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三圣大闹天宫！（四）
离恨天前，第二个哪吒抹去伪装。
正是悟空。
只将头上毛发一吹，变作千百来个抓耳挠腮猴子，翻筋斗，做鬼脸，嬉笑打闹，追逐不休。
悟空喝令：“孩儿们，此乃圣人道场，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千百年道行，有那劫转金丹，逆天改命，今日圣人不在，我等便代为照顾一二，切记不得胡乱造次！”
众猴儿听闻，俱都拱手：“知道哩，左右不过贼不走空，不扰其主！”
却见千百猴儿轰然散去，鱼贯而入，一个个抱着葫芦、布袋、走出，悟空上前查看，丹药、药材，不一而足，还有只小猴儿小心翼翼牵着头身强体健的大青牛，慢腾腾过来。
悟空眼中蓝光渐起，与青牛面面相觑，青牛口吐人言：“你这泼猴，莫不是要搬空整个离恨天？除却桌椅、丹炉、守炉童子，你这些猴子猴孙连我家老爷墨宝都要拿，未免过犹不及。”
悟空行个大礼，嘻嘻笑道：“怕不是我这些猴子猴孙不通丹青，只觉得如此好东西放在丹室蒙尘，实属不该，大兄见谅。”
青牛人立而起，变作健壮莽汉，伸手挠挠屁股，口鼻气息吹得鼻环嗡嗡作响，硕大牛头露出思索之色，方道：“那魔天也算个正经人物，怎得弟子如此促狭！”
悟空便作畏惧状：“大兄是要小弟归还墨宝？小弟宁可少拿些丹药，还请大兄可怜，许了小弟罢！”
青牛被悟空的言语论调气笑：“好猴儿，做小贼还有理有据，那本就是我家老爷东西，几时轮得到你要多要少！”
悟空却不以为意，连连摇手：“大兄这是哪里话！若无圣人许可，这离恨天大门在哪，小弟尚且一头雾水，既然能动，必然是圣人许可，既然圣人许可，岂有见宝山空手而归的道理！所谓天赐不取，反受其咎。”
青牛笑骂：“油嘴滑舌的猴儿！去去去，速速离去，再让你说下去，离恨天都要让你搬走了！”
悟空做个揖，招呼猴群：“孩儿们，见好就收，我们去寻三圣母。”
猴儿们应声回到悟空身边，再度化作毫毛，众多丹药药材悟空顺手收进袖里，剩下些被他吃糖豆般直往嗓子里倒，看他那样，与吃花生豆子也无区别。
这副模样青牛瞧在眼里，忍俊不禁：“小猴儿，今日你我有缘，且借你一样东西，权当你从我这偷走的，来日要还，相信你会知道该用在何处。”
言罢，鼻环一颤，丢到悟空手中化作镯子，悟空伸手一探，眼瞳蓝光连闪，目露惊异：“竟是此物！”
青牛制止他：“不可说，不可说，我家老爷最喜清静无为，可不是喜欢一言……哈哈哈，老弟懂得就是！”
入手之后，悟空仰头吞下一葫芦金丹，青牛再度化作牛形，踱步离去，悟空手握金镯，面露踟蹰，许久之后，洒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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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殿中，第三位哪吒领着观音菩萨入殿，观音合掌：“参见玉帝！”
羊脂玉净瓶，斜插杨柳枝。
白衣真佛像，红莲行步迟。
落珈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观世音。
木吒魂魄浑浑噩噩向观音行礼：“菩萨！惠岸无能，给菩萨丢脸了！”
观音叹息：“合该你有此一劫，前因后果我已知悉，你自往落珈山去，我为你再造金身。”
木吒复又行礼，投南海方向。
哪吒半点不理木吒、李靖，见杨婵在此，目光微动，开口呼道：“三圣母，闹此一通，究竟为何？你明知凭你杨家兄妹，根本不足以对玉帝造成任何困扰，何苦执迷不悟！”
众仙屏息，杨婵笑：“似你这等身负血海深仇，能甘心为仇人做事的，如何能懂我们这些不愿隐忍之人的怨？世间诸多不平，从来无能为力，不过忍气吞声。”
“你能忍，愿忍，就不许我不能忍，不愿忍？若说常人要忍，是有牵挂，有考量，杨婵有什么？母亲有兄长护持，杨婵了无牵挂，纵使反不得天庭，杀不得玉帝，总是能洒尽一腔热血，溅到这无尘之地！”
猩红灵光亮起，杨婵喘息逐渐变重，沸腾魔血自嘴角溢出，观音见状，以瓶中柳枝播撒杨枝甘露，试图化解杨婵身上戾气，反像是火上浇油，激起大片凶焰。
“冥顽不灵！”
“难以教化！”
“愚不可及！”
众仙开始批判杨婵，其中夹杂有多少真心假意，多少羡慕嫉妒，不得而知，总之贪嗔痴恨，五毒俱全，半点看不出超然物外的仙气。
殿外传来一阵掌声，悟空高声叫道：“老孙总算没白跑一遭，有杨姑娘此话，上九霄下碧落，也是值得！”
“什么人！”
守殿的门将闻风而动，悟空半点不做反抗，自缚双手走进殿内，不忘出口讽刺：“这天庭与人间区别倒也不大，趋炎附势者有，高高在上者有，敝帚自珍者有，种种皆有。”
“如此神仙，真让人提不起兴趣，难怪有人从不以神仙自居，本就只是些比他人强出些许的生灵，看不出哪里像什么神仙，只是比他人强就能叫神仙的话，这俩字未免也太过廉价。”
悟空满眼失望，长叹一口气：“竟还不如只看杨姑娘蚍蜉撼大树来得有趣。”
观音正因杨枝甘露没能生效而惊异，下意识接话：“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哪吒和悟空同时出声否定：“不是……”
两人视线相交，悟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哪吒摇头道：“蚍蜉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说着，撤下伪装，银甲白袍。
杨戬！
玉帝愕然：“司法天神何等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束缚群仙，你还不满足，要陪杨婵闹这一通？”
“你终究还是不明白。”
杨戬的眼神有那么片刻，接近怜悯，明明是面对天庭之主，却像是在看一只可怜虫。
“我和三妹是一家人，三妹选择了复仇。”
三尖两刃刀在手，杨戬气势攀升。
“而我选择了三妹。”
伴随着杨婵吼叫着喷出的灼热之血，悟空大笑着挥舞的金箍棒。
杨戬眉心云纹绽放，化作天目神眼，金光大作。
“这就是家人。”
第二十章：三圣大闹天宫！（五）
下界灌江口一片狼藉中，无渡和小和尚一大一小两个光头望天发呆，时不时吐槽一句：“这李靖所学，忠孝仁义，结果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简直逆天。”
“你看到没，还是要多读书，不然以后出门装……作诗都做不好，人家会笑话你没文化，都不带你一起玩的。”
“三百多倍的时间流速看起来好卡，等我加个速。”
小和尚挠挠光头：“师傅，佛教也要作诗？学偈语打机锋不就好了吗？”
无渡一巴掌拍在小和尚头顶：“打机锋不需要读书？不了解一样东西怎么拆解并诋毁它？小兔崽子，非得让老子爆粗口。”
“……师傅你当黑子的，比真信徒还精通，你不觉得哪里不对？”
无渡老脸一红，又一巴掌拍下去：“跟师傅顶嘴！跟师傅顶嘴！布鲁诺怎么死的不知道是不是？王莽为什么失败不知道？麦哲伦怎么死的？就算你知道真理又怎么样，不要在实力不够的时候坚持！”
小和尚眼泪汪汪地摸着头：“师傅说得对，那我们继续看他们大闹天宫？”
“啊……”
无渡活动下脖子，有些遗憾地说：“闹不起来的，越是真正严谨合理的超凡世界，越是阶级森严，他们三个能把心中意气一吐为快已经是他们的修为能做到的极限。”
小和尚又看一会，奇怪道：“即便孙师弟在那些神仙体内种了天妖蛊，瞌睡虫，真魔种，四十多种的削弱手段也不能？”
无渡愣了下，也跟着抬头向上看：“这小子下手够黑的，我说他为什么伪装成哪吒去一次凌霄殿，原来是提前布置手段。”
“还是不够，虽然这世界不是正统西游，但他也不是正经菩提祖师教出来的孙悟空，可能事后处理要麻烦点，还是要输。”
小和尚学着无渡的样子活动脖子，有些不解：“正统不正统，不都是西游世界吗？其中有多大区别？”
这次无渡没有打他的头，认真为他讲解：“未来你当轮回者也要记得，绝对，绝对不要忽视不同世界间的差异，只要你还不能以绝对优势碾压过那些世界，就必须牢记每个世界间底层的，作为读者可能会忽略的设定。”
“就像我们所在的后传世界，并非从正统西游记小说或者任何一部电视剧一路传承下来，人物性格、过往经历都有差异，你孙师兄是十八颗众佛舍利最强的核心无骨舍利，所以他天生对佛教亲近，对相关力量更容易上手。”
“还有就是，吴承恩的西游记里，由于玉帝隐喻当时的嘉靖皇帝，正统西游里有且只能有一位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天尊，不然这书的命运不会比红楼梦好到哪去，其他大部分西游世界则不然。”
“86版西游中，玉帝是个需要钻到桌子下面去喊快去请如来佛祖的二货，其他世界里往往也有曲解淡化，作为读者你可以忽视这些现实带来的变动，但是它们成为你需要经历的世界，这些设定就变得重要起来了。”
“如果作为读者把不同平行世界的设定混合起来，顶多会被人嘲笑云读者，脑瘫儿，作为轮回者这样做就是找死，千万别不懂装懂。”
小和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师傅你的意思是，因为这个世界背景设定是如来统领三界，所以玉帝不如如来，所以没有修习佛法的孙师弟也不够强？”
无渡摇头：“他闹天宫够了，也就只够闹天宫，这里的如来可不需要人请，虽然境界上他是成所作智，其实从表现来看，洞悉三界须弥芥子，纵使他不是妙观察智，也相去不远，人家只会等到天宫撑不住再出面救场收买人心。”
小和尚努力思考十秒钟，决定放弃：“没听懂，师傅你就说咱们去做什么吧。”
偷懒是要挨打的，无渡不轻不重地拍在小和尚头顶，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我们去拦一拦你这位前世的师傅，不需要他来干涉，大闹天宫的部分我喜欢，五行山赌约的部分还是算了，同时也是看看，这个世界的如来到底会有什么变化。”
“至于你孙师弟那边？”
无渡眯起眼睛，笑容渐渐幸灾乐祸起来：“……那就不是我们的烂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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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宝殿上，不时有神仙满脸痛苦，身体溃烂、异变，倒在地上。
如意金箍棒分化棍影万千，与修为较低的神仙们缠斗不休，杨戬持三尖两刃戟，杨婵徒手，口吐燃血，孙悟空持定海神针，三人且战且进，直逼玉帝。
挡路灵将、妖仙，无人在三人合力后还能力敌，尤其是孙悟空喊出：“让路不杀，倒地不杀。”之后，三人逼近玉帝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玉帝稳坐台上，问他们三人：“犯上作乱，忤逆人伦，你们想做什么？只为杀朕？”
孙悟空、杨戬手下一缓，唯有失去理智的杨婵还在无休止地向四周宣泄她的愤怒，这怒火直达天际，经久不息。
“老孙要的就是个舒心，世界不平事，只因未听闻，老孙师门教导，必须主动去寻找看起来有趣的事情去参与，不平之事那就踏平，直到老孙觉得舒心快意，帮他们兄妹打你个玉帝老儿，老孙觉得有趣便做了，如何？”
孙悟空舞动棍花，挡住一众兵器，挥手击退，接连引动几名神仙身上的暗手，顿时倒地一片。
杨戬则道：“我不在乎司法天神的虚位，不在乎听调不听宣，我只想让三妹安心快乐，既然她要报仇才能安心快乐，那我就帮她报仇，这就是家人。”
说到这，杨戬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另外，莫要口口声声违逆人伦，杨戬一家五口，父亲大哥死在你手里，母亲镇压桃山下数十载，小妹为杀你几欲成魔，杨戬高攀不起。”
反手三尖两刃戟接连几次刺出，逼退几名试图阻拦杨婵的神将。
玉帝脸色有些难堪，一拍案台：“卷帘，去请佛祖来此主持公道！”
“卷帘，卷帘！”
似有水滴落地，玉帝呼唤的神将，大嘴几次张合，也未能吐出什么话语。
魔天甩动鱼竿，钓线上系着卷帘大将，挣扎几下，已然断气，见状，轻轻撇嘴。
孙悟空眼前一亮，单手拿金箍棒，用力向魔天招手：“师傅！”
第二十一章：三圣大闹天宫（六）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
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魔天见过玉帝，各位仙人。”
蓑衣斗笠，一副渔翁打扮的魔天甩掉钓竿上的尸体，打量一圈后，大摇大摆地坐到玉帝面前的案台上，十分谦逊地行礼。
任是再不通人情世故的存在，也能轻易看出这家伙的不以为意——他根本就是想念诗想行礼，至于对象是玉帝还是乞丐，实在看不出哪里在乎。
刚一出现，他便收走杨婵指间的灯戒，以不可思议之法力分开争斗中的群仙，悟空收起神铁，杨戬的三尖两刃戟则被他的钓竿挡下。
只见他斜倚在玉帝案台上，微微嗔怒：“你这猴头，忒得调皮，闹天宫也罢，何必下此重手，七日之内，满堂神仙所余不足一成，罚你今日不许吃香蕉。”
悟空笑嘻嘻点头称是，又有些委屈：“魔天在上，悟空认罚，可是您瞧，弟子只是遵从教导，小小地与同行人玩闹一二，竟引来如此攻击，弟子心头难以接受。”
“说得不错。”
面对昔日仙气升腾，金碧辉煌的凌霄宝殿，如今尸横遍野，处处残垣断壁的样子，魔天稍作停顿，转过身子质问玉帝：“不知玉帝准备如何赔偿我门下弟子，何时何地认错？”
玉帝霎时间双眼圆瞪，指着连猴毛都通通插回身上的悟空，不可置信地反问魔天：“你家弟子大闹天宫，杀伤朕忠心下属无数，你要朕赔偿认错？”
“有何不可？”
魔天轻描淡写地回应：“他修炼时日尚短，仍是个孩子，你多大人了，还跟孩子一般见识！万劫万年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失去的不过是臣子，本座徒儿失去的可是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如何能相提并论！
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我这徒儿为什么只找你天庭麻烦，没去找龙宫，没去找地府，没去找灵山？还不是因为你们天庭也有不对！要多从自己身上找毛病，别什么事都赖我家孩……徒弟。
再说，他是帮你的血亲做事，于情于理，你都该掏点什么出来意思意思吧？”
魔天两腿一盘，指节有节奏地依次敲击大腿，面上闪烁着悲天悯人的光辉：“照妖镜，昊天旗之类的，拿给小孩子玩两天，本座也就勉勉强强原谅你对我徒儿的冒犯，不追加计较你对本门上下名誉和身心造成的附带损伤。”
“胡言乱语，岂有此理！”
玉帝被他气得连连发抖，观音适时上前，大声呵斥：“竟敢对玉帝不敬，不怕被逐出三界，打落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魔天奇怪地俯视观音：“尊者，这里是天庭，该滚的是你吧，身为出家人，掺和天庭事务，灵山那位手伸得未免太长了点，怎么，佛门内部还没一统，就急不可耐地要插手天庭？”
说罢，伸手摘下观音头颅，仔细研究一番，口中仍道：“奇哉，与旁人无异，为何说出这等蠢话？”
研究后亦没有放回头颅的意愿，而是以手做刀，为观音头颅剥皮，拆肉。
满堂仙佛震惊，无一胆敢作声。
唯有悟空神采奕奕：“魔天在上，此之可谓大功德！”
观音头颅似乎并不觉得疼痛，仍能说话：“无知狂徒，纵容弟子，本人行凶，此后必有业果恶报，不知恐慌悔改，实为愚人不自知。”
魔天便笑：“究竟是谁愚人不自知？连本座这徒儿亦能看出我此举有大功德，亏你枉为佛门尊者，以佛头为持物，又在彰显如来普观法界一切众生根性，皆具使入佛道之特德。
持此持物主尊为不空见菩萨，密号普观金刚，此菩萨以肉眼、天眼、慧眼、法限、佛眼等五眼，普观法界众生之平等差别，能除一切恶趣，令转趣正直善道，究竟涅槃，故称不空见。
本座修持金身正法，手持佛头，故具不可思议之大功德，可称不空见菩萨，你如何毁谤本座？这本就是佛门应有教义。”
观音不服，无头肉身掐一法诀作拈花法相，除去没有头显得很奇怪，当真是宝相庄严，佛光普照，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佛头道：“邪魔外道，既修佛法，如何心狠手辣，伤我法身？”
魔天又笑：“邪魔外道，虽修佛法，不改心狠手辣，如何伤不得你法身？当真佛法无边，普渡众生，为何事先不来渡？
世无真佛，伪佛身居高位，如此灵山，去得何用？
究竟烦恼，是非空明，不过众生，你又焉知我不是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只以邪魔外道称呼。
可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正是佛相，凡二十八诸相，不见如来，尊者着相。”
说话间，皮肉剥去，只剩头骨，魔天把玩片刻，弃如敝履：“当真无趣，此头骨并非真佛所有，难以承载本座无量功德，也罢，予你便是。”
复又将头骨归还观音，头骨接触无头法身，自动结合，法相固定，可称无相观音。
魔天口中称赞：“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所言善法者，如来说即非善法，是名善法，观音，你可知本座苦心？”
无相观音低头吟诵：“无色无相，变化万相，谢大僧点拨，小僧妄动嗔念，当面壁五百年，潜心修行，回归本心。”
行礼过后，驾云自去。
打发走观音，魔天转过头来，又是另一幅态度：“玉帝，可是想好如何赔偿本座徒儿？”
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调，携逼退观音之威，竟让玉帝不敢直视。
服软这种事，当然不需要玉帝亲自出面，殿下文臣中，太白星君向前半步，行半礼：“阁下要什么条件……请说。”
前倨后恭，不外如是。
魔天也不难为他，刻意拉长语调：“本座要十八尊古佛的头骨串成串——你们也给不起，还得本座亲自出马。
看在本尊徒儿并无大碍的份上，尔等于这天外天上起一座洞府，我徒儿若是得空，偶尔来住一住，也就罢了。”
这条件真心不算严苛，主要是面子问题，照顾了魔天这边的面子，却将玉帝面子踩在脚下，不过世事如此，谁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真理，人家把你的脸当脸，你才有脸，不然你算什么东西？
悟空连连挠手，却见魔天招手唤他：“悟空，你这洞府准备起什么名？”
悟空抓耳挠腮，猴态复萌：“徒儿听师傅的，左右又不是老孙要住，供起来的东西，叫什么不一样。”
魔天隔空弹出一记脑瓜崩，声如震雷，打在悟空头顶，将他打退三步：“本座帮你出头，可不是为再让你结下更多仇怨，去将那些手段解除，你还真希望天庭不日化作死域？左右牌匾也不着急，你且思虑。”
悟空环视周围神仙，无一胆敢抬头直视魔天，又看见被掩在魔天身后的玉帝，福至心灵，骤然开口。
“不如就叫齐天府！”
魔天眉头一扬：“哦？典出何故？”
悟空连连摇头：“可不是甚么典故，只是老孙见贤思齐，希望日后能与师傅并肩齐名，未来人人称颂，谓之……”
“齐天大圣！”
第二十二章：小和尚，圣骑士（三）
“总觉得师父你安排的闹天宫有点虎头蛇尾。”
下界灌江口，小和尚背着无渡，收拾着那一片狼藉。
无渡哼哼几声，代表他听见了，只是懒得评价。
小和尚没有得到回答，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师徒两人一向这样相处，不能自说自话那小和尚必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办法，谁让他师父这么不靠谱。
“雷在天上、雷在天上……雷天大壮，师父，下一个阵眼在哪？”
小和尚穿梭在废墟和灰尘之间，不时从地上捡起来一些小石子填充进大地，无渡半死不活的回应响起：“上坤下离！”
小和尚哦一声，向东南方向走去，口中犹自念叨：“地火明夷，地火明夷……”
于一团明火前停步，稍一抬手，火焰升腾，无数八卦符文由地底涌出，大批人影由虚转实，面上还有些迷茫，小和尚高兴地向无渡报告：“师父，总共七千六百二十余二生灵，大都是些喽啰小妖，以及碰运气的凡人，还有些喜欢凑热闹的精怪。”
无渡拉长了声音：“哦——该死的都被杨婵炼化了，那这里剩下的就是不该死的，你用精神系法术查一下，有没有该死的漏网之鱼，没有罪孽缠身的都放掉，剩下的你自己留着玩吧。”
“谢谢师父！”
有奖励就有动力，小和尚双目金光四射，快速筛检一番，有几个胆大的见小和尚并不像什么凶厉之辈，还为他们解除阵法限制，想着过来讨好、威胁，攀谈、质问皆有。
直到小和尚兴冲冲地徒手掏出一位狗妖的内脏，现场剥皮抽筋，拆肉剁骨，分门别类放好，还不忘跟无渡打招呼：“师父，吃过开智生灵的都要死对吧，那估计留不下多少妖魔。”
无渡拖着嗓子应付：“随你便……你要是不想杀，我这两天正好给你补补课，你的拷问学还没晋升宗师是不是？”
没有回答，小和尚的击杀拆解动作骤然加速千百倍，分门别类收好了一些材料和物品，这才假装没听清：“啊？师父，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无渡懒得理他这种小聪明，更不会在乎那些阵中生灵流露出的恐惧和愤怒，杀不杀其实真的无所谓，折磨活人和死人对他来说一样有趣。
超凡世界里，死亡可从来不是一段生命的终点。
悟空没有处理这里是因为他没空，可不是代表这里的人无罪——西游世界里人族可不是什么尖端种族，他们的定位更像庄稼、宠物零食，一边为神佛提供信仰，一边被神佛的宠物或者坐骑抓来吃。
除此之外，妖魔鬼怪，无一不杀人食人，有不吃的也不是因为心地善良，撑死怕渡劫是有天雷，或者纯粹口味不合，素食的妖怪也不少。
处理好这些生灵，小和尚故意很大声的唉声叹气，刻意让无渡听见，一开始无渡还不想理他，架不住他就躺在小和尚背上，只好不耐烦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小和尚就笑，身子扭啊扭的：“师父，你给我复盘下呗，我没明白师兄陪同杨姐姐闹天宫的前后因果，只觉得虎头蛇尾。”
说话间小和尚已将整个阵法破解收起，活着的生灵被他收进袖子里，此时拿一只狼妖出来玩，每抚摸一次，狼妖内丹就多一条裂缝，妖力流窜，浑身抽搐，与人族撕心裂肺无异。
“不好好学习，教你也不记得？我看你下辈子也别想长你的大触手了。”
无渡不情不愿地起身，依次为小和尚解释：“归根结底，此次闹天宫，主角是杨婵，你孙师兄不过是与她换个法宝，而杨戬爱妹心切，选择其实不多。”
小和尚不解：“那为什么无论离恨天的太上老君还是玉帝，似乎都对闹天宫本身并不在乎，东方修仙类世界，不应该最重面皮？”
无渡恨铁不成钢地敲在小和尚头顶：“上次才教过你！世界不同，基础走向也不同！西游的衍生位面里，虽然也有按照洪荒、封神、西游拼接出来的世界，更多只是有西游的框架！”
“好比西游降魔传那样的世界，核心基调就是黑暗且混乱，而我们所在的是西游记后传世界，核心基调在于双佛之争，所以其他设定都要让路，所以才会出现一众仙佛被无天一人锁住法力囚禁元神的事情。”
“当然你也不要随便相信设定，除非能保证你去的百分之百就是没有一丝改动的原著世界，但是蝴蝶效应下你也不知道哪里会和你知道的世界不同，所以最理想的处事方法只有见招拆招，由你亲眼去看，去做，才能得出结论。”
“所以你就应该搞事，让别人陷入你的节奏，这样你就能身处事件中心，从容不迫地观察他人，从而获得你想要的信息。”
“说回玉帝、老君，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并不在乎面皮，甚至还更像务实派？结合世界的基础设定，你还不知道答案？那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小和尚捂着屁股，苦着脸想了一会，眼前一亮：“正是因为这个世界里，世人只知灵山，不知天庭，只懂拜佛，不懂求道，天庭式微！”
“没错。”
无渡重新躺回小和尚背上：“太上老君在这个世界属于挂单的散仙，而非位列仙班，自由度较高，给你孙师兄弄点仙丹不算什么，观音背靠灵山，所以实力不比玉帝差上多少，他对上魔天亦没有反抗之力，玉帝又能强到哪去，乖乖忍着便是，横竖忍灵山忍了那么久，多忍一个又何妨？”
“砰”的一声闷响，小和尚手里的狼妖内丹炸裂，整条狼化为原形，嘴角有一丝释怀的笑，小和尚熟练地分解以后，又用法术查探片刻向无渡报告：“师父，这狼妖吃过二十七人，三名有灵智的兔妖。”
得到的是无渡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这点小事还要问我，再折磨它二十九次，折磨至死就好了，这是你的玩具，不必与我一一报告。”
小和尚答应一声，欢欢喜喜地凝聚狼妖魂魄，仔细琢磨这次要如何折磨它，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这可比枯燥的复盘和学习有趣得多。
圣骑士乌瑟尔在远处注视着他们俩的一举一动，从头到尾这师徒俩都没有对他掩饰过什么。
圣光能带给人勇气、专注、力量，但只有使用他的圣骑士可以带来审判。
那对师徒现在所行之举毫无疑问是邪恶的，可是他能感觉到，圣光对他们并无厌恶。
这会是圣光赐给他的考验吗？
第二十三章：此界魔天无渡（二）
“如来避世？”
悟空等天上齐天府建成，回到花果山水帘洞，已经是天上七天之后，对人间来说，已是七年过去。
号称要冒险的熊猫人少女丽丽七年里每年有三个月会在花果山渡过，剩下的时间里是不是冒险不太好说，总之水帘洞里各式各样的酒水是越来越多，统统是丽丽尝试复刻出的各地美酒。
很难说这位少女冒险旅行的究极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人家没少往水帘洞搬酒，那些新生的猴子猴孙未必记得孙悟空是谁，但绝对记得，惹丽丽大姐不高兴，喝酒都没人带你。
悟空回来时，与丽丽喝酒，说起大闹天宫，丽丽也随口说起佛门，据说从千年前开始，如来在灵山闭关，连阿难、迦叶这类最亲近的弟子也难以一见。
不光是如来，稍微有些名头的古佛基本齐齐宣布闭关，如今的灵山都是二代弟子们出面维持，还行走在外的只剩下观音这类不常驻灵山道场的菩萨。
听闻观音最近也极少显露法相，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哪里闭关。
“本来老孙是想闹天宫，试试天庭的斤两，俗话说得好，杀人放火受招安，讨一两个闲官做做，结果师傅怕我出事，倒是不好埋怨他老人家。”
丽丽有些羡慕，重重吐出一口酒气：“真好啊，有个护短的师傅！我叔叔听说去了北俱芦洲旅行，英雄事迹那么多，就是没人知道他具体下落，我也想追随叔叔的足迹去喝……去冒险嘛！”
悟空哑然失笑，摸出个储物袋丢给丽丽：“妹子什么都好，就是对这杯中之物太过依赖，也罢，这是天庭酒神杜康窖藏仙酿，妹子喜欢，老孙当大哥的，尽力就是。”
丽丽眼前一亮：“大哥，怎么早不拿出来！”
“早拿出来怕妹子当水喝……”
悟空笑嘻嘻拍拍丽丽头顶绒毛：“虽然不反对妹子喝酒，至少莫要拿仙酿当解渴茶水……”
话没说完，丽丽那头一坛酒进肚，擦擦嘴边，略显茫然地抬头：“大哥你方才说什么？”
“……无事。”
猴王归来，山中自然又是一片欢歌，三年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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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年过去，曾经的小和尚已经长成一位俊秀的青年和尚，穿藏红袈裟，眉间有白毫，额头有朱砂色圆痣，宝相庄严。
如果没有背上睡觉流口水的无渡，必然极受香客欢迎。
可惜是个行者僧，沿途化缘，见到他背着无渡的古怪举动，身后不远还有个沉默寡言的圣骑士，再虔诚的信徒心底也会颇有微词。
在又吓跑一位路过的行人后，青年和尚有些疲惫，用略显沙哑的磁性音色抱怨：“师父，您今日叫我化缘，又不愿从我背上下来，弟子认为，化到明天早上也化不到东西，不如您委屈下，暂时先下来？”
话里话外，谦卑之至。
无渡睁开双眼，长叹一声，躺到乌瑟尔脚边，双手抱住腿，下巴放在大腿上，瑟瑟发抖，口中念叨：“老了，老了，这就开始嫌弃我了，还是自觉点滚蛋，别在人家眼前碍眼……”
即便早知道自家师父德行，青年和尚还是“……”了一下，倒也没有不耐烦，蹲在无渡旁边，好声好气地劝他：“师父，你再这样我就去魔天渡当人家的小孩了。”
效果立竿见影，无渡不情不愿地爬起来，重新趴到青年和尚背上，掐个法诀，身形消失，不愿再多说一句话，打了个哈欠。
乌瑟尔开口：“无渡大僧，不必觉得无聊，东胜神州近日又有大典，大僧可以和小师傅一起去看看。”
无渡显形，和青年和尚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意动，青年和尚拍手：“师父，那就走吧！”
无渡也不睡觉了，精神抖擞：“走走走！”
青年和尚随手划出一道传送门，乌瑟尔如今已经不会再因为这对师徒俩的一些行为惊讶，平静地走进传送门带路。
师徒俩跟着进入，出来时是一处闹市，正见乌瑟尔拦住一位行色匆匆的行人：“老丈，前些日子我听朋友说，东胜神州有重大盛典，老丈可知盛典何在？”
被他拦住的人一愣：“圣骑士……艾泽拉斯人？”
乌瑟尔也一愣，当下一般人连隔个河的村子都未必知道姓什么，像这位路人这样能张口能说出他人来历的，几乎堪称博学。
不过人家也没纠结，直接告诉乌瑟尔：“我们这里不是盛典举办之地，先生还需再向东去八千里，有一小国名曰傲来国，人皇正在此举办盛事。”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这都远远超过了他应有的见识和知识量，乌瑟尔还打算再和这个路人攀谈一会，对方却自顾自走掉了。
青年和尚稍微丈量一下距离，不禁咂舌：“师父，东海之滨，傲来国，是不是孙师兄？”
“不太像……”
无渡两手一摊：“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眼见为实，而且我不觉得他会用人皇之名，我心底有个答案，但还不懂原因。”
两人合计以后，没有再开传送门，拉上乌瑟尔驾云向东而去。
一开始被拉住问话的路人目送他们离开，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口中咕哝着：“就凭这种土老帽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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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还在为苦修千年后，出山还没名气，只能收拢附近的凡人和小妖做仆从而苦恼？
你是否希望传播你所信仰的一切，让更多人加入并分享你热爱的真理与福音？
你是否曾经仗剑天涯，拯救苍生，最终事与愿违，被人怀疑忌惮？
你是否厌倦了一个人斩妖除魔，渴望与更多同道中人并肩作战？
欢迎来到三界达人秀！
这里有超多的观众，他们的数量无穷无尽，只要展露出你的长处和特色，他们就会被你吸引，为你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不必担心无法走到最后，每次出彩的表现都是一次展示自我，并非所有人都是顶尖的英雄，每个人的努力都值得尊重！
“相信自己，你也可以成为下一个齐天大圣。”
孙悟空竖起大拇指，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背景是一片狼藉的天庭和敢怒不敢言的神仙们僵硬的笑容，影像结束。
“师父……”
“闭嘴。”
“师父……”
“老子死了，莫挨老子！”
“我只是想说我大概知道是谁组织了这场三界盛事……”
无渡恼羞成怒，指着通天贯地，在傲来国上空不断重复播放的幻象咆哮：“……老子也知道！”
第二十四章：漫天神佛何用？
马龙为卦鬼神惊，爻彖精微寓理情。
天地运行生万变，人文始祖布仁明。
身披麻布衣，衣着八卦图。
手执天子剑，剑刻千生浮。
《三界达人秀》的主评委兼创始人，正是这么一副形象，不怒自威，极少发表言论，拥有一票否决权，哪怕其他评委全体通过，也可以拒绝晋级，真名真姓无人妄言，皆以人皇代之。
评委席上另有六位副评委和一位评论员，六位副评委分别是“闲时阅遍三经，落子棋间，忙时挑担引水，半亩荒田。地仙。地仙，一卷地书看人间！”的地仙之祖镇元子；
“本心若虚空，清净无一物。
焚荡淫怒痴，圆寂了见佛。
五彩图圣像，悟真非妄传。
扫雪万病尽，爽然清凉天。
赞此功德海，永为旷代宣。”的地藏王菩萨；
“也曾跨海祝千秋，常去灵山参佛面。圣号东华大帝君，烟霞第一神仙眷。”的东华帝君；
冒险家雷诺·杰克逊。
兽人战士格罗姆·地狱咆哮。
法师麦格娜·艾格文。
评论员魔天。
众人之中，魔天没有投票权，但是负责介绍选手和点评。
整个傲来国和附近土地已经被买下，改造成一座史无前例的地上堡垒，占地万顷，前后花费十年光景，终成人间仙境，三百六十五个表演会场同步进行选拔。
三界达人秀，面向三界有情众生，不拘出身、实力，只要觉得自己算是有一技之长，就可以来此一展身手。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攀比之心不拘神仙魔怪，统统免不了的，自视甚高者有，底层渴求曝光者亦有，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有人皇背书，远比之前杨婵招亲更为轰动。
无渡三人赶到傲来国时，正见到三界达人秀的报名现场，还有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高强度重播的幻象，以孙悟空为主，剩下还有杨戬、梅山七怪的一些宣传片。
在踏进原傲来国国境附近时，便会自然领悟一个法术，心里默念三界达人秀即可进入须弥幻境，实时观看达人秀现场，还可以暂停、倒退，任意选择会场，不过现在只能看一些宣传片和报名现场。
这个法术还可以传授，眼神交汇加上想着传授就可以，也难怪八千里之外的普通村民亦能给他们指路。
乌瑟尔去报名现场看了看，报名过程简单的要命，人都不需要到，在须弥幻境里就可以，不过到现场报名可以领一些赠品，无论在哪，报名后都会统一时间抽取排名。
到上场时间，会被传送到达人秀现场，进行最长为期一盏茶的表演，文武不限，内容不限，只是禁止了一些血腥和情色内容。
乌瑟尔跟着报名以后领了两颗辟谷丹，吃下去能一月不眠不休不需进食，光是这报名福利，就足够很多底层人抢破脑袋。
三人来得也不算晚，报名时间长达一年，足够传遍三界，目前还有半个月左右截止。
青年和尚也去凑个热闹报了名，用的名字是慧古，被无渡评价为：“你怎么不把姓甚名谁跟脚全都一股脑告诉人家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青年和尚算是被无渡磨出一身好脾气，心平气和地哄他：“师父，我要去当魔天师傅的小孩了。”
弄得无渡在他后背上自闭，连觉也不睡了，一个劲碎碎念：“不就是搞事吗我也行啊”、“拿天帝伏羲冒充人皇伏羲臭不要脸”、“回头我就找女娲举报有人冒充她哥……她老公？这个世界的女娲和伏羲用的是哪个神话？”
不知想到哪茬，无渡拍在青年和尚头顶，有些严肃地提出指令：“复盘！为什么魔天会创立这个三界达人秀，原因何在，外在条件又是什么？”
青年和尚随意盘腿坐下，本该土气的动作，由他这种清秀英俊之人做来，只觉一举一动皆是禅意。
“旨在开民智，破开佛道二教对三界的垄断。”
青年和尚上来就点题，不过思考片刻后又否定了这个答案：“不，无天和如来还未出现，凭师父你的谨慎，多半还是试探，一是为了收集三界信息，二是为了掌握主动，希望见识到这两位释迦会不会出手，底线在哪里。”
“外在条件，首先孙师兄大闹天宫，如果依照剧情惯性，玉皇大帝会去请如来降妖，不管是道家西游中的觉得麻烦不愿亲自收拾，还是佛家西游中的真心打不过求援，于情于理如来都要来镇压大闹天宫。”
“既然师父和我并未拦截到如来，到最后如来也没有来参与，必然是融合世界的剧情变动使得他顾不上天庭，也许灵山早有动荡，如此说来，其实该夺舍观音去灵山走一遭，亲眼见证，眼见为实。”
“如来避世是因，创立达人秀是果，时候未到，无天尚未出世，魔天所做的便是逼迫他们二人，逼如来出现整顿三界，迫无天参与三界变动。”
条理清晰，音色如清泉流响，连绵不断，清脆悦耳，无渡却好似还不满意，连连敲打青年和尚的光头：“一体两面，速速说来！”
青年和尚从善如流，并不因为光头咚咚作响而有任何失态：“以大局观，魔天旨在牵动三界，搅乱各人算计，不过也有另外一种思虑。”
乌瑟尔已经回到这两人身边，目光闪动。
青年和尚和无渡谈话从来不避讳他，仍旧说下去：“还有……众生皆苦。”
“神佛当道，享受香火，又对人间之事视如草芥，大地干涸，便要登坛祈雨，洪涝成灾，则要跪求龙王开恩。”
“不礼佛，佛就降你三灾五劫，人丁凋零，坐骑宠物食人而肥，哪有一丝超脱？”
“不敬道，道就断你九族生路，管你有何缘由，是否诚心悔改，谈何半点出尘。”
“不礼佛敬道，却能逍遥自在，却能自食其力，却能人人称颂，却能一方敬仰，却能成为三界达人。”
青年和尚双手合十，遥拜魔天所在，真心赞叹：“魔天在上，人人可有一技之长，凭一技之长吃饱喝足，引来他人注目，无需礼佛，无需敬道，长此以往，人人打磨自身，福祸自招。”
“要这漫天神佛何用？”
第二十五章：此界魔天无渡（三）
第一届三界达人秀的直接参加人员最终定格在三十七万左右。
不是不能继续加，是大部分人弄不懂这是个做什么的节目，不理解要干什么，干了以后又能干什么，虽然主办方是人皇伏羲，请来的嘉宾涵盖佛道兽人，依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来参加。
谁知道参加这个节目，是不是一种隐性的站队，人族在此方世界可不算什么好阵营，三皇五帝一律升仙避世，八方人杰对人族苦难也不知道是见不到还是见到后无能为力或者无动于衷，反正结果差距不大。
仙佛们瓜分人族香火，然后踩在人族头顶，倒也不是刻意作威作福，只不过是像普通人族踩在草地上，不以为意而已。
别总是说西游降魔篇或者悟空传这些西游的平行世界有多黑暗。西游记本篇塑造的也没光明正大到哪去。
狮驼国吃成狮驼岭算什么，佛陀菩萨懒得找饲料而已，能被各位菩萨佛陀的坐骑吃可是别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观音菩萨的灵感金鱼专吃童男童女，这还是常年落珈山紫竹林听佛经的呢，基本上这些大能的坐骑宠物为所欲为，最后犯事不还是带走了事。
至于你要问怎么处置，佛门的事，不就是悔过，诵经，超度一条龙，哎呀我家谁谁不懂事，我给你诵经祈福，你趁早转世投胎去做人生孩子去，不然下回我家谁谁饿了吃什么？
一脉相承的西游记后传世界观也大差不离，不过比起黑暗，后传的世界观更多是一种黑色幽默，四海龙王当得无比憋屈，泾河龙王一个河龙王敢庇护三太子，海龙王不敢管。
三万三千年前，紧那罗菩萨度妓女阿羞，用的是肉身普渡，最后被佛教直接除名，名声尽毁，灵山不收。
一千年后，如来对上黑衣无天，从头到尾不出半点力气，见面直接开溜去凡间转世，开局和美貌如花女山贼你侬我侬，然后和仙子嬉闹花丛，最后跟地府逃出来的恶灵女鬼连番激战。
那时候斗战胜佛孙悟空一人智斗三界，力战无天，最后牺牲自我，燃烧自己成为最后的无骨舍利，打败无天，然后佛祖拍拍屁股回莲座，一通封赏佛位。
这要是搁别人，不管是魔天这半部分的陆仁甲，还是无渡这半边的陈凡，能容忍别人这么不客气地摘桃子？老子连无天都宰了你跟我说这个？
不过这是猴哥的选择，就跟岳飞不造反回到风波亭迎接死亡一样，人家不造反登基才值得后人钦佩，赵匡胤这种黄袍加身的普通人心态属于让结局俗气了。
最让人无法评价的部分，应该是如来转世归来以后，封那位女山贼和那位仙子当了佛门菩萨。
无天表示：“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老大了吧？”
多亏猴哥是把无天打死了，要是度化或者留下无天一条命那种结局，指不定灵山还得出现第一个被气死的佛陀。
你咋不把谢大脚也招进来呢，我大脚婶不值个女菩萨？下回来超市冰棍卖别人一块五卖你两块，最后让刘能给你一脚踹出去。
这种如来谁不能当，我上我也行，毕竟好处我拿，送死你去，下凡转世直接投胎地主家。
要说危险，妖魔鬼怪连佛光都无法突破，还一拖二带回俩女菩萨。
想必未来的日子里，如来必定是要口舌并用，深入浅出，为两位女菩萨明彻佛礼，讲解经书真意。
总而言之，三十七万余名选手，实际观望人数应该多两位数，如果举办方没有标明食人者不能参加，也许还能再多几倍的妖魔鬼怪。
万众瞩目中，开幕仪式开启。
全场俱暗，深褐色的格罗姆·地狱咆哮首先迎着聚光灯出场，单手持双手斧，他的动作伶俐且迅速，狂野又威猛，兼具战士的优雅和凶猛。
澎湃的战鼓声逐渐响起。
开场词也简单：“加入战歌氏族，强大的战士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和更美丽的女人！砍下敌人的头颅！欣赏他们的哀嚎！”
“鲜血与雷鸣，力量与荣耀！”
“Lok'tarogar！”
这幅光影定格在格罗姆举起战斧，仰天咆哮的那一刻。
充满战意的激昂音乐风格一转，无缝衔接到怀竖琴播撒出的舒缓音乐，四周开始弥漫起麦酒和咖啡的香气，不时传来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第二位出场的是看上去有些冒失又邋遢的大叔，叼个烟斗，歪歪扭扭地戴着探险帽。
“冒险家协会欢迎每个拥有勇气，热爱冒险的新人，我是雷诺·杰克逊，你们终将听闻的，世界上最伟大的考古学家！”
光影定格在他吹出的烟雾上，逐渐飘散。
第三位导师由迷蒙的烟雾中走出，挥挥袖子，烟雾便随之散去，背景音乐一转，悠扬的笛声和缓慢婉转的萨克斯交缠在一起，虚空中花瓣飘落，魔力和元素在空气中涌动。
花瓣凝聚成几米来高的小巨人，四周环绕着奥术飞弹、寒冰屏障、火球术，随之响起的是高傲且清脆的女声：“达拉然的肯瑞托议会由来自不同种族，最强大的法师们组成，我们精研元素的真谛，明悟世界的真理，我们即是世界的未来！”
小巨人轰然炸裂，所有法术同时消散于无形，只留下一地花瓣证明着它们确实曾经存在过。
花瓣开始逐渐聚合，形成一座闭合的莲台，空灵的禅音佛唱响起。
是檀波罗蜜音，尸波罗蜜音，羼提波罗密音，毗离耶波罗蜜音，禅波罗蜜音，般若波罗密音，是慈悲音，喜舍音，即四无量心。
有不可思议之大光明云涌出，莲花绽放，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稳坐莲台，是为地藏。
音乐再变，仙气浩渺，磅礴大方，东华帝君和镇元子驾云而来，有群仙恭贺之声，有众生赞叹之声。
最终，全场光影归于黑暗。
一根火把突兀地点燃，照亮暗中的人影。
接过火把的黑色人影看不清面容，似乎赤身裸体，瑟瑟发抖。
有女性人影抽丝织布，为他披上新衣。
穿上衣服，用火烧烤食物，人影开始扭动，应该是生病后的痛苦模样。
又有新的人影出现，出外寻找草药，尝遍百草，医治好黑影，自己倒下。
有人影铸造九鼎，治理洪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有人影披荆斩棘，护卫族人，战死沙场，其血玄黄；
人影越多越多，越来越密，直到某个顶点，发生一场爆炸。
伏羲高坐龙椅，着帝皇冠冕，玄黑锦服。
正为人皇。
第二十六章：此界魔天无渡（四）
“七位评委已经入场，午时已到，阳属性参赛者即将入场，在这三界达人秀即将开场的最后时间里，我，评论员魔天，最后一次为大家介绍我们的节目。”
魔天身穿一身笔挺的黑色道袍，聚光灯追逐着他的身影，六位评委全部隐于黑暗。
“我们的节目正如字面意思，力求寻找三界中的每位达人，提供给他们展示自我的机会，在展示自我的过程中，用你的能力和技巧取悦观众，获得他们的肯定。”
说着说着，魔天一挥袍子，三百六十五个会场骤然点亮。
“选手们既然展示了能力，观众们的赞赏就是他们最好的收获，同时观众也可以对这些达人发出招揽，接受招揽后依然可以继续进行节目，但是不能再对其他人的招揽进行响应，一仆不事二主，除非……呵呵，有些话还是不太适合言说的。”
“第一轮名为海选，选手们可以在最长一盏茶时间内尽情展示自我，舞台内置了一些小机关，只要不是恶意破坏，足够容纳选手们的变化和能力。”
“每位选手都需要更多的观众来肯定，至少需要获得三百六十五位观众或者至少一位评委的肯定或招揽，选手们才能晋级下一轮比赛，每位观众有十次肯定机会，三次招揽机会，向你看中的达人发出招揽，下一轮比赛所有机会获得重置！”
七位评委所在的主会场逐渐点亮，三百六十五个分屏幻境投影同时出现，魔天深吸一口气，打起响指：“……秀出你自己！”
所有画面同时开始，主会场观众有不到百万，有能力同时关注三百多个画面的并不多，很多选手上来一下子尬住了，不知所措。
家里、后台终究和舞台不同。
很多观众下意识地就会将目光投向有勇气和自信的选手。
各个舞台画面的初始大小完全相同，不过会根据实时人气改变，人气高的很快就能放大让更多人看见。
杨婵也在第一轮，戒指算是送给她，巨灵神和部分天兵魂魄仍被囚禁其中，此刻杨婵化身黄灯，正在逼迫不同的天兵天将轮流讲述这些年犯下的罪状。
别以为天兵是什么苦差事，能在神仙手底下有编制，人家手底下流出点东西也够你吃喝不愁，要是人品爆发，水鬼变城隍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要是能转业做个土地，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土皇帝。
人家这可是根正苗红，除了见到真正的神佛仙人、有能力的妖魔鬼怪低声下气点，对凡人和那些半吊子修行者不是随便拿捏？
超凡世界里谁跟你讲法制，法制世界都没人跟你讲法制，甚至只要你作威作福地不那么过分，底下人都当你是青天大老爷了，不过话说回来，大老爷们看你稳稳当当的挣钱过日子，比他们自己赔钱都闹心。
不用言语或者行动侮辱你一番，大老爷们心里能舒服？
实际上真正的顶层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还不会特意来踩你一脚，人家哪有那个功夫，就得是这种脱离底层生活，又够不上高端档次的。
他们自认为不是底层人，挤破脑袋又挤不进真正的上层，能做的不就是一边压榨一边鄙夷底层？
杨婵所在的舞台毫无悬念地冲进前十，不是不能冲进前三，是这东西冲进前三影响不太好。
怎么着啊？让大老爷们一看，喝，你在这无中生有，凭空捏造是不是？事实？我不知道这是事实？那你这就是贩卖焦虑，制造冲突，反正怎么都是人家对。
魔天还没打算和所有的既得利益者集体翻脸，所以压了压它的热度，介绍也是很简单的：“看来不少观众喜欢听听平时听不到的东西。”
其他的都是真正的平民草根，表演的节目参差不齐，有超凡能力的在表演拿手法术，还有几个人类，混在其中，格外的不显眼。
排在第九的是个雌雄莫辩的鸡精，与众不同的是头顶没有鸡冠，而是梳成中分的灰色长毛，幻境画面上显示它正在现场下蛋，然后熟练地丢在锅里，起油，翻面，烙饼。
“食不食油饼？”
鸡精无比自然地用自己下的蛋烙饼，还对观众们发出邀请。
仔细一看，短短的时间里，鸡精不仅仅是做好油饼，还用破壳荔枝摆好盘，一身黑白羽翅化作人族衣物，两条纯黑色背带由肩膀垂下。
“世界上有五种好，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大家好，还有全民制作人们大家好，我是练习时长两年半的鸡精，为大家朗诵我的诗词：鸡德灵居五，峨冠凤彩新。五更大张口，唤醒梦中人。”
一边说，鸡精还露出鸡脚，踩着某种西域的奇异音调，随节奏舞动，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摇晃双肩，一边努力上下耸动。
观众们确实可以通过幻境品尝到鸡精的油饼，味道其实还不错，但是这只鸡精看上去线条柔和，嗓音又是公鸡嗓，敢于下嘴的人并不多。
吃到油饼的大都对这只开朗的鸡精观感还好，因此慷慨地送上了自己的肯定，不少肉食性妖怪喉头涌动。
显然看上的不是油饼，而是鸡精本人。
全场真正绷不住的只有两个人，魔天愣是半天没吐出来一个字，引以为傲的喉舌像是被鸡毛卡住，无渡早就笑得满地打滚，上气不接下气。
“你特么从哪找来的鸡精……”
两人心灵相通，同一句吐槽出口，表情微微凝固。
如果不是对方刻意训练出这么一只搞笑鸡精，岂不是说，它真的是这个世界孕育出的原生妖精？
“除去……除去文化水平有待提高，以及作为主办方的本座实在看不出这只鸡精的性别，本座认为，这只在选手个人资料里写着有些许鲲鹏血脉的鸡精将会是本次达人秀的一匹黑马。”
鸡精能听到魔天的评论，闻言捧着脸，羞涩地躲在舞台角落里，拉长语调：“你干嘛——”
更无从分辨性别了。
排在第八位的是个黄衣怪人，披着风衣，没人能看清衣服下他的表情，只有一片漆黑的空洞和虚无。
这件黄衣像道袍，又像风衣。
黄衣怪人声音仿佛从九幽之处传出，干涩且毫无感情。
他在为观众们演讲，演讲的题目也很好理解。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第二十七章：此界魔天无渡（五）
当前人气第八的居然是位人族。
虽然打扮和形象怎么看都是鬼族。
魔天也愣了一下：“这位选手资料写着人族，但是身上同时有阴气、鬼气，佐以王气压制，体内有五雷之力和两门比较偏门的雷法，不过看他做派，该是宣扬教义，已经笼络不少观众心意。”
黄衣怪人向魔天所在行礼：“魔天在上！”
魔天挠挠头，还礼于他：“你既然宣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何必承认我这魔天，一山尚不容二虎，一国不可有二君，岂不是自相矛盾？”
黄衣怪人一顿，谦逊地低下头：“天庭尚有三十三重天，从未听说太皇天、离恨天视其他天如无物，岂有谁容不下谁的道理。”
“……”
魔天摆手道：“本座不在意这些，不过你还是多注意，苍天已死这种话，莫要让天庭得知，否则少不了你太平道倒霉。”
天庭刚在他手上吃过闷亏，迁怒旁人弱者，再正常不过，就算没有这档子事，西游记里的凤仙郡可是实打实的三年大旱，原因不过是玉帝懒得去探究的误会而已。
神佛嘛，怎么会费心去探究凡人发生的事？
黄衣怪人没有畏惧，反倒低声冷笑，同时也拱手：“多谢魔天护持，不过天庭百足之虫，未必就有空……张角在此谢过。”
转过头去，张角开始不断调配符水，画一些简单的符咒，同时向观众们传达太平道的理念。
“黄天为至上神，黄神开天辟地，创造出人类。我等信奉黄帝和老子，黄帝统治时的天下是太平世界，是人族最美好的事情。在这个太平世界里，既无剥削压迫，也无饥寒病灾，更无诈骗偷盗，人人自由幸福。”
“天地之性，万物各自有宜。当任其所长，所能为。所不能为者，而不可强也。”
“上古所以无为而治，就因为得道意，得天心意。人如果能够入无为之术，身可有也；去本来末，道之患也。”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观众席的无渡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弟子的头，时不时会插上一句：“太平清领书，脱胎于道藏中的太平经，以道德经为主，阐述……”
青年和尚悄悄翻了个白眼，被无渡略微加重敲了下头，呲牙咧嘴地问道：“师父，咱们两个是和尚对吧，道藏也要学？这不是道士的活吗？而且道藏小僧十六岁就精通了，不需要您老人家科普的。”
“顶嘴！老子还没死你就顶嘴！”
换来的当然是无渡不讲道理的一通暴栗。
人气第七位是名高个子妖精。
大部分妖精有化人的能力，修为越高，化人越真实，修为不到家就忍不住化形的，那个形象会固定一生，修为再高也不会改变，总得带点原生种族的特点。
这名高个子妖精修为平平，除了脸长一点与人族无异，竟然从外表看不出原型是什么。
“本座眼拙，一时间没能认出来选手原型，不如我们就这样来一探究竟……看看它的表演。”
魔天转进第七人气的妖精会场，妖精正在唱歌，连弹带唱，三弦还挺带感，正唱到念白：“弟弟！你嘛时候是津门第一啊？”
魔天沉默一会，慢吞吞地把镜头挪开，下意识地接上一句：“……就在今日？”
那妖精瞪大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人气暴涨冲到第五，魔天后知后觉地看着这一切，这才察觉到失言。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众目睽睽之下，这妖精四周妖气弥漫，脱胎换骨，原本瘦长的身型矮了几寸，变得更为结实干练，前半部分头发掉光，后半部分梳成马尾辫，一身黑袍长衫，眉宇间戾气横生。
无渡边狂笑边把青年和尚的光头拍得啪啪作响，指着那名幸运的妖精道：“讨封！哈哈哈哈，另一个我实在太懒，连这种低级的妖族设定都忘了！看见那个霍元甲没？快看快看哈哈哈哈！”
你连走路都要我背……
青年和尚已经学会不反驳，安静地应道：“是的，师父，你说的都对。”
讨封是妖族相当有趣的一个设定。
传说狐狸、黄皮子一类危害不深的小妖精，它们的第一次化形可以说相当特殊。
正常化形，就是走和其他妖族相同的路线。
讨封不同。
这些妖精可以先用妖术伪装，哪怕伪装的不完美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别人看出你伪装的是什么人就行。
使用伪装后，这些妖怪会主动寻找人类，优先德高望重和心地善良的好人，还会挑天气不好，比如雨天和雾天的时候，人喝醉酒、没睡醒、意识朦胧的时候。
它们只需要诱导人说出：“你是什么什么人。我看你是什么人。”
它们的化形外观就可以真的变成这种人，失败的话也没什么惩罚，失去完美化形的机会罢了。
虽然魔天本人距离德高望重和心地善良两个词有八竿子远，但他足够强，从他口中讨封自然也有效。
只是本来那妖精的形象和能力怎么看都应该是音波系和操控系，如今从魔天口中讨封之后，能力和形象完全偏向物理系。
这一幕在其他种族的观众看来顶多有些节目效果，可是彻底引爆了妖族观众的观感。
尤其是那些还未化形的，讨封的成功率一直不算高，因为不入红尘锻炼的妖精们其实没那么好的演技和话术让人家说出特定的话。
入红尘的……大多数找个山野村夫、落榜失意醉酒考生，或者花几两银子找个青楼，点个接不到客人的娼妇，别说讨封，叫什么不是全靠想象力？
如果不是三界达人秀开始后不再接受新人报名，未化形的小妖怪能把傲来国挤成沙丁鱼罐头。
不知道有多少小妖愿意付出代价来换一个讨封机会，可惜，如果允许一开始不坚定的家伙报名，那么之前坚定报名的只会觉得自己吃亏。
现如今人无我有，不知道多少小妖庆幸得要死，它们也不奢求那些大佬御口亲封，只要观众们愿意说上几句好话，它们的讨封不就成了？
节目开始还没到一炷香，整体气氛已经相当热烈。
第二十八章：此界魔天无渡（六）
原定第七升到第五，新的人气第七则是名黑衣女子，头戴斗笠，身形姣好，纵是宽大的黑衣也不能完全遮挡住她曼妙的身材。
与之相对的，是这位黑衣女子正在更换第四种兵刃，前三种分别是红袖、衡钢剑、混元金锤，第四种则是更加冷门，男人中也极为少见的铁杵。
黑衣女单右手使一丈来长，半尺见宽的铁杵，势如雷霆，狂猛无俦，左手抄金丝软鞭，诡异多变，似灵蛇吐信。
双管齐下，一边虎虎生风，一边步步为营，仿佛右手正与无双猛将对战，左手则与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不用魔天开口，评委席上的格罗姆拍案而起，招揽之意毫不遮掩：“女娃娃，来我麾下，战歌氏族从来不会辱没有能力的战士！”
几乎是同一时刻，麦格娜法师也伸出橄榄枝，饶有兴趣：“对于法师来说，什么时候入门不重要，只有引路人和天赋最重要。
你能分心二用，左右开弓，拥有双重施法的天赋，又不是愚笨的双头食人魔，如果愿意跟我学习，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成为伟大的法师！”
两位评委的直接邀请！
虽然说评委之间，亦有差距，想也知道，最有分量的必然是伏羲和地藏的邀请，但对普通的底层来说，一百两和一万两的馅饼都是馅饼，都比自己捧的两文钱窝窝头要香甜。
而且，多半也轮不到他们来挑。
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完整打完两套功法，才平气调息，嗓音如空竹般悦耳：“多谢两位前辈抬爱，貂蝉在此谢过，只是貂蝉无法轻易答应两位前辈，还请见谅！”
旁人看来，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貂蝉自己也明白，有些苦涩地说道：“不是貂蝉托大，不将二位评委放在眼中，貂蝉来此，只为一件事，事成之后，加入一方势力也好，以身侍奉也好，绝无二话，只是事关重大，不敢不有言在先！”
魔天哦了一声，浑不在意地跟评委们说：“她想用自己换来大能出手，诛杀当朝董卓董太师，如果可以，顺便清君侧，清理朝堂，她便会死心塌地，如果只杀董卓，她也会服侍一生，不过不会身心俱服。”
主会场为之一静。
世俗王朝和求仙问道之人的关系应该也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很多世界的世俗王朝对仙佛毫无意义，只有一些贪图享乐的底层修仙者才会去挂名做个供奉，国师，也不乏一些世界中会将王朝和气运挂钩，还有王家血脉能作用在特殊的法术和法宝中。
西游记世界里，人神之间没那么泾渭分明，比如魏征可以梦斩泾河龙王，兼当宰相，尉迟恭和秦琼可以驱逐鬼龙。
这些人注定位列仙班，哪怕没升仙也能有种种神异。
鬼神干涉、乃至于护持、摧毁世俗王朝气运，其实是无所谓的。
不知道多少妖魔在世俗王朝身居高位，有的干脆李代桃僵，一国之主照样当得有模有样。
神仙菩萨们其实并不在乎供奉他们的人是黑头发黄皮肤还是红头发蓝眼珠，只要是人族，还供奉他们，那就是妥妥的人族正统。
若是哪天凡人不再心怀畏惧，不再信奉他们，那他们必然就成了该诛九族的人。
是以，当魔天替貂蝉说出她的诉求时，不用两位评委说什么，会场内已经是一片笑声如潮。
格罗姆用心爱的巨斧打磨着突出的獠牙，闷声闷气地吼道：“女娃娃，杀一个太师不算什么，但是战歌氏族只能培育你成为更勇猛的战士，不会因为你发起一场战争。”
“另外，如果你能说服部落中的勇士们以私人名义为你而战，战歌氏族也愿意庇护充满荣耀的战士。”
外表粗犷的格罗姆显然有颗细腻的心，几乎是在明示，兽人们不愿意以整体形式参与政治，不过也不介意以个体去帮助貂蝉。
相对的，麦格娜则表示：“肯瑞托议会可以为每个成员提供便利，就我所知，至少会有五名以上的成员愿意为你出手，未来你需要还他们的人情，不过我觉得你的内心尚且充满迷茫，并没有做好加入阵营和决定职业的准备。”
貂蝉脸色苍白，毕竟这可以说是不那么客气的拒绝。
麦格娜以火焰元素凝结出一封信，飞到貂蝉手中，诚挚地劝诫她：“不要因为你眼下的事情决定你的人生和未来，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悔恨和痛苦……这是一封介绍信，我认识个地方，他们能够处理一些脏活，而你，我希望能够好好思考你的未来再做决定。”
虽然是火焰元素的凝结，却没有烧灼的感觉，只让人觉得温暖。
上面的文字是一句拉丁语，Quamquamflorespulchrisunt，etiamalioslaederepossunt。
落在貂蝉眼里，虽然她看不懂，却还是准确无误地读出了它的本意。
花儿虽美，刺也伤人。
魔天摸了摸下巴：“啊，军情七处……我不喜欢那些阴沟里的家伙，不过他们确实可以做一些你不方便做的事，麦格娜女士十分慷慨地用她的个人账户为貂蝉选手支付了一张通缉令，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相信下次见面，貂蝉选手就可以加入麦格娜女士的阵营。”
“不过在这里我还是想要补上几句。”
说到这，魔天耸耸肩说道：“貂蝉选手和众位人族的选手和观众不需要太早高兴。”
“为什么你们真的愚蠢到认为杀掉一个不符合你们心意的统治者，世道就会变好？”
“就拿如今的汉王朝举例，你们真的以为是一个董卓造成的？十常侍，何进，董卓，本质上有多大区别，归根究底，不还是朝廷无能，臣子不考虑忠心为国，君王不能传达旨意。”
“民不聊生，上边歌舞升平。”
“天灾人祸，一副乱世光景？”
魔天叹了口气，意兴阑珊：“一切最糟的掺杂在一起，才能铸就这样英雄和混乱疯狂的世道。”
“你要支付多少账单，才能杀清这样的世道，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观众席打瞌睡的无渡似梦似醒，接过话道：“……杀清之后，三界能有几许无罪之人？”
第二十九章：此界魔天无渡（七）
几轮海选过后，没再出现什么新奇的选手和故事。
海选中间还有一些小节目，比如不同势力的招揽信息。
只能说这些家伙真的没有后世房地产广告商的想象力，种排大葱就敢说覆盖绿化，撒泡尿就敢说有温泉，没人买就是高档小区定制生活，全是大爷大妈养老就叫人文关怀温暖社区。
最惨的就是那些妖魔势力，普遍偏科严重，稍微占个土坡山头就能吟诗作对，名声威震几百里的却连千以内加减法都不一定能做对。
谁愿意跟着这种当家的？这月粮饷没发，下个月一算，得，你小子还欠我的粮饷呢，这谁受得了。
时间很快来到夜间。
麦格娜法师和东华帝君随选手一起退场，取代他们评委位置的一位粗眉大眼，阴郁冰冷，身遭幽冥之气四溢，隐约有万鬼哀鸣，另一位西装革履，小圆头，微秃，戴着金丝眼镜，永远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会场的布置也骤然一变，灯光熄灭大半，阴森的暗绿、漆黑和血红成了主基调，到处能听见低沉压抑的惨叫，却见不到任何受苦受难的个体。
魔天也跟着换了身行头，黑色的纸质长袍，沉重的铁链，还有配套的一顶高帽子，上书“天下太平”。
算上一直持跏趺坐的地藏王菩萨，几息之间，这里已经变成了货真价实的人间地狱。
“子时已到，欢迎来到三界达人秀的……夜间现场。”
魔天的声音逐渐干涩和飘渺，手里的扩音设备换成哭丧棒的造型。
每当他迈动僵硬的步伐，走过的地方就留下一摊血迹。
“麦格娜女士要睡美容觉，东华帝君不太喜欢阴晦的氛围，因此暂时退场，二位新的评委分别是巫妖耐奥祖，还有我魔天渡正在规划的第十一座阎罗殿的阎王。”
“阴司神明，不方便告知诸位姓名，总之，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
新阎王笑着向众人拱手，受礼之人纷纷起身还礼，生怕折了阳寿。
介绍过评委，魔天把帽子扶正，一不小心力气大了点，头颅咕噜咕噜滚出去好远。
掉在地上的头刚被魔天捡起来，哭丧棒一阵震动，传来悠扬的电话铃声，魔天有些尴尬，还是接起电话：“您好，这里是三界达人秀的录制现场主会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无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主持人你好，我是一名老北京啊，我喜欢你们的节目好久了，请问激情总在后半夜开始了吗？”
一片寂静之中，魔天把电话挂断，头重新按在自己的身体上，露出一个诡异且病态的疯狂笑容：“……让我们开始吧！”
夜间场的选手们也不再是传送登场，展露出千奇百怪的登场方式。
有的于场中阴影踽踽而行，挣扎着爬出地面，枯瘦苍白的手指死死叩住地面，腐烂生蛆的手臂伸出，不断向前撕扯。
有大红喜轿和厚重棺木交错，于如泣如诉，哀怨婉转的唢呐声中，嫁衣女鬼掀开棺椁，走出花轿，红盖头边飞舞着片片纸钱，嫁衣之下，冢中枯骨。
相比之下，仅仅是头颅掉地的魔天顿时显得没那么可怕。
开始不断有观众退场，无他，夜间场确实很考验观众的心脏承受能力，不管是出场方式还是出场后的造型，夜间场选手们都不是能让人轻易接受的存在。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魔天有意无意地揶揄那些退场观众，结果……退场的更多了。
没办法，退场就退吧，反正他们也会自己找个安全地方再看，就是会场内零零散散的座位，加上颜色各异的灯光，一时间观众和选手的界限模糊不清。
“才艺，或者故事，向世人展示你们怀揣的一切！”
能凝聚幽怨之气驻留人间，经阳间罡风吹拂，春雷淬炼，还神智清楚的，如果没有机缘宝物，就是执念深沉，千百年不忘的顶级鬼物，加上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鬼道可比妖魔地位更高三分。
也不知道魔天究竟用的什么手段，竟然能请动这些鬼王出赛。
按照道理来讲，有地府、有黑白无常、有勾魂使者在的世界，怎么会有人间鬼存在？
这就像官差和通缉犯，再多再强的官差也不能保证辖区内一尘不染，因为总会有新人，新的罪恶出现，不是因为有官差才有通缉犯，而是反过来，有通缉犯才有官差。
略过几个吞食阳气，不停夸耀自身本事的女鬼后，主舞台画面开始播放。
“妾身曾是一位新任县令的家眷，生前是他的独女。”
碰巧被魔天选中播放的女鬼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岁，一副官家小姐的打扮。
这位女鬼摘下自己的头，细心梳理着一头青丝，每梳一次，污浊的臭水由梳子上滴落，地面很快腐蚀得坑坑洼洼。
“家父捐了个偏僻之地的小县令，上下打点，结果准备的不是很充足，散了各路神仙，到了赴任之地，没有足够的银两喂饱手下的令史、小吏。”
和说起这些事情就变了个人的杨婵不同，女鬼说起这些异常的冷静，仿佛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东西。
“于是他们便串通好城外的山贼，在家父出城带妾身和娘亲踏青的时候，杀死父亲，掳走我和娘亲。”
“在……整个山寨最后一个男人从妾身身上离开时，妾身目睹为了让妾身活下去，娘亲临死前仍在曲意逢迎，目睹她宁可少几个男人碰妾身，卑贱地答应他们一切肮脏的要求迎合他们。”
“后来妾身被他们卖掉了，转手卖到山村里去，买下妾身的是那里的村长儿子，妾身要给他做续弦。”
“他最喜欢的，就是给妾身穿上官家小姐的衣服，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撕碎。”
“他的前几任妻子都被凌虐而死，妾身也不例外，在被殴打到没有一处好皮，在牙齿掉光说不出半个字之后，在村长家农忙丰收后。
关在地下笼子里的日子太长，实在记不清过了多久，他最后一次给妾身穿上官家衣束，请来全村的人。”
“男人们失去兴趣后，那些农妇用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言语辱骂妾身，下贱的娼种，短命的灾星，招惹男人的母狗。”
“用指甲，用木棍，用口水。”
“那条供养全村饮用、洗漱、洗衣、做饭的臭水河下游的沼泽，妾身被剥光之后，倒栽在河中。”
“据说这样滋养出的河泥，来年可以保证他们的土地肥沃。”
梳理着长发的官家女鬼手一顿，眼角的血泪和发间的臭水一同流下，还浑然不觉，讶异地问有些不忍再听的观众：“……怎么了？”
第三十章：此界魔天无渡（八）
“阿弥陀佛，众生愚昧无知，世人皆苦。”
地藏王菩萨佛号悲悯，双手合十，向女鬼行礼，面色平静：“女施主，贫僧愿为你颂往生经，度你苦厄，解你戾气，世人不修佛，如同坠魔道，方有无量劫，愿众生早知佛理，修大乘佛道。”
回应他的是女鬼更为诧异的疑问：“怨气？什么怨气？”
“妾身到此，可不是为被大僧超度而来。”
“大僧见妾身有半点怨气？”
地藏闻言，真正开佛眼观之，确实如女鬼所说，虽是阴鬼之身，并无怨气缠身。
饶是地藏见多识广，一时间也为之动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心胸宽广，佛心天生，来日转世，必有福源广进。”
坐在地藏旁边的耐奥祖微微皱眉，向魔天提问：“能不能给我换个座位，基尔加丹的味道熏得我想吐。”
魔天有些尴尬：“佛教就是这样的嘛，如果你身上有一点点好，你就是有佛心佛缘，就是有佛性。
如果你有什么不好，你就需要佛家度化，被打了要把另一边脸送上去，被杀的应该原谅杀人的，被强暴的就该乖乖找个老实人嫁了，不然怎么会被统治阶层大肆宣扬使用？”
一边向耐奥祖解释，一边调整座位的魔天十分为难：“不好意思，有谁愿意坐在地藏菩萨旁边的？”
无人应答，即便是外貌粗野冲动的格罗姆也闭紧嘴巴。
看似问座位，绝非问座位。
还是坐主位的伏羲挥手：“莫作他言，让地藏菩萨坐我边上就是，这位选手，不必理会他二人，朕亦觉得，你心胸博大，但若说毫无怨气，有失常理，能否为朕解惑？”
官衣女鬼的身子捂嘴轻笑：“陛下客气了，妾身不是圣人，自然也会怨，会恨，可若是所恨之人已经伏诛，得到该有的惩罚，妾身并非穷凶恶极之辈，怎会有旁的怨气？”
地藏闻听，不免追问：“你杀了人？”
痛心疾首，悲天悯人。
官衣女鬼笑道：“这位菩萨好生奇怪，妾身本就是恶鬼，杀人不正是妾身分内之事？菩萨该问的，是杀了几许。”
格罗姆不屑地看着地藏，冷哼一声：“矫揉造作的两面派！明明这鬼娃娃诉说自己过去他一脸平静，现在又为死去的废物惋惜？真让人恶心！”
兽人对善恶观并不敏感，强者为王，适者生存才是第一道理，但是地藏表现出的前后态度不一，带来的不适是所有人通用的。
正如魔天所说，佛家不鼓励反抗，奉持戒律，慈悲喜舍，四大皆空的教众才是好信徒，人家打你杀你侮辱你，你应该一笑置之或者原谅他。
但是你又不能用同样的理由去故意招惹佛陀菩萨，因为人家有最终解释权，“佛也发火”，或者说，金刚怒目。
简单总结就是，对佛陀菩萨来说，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我便金刚怒目；
而如果是信徒受苦，你便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看他娇妻美妾，家财万贯，长命百岁的时候，你还能乐出来为他高兴，你就算修成佛法了。
不说这些，地府是妥妥的道教领地，能发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进而强行插手入驻地府的人，几句指责和鄙夷带给他的感觉犹如清风拂面，半点影响也无。
他仍顺着官衣女鬼的话问下去：“那施主，你杀了几人？”
“一人未杀。”
魔天站到官衣女鬼身前，挡住地藏可以说质问的目光：“正如本座请动您来做评委，本座给每位参加达人秀的选手开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不然，菩萨以为，魔天渡的新阎罗殿是建给谁的？”
“正是那些其实该死，又阳寿未尽的东西，魔天渡尊重地府，不会篡改生死簿的决断，所以会让他们在人间接受刑罚，阳寿耗尽，再下地狱。”
“菩萨若是没有疑问，节目便继续。”
一阵沉默。
地藏震惊地看着不耐烦的魔天，发出疑问：“你囚禁并折磨了那些凡人？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来审判他人的命运！”
“呃，其实不止是凡人，还有海量的妖魔鬼怪，神仙菩萨，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还有，本座魔天。”
魔天露出温柔和蔼的笑容，身后隐隐有狂野魔气升腾。
“就凭这二字，本座审判世间一切，菩萨不服？”
“来打我啊？”
在魔天的质问中，地藏菩萨与他对视片刻，将头扭到一边。
魔天嗤笑：“谅你也不敢！”
“满口慈悲度化，面对佛敌便让，这等菩萨，本座亦做得！似你这般欺软怕硬，临阵退缩的菩萨，还是莫要教人笑掉大牙。”
“不论如何，都不是你质疑一位选手的底气，道歉，或者滚开。”
魔光涌动，扑向地藏，地藏脸色变幻，双手合十，在佛号声中消散。
“阿弥陀佛！”
赶走地藏，魔天转过头，对官衣女鬼亲切地表示：“对不起这位选手，因为我们举办方的一点失误耽误了你的时间，你可以继续说你的故事和梦想，耽误的时间顺延就行。”
“谨代表本座的私人名义，还有整个节目组，向你献上歉意。”
官衣女鬼慌忙摇头：“魔天说笑，妾身仇人早被您赋予的力量囚禁折磨，妾身来此，仅仅是为了遵守您的交换条件，一介残花败柳，已死之人，说什么梦想，不是笑煞旁人。”
“……”
魔天用手里的哭丧棒挠挠脖子，幻化三百六十五名分身，出现在每个舞台上，十分无奈地问这些夜间选手：“……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大部分夜间选手都是受过他恩惠的小妖、鬼族，人族，此刻被问，又不想对恩人说谎，又明知魔天不会喜欢他们的答案，只能左右为难。
还是有少数轻轻点头。
“没想到还得主动解释这种应该是常识的东西，让本座想想，怎么委婉地措辞。”
三百六十五位魔天神态、表情各不相同，但同样的话语在他们口中响起。
“别他妈犯傻了！”
相同的愤怒和咆哮如出一辙：“残花败柳？已死之身？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是受害者！而受害者无罪！”
“不是你们选择被侵犯！”
“不是你们选择被践踏！”
“不是你们选择被杀死！”
“你们不是选择成为受害者，你们每个人只能被迫为其他人的恶性买单，这怎么就是你们的错了？！”
“你们觉得自己应该被嘲笑？”
“你们觉得本座让你们主动说出痛苦的过往，是为了取乐，是为了博人眼球，是为了这该死的达人秀吗？！”
“是要你们面对现实，接受现实！”
“糟糕的事情总会发生，而你，你们，不该认为这些扭曲的事情发生的多，就真的认为它本身合理！它甚至不该存在！”
“错的是世界，不是你们！”
“错的是这种世道，不是你们！”
“错的是犯下恶行的恶人们，从来不是你们！”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因为邪恶横行，恶人太多，错的就变成了对的！”
“自卑？痛苦？实在是愚蠢至极！”
“只要你还有一双手，那就用手打他！”
“你还有一双腿，就用腿踢他！”
“双手双腿断了，那就爬过去用牙咬他！”
“匹夫一怒，玉石俱焚，你必须让恶人知道作恶绝对不是轻松安全的事！”
“如果你担心敌人太多，太强，报仇反抗是以卵击石，害怕失去更多，那也没关系。”
“你只需要抬起头来。”
“苍天无眼……”
“魔天在上！”
第三十一章：此界魔天无渡（九）
“你我如逆旅，生来皆凡物。”
“如果我们还不团结一致，那不就是活该被强大的力量踩在脚下吗？！”
“本座保护你们，正是希望未来有一天，你们能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即便不是亲自出手，只要你们还存在，还记得，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就是给这不公平的狗屎世道最大的一记耳光！”
官衣女鬼身前的魔天双眼目光炽烈如火，魔气涌动，最终只是伸出手，覆盖在官衣女鬼仍在不自觉流出血泪的双目上，喃喃道：“错了，他们都错了……”
官衣女鬼捧着自己的头颅，下意识问道：“是什么错了？”
“他们错在不该在本座插手的世界，做本座见不得的事啊……”
魔天轻轻拭去官衣女鬼的两行血泪，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蹲下来靠近她双耳：“偷偷告诉你，未来漫天神佛妖魔，任何自视有能力欺压他人，并付诸行动的存在，他们都要死，而死之前，他们会在将近永恒的折磨中存活。”
这句话没有被广播，官衣女鬼震惊地看向魔天，好半天才说道：“既然如此，妾身也许知道，未来道路何在。”
魔天似乎能够看穿她的心思，缓缓摇头：“那是本座的道，如果你没有认真思考，仅仅因为感谢和向往想走，并无必要。”
“好了好了，不要因为一点点的插曲坏了兴致，感谢27号选手克服悲痛为我们讲述的故事，故事中所有出现的反派都已经得到本座认为他们该有的惩罚，希望选手可以在接下来的比赛过程中找到想走的道路。”
“另外各位评委和观众可能并没有仔细阅读所有条款，本座在此重复一次第四条。”
“有任何对选手的攻击和冒犯，视为对主持人魔天的挑衅，天涯海角，九天碧落。”
“魔天将至。”
夜间场五轮过去后，那些泣血的文字和故事让人有些心神疲惫，加上不少观众其实并不认为自己算是被奴役践踏的部分，共情不深。
第六轮一开场，有位让人怀疑是报错场次的选手，上来就先声夺人，堂而皇之地宣布：“各位观众，各位评委，你们好，我是未来的三界魔道之主，来这里招募我未来的属下！”
由于惊人的发言和新鲜感，这位选手的人气迅速上升，直接攀升至榜首。
“1876号选手，来自鬼车族的千枫。”
魔天背出这位选手的资料，并做出简单介绍：“鬼车一族是传说中的九头鸟，主不详，千枫选手本来是扶桑谷梧桐林那些凤凰的附属，那时还未化形成功？
后来本座杀光了那些烧鸡，一众附属四散奔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千枫选手。”
千枫挺起胸膛：“不错！魔天在上，正是我！如今我已经成功化形，准备迈出征服三界的第一步！”
“本座并不记得有发给你参赛资格……”
魔天真身出现到千枫所在舞台，微微一指。
其背后的幻境投影立刻投射出千枫和另一个身影。
看上去千枫正在苦苦哀求另一人：“哥，你是我亲哥，求你了，名额让给我呗，回头我成功，亲自给你当媒人，向高老大下聘礼，求你了。”
另一人穿着平凡，乱发遮住大半面目，颓废憔悴，闻言有些恼火：“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你我兄弟，让给你也无妨，但让我再听见你开高老大玩笑，你瞧我手中利剑认不认得你！”
魔天愕然：“本座只说节目开始后不能有人员变动，倒没说之前能不能转让资格，算你过关，请继续表演或者演说。”
千枫丝毫不为魔天曝出他的过往退缩，还向魔天行礼：“多谢！现在我实力不足，短期内估计无法招募您，但是未来等我势力建成，必定有魔天一席之地！”
“……那还真是谢谢你。”
“不必客气！”
这家伙半点也不谦虚，自信满满。
“我并不是很强，但是会一直修炼下去！”
“我不敢保证每个属下的安全，但是我保证会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我能听到世界的声音，世界渴望被征服，所以我出来响应了它的呼唤！”
魔天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千枫：“扶桑……千枫选手，你能说几句家乡话听听吗？”
千枫爽快应下：“当然可以！俺様は未来の天下一品だ！”
是这个扶桑啊！
难怪那些凤凰临死前说的话都是些“可恶！吾等永恒之火焰竟在今遭熄灭！”、“邪恶……你永远无法阻挡我等正义！”的遗言。
魔天脸上的表情更怪了，这个日式热血男主思维模板的小妖怪实力占据个山头足矣，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和勇气要当三界魔道之主。
别说，他还挺谦虚，不是三界之主，只要了魔道。
平心而论，魔天不喜欢他，这种正面性格的角色仿佛身上永远有一团火焰，燃烧自己，照亮黑暗。
作为要被驱散的黑暗，谁会喜欢那种朝气蓬勃，积极向上，让人无法直视的光？
魔天意志的代行者，主评委伏羲的手指滑过代表“晋级”和“失败”的按钮。
结果显而易见。
一连十天的海选过后，达人秀进入空窗期，选手数量锐减至一万五千余人，有许多人在获得了心仪的招募后就退出节目转为观众，他们失去了参与后续节目的权力。
也有少部分不那么短视的选手选择加入势力后继续进行节目，还有些选择对目前的招揽持保留态度，希望在后续环节得到更好的招揽。
与此同时，地藏菩萨被魔天渡三界通缉，他质疑了三界达人秀认定的选手并拒绝道歉，视为挑衅，魔天许诺千年法力、适合使用者属性的上等法宝、和一次未知奖励三选一。
提供地藏行踪线索的奖励百年法力、中等法宝。
第十一阎罗殿正式昭告天下，投入运行。
为期一个月的简单休养和训练过后，一万五千名选手真身齐聚傲来国，所有评委齐齐现身。
无渡抚摸着自己的光头，在傲来国上空投影出自己的脸，面无表情。
“欢迎来到第二阶段，各位选手们。”
某样东西在无渡口中被嚼碎，吐出残渣，满嘴鲜红。
“第二阶段中，贫僧无渡担任执行导演，全权负责所有选手的行为和指示。”
浩瀚广博的纯正佛光扩散开来，无渡宝相庄严，作慈悲状。
“请诸位……上西天。”
第三十二章：此界魔天无渡（十）
众选手一片寂静。
挺好，已经不会因为一点言语就激动。
无渡轻轻咂舌，掌中幻化出一片佛光，但见那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列在灵山仙境，婆罗双林之下，口诵佛理。
“此乃尔等目标终点。”
无渡慢条斯理地为众人介绍，佛光刹那生灭，又成五洲四海，千百流光贯穿掌中世界。
“心怀敬畏，可见真佛，尔等可任选道路方向，徒步走上十万八千里，经三三之劫，九九之难。”
“修行圆满，然后呼叫贫僧将尔等传送到灵山。”
众人又是一顿。
你这和尚对灵山真佛哪来半点敬意！
而且劫难之后难道不该豁然开朗，抬头可见灵山？怎么还需要你传送！
“求佛之路，道阻且长，考虑尔等有不堪寂寞，实力尚浅之辈，特许选手间互相组队，最多不超过四人。”
“节目组会全程录制并保证各位选手的生命安全，遇到紧急情怳，心中默念魔天无渡，贫僧便会现身，每人仅有三次呼唤机会，第四次呼唤便会退出节目，传送到选手指定的安全地点。”
“节目过程中，请谨言慎行，切勿引导不良风气，一经发现，立即逐出节目，视为挑衅魔天本人。”
“视人气与赛程进度，增加选手官方推荐每日出场时间。”
“为避免一些麻烦，本环节中选手可以选择模糊面容以及假名，节目组会尽可能保证不泄露选手个人信息。”
除去耐人寻味的最后一条，其他规则还算比较好理解。
宣布过所有规则之后，进入为期一盏茶的自由组队时间。
当然不需要选手们到处去走，虚拟界面上发布组队信息即可，时间是用来给选手们简单认识和熟悉的。
“醒见残星与浮月，鸣惊天下与梦眠。”
“头顶峥嵘，身披金鳞。”
“腥风血雨探花郎，白衣祸世花城亡。”
一时间各种诗词淹没会场，那些没出生在神州大地的人多少有些尴尬，连嘴都插不上，还发生了本来组好的队伍因为一首诗词的质量发生变动的事。
“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这首诗词一出，现场的交流为之一滞。
青年和尚慧古身穿白色僧衣，腰间紫竹短箫与三尺青锋交错，唇红齿白，端得是无双风流。
诗是好诗，不过严格来说，好的诗词也得配环境和人物。
负尽狂名十五年……你寄吧谁啊就狂名。
西游世界中，这类诗词都是吹捧自己，比如大公鸡打鸣就敢说号令日月，去村子里猪圈偷杀两个小猪崽就敢叫小儿止啼，吹呗。
但你要是吹的让人觉得有违和感，相对来说有点丢人，你说自己天地同寿，日月齐名，不算什么，大家都这么吹。
只要你别吹的像封神世界里陆压那么夸张，大家会理解。
可要是你吹的比较低调，别人很容易认为你并不是在吹，是在夸耀。
夸耀真实发生的事。
在场各位没人听过有什么出名的和尚菩萨叫慧古的，化名更不太可能。
虽然说佛家有个说法，佛陀菩萨化身千万拯救世人，但大多数还是有名有姓，最不济有个前缀。
比如观音，就有诸如“竹篮观音”、“送子观音”的化身，类似如来真佛这个级别，恶怒欲念化身大黑天魔神，大日如来，那都是有名有姓的。
没听说哪个大能的化身会叫慧古。
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有其他事情带走了旁人的注意力，激增的组队邀请表示大多数人其实还是吃这套，不知道底细之前，没人会主动去得罪这种疑似大能化身的人。
组队时间过去，还有三千多人选择独行，并不要求强制组队，这些人自认实力尚可，又或者没人愿意和他们组队，便孤身一人。
“时间到。”
无渡拍拍手，所有的言语便同时封存，他打了个哈欠，竖起一根手指：“各位选手可以以任何方式赶路，但只有不催动法力，以人族形态徒步行走才可以算入里程总数，劫难以评委和观众主观判断是否够格，只要心中有路，处处可达灵山……麻溜痛快地上路，老子困死了。”
说到后边，无渡越来越不耐烦，足踏大地，异变突生，每位选手脚下精准无误地出现适当大小的莲花，送他们上天。
“吒！”
依照分组，几千颗流星奔向四方，而无渡擦擦眼角的眼泪，用手扯住脸皮，喃喃自语：“应该没什么问题，有问题也就那样吧，天王老子也不能碍老子睡觉的事……”
魔天一脸无语地出现在无渡身边，语气无奈：“这场万人直播上西天是你的主意吧？你好歹关心一下啊！而且有好几个你我心知肚明是谁的家伙也混在里面，你不担心？你徒弟在那里……”
“求佛，上什么西天，好话让你都给说得那么吓人。”
整个人搭在魔天身上的无渡摇摇欲坠，勉强打起精神：“而且是我愿意这么困？还不是因为你非要修炼那个破功法，别跟老子扯淡，那几个家伙没有一人选择独行，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乱子，充其量是个时间线混乱的艾泽拉斯世界，能有多少动荡。”
“也是。”
魔天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十分嫌弃地推开无渡，躺在草地上，看着悠悠飘荡的白云蓝天：“能有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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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
阴森潮湿的地牢通道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惨叫。
慧古、千枫、雌雄难辨的小鸡子，还有一位长脸妖怪，四人竭尽全力在地牢中奔行，长脸妖怪十分恼火：“十秒钟！你只用了十秒钟！就激怒了一位狂信徒级别的神职人员！”
千枫不好意思地回应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好吧！谁会知道那么正经漂亮的冰山大美人身上会有风干的香蕉！我只是嘴贱！仅仅是嘴贱问了一下！”
“我只是关心她的感情生活，没有任何不尊重她和她的信仰的意思啊！”
猛虎的咆哮和愤怒的女人声音从地道后边随之传来。
“以月神艾露恩之名……”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第三十三章：冰封混乱之治（一）
“香精煎鱼食不食？”
“香菜凤芢鸡食不食？”
“你个鸡妖做鸡相关的食材不会觉得别扭吗……”
逃跑的过程中，小鸡妖不停向追赶他们的女祭司示好，端出各种拿手菜，只是人家不买账。
大部分精灵别说吃荤，连素也未必吃，暗夜精灵族凭借月光和树木提供的生命源能就能活得很好，不需要这类低等的能量提取过程，偶尔满足下口腹之欲也就是了。
四人之中，慧古最为闲庭信步，端着半罐核子可乐啜饮，小碎步向前，一样能追上其余三人，还有功夫问小鸡妖不相干的话题。
小鸡妖匆匆回答：“人会认为自己是猴子吗？”
一语道破。
差距太大的话，很难让优越的一方自认为和低等的一方具有共同性，别说人和猴子，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你去问问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等人，他们会认为自己和土里刨食，黝黑精瘦的同胞是一种人？
长脸妖打断他们俩：“快想办法逃出去！这地牢里有古怪，我一身修为百不存一，与凡人无异，不是那祭司有古怪，便是这地牢本身有问题！”
留下瓶盖收好以后，慧古开始减速，手印变幻，为三位队友加速，小鸡妖和长脸妖先是吃惊，随后毫不犹豫地逃跑。
只有千枫犹豫再三，反而留了下来。
骑巨大白虎的紫色美人很快追上来，慧古双手合十：“Elune-adore，kaldorei，quel'dorei，请原谅我同伴的无礼。”
千枫茫然地看着慧古，眼神活像是看神仙：“你还会暗夜精灵语！你在跟她说什么？”
慧古用手指勾勾下巴，十分认真：“我说，你好。”
“……”
白虎女祭司停下脚步，高傲地向慧古宣布：“你的同伴冒犯了艾露恩虔诚的信徒，他必须以鲜血来清洗自己的罪过！”
严格来说，女祭司骑乘的白老虎本身就很高大，即便刻意配合女祭司低下身还是很高，加上女祭司刻意抬起下巴……慧古和千枫只能看见她保养极好的紫色皮肤。
慧古不慌不忙地坐在地上，阵阵月华自周身散出，沐浴着清冷的光辉：“贫僧认为，艾露恩并不是喜欢鲜血的神明，仅仅是个误会，是可以说清楚的。”
女祭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中短弓不再时刻火光四溢，但还是没有直接放过两人：“今天是我族的大日子，如果解释不清，我会让你们知道，死亡从来不是痛苦的终结！”
“噗嗤。”
慧古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解释：“抱歉，平时一般是贫僧师父才会这样说，听着太过亲切，并不是瞧不起祭司大人您，而且贫僧觉得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和好地方，您应该有其他要事被我等打断，何不办过您的事，出此地牢再说？”
女祭司上下打量慧古许久，竟真的调转虎头。
心有余悸的千枫悄悄问慧古：“哥，现在怎么办，我们伺机逃跑？”
慧古把玩着指间月光，表情淡漠：“那位老人家是去释放探望地牢的囚犯，同时又是狂信徒级别的神职人员，容不得任何人质疑她这位月神的代言人决定，你觉得她这种身份一人来此，是为什么？”
千枫恍然大悟：“对啊！她应该前呼后拥，再不济也该有随行信徒，那多半是她自己决定，没人向任何人说起，可是不对吧，地牢里不该有狱卒？”
“你以为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慧古脚底生风，向女祭司离开的方向追去，头也不回地问：“你希望面对一个刚刚屠杀了不遵从她命令的狱卒的人，还是拦下她，好让我们跟着也有一线生机？”
“如果她连同族也杀了，那两个外人的死又能在她心里掀起多大波澜？”
千枫心头略做算计，立刻正色：“不能让无辜的人去死！我们快去阻止那姑娘吧！顺便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个女祭司会听你的？”
“她听个屁……”
慧古脱口而出，说出来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跟师父待久了，抱歉。
对她来说，重要的不是说什么，而是谁来说。
如果贫僧没有显露她所信仰的月亮系能力，你我的下场就是化作地牢里的白骨。”
千枫像是在听天书，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在这么一会功夫就想到这么多，还找到对应的应对方法？你也太厉害了！”
很可惜，他的称赞没有给慧古带来任何骄傲的情绪，反而让其皱起眉头：“贫僧自认对施主并无冒犯，何必挖苦？这么点基础思考，若是贫僧师父在，指不定就该骂贫僧反应太慢想的太少，回头罚贫僧不准吃肉。”
两人脚步不停，千枫像是发现新大陆，问题止不住地往外冒：“可你是和尚，怎么会吃肉？”
“哎。”
慧古十分耐心地为千枫解释：“一般佛门也是吃肉的，这肉一般称为三净肉，三净指不见、不闻、不疑，即眼不见，耳不闻，不为己所杀，后续还有五净和九净，若真不吃肉，哪来那么多肥头大耳的和尚占着佛田养大爷。”
千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而问道：“那你吃什么肉？”
慧古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当然是红烧肉，用冰糖炖，可乐也行，就是上色会有点怪。
锅包肉也不错，但是贫僧和师父做得不太好，那个裹面的手法实在是……我们到了，下次再说。”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女祭司和一群戴着面具的斗篷人剑拔弩张，眼看正要动手，慧古大袖一挥，斗篷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祭司顺势看向这边，见是慧古，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丢下一句：“不要过来。”
从善如流的慧古为自己和千枫施加了女祭司无法看破的隐身咒，默默跟在女祭司后边，又向下走出一小段。
地牢的最深处，女祭司走下白虎，拨动机关，轻声对地牢里的囚犯说道：“伊利丹，是你吗？”
地牢里传来嘶哑且颤抖的回应：
“泰兰德？真的是你的声音，在黑暗中度过一万年的漫长岁月后，你的声音还是如同皎洁的月光一般照进我的心中。”
漫长的沉默之后，女祭司再次开口：“军团回来了，伊利丹，你的族人再次需要你的力量。”
在地震和颤抖中，地牢塌陷，幽绿色的邪能火焰四溢，却全都避开了女祭司，那嘶哑的声音满是疲惫，但无比坚定。
“我会猎杀那些恶魔的，泰兰德。”
“那只是因为我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