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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全文阅读

作者:悟空嚼糖     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txt下载     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4章 后勤匠人王葛

    王葛凌晨寅初时才把草绳搓完。因她平日习惯了劳碌,又是在紧张的比试里,所以自身并不觉得疲惫。

    “考生通过。”

    她揖一礼,欢喜前行。

    但是几个器物架都选不了模子后,欢喜变着急。紧邻草绳的下个器物架上,是一件蓑草制成的蓑衣……外加一个草篓。草篓的材料有三种:芦苇、杞柳茎、蒲草。她若选这组模子,考试结束前能否制完都不一定。

    再下组模子:一张大草席……加两个刚才那样的草篓。

    然后:五双普通的草鞋,三个草篓。

    王葛郁闷不已:莫非官府其实急缺草篓?然后随意搭配点别的?

    终于遇到如厕的地方了。地方不大,占一个器物架的空位,因两侧都有挡板了,前后各加一挡板正好。但充当前门的挡板有个窟窿是啥意思?她推门进来,窟窿位置是闩门的横木。

    明白了,横木的里侧肯定有标记,在里面闩上,外面的窟窿里就能看到标记,代表茅厕里有考生。

    啧啧啧,太先进了。不方便的是里面就一个大木盆,她都快劈成一字马了。

    出来后,下个器物架……王葛惊喜至极,眼睛瞪老大。就一个小草筐,里头有俩麦饼。她慌不迭端起筐,只是地上咋没材料?还有,饼是道具吗?搁哪?

    对面的巡吏使劲憋笑,脸上看起来格外凶:“此处不是器物架,这是剩的考生晚食,拿一个饼,放下筐!”

    “哦。”王葛厚脸皮惯了,立即举手问:“有水吗?”

    巡吏朝她前方一扬颌。

    王葛揖礼。前行几步,果然,下个器物架上摆满了水碗。饼里有肉馅哩,馅还很多哩。坏了,后方咋还有考生过来?

    莫非从竹器棚、或木器棚里出来的?

    王葛连灌两碗水,狼吞虎咽往前走。

    下个器物架、下下个皆为空。

    然后她看到了下组模器……捆绑在一起的两双方头履,下边那双略大。目测上下两双的制式、材料都相同。制式属满耳草鞋、加绊带;材料为葛藤加芒草,鞋体宽大,单底。

    跟她匠工考后在清河庄临时匠肆制的方头履一模一样。

    她问过桓真,这种草鞋大多是行军打仗时,普通士兵穿的,为了走路轻快、耐磨损,脚掌位置编织的厚实,脚后跟则薄。

    这时后面的考生遭遇了和王葛一样的郁闷经历,将盛麦饼的筐当成了模子。

    王葛把这两双草鞋抱在手,然后钻进器物架底下。

    是的,架子底下就是考生睡觉的地方,铺着隔土地的草席,几乎是一躺,顷刻间她就睡着了。

    咚!远处有扬名鼓响。

    王葛脸上现出几分挣扎,没能睁开眼。她梦中恰巧也出现了鼓音,梦境里风疾,怎么都吹不走阻挡视线的雾。

    “我独南行……于林之下……”

    我独南行、于林之下……

    雾里似拱上来千千万万个声音,每个声音都将她头发吹起、又揪着她的皮肤往雾里扯,扯的她浑身都疼,好像要碎裂掉。

    王葛吓坏了,偏偏在梦里无论怎么恐慌、也知道是在做梦,但就是喊不出声音,醒不了。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她的质问卡在嗓子眼,卡的越来越堵。

    突然,一声轻脆金属响!是她前世最常用的刻刀!从上掉落,化巨大刻刀,为她劈开前路一道缝隙,雾随之滚滚涌入刀之路。

    咚、咚、咚……

    鼓声随雾变淡,开始清晰,不再像之前总隔了层瓮似的。

    咚咚咚咚咚!

    鼓声骤然剧烈,她脚下一空、失重坠落,终于醒了过来。

    天微亮。她后怕的急喘几声,被可恶的梦吓出了一身汗。拣起草鞋,钻出器物架,把材料抱来制作区。这种单底草鞋,在汉代以前被称为“屦”,汉代以后才称为“履”。王葛其实在桓郎君当时讲解方头履时,就听出了暗示,朝廷正在哪个地方打仗,需要大量的方头履,跟南山木匠肆急雇匠工制箭竿的原由一样。

    她放缓心态,箕坐于地,搓一段长长的芒草绳,用自己的双脚当靶具,另头缠于腰间,形成靶状。这就是制作草鞋、除了草料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最原始方法,跟她去年在乡里争夺“匠员”比试时一样。

    但两种草料并用的方头履,比一般农户常穿的复杂多了。她按照模器的经、纬构造,继续搓芒草,两株芒草为一股,搓成两股制式的绳,作为草鞋底的“经绳”。葛藤加芒草一起搓,为草鞋之“纬”。每穿一个来回,都要将草绳往自己方向摁压,使其紧密。

    草鞋跟草绳一样,似乎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对在前线打仗的晋朝普通士兵来说,他们不需要那些高雅的艺术品,他们很可能每天都在急需草鞋,减少双足磨损的痛苦。

    慢慢的,王葛心头酸涩,心疼起那些普通士兵。此非矫情、非圣母!她前世就崇拜军人,今世也一样。自己无法去前线,那就为他们多尽一份匠人的力量。她决定了,此次考试后,每天但凡腾出闲空,都要制这种草鞋,多多益善,攒起来后,要么通过南山、要么通过桓亭长,将草鞋捐给前线。

    现在,唯希望她的虔诚之心,灌注于这两双草鞋里,能让士兵们穿的更久一些。

    日出日落,又是一天过去了。

    五月十七。

    王葛走出草编棚,刚出来就跑。当然,不止她一人在跑。

    跑回起点后,看到休息区并无提前完成比试的考生。

    她进竹器棚还是木器棚?时间不会允许她选两个了,那就竹器!因为一开始进木器棚的考生肯定最多,好制的必然已经没了。

    进来后,第一个、第二个器物架均是空的。

    第三个器物架……王葛略微犹豫,是组合模子:三握算筹。目测每握至少二百多根。选是不选?材料里的工具倒是齐全,有篾刀和圆豁刮刀。

    入口一下涌进来三个考生,没时间给她犹豫了,立即把模子拿进材料筲箕。这个筲箕挺大,里面是摆放整齐的竹秆。

    下午。

    王葛成绩再过,又选一组模子,是一筲箕毛竹所制的好似甲片、长形的弧状器物。每一片都是三寸长、一寸宽,两侧各上、下穿孔。

    无论筲箕里的模器,还是地面上的毛竹材料,都经过特殊处理了,比原本就坚硬的毛竹还要结实。

    这一定是给普通士兵、或乡兵制的竹臂鞲。晋朝已经百废俱兴,对铁匠肆的管理极严(庶族再富有也不允许经营铁匠肆),但普通士兵、乡兵还是无法配足铁臂鞲、铜臂鞲,只能用坚硬的竹臂鞲替代。

    工具提供了篾刀、刮刀、尖锥、锉刀、手套、操作厚木板,很是齐全。王葛数了数,模器共有二百片。

    “呼……”习惯性的深呼吸一下,她为自己鼓劲:王葛,从现在起,你把自己想像成也在战场,你就是负责后勤的匠工,你就是后勤兵!前线的将士在急需物资,在等你加紧制作。你不能拖后腿,你学手艺能用在实处,比会制精细工艺品还值得你骄傲!

    加油吧!后勤兵王葛!

第135章 技不如人的差别

    五月十八。苇亭。

    王荇独自坐于木亭中,亭旁往来的人少,他可以一遍遍静心诵书:“夫人为子之道,莫大於宝身全行,以显父母。此三者人知其善,而或危身破家,陷于灭亡之祸者,何也?”看到袁郎君骑马过来苇亭,他停下背诵。

    “袁阿叔。”王荇揖礼。袁阿叔面冷心善,虽然每次都不应声,但自己绝不能失礼。

    袁彦叔胡子拉碴,脸上、脖颈黑皴覆风尘,比前几日离去时还显落魄。他好穿粗布白衣,衣裳前面脏的没法看,裳后更是皱皱巴巴。步入亭中,看到地上摆了几个拳头大、泥巴制成的多面球,拿起一个,若干泥面上都刻了字。

    王荇解释:“这是阿姊教我制的多面泥球,我有不会的字,就刻在上面,等桓阿兄回来后教我。既能省墨、又不糟蹋简牍。袁阿叔看,它总共有二十六个面,有的面太小了,不好刻,我只在能刻下的地方刻,就这样还能刻几十个字哩。”

    袁彦叔越瞧越佩服王葛,不愧为头等匠工!她肯定是从多面书觚中受了启发,研究出多面泥球。

    其实王葛哪有那么大本事,她只是将前世历史提前了百余年。真正的发明者,是南北朝时期“八柱国”将军之一独孤信。他因自身显赫、官职多,就发明了一种由煤精制成的多面印章,印章通体只高四厘米多,呈八棱二十六面球形,上刻四十七个字。此印章被陕西的一个学生偶然发现,将楷书入印的历史提早了四百余年!

    袁彦叔好学,最认同《论语》中的一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从行囊中拿出一片木牍,将泥球形制分几个面画在牍上。然后再刻了一个梳羊角髻的小童,并刻了自己求教小童的样子。

    这种泥球,自家族中的儿郎也可制来刻字,好携带,能随时储备生字,又可省简牍。善!

    “画得如何?”他一笑,牙齿真显白。

    王荇看着牍,欣喜不已:“喔?小童子是我?以前夫子也画过我哩。”说到这,他嘴角向下,小嘴紧抿,眼中瞬间含泪。夫子又遣亭吏给他捎来了简策、笔、墨、纸。他想夫子。

    “坐。刚才我听你在诵《诫子书》,我这几日都得闲,有不明白处,不必等桓亭长,我教你。”

    “是。谢袁阿叔!”

    下午申正。

    木匠大类三个考区同时槌响计时鼓。随鼓音落,将有四十个考生被淘汰掉。

    绝大多数人都只走了两个器物棚,人之精力有限,能擅长制两种材料者,已经是木匠人之中的佼佼者。

    但佼佼者中,还有至强者!

    酉初,成绩统计出来了,考官一过来,众考生全都忐忑无比。

    匠吏:“现在由我公布留取考生姓名。按户籍之地念,未被提到者,离场!县邑考生……李甲、周……荷舫乡考生……瓿知乡考生……王葛……”

    王葛一直拧着的眉终于放开,听匠吏喊名过程中,她紧张的连呼吸都放轻。一百人淘汰四十啊,考生中有不少超过三十年纪的匠工,他们专注某方面的技艺,肯定比她前世要强,她哪还有进场前那么足的信心。

    与王葛心情相反的是郑鹊。荷舫乡被留取的考生里没有他,他只制成三器,已知很可能被淘汰,但人总是期盼能出现奇迹,万一旁的考生还不如他呢?

    没有奇迹,他脸发黄的离开考区,排着队等待敲不如鼓。

    这是他第二次敲不如鼓。匠工考时他主动离场,敲时神采飞扬,还有同乡在吹捧他,那时他虽喊自己“技不如人”,但相信谁都知道他比考场里还在拼的蠢考生强。那些人,拼着屙裤子,博一个等级高些的匠工称号,能怎样?顶多窝在匠肆里碌碌无为一生。

    相隔数月,他接过鼓槌,槌响,竟是真正的技不如人了。唯一和上次相同的是,旁人也都认识他。郑鹊脚底发软的随淘汰者行走在通道里,越行越窄,走了好远才回过神,觉出不对劲。

    “别磨蹭,继续往前、不得往回走!”游徼催促。

    郑鹊有点害怕。

    考场中,王葛这六十名留取者也在害怕。

    第五考项已经公布:根据要求提升器物使用功能。器物选择,只能从考生自己前项考核中仿制的器物里选择。

    成绩计算法:由考官衡量改造后的器物功能,评定强、次、弱三种等级。能达到一件强者的考生,留取;两件器物均达到次强,也留取。制器数量在此项考核中不再占优势,最多留取三十三名考生。

    此考项开始时间:一个时辰后。

    结束时间:最晚在二十二日清晨辰初,跟前项考核一样,允许考生提前离开考核区。

    工具跟仿制时的相同,材料数量双倍。六十名考生的制作区域,被平均分配在三个器物棚里,王葛的制作区域是草编棚。

    巡吏布置场地,考生们赶紧去领晚食,上茅房,没一个倒头睡会儿的。

    王葛吃饭的时候数了一下,女考生算上她只有十三人,这就是女娘的艰难处,其实论吃苦,女娘并不差,但年轻的要紧岁月,女娘必须得嫁人、生子、再生子……哪腾出闲空提升匠技?

    她怎么办?唯有在嫁人生子前,先把匠师、最好是将中匠师也考出来。吃到一半,饮够了水,她就往器物棚走。

    随她此举,陆续有考生也跟她一样,不歇了。歇这大半个时辰又能咋样?

    器物棚深处一片黑,用不着的灯笼都灭掉了。巡吏拦住众考生,必须等计时鼓响后才能进入。

    考生们在各自的棚前等候,每个人都在思考自己能改造哪几个器物?是多多益善,还是集中全力只改造一个?要知道,所有考生改造的器物功能均被评定为“弱”,不是没这个可能,那到时候只能以数量来论。

    王葛在前一项考核里共制了五种器物:针线笼,草绳,方头履(制了两次),算筹,臂鞲的甲片。

    针线笼她放弃改造,能仿出来都不容易,她没本事改。臂鞲也如此。那就只剩下草绳、方头履和算筹了。

    莫忘记一点,得根据要求来改造。棚内,巡吏来来往往,不仅在搬运材料,还在架起新的鼓……乡名鼓。

    此章开头,王荇背的是三国曹魏时期王昶的《诫子书》。晋朝世族教育晚辈的一种方式,就是由族中长辈写《诫子书》,勉励晚辈,培养品德。王昶的《诫子书》跟诸葛亮的《诫子书》,因德行规范,也会被其余世族拿来教育晚辈。

第136章 天时地利人和

    半个多时辰后,巡吏终于发话:“诸考生先依次进器物棚,按地面白灰所画的行囊编号找自己制作区,不识字者,敲乡名鼓由巡吏引导。”

    草编器物棚前的巡吏喊名:“考生韩木!”

    此考生进去没多会就自敲了乡名鼓:“踱衣县西闾里,韩木不识字。”

    “考生王孝。”

    王葛听到“王”激动了一下,对方是个年近不惑的郎君。也敲了乡名鼓,是荷舫乡人。

    第三个考生又是县邑籍。

    怎么都敲了乡名鼓?王葛正疑虑时,该她进了。

    之前三名考生并未先入各自制作区,而是一字排开,站在乡名鼓一侧。

    众巡吏在另一侧,讲述规则:“从西至东、再折回此处,每个框线不准停留,然后告知我属于你的制作区是哪个?认不出,敲乡名鼓即可。若指错,淘汰。考生可明白?”

    王葛立即道:“明白。”二十个制作区全呈方形,用白灰洒在地面隔出。一共两排,一排十个。巡吏之意是只准她走一个来回、不得停下脚步思考的意思。

    每个制作区内的材料都用粗布蒙着,王葛无法根据先前制的器物确定自己的制作区,只能凭借方框前的白灰编号识别。

    她的行囊编号是“瓿、二十五、二”,最复杂的“瓿”字反而最易识别,但接来的数字,她根本不敢试着去确认。它们也是篆文吗?还是契文?好几个都是两头尖、中间粗,外形跟个竖梭子似的,也是文字?它代表“一”吗?

    不行,她不敢确认,又因为得不停往前走,一个个白灰数字在她脑中存留、出现新的,越来越糊涂了。

    那个“×”她倒是知道,是指“五”,是商朝时期的假借字。

    坏了,都走到最后了,她才总结出那个长的有俩角的字应该是古文“二”!

    咚!可她不敢赌,槌鼓大喊:“瓿知乡王葛不识字。”唉,脸皮再厚也觉出丢人哩。

    巡吏:“王葛,第二排、东三。”

    “是。”当真后怕!因为跟她猜的不一样,她猜的是第一排的东四框。她站到乡名鼓旁,下个考生进来了。

    二十人,无一例外,全敲了乡名鼓。

    棚外已无考生。

    考官分别进入各器物棚,说道:“知道为何让你等辨别各类古文字么?因为若不识古文字,就无法甄别古物,到时你们就得厚颜求教读书人,且旁人说的是对、是错,你们脑子空空,根本不晓得对错!我等匠人的地位,为何一年年被朝廷看重?不致文武百官轻视?正是因为种种文字起源,尽存档于将作监!读书人想阅古文字,需通过将作监!我等后起之辈,必须将所有古文字牢牢记住,一代代传承下去!发现一个古文字、就得记住一个!必须记住!!我等匠人,一辈辈传承的,不止是匠技,还有文字!!你等……可明白?”

    “明白!!”王葛被考官一番话激励的热血澎湃,抻着脖筋随众人嗷嗷喊。

    “连喊三遍!!”考官振臂命令。

    “明白、明白、明白!!”

    考官一挥手,计时鼓响。

    王葛按刚才巡吏说的,进入第二排东三的白灰方框。原来竖形“梭子”的古文字,代表的是数字“十”。揭开材料堆上的蒙布,她制的五样器物全在一个筲箕里:针线笼,草绳(只有三尺长),方头履(一双),算筹(十根),臂鞲甲片(十片)。

    材料倒是极多。

    每类器物中都捆绑了一枚竹简,幸运的是,上面写的不再是古文字。

    但这种幸运,在此器物棚内只属于连她在内的两个考生。

    普通百姓哪有识字的渠道?考生们还是纷纷起身再次敲乡名鼓。

    “浔屻乡魏……不识字。”

    “瓿知乡张……不识字。”

    浔屻乡、荷舫乡、瓿知乡、踱衣县、浔屻乡……

    王葛已经对吵杂声麻木了,先看算筹的改造说明,和她预想的一致:或精减数量、或利于携带。

    在桓真教虎头九九表时,她就已经在考虑如何把算盘提前制出来了。制此物简单,理由得先能说通。所以每逢桓郎君演示算筹的基础使用法时,她都旁听。

    算筹可不是像她一开始以为的“不就是数冰糕棍吗”。首先,它们要么以赤色、黑色区分正、负数,要么以三棱形、四棱形区分正负。记数规则为: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万、百相当。王葛就是从这句规则以后,剩下的基本就听不懂了。

    等她再能听懂时,就是桓真给阿弟出“鸡兔同笼”的题了。当时她瞠目结舌,才知道这道题在千余年前的古代就有了!

    更瞠目结舌、吓她一大跳的是,桓真还拿出了“游珠算板”!

    前世王南行文化水平有限,不知道算盘是第二批被列入国家级非遗目录的,也不知道中国算盘雏形实物的最早发掘,出自海昏侯墓中的“游珠算板”。最早的文字记载,出现于汉朝徐岳所著的《数术记遗》中:珠算,控带四时,经纬三才。

    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将木板刻成三部分,上下部分置游珠,中间部分以定算位。上面一颗珠子当“五”,下面四颗珠子各当“一”,以不同颜色区分。

    直至看到了“游珠算板”,她才被古人的智慧又一次深深折服。所以这次考核具备了天时、地利、早有人和,恰是她将后世算盘制出来的最好时机!

    与此同时,乡兵大武的结果也出来了。桓真、王恬全都通过,但王恬讨厌的司马冲也过了。

    少年护军营的招录条件,除了年不满十五外,就是宗族中必须有五品以上的在朝官员。这些世家子弟绝大部分都是从户籍地报名,桓真这种情况特殊,是他阿父惩戒他犯了错,特意罚他在穷县为乡兵、且上报了朝廷被允许的。

    等待争夺“护军童子”名额的诸少年乡兵,共九十九人,数司马氏最多,占了三分之一有余。许多司马子弟都厌恶的瞪着桓真,因为他抢了本县的名额,不然他们司马氏还能再多一人。

    两位官吏站在这些儿郎前,二人官职分别为兵曹史、都亭长。

    兵曹史:“肃静。先贺诸袍泽通过乡兵大比。略休整几日,等待铁匠、木匠准匠师考后,进入最后的大赛斗。注意,只留取五十人!”

    王恬、司马冲同时举手。

    兵曹史背后起了一层汗,一个是郡太守之子,一个是皇室宗亲,让谁先问?

    他余光中,都亭长不见了(后退了两大步)。

    官员少有笨的。兵曹史一指,指向王恬、司马冲正中位置。你们爱谁谁吧!

    俩小郎当仁不让、同时出声,各问各的。

    “我等赛斗和旁边匠人考有何相干?”

    “大赛斗是何意?难道让我等欺负那些只会劈竹、打铁的弱匠人?哈哈、哎哟!”王恬刚叉腰笑,就被桓真踢腚。

    兵曹史、都亭长:都是晋朝的县吏名称。兵曹管理地方军事,亭长负责治安缉捕。小说里的任溯之,是普通野亭的亭长。

第137章 最后的考项

    夜晚,月色照到县邑之南,被一道道高毡墙隔成了霜块。原先的鼓声鼎沸的备考区,只留下一堆堆油布覆盖的行囊。当时留下了多少行囊,现在还是多少,一个筐都没少。

    郑鹊全神贯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制的是什么器物上的木零件,但肯定是零件。木料为赤枣木,形制前宽中窄后宽,从顶端就刻槽,一直延伸至后宽位置,扩大,凿出一个竖长方洞。

    他自淘汰后,就随众人被巡吏催促着来到此处。这里肯定是官署置下的匠肆,木匠、铁匠混于一起,匠工制器的动静日夜不休,火光、高温、木屑、铁腥、人身上的各种臭味,令九岁、出身庶族的郑鹊不知所措。巡吏说了,准匠师考试结束前,谁都不允许离开此处。

    最可怕的是,巡吏还说了,每制成一个标准木零件,匠工都必须在规定的位置刻上自己的户籍地、姓名,倘若制的不标准,组合器具时出了问题,就废该匠工的所有等级,终生不得重考。

    “呜……我想回家。”郑鹊默默嚎着,脸上太脏,泪豆子掉下来是黑的,没法擦,因为手上更脏。

    考场内,王葛早制完了算盘,正在用灯心草编织针线笼。针线笼是她最先排除可改造的器物,没想到按竹简上的要求,反而最易做到。

    针线笼改造要求为:加一种花纹,令其更为雅致。

    草绳的改造是最出乎她意料的,其实都算不上改造了,是让她打十种结实草绳结。王葛只会三种,蒙都蒙不出来。

    方头履的要求:调整经纬绳,至少增加一成耐磨度,考生可放弃,若敷衍改造,浪费材料,降其余器物改造成绩。

    甲片的要求也如此:打磨甲片,令其编成臂鞲后,至少增加一成防御度。

    啧啧啧……耐磨度、防御度,这是打游戏吗?古代的词儿还挺潮流。王葛都怕自己一改,甲片防御更弱了。

    次日。有考生提前结束了比试,实在没法磨蹭,巡吏来来往往,哪个考生手上没活计,巡吏就瞪的对方满脸羞愧。试问以这副窘态强撑有何意思?

    王葛也快撑不住了。她完成了针线笼改造,加了大矩形纹,将小菱形纹拢在每个矩形纹内。可是制完此器物,她总干坐着也不行啊,已经整理完材料了,草株捋的比她头发都顺,工具更是在筲箕里颠来倒去好几遍,就差一根根数稻草了。

    巡吏可恶,跟前世的监考老师一样,明知道她啥也不会了,越是在周围徘徊。

    唉,算了,王葛也和其余提前离开制作区的考生一样,觉得再强撑只会被巡吏瞧不起。只是她的成绩能否被留取?最后的挣扎,王葛拼着搏一搏的心态,用九根竹算筹搭了个前世经常玩的“筷子拱桥”,然后把盛着五样器具的沉筲箕,放在单薄的竹棍桥上,离开器物棚。

    外面艳阳高照,休息区正好在发放午食。王葛大概一数,提前结束的起码有四十余考生,心里踏实不少。

    下午,考生陆陆续续出来,日落时分,第五考项宣布提前结束。考官连夜评定成绩,考生们一个个哪能睡着,都在黑暗里抻脖子往器物棚里望。

    “草编器物棚,瓿、二十五、二编号考生进来。”

    王葛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先被询问的竟是算筹拱桥。

    顾考官:“考生勿紧张。此竹棍的搭法,是你自己思量出来的?”

    “是。”

    王葛已经编好原由,但考官并不询问,只道了两声“好”,再问算盘:“此物解释一下。”

    “回考官,此物仿游珠算板,外形似将一颗颗竹珠固定在长形盘中,因此我称它为算盘。”

    刘考官:“游珠算板分二色珠,可计数,可算加、减。考生,如你所制的算盘仅改了外形,是算不上提升其功能的,成绩最多定为‘弱’。”

    王葛:“回考官,此算盘还可算九九表。”

    “细讲。”

    “上珠每珠为数五,下珠每珠为数一。满五用上珠,满十进一。考生请求为考官演示,比如……”

    半个时辰不到,不通算术的两位考官终于受不了了,把王葛请(撵)出去。什么“几下几去几”?什么“几退几还几”?听的脑袋懵。

    还是赶紧请主考官吧。

    翌日下午未时。

    三大考区留存的考生合于一起,一共九十九人,王葛以二考区成绩最优,站在了队首。

    其实第一、第三考区,清晨已经出来成绩,唯第二考区延长了一上午。主考官亲来,让王葛再次演示算盘的加、减、九九乘法,然后将此器物的成绩,定义为所有考生中唯一的“强”。

    这回由主考官亲自讲述最终项比试。王葛挨着主考官最近,崇敬不已,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位大匠师。

    若非这位老者懂算术,她满怀信心的算盘,有可能连“弱”都评定不上,而且主考官还意味深长的夸她竹棍桥搭的“妙”,夸她不愧为头等匠工。

    “诸考生,接下来进入最后的淘汰比试。你们将与九十九名铁匠考生组成二人队,跟九十九名乡兵大比中的胜出者搏斗。”

    一片倒抽气的声音!搏斗?拿笤帚扑、竹棍抽,拿草绳勒吗?会不会被连扇耳光?会不会被人家一脚蹬飞三丈?

    主考官一笑,继续道:“即刻起,你们可用自身擅长的本领,制作一样器物,或能助你们防御,咳……或攻击、或攻防兼备。材料管够,工具管够。隔日,与各自的铁匠同袍会面,去西边的乡兵武场。你等可明白啊?”

    “明白。”主考官仁善,讲的确实明白,劝考生最好是制防御性的器物,挨打少,别犯傻去制攻击器物,更别奢望攻防兼备了。

    “组队方式,我方成绩最优者,与铁匠考生的最末者组为一队,第二名与对方第九十八名组队,以此方式顺延。你等可明白啊?”

    成绩掉尾的立即高呼!

    王葛暗道晦气。她要跟一个成绩最差的铁匠,去和乡兵比试中的佼佼者干架!

    主考官:“共比试三场,只要你等赢一场,就算赢。诸考生,相信你们的双手,相信你们的创造,要相信匠人之能,不一定会输……的太惨。总之,此考核为最后一项考核,只留取最终的五十名额!望你等……全力以赴!”

第138章 王葛的花式战备

    王葛举手。

    主考官:“考生讲。”

    “我等只允许制一样器物,可以为组合器物吗?”

    主考官又一次暗赞王葛的灵透,并毫不掩饰他的赞许:“当然!组合器物方显吾匠人之能!只要器物之间能相连,便算一件器物。你等可明白?”

    “明白!”不少考生感激王葛的同时,也在自省,为何他们就没想到?

    巡吏:“器物棚已重分制作区域,各考生按前项的分类进入,按毡墙上的白灰编号寻找自己的制作区,先检查各自工具。材料区独立,考生自取。制作过程中,不得进入旁人的制作区,不得窥探、打听旁人的制器过程,违反者淘汰!你等可明白?”

    “明白!”

    “制器过程中,可在巡吏帮助下,试验所制器物的威能,除此原因,不允许出器物棚。明日入夜戌初时刻,铁匠考生与你等合并,允许组队演练。可明白?”

    “明白!”太好了,至少有一晚的合作练习。

    “考生入器物棚!”

    王葛停在原地举手。

    主考官:“考生讲。”

    “我有两位恩人也参加了此次乡兵大武,若遇上他们二人,我请求调换对手作战。虽是效仿作战,但我怕伤了恩人,忘恩负义……”王葛越说越小声。

    “哈哈!”主考官大乐,“好!好一句怕伤了恩人,王葛,若你此次真能赢了乡兵,只要赢……两场,我就将你评定为‘头等准匠师’!”

    每年每县的“头等准匠师”等级,最多只有一个,踱衣县已经两年没出过头等准匠师了。

    主考官离去后,刘考官不解:“匠工考生想赢乡兵中的勇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主考官竟让王葛连赢两场?”

    顾考官:“头等匠工嘛,自然得增加难度。不过……往年都是跟普通勇夫赛斗,今年换成世族子弟,不知是否更难斗啊。”

    这时王葛已经找到自己的制作区,周遭的毡墙不是太高,恰能挡住她的身高,足够了。工具齐备,她赶紧去材料区找毛竹。

    前世擅制毛竹的匠人,几乎都会给她讲一遍戚继光用毛竹制“狼筅”,击败倭寇的事迹。

    何谓狼筅?也称狼牙筅,以竹料中最坚硬的茂盛大毛竹为材料而制,整体二丈有余,至少三分之一的部分,留存竹秆上的枒杈。秆的最前端,要削置一尖枪头,所有隐藏在绿叶中的枝杈顶端,也要削成尖刃、或绑上另制的尖刃。

    因此狼筅除了适合跟队员组成攻防阵势外,还因其本身威力、长度,壮怂人之胆。

    但是狼筅有一大缺点,就是沉重,制出来后,要么让她的队员使狼筅、她使铁器,要么想办法让狼筅更便利。

    当然要选后一种,万一铁匠队员身板更弱呢?

    王葛已经在脑海中勾画搏斗时会是何种场景。她和队员势弱,那就原地防守为主,不要主动攻击。制出狼筅后,再制一稳固木架,以木架托住狼筅,她只需摇动此器对准敌手就可以了。因此木架也是此仗能否胜利的关键。

    木架稳固是必须的,起码不能被狼筅带翻。其次,木架跟狼筅接连的部分能上下撬动(跟村里打井水的杠杆桔槔一样),更能被她带动着前后左右旋转。

    这些就够了么?哪能!不然她干嘛询问组合器物的问题。

    心头想法再多,也得一样样来。

    天黑后,巡吏来每个制作区掌两盏灯笼,叮嘱小心火烛后,没立即走,而是绕到毛竹的枝叶端,趴近了细观。

    “咝!”他情不自禁倒抽凉气。这小娘子从哪学的?此器也太狠了,简直无处着手啊!不敢再细想,越琢磨越激动……他得赶紧跟考官汇报。

    众考官听完巡吏的描述后,问道:“那她已制成了?可申请试练武器?”

    “没有。我看她正在制一木架。”此人又描述匆匆一瞥中木架的制式。

    刘考官:“此器沉重,考生是仿效桔槔,以木架为支撑?”

    贺考官:“应是了。”

    主考官:“都不要干扰她,等她主动申请试练此器。”

    乡兵赛武场,司马冲在角抵赛中赢了王恬,输给了桓真。儿郎们各个争强好胜,借着赛斗把不服、置气发挥的真是痛快淋漓,凡相互扳过对方的地方,全都掐的青肿。

    接下来是对战铁蒺藜网。这是九十九名勇夫难得聚在一起商量出的新练兵法,防的当然是铁匠考生。

    此网长一丈余、高则不足一丈,两边均绑竹秆,方便巡吏执网。桓真成绩最优,先上场。

    他手握青铜刀,是质量最差、没开刃的;身披发着臭味的皮甲(战场淘汰下来的废品);兜鍪倒是好的,将一片片长条盔片用铁钉串连。

    以上就是后日对阵匠人考生的所有装备,要害部位全都覆白布,匠人考生所制的器械会涂上黑炭,一旦被戳中要害部位,就算乡兵输。

    两个巡吏扯着挂有三十个铁蒺藜的大网扑向桓真,他左移、右挪、脚尖点地做出腾越而起的动作,俩巡吏将网向上一提时,桓真就地一滚,从网下搓出,一旋身体,踢跪一个巡吏。

    无能!此诡计也只能使一次。司马冲冷“哼”一声,该他上场了。

    同一时间,王葛出来制作区,向巡吏举手。

    可算等到你开口了,要试兵器否?巡吏:“考生讲。”

    “对战时,允许我使用土泥作为辅助攻击吗?”她小声问,生怕被旁的考生听到。

    “允许。因为土泥属于任何对战之地都可随时取材之物。”

    “那粪溺呢?”

    巡吏……你、你、你!你一个小女娘想干嘛?土泥被允许是因为有前例,写进了规则里,但还没人想过用粪溺。

    王葛一见巡吏脸色不对,继续小声解释:“粪溺不也属于任何对战之地,都能随时取材之物么?”

    “我得向考官确认。”巡吏匆匆而行,太激动了,且她说的没错啊,粪溺跟泥巴被允许使用的道理不都一样吗?

    王葛开始在木架的底盘上楔横木,横木外侧有格档,如果粪溺能使用,她就将其裹上泥衣,制成一个个臭球。当然不是制投石机,她可没那能耐,而是由她操作狼筅、让队友用手投臭球。

    之所以预备臭球,是怕敌手万一身手极敏捷,跳跃能力强、或从地面滚过来。以臭球袭击就可延误对方一、两个呼吸的反应时间……不行,这仍不能万全,得再制一些毛竹蒺藜。对!多制、多多益善!

    兜鍪(móu):古代士兵戴的头盔。秦汉以前把头盔称为“胄”,后来称为“兜鍪”。文中提到头盔,叫札片盔。早期札片是用绳子编在一起的,魏晋以后用铁钉。

第139章 忙忙碌碌的王葛

    不,不对。竹蒺藜得用在最后,不然会被敌手扔回来的,万一人家扔的准,正好扎她脸上咋整?

    有了!削好多短、且圆的竹棍洒地上,搭配臭泥粪溺,绝对能有香蕉皮的效果。哪怕对方敏捷,脚下打滑的时间也足够她将狼筅调头,重新对准对方了。

    还有!狼筅上的枒杈不够多、欠威猛,她要制几根枪尖带倒钩的竹棍,绑上去、绑结实了,万一对方披甲哩?就能给他撕下来!

    刚才那个巡吏回来了,正好瞧见王葛咬牙切齿、眼珠乱转的模样。她赶紧停止假想,揖一礼。

    巡吏:“考官已应,可将粪溺作为辅助手段,但只能收集器物棚内如厕区的,土泥也只允许在你自己制作区内挖掘。”

    “是。”

    巡吏一走,王葛立即用斧子劈地,没有铁铲等合适的挖土工具,用斧子刨最快。腾出东南侧毡墙下的一块地方,劈一阵、再用篾刀刨。她的晚食一直放在制作区入口处,哪顾得上吃,她要抓紧每刻时间干活。

    左手使劲为主,疲惫时,换右手抓斧。劈、刨、劈、刨,半个时辰挖出个大方坑。她累的直喘,浑身早被汗浸透,真想躺地上啊,但是不能歇。

    不能歇!

    她截两节长竹秆,分别削木板堵住底部,做成俩竹筒,再塞泥进去,捣结实,尽量防漏。把一截短竹秆一劈两半,舀粪用,然后去一间间如厕区,把盆里的垢物舀进俩竹筒里。

    巡吏一直跟随她,真是又想作呕、又佩服这小女娘。考生中即使有跟她一样聪明、懂得利用粪汁的,但估计紧接着会放弃此念头。

    想到未必能做到,但是看人家王考生……

    “呕!”王葛再也憋不住,不能浪费,全吐在粪盆里。

    俩竹筒都快满了,她一手提一个,快步往回赶,倒进挖好的泥坑里。

    巡吏:“呕!”

    王葛赶紧指坑。

    巡吏冲到坑边,全吐里头,心想:若王考生赢了,功劳簿中得录上他啊。

    忙碌了一个时辰,王葛觉得自己已经失去嗅觉了,终于收集完粪溺。紧邻制作区的厕内她没动,万一遇到考生来解手多尴尬。

    她将几个竹秆一劈两半,搭在坑上遮味,然后吃了晚食,小睡一会儿。忙碌习惯的人自带生物钟,天未亮,她带着滂臭的一个竹筒去解手,不能浪费喽,盛回来贮存在坑里。

    “呼……”为自己鼓把劲!

    开始吧,先制作倒钩枒杈。材料仍旧用毛竹,篾出一条条长竹棍,将竹棍一端削尖,尖的部位下方,各增倒尖,保证只要勾住对方的袍、甲,就能扯他个窟窿。

    连削、带调整捆绑的位置,一个时辰又过去了。

    时间!时间、时间!为啥过的那么快?她真想把每一刻都劈成两半用!

    接下来就是制绊倒对手的圆竹棍。材料用慈竹即可,篾成一根根后,用不着特意刮青,但是每根过刮刀,打磨的圆柱形必须标准。标准了才更易踩滑。

    打磨好一大把后,截断,每个小竹棍跟手指差不多长即可。废物利用,装到昨晚两个盛粪的竹筒里,用稻草当塞子(方便取)。

    组合武器,要求得用木匠大类包含的材料,将各零件连接成一体。这太好办了,她先找竹筒能放的位置,置于木架底下的支柱夹角,一点也不妨碍狼筅的操作。

    于是又赶紧搓草绳,倒不用搓太长,两个竹筒都在中间位置绑死扣,底部绑活扣。急用它们时,解开活扣就能把竹筒朝外翻转,然后揪出稻草、倒竹棍。

    咚!鼓吏报时:“巳正。”

    还有半个时辰就午时了,王葛这才想起早食还搁一边没吃。为节约时间,她一边吃着、一边去放置水碗的地方,饮足,再咬着饼、端两碗水往回走。

    进行下个装备的制作!泥球。

    考生的水是管够的,浇在坑旁的碎土堆上,两碗水太少,再连续端,然后搅拌湿泥,捏空心球。不能捏太大,得单手能握住。留一面不封口,待泥巴干了以后,往里倒粪汁。

    还缺水,泥也不够。她再刨坑、再端水、继续捏。多多益善,宁可用不上,也不能捏少了。臭球还有个重要用处,就是万一那个勇夫变怂夫,不敢靠近狼筅了,总不能僵持吧?他不过来,她就用臭球扔他。反正木架底盘的两层横木栏里能放不少臭球。

    咚!午初时刻到。

    午正时刻。

    未初。

    未正。

    王葛看看泥球干的怎样了,继续制蒺藜。先用篾刀将毛竹削成一个个两头尖的瘦梭形,然后三个为一组,用细草绳将它们捆在一起,这样就能有六个尖刃扎人,肯定比四个尖的威力猛。

    啧啧啧,她是仁善人,就不在它们的尖尖上蘸粪汁了,免得对手变成贾三娘。比试嘛,无冤无仇的,她只要取胜、最好能获得“头等准匠师”称号就可以了。

    咚!鼓吏又一次报时:“申正。”

    王葛先停止制蒺藜,开始往泥球里灌粪汁。拿开盖在坑上的竹,冲出来的臭气都辣眼睛。

    还是将竹管劈半,舀粪汁灌入泥球,然后用旁边干净的湿泥将它们一一封口。这个过程她小心翼翼,幸好泥球都争气,没破。

    咚!酉初。

    王葛眯着眼睛,脸上脏的不成样子,真的是太臭了,被熏的不停流泪。总算制完了。

    器物棚外,除了她,所有考生已试完器械威力。

    威力咋样?怎么说呢,倒也不错。主考官的暗示确实都听明白了,基本都制的盾,有竹盾有木盾,还有个考生制了两个小盾,能双手防御。

    也有几个制蒺藜网的,用草搓绳、编网,将竹蒺藜密密麻麻绑在网上,这类考生肯定是想让队友先以铁器械牵制敌手,再用此网往对手身上一蒙。

    都不傻,没一个制竹枪、木矛等攻击类、投掷类的。既然注定会输,当然要少挨揍。

    酉正时刻。

    “诸考生回避。”

    随巡吏下令,考生都返回各自制作区。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众考官齐齐出动,要一起检试一种新武器:狼牙刺。

    “狼筅”为何被称为狼牙刺了?

    因王葛在这十一年间,从未听人提到过“筅”这个器具名称,所以考官问此物为何名时,她回复没名,并解释制此物的原由,是她惹大母生气时,大母好拿扫帚打她,她觉得扫帚打人铺天盖地,无处可躲,该被制成武器。

    一时间,考官们全都她逗笑。由主考官暂时将此物起名为:狼牙刺。

第140章 我最愿对战小女娘

    四个巡吏抬着木架出来器物棚,一个魁梧身板的抱着狼牙刺。因臭球制作不易,威力又“猛”,考官只让王葛拿出来两个。

    主要想试的,还是狼牙刺跟木架的配合威力。

    将狼牙刺没有枒杈的光滑尾端,穿进木架正中位置的木环里,此环跟下方的粗柄为一体,粗柄穿透木架横面板(板上方垫了几块厚木板为基座,厚木板跟木架面板的窟窿,都比木环的柄粗),面板的底部,同样被她向上楔了三层木板为堵。

    所以能随意旋转的其实是木环,狼牙刺从环中穿过,只要木架不倒,它的秆身也能跟木环一样旋转。

    主考官令一名游徼辅助王葛,假扮她队友,但非必要不得出手。另一游徼穿皮甲、头套镂空大竹笼、手上也戴了长筒厚手套,假扮勇夫。

    一声“开始”!假勇夫在乱枝纵横的狼牙刺前横窜、蹲身、隔远绕圈、正绕、反绕,都被王葛敏捷的一次次怼准。

    此举已经测出这武器确实能旋转自如,木架也较稳,俩臭球都没掉出来,盛小竹棍、蒺藜的六个竹筒更是牢固。

    主考官:“测狼牙刺威力。”

    游徼先发制人!早瞅准了一截竹枝、没有尖刃的破绽位置,抓住、狠拽!当他手上力度骤然一松,立时知道上当了!

    这截竹枝是陷阱。

    竹枝轻易脱离秆体之际,王葛奋力向右一推秆尾,乱蓬蓬堪比大扫帚的前端“哗”的扫中游徼大半身躯。当真如王考生说的,铺天盖地啊,他躲都没法躲,赶紧喊:“认输!”

    王葛舒口气,说实话,此器实战是否利于防御,有多利?她也不晓得。

    假勇夫的皮甲、手套都被钩在狼牙刺的倒钩上了,摘除还挺麻烦。几个考官笑的见牙不见眼,顾考官道:“哎呀,我还是年轻,沉不住气,迫不及待明早到来了,哈哈。”

    刘考官持不同意见:“后生可畏啊!但是一个小女娘,为了取胜,用粪溺当手段,心性未免阴损了。勇夫若先被狼牙刺扎伤,再被污了伤处……”

    王葛心一沉:马后炮!嫌阴损为何不早说?她又不是没提前询问,现在臭球都制出来了,此人开始讲仁善了,不知道否定她的品行,有可能连她成绩都毁掉吗?

    主考官:“呵呵,刘考官能说出这番话,还是经历的少啊。似都城、并州、雍州、秦州、益州等地,哪年准匠师考生与勇夫的大赛斗不死人、不打残几个?难道只许勇夫打死、打残匠人?不许我匠人考生反击?就算明日有勇夫死在比斗中,也没什么可惜的!连匠人都打不过,留他们到战场上挣虚功吗?哼!”

    刘考官垂眸,不敢顶撞。

    顾考官顿觉解气。他早看刘考官不顺眼了,去年此人瞧不上踱衣县的匠童考生,今年又瞧不上此县的匠工考生,没想到越来越没数,不向着匠人,反担心那些武艺高强的乡兵。

    唯贺考官知晓主考官为何生气。这位大匠师前些年一直在秦州,因烧当部落中的羌姚氏作乱,秦州、雍州的仗就没停过。那里汉人、氐人混居,几乎全民皆兵,自然瞧不起刘考官不分敌我的做派。

    狼牙刺威力已试,巡吏将其搬至草编器物棚西侧的空地,并协助王葛把所有臭球拿出来置在木架底部横栏里。如此,她的制作区就空了。

    戌初。

    九十九名铁匠考生到齐。

    王葛的队友叫姜小四,浔屻乡人,年纪十五,个不高,身板宽厚。二人演练的位置偏僻,别的考生均看不到。

    姜小四的成绩排在最后,都已心灰意冷了,一看狼牙刺,立即恢复斗志。

    他打开厚布袋,里头有至少十来颗铁丸。“这项考核给我们的材料不多,不让使用竹、木辅料,我们只好制弹丸,要么制铁蒺藜。不过王考生放心,我自小就喜欢打泥丸,很有准头,不会拖累你成绩的。”

    “你真打的很准?能演示一下吗?”王葛欣喜,正缺这种本事的队友。

    “能!”姜小四恨不能显露本领,他在一丈外画个双脚大的圈,跑回来,将弹丸一掷……没砸中圈内。

    “我平时都是扔三次必中一次。”

    砰。

    “第三次必中!”

    “是我紧张了,这回肯定……”

    “中!”

    “必中!”

    “中、终于中了,呵……”姜小四羞愧垂头,拘谨的都不知道往哪搁自己的脸了。

    王葛:“姜考生,其实我的战术是由你操控狼牙刺,我掷辅助武器。狼牙刺很沉,你试一下吧,我教你。”

    “哎!我有力气,我肯定行。”

    今夜的乡兵比武场仍旧喧嚣,往年都是普通乡兵中选出的勇夫跟准匠师考生赛斗,今年更换这伙世族子弟,多少都会有人不服气。王恬、司马冲互相看不顺眼,但今夜达成共识,不服气者,尽管来挑战!

    角抵、骑射,任挑一样,谁输了谁趴下学犬吠。

    没人把明早跟匠人考生的比试放在心上,除了桓真。

    王葛……是个变数,万一此次又创造了新器物,他可不想碰上。于是待挑战比武都结束了,他大声叫来王恬,找到兵曹史。“匠人考生中若有个叫王葛的女考生,被安排跟我或王恬对战,我和王恬请求换人。”

    “原由?”

    “我二人对她有恩,她肯定不敢使手段,我和王恬都不想胜之不武。”

    王恬:“怕……说的对!”桓真瞪他一眼,他立即改口。算了,真让他揍王葛,他确实不好下重手。

    匠人考生的资料已经送来了,兵曹史找到王葛的排名,还真是巧了,正是和成绩为首的桓真对上。

    兵曹史为难道:“若是将她对战的顺序往后调,她只能对战司马冲。”

    司马冲假装路过这里十几个来回了(每个来回只有两步),急切过来:“选我、选我!那就选我!嘿,小女娘是吧,我最愿对战小女娘了。”

    比武场外围,司马南弟踮着脚尖,指着远处的司马冲,跟卞恣、谢据等同门兴奋道:“快看,那就是我三叔。威武不威武?俊不俊?”

    “哇……你三叔武艺一定很高吧。”最小的江同门已经学会敷衍人了。他觉得司马同门的三叔、还有另俩人都好像野猴子啊,哪个都不威武。

    精舍给小学学童们放了两天假,允许他们来观看大赛斗,回去后,每人都得写一篇文章。

    一众小学童哪能想到,比起明日,司马冲现在的形象,确实威武、且俊……的很哩。

第141章 惨烈的对战

    “所有匠工考生、勇夫细听规则!每组赛斗,均为二考生对战一勇夫,念到姓名者,在十鼓声后,必须入场站到各自的防御区、进攻区。你等可明白?”

    “明白!”九十九名勇夫的呐喊声整齐又有气势,盖过了人数两倍的考生。不少勇夫都暗啐:凭什么总把考生念在他们前头?他们今日的成绩是拼力量、拼骑射,靠真本事换来的。这伙考生呢?只需要打铁、劈柴就能立于此地!呸!

    游徼扯着脖筋继续喊:“考生小队,允许一直防御。勇夫若超过半刻不进攻,淘汰!”

    “还需设此规则?哈哈哈!”蓬头垢面的王恬带头叫嚣。

    哄、哦吼……勇夫队伍怪叫声四起,就这样都盖不住司马冲的骂声:“王恬!防的就是你这怂货!”

    王恬龇牙,隔着桓真伸出俩指朝上一抠,一副要插司马冲鼻孔的挑衅样。

    兵曹史头疼不已:“肃静!”

    都亭长早有准备,就立在鼓下,夺过鼓吏的槌一敲,勇夫队伍安静。

    游徼:“每组对战,均分三场。一方喊‘认输’,另一方不能继续攻击。连赢两场即胜!众考生切记,需二人均‘认输’才能停止对战,否则勇夫可继续进攻。考生可明白?”

    “明白。”太欺负人了!凭啥这条规则只让考生回复?

    勇夫队伍里有人反身跳出来,朝考生队伍呐喊:“你等认输可要快些,不然嘴巴叫我揍肿了就喊不出来啦!”

    引发无数人起哄后,他反身跳回原位。

    兵曹史愁的捏捏眉心。这名捣乱的儿郎出身山阴贺氏,贺太常虽已离世,但余威未减,且贺氏后辈为官者众多,哪个都不是他小小县吏敢惹的。

    咚!都亭长又敲一声鼓。

    游徼:“对战赛斗现在开始!考生第一组,胡烈烈、蒋由。勇夫,司马诌。”

    两名考生立即进入防御区。胡烈烈是铁匠第一,蒋由是木匠倒数第一。胡烈烈的武器是铁蒺藜,蒋由则手执木盾,木盾右侧能拆卸,榫卯连接,拆下来后是个木棍。

    但是司马诌没上场。众勇夫又吵杂起来,不该是成绩第二的司马冲先上吗?昨夜司马冲和桓真调了上场顺序,不必宣扬也很快被众人知道。

    桓县令在两名医者、二十名执刑棍的游徼簇拥下终于赶来了,径直走到鼓下,奋力槌响一声后,愤怒道:“第一场,勇夫怯战!淘汰!众吏听令,即刻起记录所有喧哗者!连嘴都闭不紧、徒长双耳不遵规则的,岂能为兵?岂配为兵?凡喧哗、凡议论、胆敢辱我官吏威严者,先掌嘴二十棍,再废乡兵身份!打死了也勿怕,县署管埋!”

    全场静谧的可怕。

    别说勇夫队伍没人敢再吱声了,龅牙者都赶紧将上嘴皮子使劲往下抿,生怕被吏误会在偷偷说话,就连周围观赛的百姓也跟着惶恐肃静。王恬一见桓县令就腚疼,无比庆幸自己个头还矮,被桓真、司马冲挡着。

    桓县令一个呼吸间环视周围,喝令念名的游徼:“报第二组!”

    完了,司马诌脸色难堪,他就这么被淘汰了,太冤了!还不敢申诉。

    顾考官走向防御区,把傻在原地的胡烈烈二人带回队伍。

    游缴:“考生第二组……勇夫……上场。”

    桓县令将鼓槌扔给都亭长:“十声鼓后,不到各自区域者,皆视为怯战!”

    县令来去匆匆,但是将医者、执罚的吏都留下了。

    鼓声中,桓真望了那俩医者一眼,这是去年阿父遣来的,一个是金疮医、一个是折伤医。

    接下来的比试,勇夫们将憋气全发泄在匠人考生上。

    赛斗过程中可没不让说话。木匠李甲连人带盾被勇夫踹飞,人刚倒地就被对方袭至,一边扇他脸、一边讥讽:“蠢货赶紧喊啊,你不喊我怎么停?”

    铁匠队友大叫着扑过来,被勇夫提起李甲身体将铁匠扫倒。铁匠后脑勺磕地,大喊“认输”。可李甲仍没机会喊!勇夫每一巴掌都控制的刚刚好,只要李甲说出个“认”字,“输”字就被巴掌扇回去。

    “蠢货、蠢货、蠢货……”此人打累、没意思了才放手。

    再一组。铁匠考生连扔铁弹,因为太害怕,一个都没扔到勇夫跟前。对方几步跨来、翻身拾起铁弹在手,直接砸中铁匠面门。木匠队友顶着盾抵住勇夫,哭喊:“认输、我们认输。”

    铁匠躺地上抽搐,哪喊的出来。勇夫单手把住盾,揪着木匠的头发摔他出去。木匠也起不来了,都亭长喊停,制止了虐打。勇夫下场时啐口痰在铁匠身上。

    所有匠工考生眼中都含着或屈辱、或恐惧的泪,包括王葛。原来这就是大赛斗,比他们想像的血淋淋、惨烈数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匠人跟勇夫比武力?怎么不让勇夫跟匠人比技艺呢?

    此赛斗除了没底线的羞辱匠人,还有何用?

    远处观赛的百姓都不忍看了,南山馆墅的一众小学童惊慌失色。

    卞恣眼中的泪,不是怯懦。她低声,跟好友司马南弟说道:“我大父、我伯父、我阿父都经常带伤回来,我看到的是他们已经包扎好的伤。他们跟坏人搏斗时,是否也这样惨烈?我……我有时还不听话惹他们生气,我再也不会不懂事了,再不会了。”

    谢据眼中的泪,是悔、是自省:阿父身上也总带伤呢。我一直盼着他疼我、懂我、哄我,可他在外受了伤,难道不也盼我疼他、懂他、哄他吗?

    接下来的匠人考生都不再犯傻了,勇夫不是普通乡兵,是乡兵中的佼佼者。他们拿自己的短处跟勇夫的长处比,只能自取其辱,说不定还会落下伤残,毁掉一生。

    认输、认输。

    认输、认输。

    认输……

    匠人考生皆是一上场就认输,即便这样,仍有俩勇夫逮着时机,把铜刀掷了过来,幸亏没砍中人。

    不过这种泄愤的虐战,到了勇夫七十名次时,明显好转了。六十名次的勇夫进入战斗区后,只是安静等匠工考生认输,并不出言羞辱。

    一组组过渡的非常快。

    终于到王恬上场了,他是勇夫第三名。考生认输。

    桓真上场,他为勇夫第一名,跟司马冲调了对战顺序。考生认输。

    司马冲没等游徼喊完,提刀跑上场,兴奋的鼻孔都涨了:“考生王葛!速速来战!”

    观赛的小学童们面面相觑:王葛?是他们的王同门王葛吗?

    司马南弟倒抽口气:要糟!三叔,你可别犯傻!

第142章 战!

    巡吏辅助,在计时鼓催促下将蒙着布的木架、狼牙刺搬到防御区。王葛、姜小四上场,二人眼神交流后,她肃容,指着司马冲喊道:“我斗胆代表木匠考生,向你宣战!”

    姜小四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不全因害怕,还因他从未被这么多人注视过。“我也代表铁匠考生,向、向你宣战。”

    司马冲平生最恨别人指他,怒火汹涌:“好!那我就代表所有勇夫向你宣战!看在你是某人老相……乡的份上,第一局我多让让你,咋样?哈哈哈哈……嗝!”他振臂原地转个圈,朝桓真、王恬狞笑,目光回来,瞠目结舌。

    王葛和姜小四已经将油布揭开,露出了巨型大扫帚制式的狼牙刺。

    “这是啥?!”司马冲惊叫。张牙舞爪的蓬松枒杈,快赶上横躺的王恬那么宽了,还残留着不少竹叶!每根枒杈上都有尖刃、倒钩,密密麻麻的比桓真头上的虱子都多!

    姜小四半蹲身,把稳竹秆。

    “此为……狼牙刺!”王葛举起臭球(手上没敢太用力),破嗓大喊:“匠人之能,在智!不在莽!今日我木匠、铁匠考生,就让你等勇夫瞧瞧,何谓两智守隘,千人都不敢过也!司马冲,被我吓住了吧?我现在以泥球掷你……料你也不敢接!”

    就这伎俩?司马冲怒喝:“你扔!”

    “四!”王葛握球、迅速钻入木架下方留出的倒“V”空隙。

    跟她同时耍诈的是司马冲,他又不傻,接个屁球!而是往侧方一扑、仍是假动作,实则滚地,欲从地面袭击执秆者姜小四。

    “四”为王葛小队的战斗模式代号。几乎一宿的魔鬼式洗脑训练,姜小四已经不用思考,听到四就高抬竹秆,狼牙刺那一端立即扫地,撵着司马冲旋转。

    啪啪啪!王葛瘦而矮,才能钻进木架底下的三角空,三个臭球接连往司马冲滚动处……的前方位置砸。

    泥碎、粪溅!

    粪溅、溺飞!

    其实从王葛跟对方互诈到现在,仅有两个呼吸的工夫,司马冲倒地后,如同人形碾子,被狼牙刺驱着从粪污上滚了两遭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屎?!”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怀疑泥球里有鬼,但以为最多藏着蒺藜或铁钉,没想到裹的竟然是粪污!

    啪!

    王葛逮住对方秒忽一怔的时机,俩臭球齐扔,左手那个正中司马冲胸膛。由于太紧张、兴奋,右手那个被她捏碎了,崩她自己一身。

    姜小四一压、一抬秆身,狼牙刺如一簇遮天大树自司马冲头上倾覆而下。

    “认输!呕……认输呕咳咳咳……呕哕咳……”

    咚!休战之鼓槌响。

    姜小四在听到头句“认输”时,已经稳住竹秆,巨型扫帚头下,司马冲吐的生不如死,狼狈的拽断自己被钩住的头发,连蹬几下,逃出砸击范围。

    太臭了,这一定不是人屙的,臭的他双眼都充血了。

    周遭人群静谧的可怕,连平日最看不惯司马冲的王恬也惊呆了。一是对方败的太快,战斗过程都不如王葛讲那番话的用时长;二是每人把自己替换为司马冲,发现一样无法破局。

    此战,幸亏不是他们上场。

    司马冲站起身,昂头(跟斗志无关,如此才能呼吸点新鲜空气)。

    王葛钻出了木架,昂头(理由同上)。

    两个屎人的目光都恨不能剜死对方。

    可怜姜小四被臭气熏的嘴巴乱颤。

    九十九场赛斗,唯一一场凭搏斗进入第二局。

    游徼:“十声鼓后,开始战斗。”

    咚咚咚咚……

    鼓声一停,司马冲不再躲避,劈刀砍竹。

    “四!”王葛重新钻入木架底下掷臭球,一个紧接一个的扔。

    从她的角度只能砸对方下躯,司马冲明显不在意粪溺了,他计谋是对的,但姜小四操纵着狼牙刺上、下、左、右横扫,毛竹之坚硬不是虚名,附带竹枝弹性,一时间哪能砍断。

    哗……

    小竹棍上场。

    它们黏在粪泥里,司马冲一踩上就打滑,他特意稳住下盘力量,刀上的力量就减了。

    “啊!桓真竖子坑我!”这时再不知道昨晚是桓真故意大声喊王恬、故意引他偷听、换对战小组,他就真是傻货了!

    他气极,更加疯狂的砍竹枝。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这竖婢不就是只会扔臭球吗?想让小竹棍绊倒他吗?他不管、先劈竹……嗯?

    有个竹枝上没那么多倒钩,只有顶端一个尖刃。

    破绽!

    “啊……”司马冲长啸,装的更歇斯底里,刀骤然换至左手,趁此枝弹过来离他最近的秒忽之际,右手抓牢,狠拽。

    桓真:糟糕!

    王恬早将自己代入为司马冲,激动的好似他自己抓住了狼牙刺的破绽。

    砰!

    司马冲劲使的有多大,摔倒就有多狠。

    上、当、了!

    啪!

    最后一个臭球砸到司马冲的下巴上。

    迸!他愤恨的将铜刀抛过来,被木架的脚挡住。糟糕,不该丢刀!

    王葛和他同时抢刀,她大喊着“砸、砸他”,姜小四抬秆、落秆,司马冲又陷入上场的僵局,被铺天盖地的狼牙刺撵着翻滚。

    王葛把刀拽到自己脚下,喊道:“丢刀如断臂!司马冲你还能挣扎到几时?”

    她掏出另个竹筒中的蒺藜。

    “人形碾子”在仓惶中窥到,大喜!只要竖婢敢掷,他就能反败为胜!

    拿错了。王葛塞回蒺藜,倒出另个竹筒里的小竹棍。

    竖婢啊!

    “认输!认输、认输!”司马冲欲哭无泪,此战被淘汰掉,就意味着要比桓真、王恬晚进护军营一年。一年啊!到时他们成了老兵、他成了新兵。

    咚,止战鼓声响。

    王葛蹲着走出木架,姜小四热泪盈眶:“王考生,我们赢了。”

    “对。我们赢了。”

    司马冲恼怒的踢开几十小竹棍,站起,身上还黏着不少。此时不能抖,抖不掉更丢脸!他恨恨盯着王葛:“你们,共有几套战术?”

    “只有一套。”

    “那为何喊四?”

    “喊别的我队友记不住!”

    姜小四不好意思的点头。

    竖婢!呜……太气人了、实在太气人了!司马冲气的直哆嗦,小竹棍随他哆嗦往下掉。

    游徼:“第九十九场赛斗……考生组赢!”

    勇夫队伍沉默,一直在沉默,技不如人的情况下再闹腾,只能显得他们胡搅蛮缠。深感无奈的是,到现在为止,谁都想不出破解狼牙刺的办法。

    司马冲在对战前扬言代表了所有勇夫,位列第二的成绩,他有资格代表他们。所以,现在是全体勇夫败给了全体考生。

    他垂头丧气归队,站桓真、王恬中间,桓真被熏的苦大仇深,王恬把自己扎发绳撸下来,揉成俩小团塞鼻眼里,还垂着线头。

    砰!吏用刑杖怼地,示意所有人肃静后,兵曹史上前,宣布大赛斗结束。“诸考生,想必你们早存疑惑,为何让不通武艺的你们,跟乡兵中的佼佼者搏斗,造成数十位考生受伤、甚至会落下残疾。”

    考生们、围观百姓之目光重新看向伤病区,一个个伤者都上了药,有的压抑着哀嚎,有的还在昏迷中。

    是啊,为何?

    感谢一直以来订阅,赠送月票的各位友友!原谅我码字时间少,每天只能尽力保持两更,不过每一更我都会认真写的,不会辜负每位读者。再次致谢!

七点的更新延迟

    这几天写文时间太少了,还是两更,但早上七点肯定更不出来了,往后推。见谅。

第143章 剔除败类

    “因为只有经历这一遭,你们才知恐慌、才知无助、才知屈辱。你等才能感受前线将士们的痛楚。他们日复一日驻守疆域,日复一日经受你们刚才的伤疼、恐慌和无助。为什么?因为很久了,他们都没有比敌人更利的武器、更结实的盾,没有能挡住流矢的甲、他们的兜鍪甚至抗不住敌人的木棍!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关隘,你们呢?有多少人在想……难道不该如此吗?可是凭什么?!”

    兵曹史说到此,缓缓环视勇夫与考生,继续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不经受今日,你们考取匠师后,还会跟从前一样心安理得!会逐渐失去匠人的血性、忘记匠人的职责!身为匠人,就该克己、该时时思虑,思虑为朝廷制出更利之兵器,为农户制出更利耕之农具,而非不知付出、只知抱怨。”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匠人血性、匠人职责……王葛拳头紧攥,开始心潮澎湃!是,匠人需有血性,有血性才能勇;匠人二字本身就是职责,因拥有职责而晓奋进、而时常自省。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自你们考取匠童、匠工后,便可以享受朝廷赋予的各种利,可减田租、减力役,你们可曾思量,每年朝廷少收多少谷粮?有多少乡兵在填补你们空缺的力役?只要考为匠工,官署置下的匠肆就不能拒收你们为工,必须按制器数量支付你们应得的钱粮!仅凭这一利,你们足可维持一户生计!可是多少年了?匠师令都发布多少年了啊,耕种之农具,将士攻城之器械,毫无增进啊!不让你等也感受伤痛、感受绝望、期盼旁人搭救你等,你们……怎知耻!!”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王葛深思,不认为官吏在煽动人心,因为他的话句句占理。受了恩惠当然要报恩,绝不能因为长期受朝廷恩惠,竟觉得理所当然了。减免的力役工程,难道就扔在那不管了么?是因为有乡兵顶替了。少收了田租,难道就任由粮库亏空、令前线将士少食吗?不,是朝廷用别的利,跟富户交易了粮食!

    她余光里突然出现一排小矮咳咳……同门咋都来了?

    原来,小学童们位置太远,听不大清兵曹史的话,就由左夫子带领凑近了考生队伍。

    兵曹史:“再说你等勇夫。朝廷组建少年护军营,为的是什么?是让你等炫耀、攀比家世?还是让你们逮着机会就虐打百姓,只为出一口恶气?此等人,怎配为乡兵?留着你们反而在辱乡兵之名!百姓看到你等,不但不心生安稳,还会因你们在而恐慌。睚眦小忿都要成倍虐回百姓,你们败坏的不止是乡兵声名、还有损朝廷设立护军营的初心!今日,众吏皆因有你等同袍而羞耻!”

    说得好!王葛憋在心头的郁气终于吐了出来!

    兵曹史后方,躺在草席上的考生伤者再也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左、右吏听令,刚才记下的二十九人,全都驱离!废勇夫称号、废乡兵身份!敢违抗者,就地杖责!”说到最后,他“愤慨”至极,抬手指向那二十九人的位置(手指不抖那么厉害就好了)。

    不是他突然胆大敢对付这些世家子弟了,是桓县令已经不满,他再不拿出雷霆手段,兵曹史的职位就又要换人了。

    末名次的司马诌吓得两股战栗,因为从他旁边的人开始,俩俩游徼推搡一个勇夫……不,不再是勇夫了,早上还意气风发的二十九个同伴,再也没法考护军营了。

    司马诌硬着头皮横挪小碎步,一直挪了二十九个人的空位置,挪到了第七十名身边。此同伴浑身正打筛糠,后怕不已,幸好啊,幸好他没虐打匠人考生。

    不少人发现,勇夫们随着兵曹史一番铿锵之词,随那些败类被驱走,队伍气势不减反增。

    剔除败类,方显留取者优秀!

    大赛斗至此结束,护军童子的五十个名额,需得核计各项考核成绩,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当然,连匠人都打不赢的司马冲和司马诌就不必操心这事了。

    王葛向左夫子揖一礼,来不及跟同门叙旧,就随考生队伍向回走。除了她的“头等准匠师”等级已定,其余考生跟护军童子一样,都要等待各考项成绩相加。

    但是除了考官和伤者停留于备考区,其余考生都被巡吏催促,穿过备考区,进入了离场通道,铁匠考生一直在王葛这些木匠考生前方。

    集体去哪?

    渐渐听到吵杂的打铁动静后,王葛莫名想起了坑钱找骂的训练场。

    通道变宽,走出。呈现在考生眼前的,是一个集木匠、铁匠于一起的大匠肆,但这只是第一个匠工区。

    众考生被告知此处为官署匠肆后,分了组。王葛等二十个木匠考生分配在最靠里的第七区域,这里人最少,只有木匠工。

    “让道。”一个满脸污垢的小郎正费力拖一筐木零件。

    “我来。”王葛帮他一起拽。

    “多谢。我是荷舫乡郑鹊,王匠工,你咋也被淘汰了?”

    王葛想起来了,这小郎在考场上见过。“我没被淘汰,是准匠师考结束了。”

    郑鹊悲喜交加,终于能回家了?

    这筐零件是郑鹊刚制好的,拖到零件区,匠吏察验合格,当即给郑鹊兑换铜钱。

    王葛匆匆回去,带考生们过来的匠吏正好在分配活计:“每人一个制作区,选定后不得更换位置。按照提供的模子制器,模子或为完整器物,或为零件。所需材料从材料区自取,制作一批后,到器物区、或零件区察验标准。有的模子上有刻字,那你们仿制器物或零件时,也需在同样位置刻下户籍地、姓名。制器需规范,若因敷衍、懈怠出现问题,必追究到底!废匠人所有等级!考试成绩出来后,你等便可离去。”

    “是!”

    地方很大,空制作区很多,各制作区的模子有相同的、有不同的。考生们分散开,王葛选中的是草篓。草编器物棚不少模子都是草篓组合,当时她就觉得官署或许急缺此物。

    匠吏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制作区巡查,告知每四个时辰可去如厕一次,早、中、晚三食,都由隶臣妾将饮食送到制作区。匠工的制作区也是休息区,每日最多可睡三个时辰。

    没过多长时间,有个匠吏过来,拿着竹契。“考生可识字?”

    王葛看着竹契内容:这一幕好熟啊!而且还真是巧,此匠吏不正是当时第三训练场那个摇拨浪鼓、让她立契的人吗?

第144章 活该你们没考上

    五月二十五,风和日丽。县邑南的官道上,人三五成群,比往日多了不少。

    王葛和另两个瓿知乡的女考生途中相遇,搭伴同行。对方一个姓聂,年龄十七;一个姓殷,年龄十四。从谈话中能听出,此二人在乡里住的很近,早就相识。

    没走多远,桓真、王恬一行人从后方路过,看到她后,就把毛驴上的行囊卸下,把毛驴借她使了。

    这毛驴以前寄养在自家一段日子,温顺的很。王葛背着空筐,让它驮着铺盖,一身轻的赶路,何其快哉!她笑眯眯一会儿望着前途,一会儿看毛驴一摇、一点的脑袋,心里好想大喊:要回家了,终于要回家了!

    她也终于明白谢据之前讲的考项规则,为何跟实际的规则有偏差了。谢据说的其实也没错,只不过每条都属于最初制定准匠师考时的内容,但每年主考官有权稍作改动。

    比如第三考项的“制规”,考核的还是匠工抛开规器后的掌握能力,但不是谢据说的制木觚,而是空手画圆,两两对决。既然每年的考核都有变化,传下来的就是重复考核最多的。

    这些都是桓县令告诉她的。再次近距离见到县令,王葛心里……不大好受。桓县令一看就不到三十,可这次见他,发现他竟然长白头发了,眉毛中间的“川”字纹像是烙上了一样,即使他笑,那三道纹也没舒展开。连大赛斗这样的比试,他都匆匆来、匆匆走,可见忙碌成啥样,可见他忙的事,远比大赛斗重要。

    再结合她前几天在官署匠肆制了好几天的草篓,又签了一次保密契……任何匠工皆不准将制器的任何消息泄露,否则废匠人等级,受刑责。

    所以,一定是哪个地方在打仗,而且战事急迫,战线长,需要不停的供应武器、大量后勤物资。

    对于战争,来自现代社会但长年只专注编织、雕刻的王葛,也仅能想到这些了。桓县令召她去县署也不为别的,是为询问狼牙刺的制作过程,前因后果他都要写进公文中递往郡署。最后,贺她被录取为头等准匠师,并言:“凡在大赛斗中凭制器赢乡兵的匠人,自耕农户提前更改为匠户;头等准匠师,亦如此奖励。”

    也就是说,王葛无论完成这两个条件中的哪一项,即使今年十月她考不上匠师,自家的力役也免了,粮租再减一成,跟真正的匠师享受的减税待遇一样,何况她两项皆达到了。更惊喜的是,她成为了会稽郡的“班输童子”,是头等匠工的特殊奖励,这个称号关系到匠师大道的终极目标!

    班输童子啊,班输是谁?鲁班啊!啧啧啧,这称号真带劲。

    这时聂女娘和殷女娘的谈话吸引了王葛注意力。

    聂女娘:“唉,这次考不上,以后再想来考就更难了。”

    殷女娘:“我也是啊,及笄后我就要嫁人了。对了,你从姊的病好些没?还那样闹腾吗?”

    “哼,更疯了。又变得整天不说话了,闷头绣……绣一个儿郎在手巾上,我伯母气的都烧了。我来县里前,她又跑出去,幸亏我伯母跟着寻她去了,不然又要闹出多少闲言。”

    “你从姊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故意糟蹋声名,连带着糟蹋自家姊妹的声名?”

    “哼,你呀,白长我三岁。你想想,她都二十了,再不嫁人,乡吏就会给她许人家。听说乡吏指配的郎君,不是鳏男就是有疾者,你从姊这样一闹,闹的人尽皆知,谁肯娶她?她不正好腾出时候,万一这半年里,真能再遇到她中意的那个郎君呢?”

    前头偷听到这的王葛,吓得眼珠儿恨不能各自瞥到眼尾了。天呀,她想起来了,以前和二叔去乡里时遇到个冲二叔抛手巾的,那女郎当时好像就说她姓“聂”。

    不行,回家后一定嘱咐二叔,这段时间别去乡里了。在古时代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无论男女都不值得歌颂。聂娘子虽然在背后数落自己从姊不对,但她从姊为了陌生郎君,闹腾到被乡邻尽知、嘲笑,为人更自私。

    聂娘子忍不住了,哭道:“若真是这样,我回去就跟她拼命。她是得意了,闹得我被退了亲。”

    王葛这回不能装听不见了,真是不劝显得冷漠,劝了还怕聂娘子更羞恼。

    殷小娘子:“我有个主意,你回去说给你伯母听。”

    王葛转过来的身体假装整理驴背上的铺盖,又转了回去。

    “你从姊擅绣就擅画,让她把那郎君的样子画出来,然后你家暗自打听,既然那郎君很俊,就总有见过他的。打听到以后,若那人没成亲,就找媒人去提。”

    “人家又不傻,即便没成亲,还不知道打听我从姊为人吗?”

    “他若不应,你们稍微……散点传言,说当日他拿了你从姊的手巾,才惹下这段孽缘,哪能惹了事不管事?只要把你从姊嫁出去,再传些佳话,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过两年,你又不到二十,还怕选不到中意的人家?”

    王葛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一个十四的女娘,也太毒了,活该没考上准匠师。

    “对呀,阿殷,幸亏有你,真是好主意。”

    你也活该没考上。

    且说桓真四人快马而行,他这次出来只带了铁风。铁雷留在苇亭。跟随王恬的部曲姓石,叫石厚,体型跟熊似的。

    王恬嘴角、右脸都是肿的,一说话就揪的肉疼,难得安静。他这伤是跟司马冲互殴所致,他毕竟年少,身板有差距,又一次没打赢。桓真当时没帮忙,还训他:“该。”

    俩人又起争斗的原因是司马冲来问桓真:“你是不是知道你那相……那王匠工能打赢我?”

    “不知。但我的确知道她擅制奇器,我何必犯险跟她为敌?”

    “所以就是我自找的喽?”

    “聪明。”

    司马冲要不是打不过桓真,此刻就能将他撕碎再跺进泥里了。他龇牙愤恨,呼气如牛。

    黏着粪的小竹棍随他的大喘气,又掉落几根。“我知她是头等匠工,但我不信那狼牙刺是她一个小女娘能想出来的!哼!”

    “你看。”桓真拿出火折子。

    司马冲:“显摆个屁,我也有!”

    “你再看。”他指不远处的灭火缸,那里头竖着几杆铜制的灭火水筒。

    “啥意思?”司马冲皱眉问。

    王恬窜过来,嘴快解释:“就是说你一身屎臭,可以当牛粪烧,一缸水都洗不……”

    砰、砰、砰!俩人就这样撕打起来,你揍我一拳、我捣你双眼。

    桓真回想到这,看到铁风骑马返回了,他去探一条小道,穿行小道能节约一个时辰的路程。

    “桓郎,王郎,前方林子里有死人,是个女娘。”铁风说话时,眉头稍微一挑。桓真明白,铁风定是发现某线索,且这线索和他、或他认识的人有关联。

第145 绝对是他杀!

    再可爱的毛驴疴粪蛋时也不可爱,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俩耳还使劲的朝后撇哩。别小看古时代的环境法,王葛不知道历史上别的朝代怎样,但是在大晋,家畜在官道上疴了粪必须拣干净,不然能罚的普通农户倾家荡产。

    所以她的背筐没白腾出来,赶紧在路边拔野草垫筐,戴上手套把粪蛋拾筐里。这样一磨蹭,就落在了聂女娘俩人的后头。

    王葛正好不想再跟她俩搭伙,就不紧不慢的牵驴走,用草枝帮它撵蝇虫。

    殷女娘突然惊喜的朝前方挥手,一个穿着栗色衣裳、背藤篓的郎君朝她跑来。殷女娘俏脸羞红,问:“你咋还真来啊,路那么远。”

    “不算远,在这里等也不用办过所。”

    此处刚好出了县邑境。再往前走百丈远就到了瓿知、浔屻两乡和荷舫乡的岔路了。

    “阿安,她是……也是咱乡的考生。阿安,我没考好,没被留取。对了,我还新结识了个同乡考生,小娘子……小娘子你走快些啊!”

    躲都躲不开。王葛过来后更无语,殷女娘立即欢喜的道句“走”,也没再彼此多介绍句。

    “别动。”殷女娘从阿安的腰后侧位置、藤篓下方恰好遮不到的地方,拿下个不知啥物,往道边下坡的草窝里一掷。“沾了根草你都不知道,走吧。”

    嗯?啥草需要使劲往草窝里扔?殷女娘说这话的语气,可不似刚才那么欢喜啊。

    聂女娘不知为何也拉着脸,慢慢和王葛并行。“王小娘子没怎么和我二人说过话。”

    王葛停一下,指自己喉咙:“呃呃咳。”

    “我有水,你喝吗?”

    王葛摇头。

    殷女娘回头催促她们:“快点啊,总磨磨蹭蹭的。”

    “烦死!小时候没觉得她这样烦。”聂女娘不满,连带刚才的抱怨一起都囔出来,声音挺小,有种我没特意说别人坏话,你王葛爱听不听的意思:“刚才数落我从姐,显得她多有主见似的,一见着郎君,还不是跟我从姐一样。那郎君没来时,我是她邻家旧友,人来了,啧……我成了某考生。”

    王葛停下,太好了,驴又疴粪了。

    聂女娘跟着停下来。“呵,安郎君刚才就瞧了我一眼,可把她酸着了。哼,谁的眼珠是种在当中吗?只能瞧一个人、不能转悠?那不是傻货吗?啧啧啧,只要瞧旁人一眼就是有歪心?她这针眼大的心思,还不如我从姐哩。哼,别说,这殷小娘子啊,真跟驴粪一样,乍看挺灵透,一肚子灰!”

    “啧?你俩快点!”殷女娘又一次催促。

    王葛举手示意正在拾粪。

    聂女娘已经抱怨完,先冲远处喊句“来了”,然后跟王葛说:“我先过去了,你也快点。”

    “嗯。”

    再说桓真几人随铁风来到槭树林中,林中比道边凉快多了,巴掌形的落叶到处都是,野草不长,稀稀落落的从缝隙里挤出。

    死者的绿衣裳从远处看,跟草叶融为一体,石厚打量铁风,暗赞对方眼力真强。

    这女尸的衣衫稍有不整,仅是稍有。死因补步看,是颅后正好磕在一块半埋泥土的石头上,眼睛还微睁着,嘴巴也微张。

    王恬一边脸肿、另边脸更肿,蹲下来观察尸体时,显得睁只眼闭只眼,表情更好笑,仿佛在跟尸体较劲。他口齿不清道:“他仨!嚼对是他仨!”

    石厚:“王郎在怀疑……他杀,绝对是他杀。”

    王恬抬起较劲眼神。“嗯!”

    桓真也“嗯”,接着道:“现在起,一人只梳理一次桉情。铁风你说。”

    “此人……”

    “尺娘纸。”王恬更正。

    铁风:“此娘子骤然倒地时后退了一步。这里树叶堆的略厚,留不下印迹,但你们看她右边的脚跟处,鞋底粘着差点踩成两截、还没断的树叶。这树叶是新落的,湿且有韧性,突遭碾,才能将断未断的粘在她鞋底。如果她是正常滑倒、仰下去,来不及退这一步。而且按距离算,她该在这个位置被滑、被绊。此处没有石头也没碎枝。”他脚尖勾个圈。

    “所以她是被人推搡,退了一步没撑住,倒地后磕伤、或当即死亡。再加上最大的疑点,她的襦、衫领口都扯的有些松,总不能是她自己扯的。”

    王恬站起来,看着铁风,把自己领口扯开。

    铁风:“我只瞧出这么多。”

    桓真:“石厚说。”

    “尸体被人动过,在腰下一点的位置,一定是有某物压在这里,被扯走了,扯出来时带动死者的裙,不明显,但……”

    桓真拣个棍,把女尸腚后的布料拨拉一下,问:“这样还能瞧出来吗?”

    石厚……

    王恬说不上惊悚,还是兴奋,脸彻底畸形。

    桓真先看铁风一眼,铁风知道犯了大错,垂头。然后他拿出一方手巾,手巾一角绣着个掌心长度的郎君。此绣像只有上半身形,着重五官的绣描,王恬越看越觉得眼熟。

    想起来了!

    桓真看着王恬:“对,很像王二郎君,王葛二叔。其实王二每天在贾舍村,只要一查就知死者肯定不是他害的。铁风之所以取走手巾,是怕王二逃不开被此事拖累,被村邻说短论长。”

    “属下知错。”

    “以后做事一定小心再小心。”

    “是!”

    石厚蹲下,拾起桓真用过的草棍再拨拉下死者裳裙,以此表示“同流合污”。

    王恬也拣起草棍。

    “你别动!”

    “王郎莫动!”

    “王郎……”

    仨人同时制止。

    人命桉必须报当地乡正,此地界已经出了县邑,但离瓿知乡还远,桓真让铁风直接去报县署,他和王恬去最近的野亭投宿,今日是没法赶路了。留石厚在此等官吏,莫让野兽、或穿近路逃避盘查过所的百姓破坏凶桉现场。

    傍晚,槭叶亭。

    王葛向亭吏出示过所,今夜投宿在此。这里树林密集,为了减少砍伐,围墙内的每间茅屋都很小,均以荆棘为篱。

    殷女娘三人早走远了,安郎君没有过所路证,哪敢投宿野亭,只能再往前找空亭将就一晚。

    好奇妙的友情,聂女娘瞧不惯殷女娘,还偏偏跟着同行。

    王葛往驿亭后头走,前面都住满了。猪圈特有的臭味渐渐传来,毛驴倒挺欢喜,跟几头猪附和哼叫。

    突然,一个小石子扔到她前头丈远位置,她惊望过去,是王恬,正站猪圈边上冲她笑。

    “王郎君?原来你们也投宿在这呀。”

    王恬神秘道:“我债办桉,不要多问。旁边树棱死了个棱。啧啧……和你二叔……”

    二叔?王葛脑中轰一下……耳鸣般的杂音从四面八方聚拢!

    “阿恬!”桓真怒喝,令王葛清醒。他拿着锹过来。

    王恬以为要挨揍了,但桓真却说:“王葛,进来说。还有你,也进来!”

第146章 王葛的推断

    尺高的门槛将王葛绊倒,王恬“哎”一声把她拉起来,这一碰触才发现她在抖。

    王葛摇摇头,忘了道谢,也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王恬耷拉着脑袋坐下,没想到一时嘴混,竟给别人造成这么大的恐慌。

    桓真把手巾铺开,绣像位置正冲王葛。“我和阿恬在五里外的槭树林发现一女尸,此物被女尸压在腰下。”

    女尸!王葛这口气总算倒上来了,她以为王小郎刚才说的是……明白了,手巾上面的男子绣像,确实很像二叔。

    桓真:“事情是这样……”阿恬不知轻重已经说漏了嘴,不如把此事跟王葛讲明,何必让她提心吊胆。

    原来是这样。她擦掉泪,起身,向桓真一揖,感激不已:“烦劳郎君帮我转达铁阿叔,多谢他相助。我二叔立身正,此事跟他绝无关系。可是官吏查案,肯定是先把我二叔带去乡里审讯,再找村邻为证,这过程不必说十天半月了,就算一两天,我大父母担惊受怕的也熬不住。桓郎君,王郎君,王葛代我家人,谢二位。”

    桓真示意她坐,说道:“过不多久,县署肯定遣官吏去林中查案。我发现的线索有几个,你听听,也好心里有数。首先,此手巾要么是死者倒地时恰巧压住一半,要么是凶手故意塞到尸体下,想混淆视听。不论属于哪种,铁风的判断是没错的,有没有这条手巾,跟查案无关,只会将脏水泼到你二叔身上。”

    “其次,那处槭树林是瓿知乡穿行县邑的近道,不挨村、亭,择此近道行路,还能躲避过所路证的盘查。可是荒郊野外,死者一孤身女娘应当没胆走这条路,我判断她应当有同伴,凶犯很有可能就是她同伴。”

    “再则,死者死亡时间应当在昨夜戌初至亥正,没发现她携带过所竹牌。倘若是死后被人拿走了过所,反而好查。”桓真轻叹一声,“唉,若是偷跑出门的女娘,希望她家里尽快报案吧,不然官吏就得排查县邑、各乡,才能确定死者身份、离家时间,再以此推断她是从县邑返乡?还是离乡去县邑附近办何事、见何人?”

    王葛听的很认真,见桓郎君说完,且他又陷入案情思考,她就拿起手巾细细察看。

    王恬凑近她,王葛手指在绣像“郎君”的双目瞳孔位置点两下,小声道:“王郎君看,这两点距离,像是横着别过一根针。各留下一点针眼痕迹,倒显得人像有了几分生机。”

    “咦?是啊。不过你们女娘绣花随手把针别在手巾上,不正常吗?”

    “是正常。”王葛放下手巾,想的却是别的事,且随她一边想,一边说了出来。

    “去年我跟二叔去乡里时,和一个看上去二十年纪的娘子错肩而过,她没原由的抛给我二叔一条手巾,除了没绣像,跟这条手巾一模一样。那娘子当时自称姓‘聂’。回家路上,我怕惹麻烦,把手巾扔了。”

    “今天离开县邑,我路上搭伴的两个女娘,都是此次考准匠师的考生。一个姓殷,另个姓聂。从她二人路上的交谈中,我知道聂考生就是去年偶遇的聂娘子从妹。”

    “是殷考生先问聂考生……你从姊的病好些没……还闹腾吗?”王葛尽力回忆,模仿当时两个女娘的语气:“聂考生回的话是……她从姊更疯了,整天在手巾上绣一个儿郎,还说……她从姊擅自跑出家,幸亏很快就寻回来了。”

    “殷考生又说……你从姊是不是故意的?然后给聂考生出了个损招……让聂家先根据绣像找到郎君是谁?若对方不愿娶聂娘子,就自扬家丑,散播是郎君先招惹聂娘子,将聂娘子招惹的疯疯癫癫。”

    “只要聂家将聂娘子嫁出去,家丑就是聂娘子姑舅家的家丑了。呵……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王恬:“算盘是啥?”

    桓真:“你怀疑殷考生是故意提及聂娘子?”

    王葛点头:“越回想,越觉得她比聂考生还期盼聂娘子赶紧嫁人。殷考生明年及笄,和她订亲的郎君……殷考生称他阿安,此人特意从乡里出发,等候在岔道口接她。此人无过所竹牌,不敢投宿槭叶亭。”

    听到这,桓真预感接下来的话,可能真的关乎这桩人命案!连王恬也认真听,不琢磨啥是算盘了。

    “有一点很奇怪,殷考生从阿安腰后摘掉个草棍,她说是草棍,说这话的时候,能听出她很不欢喜。且……谁会把小小草棍使劲往道旁的草窝里扔?随手掷在脚下才正常吧?还有就是,我没看见有草棍从她手中被掷出去。”

    “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奇怪。我从她扔的位置开始数,数到岔道口,我一共走了五百二十五步。”

    王恬半张嘴巴……是所有准匠师都这么缜密(有病),还是只有王葛这样?

    “当时我把每步控制在二尺,怕数错,聂考生跟我说话我均没理会。”

    桓真扯下脖领,心道:每步控制在二尺,司马冲输的一点都不冤。“你怀疑,殷考生扔的是……”

    “绣针!”三人异口同声!

    桓真:“只要确定死者是聂娘子、再确定被殷考生扔掉的是绣针,此案基本就破了!”

    王葛:“我可以去认尸体。虽然记不清楚聂娘子的模样,但看到面容、身形后,总能想起几分。”

    “你不怕?”

    “不怕!”

    此时天色刚昏,三人又匆匆离开亭驿,为了赶时间,桓真骑一匹马,王恬、王葛一匹马。她和王恬都才十一,她又在脸上蒙了面巾,就是被人看到也无妨。

    王恬骑术精湛,王葛只害怕了一会儿就习惯了。

    三人赶到的正巧,铁风找来的县吏是贼捕掾,已经察完尸体,正命隶臣将尸体捆绑,准备抬到马背上。

    此贼捕掾是桓县令的门下吏,桓真只要求看尸体面容,如果真能辨别身份,贼捕掾欢喜都来不及,哪会阻拦。

    桓真吹燃火折子,照在女尸可怕的面孔上。王葛打着抖,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害怕!早早破案,二叔才更周全。

    不害怕!

    再强的心理建设,也难以抵消视觉上瞬间的大恐惧!这一眼扫的太快,她只跟女尸死不瞑目的双眼来了个对视。

    不行,这样岂能认出来?

    她偏过头,迅速深呼吸几下,再转回头时,再不偏离!

    同时,对聂娘子的记忆也浮于眼前,渐和女尸面孔重叠……重叠……重叠……郎君,我家住东巷里,姓聂……

    王葛自以为坚强了,实际整个人吓得提肩、探脖、抖的都感觉她快站不住了,这副狼狈样让人瞧着真是既可怜、又可笑。

    可是,她慢慢呢喃出的话,不可笑!

    “我家……住东巷里,姓聂!”

    贼捕掾(yuàn):抓捕贼盗的县吏。

第147章 姊弟谈话

    我姓聂。

    王小娘子倒是记得我。

    他们找到我的绣花针了吗?

    唉,又梦到了聂娘子。王葛醒来时,晨光自半开的木门照进来,由高向低倾斜,屋外,阿弟的诵书声比这束晨光还令人振奋,一下就将梦里的乱七八糟驱散了。

    苇亭初建,分给每家农户的荆篱院均只有并排的三间屋。中间和西侧的屋还算宽敞;东侧那间仅能堆柴垛,放一口粮缸、一口菜瓮,还有个可移动的圆柱形陶灶。水缸、农具、一捆捆草料,都只能摆在东侧的草棚下。西边的篱笆前也有个小草棚,和四片木板搭建的茅厕并立。

    宽敞的两间屋是相对来说的。王菽、王艾跟大父母住中间那屋;王禾、王蓬、王荇跟王大郎住西屋。

    王葛回来了也跟大父母住。她叠起被褥,把挡在窗洞的草帘子朝上对折,用木棍别住,光芒瞬间亮堂了整间屋。

    苇亭只有少数几间茅屋留出了窗洞,对农户来说,尤其是浔屻乡迁来的这些百姓,他们根本不需要屋舍能通风、采光,求的反而是最好哪里都不透风。而且留出的窗洞一定要和屋门是同侧,不然会形成穿堂风,冬天就没法过了。

    她趴在窗洞瞧虎头,这孩子越来越像个小老丈了,背着手、缓踱步,随背诵的内容有韵律的摇着头。真可爱啊!

    王荇瞧见她了,咧个灿烂笑容,继续诵书。

    王葛白学了几个月,依然跟听天书一样。麦粥的味道也传进屋里了,她探出头,正好瞧见王菽在水缸舀水。“阿菽。”她唤从妹。

    “从姊醒啦?”王菽欢喜的回她,“我温着粥哩,从姊赶紧过来吃。”

    “哎。”王葛出来,问道:“阿蓬阿艾呢?”

    “阿蓬跟着郑阿伯他家去开荒了,阿艾……唉,喜欢拌猪食,跟大父母去猪圈那边了。”

    王葛笑笑,麦粥不太好吃,因为苇亭两口井的水都带苦味。相比之下,才知道贾舍村的井有多好。“阿蓬每天都去开荒吗?”

    “嘻,我就知道你担心从弟,不过从姊放心,阿蓬就是在郑阿伯家翻过一遍的地里再拔一遍草根、逮虫,没啥重活。阿蓬干的可仔细了,每天郑阿伯都夸他。”

    王菽说完这些,王葛正好吃完。

    她一抬眼,见王菽撅着嘴,眼眶发红一副想哭的样,赶紧问:“咋了?”

    “你吃饭更快了。还说在外头享福哩,骗人。”

    “嘘……还不是为了让大父母安心,别让我阿父听见。”王葛蹲到缸下刷碗,连带漱口,把过来拣便宜的大白鹅训走,示意王菽过来,从姊妹就这样窝在缸边说悄悄话。“我有十天假,但这次回去不是回南山馆墅了。啧,别乱想,是桓县令告诉我,山阴县新置了一个准匠师急训营,我们这五十名准匠师,只能去二十人。”

    王菽:“喔?那肯定是好事喽。不过山阴县是不是很远?”

    “嗯。二百多里地。”

    小女郎吓得一捂嘴,二百多里?比她以为的远要远多了!“从姊,你是不是怕大父母不同意,先跟我说,到时让我帮你说话呀?”

    王葛再舀一点水,喝了后嘟囔道:“阿菽这么聪明,肯定是喝这水喝的,我也要多喝点。”

    王荇总算诵读完,立刻跑过来。“阿姊、从姊,你俩在笑啥?”

    王葛拍拍自己背。

    王荇扭捏着,还是趴到她背上。好久都没被阿姊背过了,真好,阿姊回家了,真好。

    王葛背着阿弟出院子:“走,咱们转转苇亭。变化更大了,跟新建了个村落一样。”

    “是哩!”

    王菽怀疑从姊这是避开伯父,先跟虎头提去山阴县的事。唉,从姊每次回来,离开的日子就更漫长。苇亭的邻里时常夸自家出了个极有本事的女娘,羡慕的很,羡慕从姊不必辛苦开荒就能过上好日子。可他们哪知道,从姊在外头受的苦比开荒累多了。“山阴县……唉。”

    王大郎拄着杖出来:“山阴县咋了?”

    王菽:“山、山阴县,山阴县……席子我铺好了,我去抱荆条。”

    王大郎笑:这孩子最随二弟,不会撒谎。山阴县?阿菽不会无缘无故知道山阴县,一定是阿葛说的。她得到十月才在山阴县考试,为何现在跟阿菽提起来?这孩子方才分明在忧心叹气,莫非……

    这时王葛已经跟阿弟来到木亭里。苇亭唯一没变化的就是这个亭子了。

    “我现在沉了,阿姊背我累了吧?”小家伙太会心疼人,让王葛坐台阶上,他在后头给她捏肩膀。

    “有点累。”

    “昨日你回来,饭都没吃完就睡着了,别说大母和阿父了,连大父都心疼的……”王荇抿紧了嘴,不想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的,可还是没忍住。

    “来,坐。其实我昨晚那么快睡着,根本不是累的,是路上遇到了一桩杀人案,把我吓得前一宿几乎没睡。”

    “啊?!”

    “所以啊,我可算回来了,你们都在,我一安心就睡过去了。我跟你说说这桩案子,差点连累二叔……”

    王葛从路上搭伴同乡考生说起,到再遇桓真,到观察那方手巾、怀疑少了根绣花针,再到桓真是如何梳理案情的,她又是怎样抽丝剥茧的,连带最后她去辨认女尸,认出就是偶遇过一次的聂娘子!王葛仔仔细细,全告诉王荇。

    讲述的过程中,她时刻提问:“若是你,你怎么想?你再想,别按我讲的说,按你自己想的说。”

    半个时辰过去,终于讨论完。王荇问:“然后哩?天亮后,桓阿兄他们就去找针了吗?”

    “去了。所以剩下的事只能等你桓阿兄回来才能知道。”

    “嘻,我明白了,到时我去问,问到后告诉阿姊。”

    王葛用头抵他的小脑袋,王荇欢喜,像心头开了一朵花。“该虎头讲了,讲讲这段时间家里的事。”

    “家里都挺好,除了三叔。上个月,大父同意王竹回家了,可是王竹每天清早去种地前、傍晚回来,都要去看望鳏翁,给翁做早食、晚食。三叔一开始只嫌王竹犯傻,后来嫌他不孝顺自家长辈、反孝敬外人。再后来,鳏翁生病……阿姊别担心,翁很快就好了,是王竹日夜照顾,照顾了三天,翁才好的。”

    王葛点头:“不管咋说,王竹这点做的对,翁没白疼他。”

    “是。二叔也是这样夸的。谁知道三天后王竹刚进门,三叔就打他了,把王竹的鼻子、嘴角都打出血了。二叔气坏了,说三叔骂儿郎的话比仇人还狠,二叔就把三叔打了。”

    “三叔骂王竹啥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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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介绍:
传统手工匠师王南行,一朝穿越,成为清贫农家女王葛。
既无系统空间辅助,也无天赐金手指外挂。
农家小户如何才能真正崛起,跻身庶族寒门?
王葛摇摇头,庶族只是跳板!
要知道,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耕读传家,才能绵延不绝!
穿越,架空!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