林淇第一时间冲到她的房门口，堵在门口气恼地大叫道。
凰朝保持一贯冷淡的风格，瞄了她一眼：“你没必要知道。”
“你——”林淇气得说不出话来。
凰朝理都不理她，直接越过她开了门走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林淇的异能是不错，但是别的方面就不行了。在她眼里，只看到少女的身形诡异地一晃便消失无踪，然后被自己挡在身后的房门就开启又关上了。
死死地瞪着门看了好一会儿，林淇终究还是忿忿地一跺脚，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我才不会输给你呢，咱们走着瞧！”
这房间的隔音设施本就不怎样，她这番宣言凰朝自是尽收耳底，但是这种无意义的挑衅，后者听到也只当没听到。
“你说那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意识一潜入里世界，银离便忍不住大叫起来。他口中的“那家伙”，毫无疑问正是顾卿彦。
“谁知道呢？”凰朝倒是不在意。
“你居然还接受了！”银离气鼓鼓地说道，“怎么看这个该死的眼镜男都不是好东西！不要弄到最后，你这个堂堂凤王被一个人类算计死也不知道！”
凰朝瞥了他一眼，懒得再解释。微微低下头，她眸光微敛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顾卿彦给她看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魔物。
从外表来看，那东西和普通的丧尸没什么区别。拖着腐烂得一塌糊涂的身体，行动起来木讷笨拙，对活物的血肉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但是，即使用刀砍断它的脑袋，它也不会停止活动，而是保持着身首异处的模样继续活动。
这么看，这都不是普通的怪物。
首先发现它的是城里一支搜索小队。就像对付普通丧尸那样，他们一刀砍下了它的头颅。失去头颅的身体向他们扑来，队员们并没有太在意，只当它是惯性所使。但是下一秒，离得最近的一名队员便被那怪物拧断了脖子。
无头怪物无法用嘴巴进食，所以它采取了另一种方法，把活人的头拧下来，安在自己的脖子上。尔后更诡异的事发生了，那名惨死者的头颅黏在腐烂的躯体上，狰狞地张大嘴巴向其余人咬去。
在末世中度过了几个人，早已习惯了丧尸这种怪物的幸存者被这违反常识的事吓了一跳，但是他们毕竟已不是普通人，当即拿起武器开始反击。可是，任何攻击似乎都对那怪物无效。
不……不是无效。
砍刀落在那怪物的身上的时候能砍断它身体的一部分，子弹能把它打成马蜂窝，但是它偏偏就是不死。
手断了就从别人身上扯条手臂接上去，脚断了就接只脚上去，扯不到人的就扯旁边的丧尸的。诡异是，这种胡乱拼凑之下的身体居然还能活动，虽然它的步伐僵硬迟缓，和普通丧尸没什么区别。
搜索队一行人从未遇到过如此可怕的怪物，被吓得半死，逃也似的往回跑，一路逃一路用特制的通讯器向城内请求支援。
可惜，他们用的通讯设备都是顾卿彦提供的，求援的内容自然也一字不差地落入后者的耳中。在意识到他们遇到的怪物是什么以后，顾卿彦很干脆地把那几人划入了死亡名单，然后活捉了那只魔物。由于以生命能量为主体的法阵会自动排斥死亡能量，所以他无法将这只魔物带回来，只得囚禁在了附近的山林里。
“就算要公开不死魔物的存在，藉由那群人传出去也只会引起恐慌，这可不是件好事。”顾卿彦笑眯眯地说道，为自己杀人灭口的行径做出解释。
凰朝哼了一声，不理会他，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被锁链捆得严严实实的魔物身上。身体上的各部分取自不同的人，接缝处还能明显看出拼接的痕迹，七拼八凑出来的身体带来的是一种残破而凶恶的狰狞感，让人望而生厌。
当然，从凰朝的角度来看，这魔物比起丧尸还有另一层不同。供给丧尸活动所需的死亡能量主要凝聚在它们的脑部，也就是晶核产生的地方，但是魔物体内的死亡能量却遍布全身。也就说，它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即使离开了主躯干也能依靠内含的死亡能量进行活动。
这便是它们不死的源头。
凰朝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出手就是一支冰棱扎在魔物的额头上。
脑袋从正中央被洞穿，白花花的脑浆夹杂着凝固的暗红色血块从那个洞中流出来，若是丧尸早就丧命，但是这魔物却像完全没事儿一般，继续嘶吼着企图挣脱束缚。
凰朝刷刷又是几下斩断它的四肢。
只剩下一个躯干的魔物失去支撑栽倒在地，但同时也因此脱出了锁链的限制。它仰头嘶吼了一下，突然扭动着身体在地上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将“伤口”贴在断肢的断口贴合在一起，片刻之后，断裂的肢体居然又长了回来。
凰朝没有阻止它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那只魔物将所有的断肢都长回来，摇摇晃晃地向她扑过来的时候才闪身一躲，出手如电地再次斩断了它的四肢。
再次修复、再次被斩断、再次修复、再次……最后，凰朝放出蓝色的冰焰，一把火把这杀不死打不烂的魔物少个干净。
“肢体的修复是无限制的，不会使其中蕴含的死亡能量减少。”凰朝冷着脸得出结论。这一点和丧尸不同，不久前她所斩杀的那只爬行者同样拥有强悍的自我修复能力，但是很快毕竟也有极限。
被冰焰灼烧成渣的魔物再也没有了复生的趋势。
凰朝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侧过头问顾卿彦：“除了用火烧以外，还有别的方法能杀死它吗？”
“我不知道。”顾卿彦一摊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凰朝眯眼看了他一会儿：“这就是你的答案？”
顾卿彦轻松地笑了下，倒是没有多少惊讶，“我不是神，自然会有不知道的事……这么说吧，我也是第一次在深渊以外的地方看到魔物。”
银离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很想问“难道你在深渊中见过？”，但见凰朝沉默不语，没有抓他语病的意思，也便忍住了。
而此时此刻，表面上冷着脸无动于衷的少女其实正费力地整理自己因为震惊而变得一团乱麻的思绪。
她所选择的驻扎地是现世与深渊封印最为薄弱的地方，如果天地裂隙开启，这里肯定是第一个开启点，所以她才建造了九转轮回阵守株待兔。但是现在，裂隙没有开启，现世却出现了魔物。
虽然它的力量比起深渊中五阶以上的真正魔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不死的特征却明显是属于魔物的。虽然弱小，但若是所有的丧尸都变成这种东西，无疑是一场灾难。
而更为严峻的问题是，如果有一种力量能在不开启天地裂隙的情况下令魔物降世，那么这种力量毫无疑问已经威胁到了盖亚的存在，也就说，世界本源的存在……
凰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想来有点可笑，昨天她对修罗提及魔物存在时还说了句“也许是明天”，结果自己立马就现世报似的遇上了。
“我已经确认过了，那地方就这一只魔物。”顾卿彦笑笑说道，“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有头绪吗？”即使在这种时候，他的笑容依旧轻松自然，仿佛摆在眼前不是一场大灾难而是一个有趣的游戏。
实话说，在看到这只魔物之前，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顾卿彦要给她看的“东西”是什么，所以这一回完完全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一个名字立即跳入了她的脑海中。
凤歌。
当初在地下研究所的时候，他就不知用什么方法穿过了裂隙降临到现世之中。虽然只是纯粹的意识，但是遵照盖亚的法则来讲这依旧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至少，凰朝至今无法猜到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
但是他既然有第一次，那也可能有第二次，甚至可能让其他魔物进入现世……
没有回应顾卿彦的问话，凰朝望了银离，冷声命令道：“你去附近看看。如果发现这种魔物，立即格杀。”
“为什么做苦力的又是我！”银离恼怒地跳起来，但是接触到少女寒若冰霜的眼眸却又气势一滞，狠狠地一跺脚，什么也不说转身离去了。
顾卿彦微笑着望着他离去，镜片下的幽静目光再次回转落在少女身上时，却多了一份探究的深意：“你想问什么？”
他自然看得出来，凰朝是故意把银离差走。这位这个性情骄傲的女孩子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能让她作出这种避嫌之举的事，一定非同小可。
凰朝冷哼一声，目光不避不闪迎向对方的双眼：“顾卿彦，你是因果能力者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深藏在镜片之下，向来幽深冷凝的眼瞳终于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第一百零六章 因果与沦陷
仿佛是在幽邃的古井中投下了一枚小石子一般，水面上泛起了圈圈涟漪，但这细微的波澜最终随着回音一起消散，归为沉寂。
“果然你已经猜到了吗？”顾卿彦笑了笑，垂首注视着燃烧的蓝色冰焰，跳动的火焰在他的眼瞳中留下忽明忽暗的倒影，“我曾说过，我来自未来……这句话是真的，换个流行点的词，我是重生者。”
重生。
带着来自未来的记忆回到过去，改变一些人生中的憾事。再活一次的经历，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件幸事，对于有些人来说却不是。
“不是一次，而是四百四十三次。每当我的肉体死亡后，我的时间便会倒退到末世开始的那一刻。”顾卿彦淡淡地微笑着，说出一个令人心惊的数字，“在我全部的记忆中，少则三个月，多则两年，这个世界会在深渊魔物的侵袭中迎来真正的灭亡。而我，将会再一次在末日开始的那天重生，开始下一次的轮回。”
凰朝沉默不语。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在七百年不间断的轮回中，我一点点地接近真相。传承者、文明浩劫、深渊……别这么看我，我承认，那个古生物研究所我去过不止一次了。”顾卿彦状似无奈地笑了笑，“虽然我的轮回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可是我依旧相信因果线上存在着一种能够终结末世可能性。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一次次地轮回，就是为了拯救世界？”凰朝的语气有些讥讽。
“这么说吧，虽然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和游戏里的NPC没什么区别，一旦失败就重置，但是作为玩家而言最终目的仍旧是通关这个高难度的游戏。”顾卿彦的笑容不变，镜片下的眼瞳深不见底，“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除了你。我的每次轮回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有时候一点点变化便会影响全局。”顾卿彦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了一丝笑意，“在我的记忆里，艾雨欣可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
所以，一开始才会注意到她？凰朝无言。她虽然不喜欢压抑自己的个性，可也没有张扬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会引来当时异能组组长的特别关注，实在令她无法不多想。只是，接触得越多，了解得越多，得到的猜测便越来越离奇。
直到现在，得出了这么个答案。
“未来”一词中包含了太多的可能性，过去一念之差做出的选择很可能会导致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这便是因果。前尘的因造就现今的果。无论是人还是石头，世上的每一件事物都存在着自己的因果。而这些因果弥散而出的因果线交织在一起，便组成了这个世界的“命运”。
比如一个人和一块石头，他们之间的因果线可能没有交集，也有可能组合到一起形成“人踩到石头”或者“石头砸到人”这样的“果”，而这一“果”可能对未来没什么影响，也又可能成为“因”，引发“人受伤”之类的“果”……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即使是神也无法预测命运，因为它所包含的可能性太多，多到早已超出了可能计算和判断的范围。
“所以，我是你这一次轮回中的变数，对吧？”
“是的。”顾卿彦点了点头，“但事实上，对于你、或者说对于现在的这个世界而言，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罢了，最多不过是知道得多一些。”
凰朝凝眸望着他，后者报以温和的浅笑，坦然与她对视。
许久，凰朝露出微微的冷笑：“你在策划着什么，我不关心，也不在乎。但是同样，别妨碍到我。”最后几个字一出，她周身的温度徒然下降，几棵离得近的树干之上甚至因此泛起了霜白之色。
位于寒气中心的顾卿彦脸色白了一白，但是他却是眼也不眨地承受住了这股针对他的威压，甚至连脸上的笑容也不曾收敛一下。
凰朝哼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气势场。
因果能力吗……
少女微微敛眸，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彩。
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位于“神”的法则之下，但是与盖亚定下契约得到超越法则能力的并不少。如今的异能者，几乎全都是“神”的契约者。但是在这些人中，有能力影响甚至超越因果线的却寥寥无几。
这部分存在，被称为“因果能力者”。
得到永恒生命、不死不灭的凰朝便是其中之一。而现在，出现了第二个。尽管，他的能力与身为“永生者”的自己并不在同一层面上……
银离对于凰朝的命令虽然不敢违抗，但是也不可能尽心尽力就是了。所以，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圈便回来了。
凰朝正在研究魔物的残骸，而顾卿彦则是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得到一个白眼的回应后也不气恼，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某个莫名其妙的仪器。
过了一会儿，顾卿彦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朝他们俩挥了挥手：“说起来，我刚才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一般来说，从这个男人口中的说出的“有意思”不是什么好词。
凰朝眼角跳动了一下：“什么？”
“上海基地沦陷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但是……”他顿了顿，拿出另一个仪器摆弄了几下，将一副图片在空中投影出来。
图片是通过卫星拍摄下来的，并不清晰，但是仍旧可以分辨出破败的城市，满街的丧尸。能够依稀看出往日繁荣的，大概只有那一栋栋高耸的楼房了。
在这城市废墟的中央，一道黑色的光柱直入云霄，搅动着天际的云彩，将半边天空搅成了阴沉的暗灰色。远远地看去，就像那蔚蓝的天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向着芸芸众生投下冷漠而暴虐的视线。
照片切换，是从不同位置、不同角度拍摄到的天空异象。
凰朝微微皱起眉。
“这是昨天拍摄下来的照片。”顾卿彦淡淡地解释道，“只是因为不明信号干涉的原因，刚刚才传到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