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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全文阅读

作者:悟空嚼糖     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txt下载     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8章 要紧的事情

    王荇愤然,尽管周围无人,他仍小声转述。

    王葛难以置信,忍不住“呵”的冷笑,此刻真觉得,可能换哪个孩子被王三教养,也教不出好来。

    王三骂的是:“你就是个天生的坏胚、不孝种!怪不得我梦到你要放火烧死你二叔……”

    剩下的话被王二郎揍回去了。

    王葛问:“虎头,你可知二叔为啥不等王三把话说完就发怒吗?”

    王三?王荇只惊诧一下,立即跟着改口:“知道。王三把梦里的罪孽安到自家儿郎身上,这就是阿姊从前跟我讲过的‘莫须有’之罪!倘若让王三继续莫须有的嚷,被村邻听到,传闲言的时候只要落下最关键的三个字,王竹……唉,竹阿兄还有活路吗?”

    是啊,落下三个字就会变成……怪不得你要放火烧死你二叔!

    “唉,咱不说他了。二叔常来吗?我想二叔了。”

    “常来,嘻,因为二叔也知道你快回来了。”

    “贾三娘哩?”

    “嫁出去了。听说是个不长头发的鳏夫。”

    “噗!”王葛姊弟抵头笑,笑的像两只刚偷到谷粮的鼠……在桓真眼里。

    “桓郎君何时回来的?”

    “桓阿兄!”

    桓真今日用布条束发,以一根歪扭的木棍为簪,一看就是自己打理的,头顶梳的有两处鼓包。“一个时辰前回来的。”他坐下,拍拍跟前,让王荇坐他身边后,看向王葛道:“按你说的距离,县吏用磁铁找到了,确实是一根绣针,还带着一寸长的绣线,绾着死结,线与颜色,均与绣像一样。”

    太好了!不过她心里也只是踏实一大半。“桓郎君,此案应当再牵连不到我二叔了吧?”

    桓真见王荇也是一副紧张相,便知王葛已经给小家伙讲了。

    “已经将何安、殷女娘一同缉捕,何安不经吓,当场就招了。他跟死者聂娘子早就相识,何安本性放荡,一边跟殷女娘订了亲,一边牵挂着聂娘子。聂娘子因年纪过了二十,怕乡所随意给她指配婚事,就对何安也上了心。聂娘子虽半疯却不傻,知道何安不会娶她,所以何安说要离乡几日去接殷女娘时,聂娘子更慌了,大概是想将事情做实,也偷跑离家,跟在了何安身后。二人都无过所竹牌,又心照不宣,便一同穿行槭树林。”

    桓真一讲案情,不但话多,整个人格外神采飞扬,有了少年郎的样子:“何安是放荡,可他也不傻,无论聂娘子怎样勾引,何安都直说不会退亲另娶。那根针就是在此过程中,扎在了何安腰后。”

    王葛点下头,明白了。终归是聂娘子棋高一着,知道何安即将和殷女娘会面,就行此计。殷女娘到时一定会看到绣针和针上的彩线,只是谁能料到殷女娘果断的把针线扔了。殷女娘一定早知道何安跟聂娘子不清不楚,因此比聂考生还着急,想让聂娘子赶紧出嫁。

    一切,全能说通了。

    桓真先告诫王荇:“记住,这些都是阴私手段,不可不知,不可不妨!但儿郎志在四方,总依靠阴私手段行事,绝成不了大事!”

    “是!我记得了。”

    桓真继续道:“后来何安逐渐被聂娘子的胡言乱语搅烦,就推了她一把,手巾掉落,何安知道聂娘子始终还记挂着……哼,而后这厮痛骂,聂娘子无反应,才看见聂娘子颅后恰巧碰在石头上,死了。何安先是被吓跑,发现手里一直拿着死者的手巾,就蠢上加蠢,折了回去,把手巾掖在死者身下,重新离开。”

    王荇:“他确实蠢,本来或可判他过失罪,这回不但可判故意杀人,还另加一条栽赃陷害。”

    “嗯。诵王文舒的《诫子书》,若错一字,加诵十遍。”

    “是!”

    桓真连夜赶路回来,顾不上歇,先考王荇的功课,姊弟俩都感激不已,立即眼神道别,一个大声诵书,一个知趣的揖礼离开。

    王葛来到猪圈处,正听到大母赞王艾:“啧啧,瞧咱家阿艾手巧的,多会拌猪食,都长出花来了。”

    “大母也觉得好看?”

    “好看。这几头猪吃了阿艾拌的食,一定长的更硕壮。”

    王翁被老妻和小孙女逗笑。

    “有多好看?我也瞧瞧。”王葛笑眼弯弯过来,原来是小家伙在猪食上洒了几瓣野花。“呀,确实好看。”

    “从姊。”王艾害羞的躲贾妪腿后。王葛离家太久,小家伙还没熟悉回来。

    “大父,大母。”王葛拿过大父手里的长竹耙,继续把深圈中的猪粪拨拉成两堆。“你们歇会,我很快就干完。”

    “好。”老人家心里真是舒坦啊,长孙女又有本事又孝顺,前几日,乡吏特地来苇亭,把阿葛被录取为“班输童子”、“头等准匠师”的喜讯捎来,并说自家的自耕农户籍已经改为了匠户!明年的力役,二郎不必去了;今年九月的田租再减一成,只交四成租。

    “大父,昨天我睡着了没来得及问,乡吏来苇亭后,有没有说还要去贾舍村?”

    “没说。去贾舍村?是有啥事?”王翁知道孙女不会没原由的问这个。

    “准匠师等级只考技艺,但是考匠师等级,必须先通过乡、县的察举。”

    贾妪:“啥是察举?”

    王翁:“我知道。跟读书人举孝举廉一样,就是要有贤德的声名。”

    贾妪明白了:“那咱虎宝肯定能通过。啧!”她突然后怕的抚胸口,“幸亏虎宝有主意,教张仓时没收钱粮,不然魏妪那张嘴,谁知道会不会嫉妒咱虎宝有本事,恨她孙儿没考上匠员名额,对乡吏胡说八道哩。”

    王翁:“更该庆幸程求盗机智,让卢求盗把张菜送回贾舍村了,不然张菜万一想不开出了事……现在琢磨啊,才知道迁出贾舍村就对了。有些不在意的坏事轻视了,就能慢慢烂成大疮。”

    “大父说的对。”王葛赞成。张菜又惹过啥乱子?等有时间再问吧。要紧的事情是,该把王三分出去了!得在短时间内、有方法的循序渐进。

    第一步,就是让大父母警醒,她的匠师大道,必须有贤德声名铺路,否则她再努力也会被不争气的家人毁掉。

    第二步,获得二叔的支持。

    今日二叔若过来的话,那就今日提。若不过来,她明日跑趟贾舍村。不能拖了,她最多在家呆十天,六月十日必须赶回县邑。

第149章 又上坏侄女的当了!

    王二郎先去乡里买了粮,然后绕道过来苇亭。来对了,侄女果然回来了。

    王葛跟二叔长时间未见,立刻瞧出他面相变了。不是她会看相,而是久别重逢,她对二叔的印象还停留在三月分离时,那时他多爱笑啊。可现在,虽然也在笑,却又回到了以前的他。

    二叔以前就是时而爽快、时而阴沉,阴沉的时候挺瘆人,好似……怎么说呢,就像一副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个灵魂爱发怒,爱出神,话不多;另个灵魂则时刻在压制暴怒,尽力帮助长房(尤其贾三娘和王禾针对长房时)。

    后来随她考匠员、匠童,从妹阿菽学编织、三房姚妇被弃,家里的贫困终于没那么捉襟见肘了,二叔的戾气彻底不见。尤其贾三娘被弃后,二叔走路都带风,整日咧着大嘴笑。

    可是才分别两个月啊,一定是被王三气的。

    若搁平时,王二郎来探望二老,说几句话后就得往回赶了,可这回他刚起身,王葛就举着右胳膊挡在自己眼上了。

    轻微的抽泣声,让王二郎眼圈顿时红了,他急的跺脚:“哎呦哭啥嘛,不走了!二叔今晚不走,明早再走!”

    “嗯。”王葛破涕为笑。

    王翁欣慰。长房以后肯定会兴旺,可二郎憨直,没啥本事,又只有一子一女,若无长房帮衬,次房日子难啊,分户后更没法过了。阿葛视二郎如父,是次房之福。

    今天的晚食,一家人欢声笑语,王翁让贾妪打开铁郎君送来的麦酒,老两口和大郎、二郎皆饮。

    王蓬、王荇则手拉手,给诸长辈、兄姊妹唱诵诗歌。诗中有禾,诗中有葛,诗中有菽,诗中有蓬,诗中有荇,诗中有艾。

    诗中既含道理,也有脚踏实地的生活。

    王二郎又饮酒、又饮水,实在等不及小家伙们唱完,赶紧跑茅厕。解决完急匆匆出来,见王葛正站在院门口,误会了,以为有贼,抄起草棚下的农具冲篱笆外喊:“谁?出来!我可瞅见你了啊!”

    “哈哈,二叔,我嫌阿蓬和虎头唱的难听,出来透透气。”

    “哦,吓我一跳。”

    “二叔胆子这么小。”

    王二郎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二叔胆子这么小,当年都能不顾一切的救我阿母,我才能活下来。所以谁要再敢说二叔胆小,我一定骂他!徒有莽胆的儿郎多了,哼,哪个有我二叔英雄?哪个敢打虎?”

    “啊……”黑暗里,王二郎眨巴眨巴眼,眼泪沾到睫毛上,重新看清楚侄女。她相貌还是随长嫂多一些。“啥英不英雄,都是自家人,应当的。那些年咱家日子太苦,家里着急开荒,你阿父又突然落下眼疾,更忙不过来了,多亏你阿母贤良、勤快,家里才慢慢缓过来,你阿父也慢慢缓过来了。”

    “我想问二叔件事,不想被大父母听见。”

    “哦,你说。”王二郎随王葛出来篱门,还站在院前,如果家里人找他俩,一出屋门就能看见。

    “我阿母被野虎咬着时,我三叔也冲在最前头么?”

    王二郎的腮瞬间咬紧,王三当时跟村邻在一起,是,也打虎了,但那时自家人都不冒险靠近虎,光在外圈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等伤到虎后长嫂还有救吗?所以他的第二世,阿葛生下来就……没有阿葛,后来的虎头也……

    不愿回想!

    他一会儿愤怒、痛苦,一会儿又甩头,像是两个灵魂在抗击!

    王葛:“二叔,我在外求学,听说过一种奇事。”

    “啊?啥奇事?”

    “有人能重活一世、两世哩。二叔信吗?”

    轰!似平地炸雷,后面的一句王二郎根本没听见。有人能重活一世两世,那有人跟他一样重活了三世吗?

    王葛轻叹,二叔才是真正的老实人,这副见鬼、心虚的表情,都不用怀疑了,绝对是重生者。“二叔,你信我吗?你是我叔父,你信侄女吗?”

    “当然信。”王二郎慢慢回神,“当然信。”

    “那你会害我吗?”

    “我、我咋会害你哩?你这孩子、你……”

    “二叔,我有件事一直不敢跟大父母说,怕他们年纪大了会吓着。也不敢跟阿父说,我阿父瞧不见物,要是再揣着我的秘密,那走路不都得摔跤啊。”

    “你的秘密?”王二郎瞠目结舌,压低声问:“你、阿葛你,你也是重活了?”

    王葛伸出五指。

    “啊?!”王二郎怪叫,赶忙捂嘴,震惊又同情:“你比二叔还多重活两世?”

    “不是,我是看二叔胡言乱语,问你这是几根手指?”

    砰砰砰砰!上当了!坏侄女啊坏侄女!王二郎左右拳头狠捶自己胸膛。就知道她没好心眼,啊呀上当了!这可咋整,这可咋整?咋圆回来,咋圆……

    “说瞎话才能圆回来,真话圆不回来。二叔,反正你已经说漏嘴了,快跟我说说。”

    胡说八道,又在糊弄他。啥叫说真话圆不回来?

    “二叔不说,我去告诉大父。”

    “哎哎哎。我说,我说。唉……”王二郎也是酒劲上来,憋了许久的苦楚再也不想憋了,一腚坐地下,开始述说他梦魇似的三世经历。

    “第一世,天下大乱,百姓都不知道哪个是皇帝。有一天,苦县宁平城几天被杀死数十万人的消息传来,所有躲在野山的人都慌了。我们想着只要不下山,应该能活下去。现在想想,真傻,我们都能听到遥远的消息了,那些骑着马的匈奴人,当然也来了。”

    “第二世从一出生就不一样了,因为换了个好皇帝……”

    “第三世很奇怪,我活过来时,倒在树旁边,一睁眼就看见野虎咬住了长嫂的脚,我啥都没顾上想,拣起铁锸就砸,我的凶劲让村邻也更出力,刚把野虎吓走,虎宝你就……嘿,真好……你嗷嗷哭,哭的可大声了,你阿母本来都晕过去了,硬是被你哭醒了。唉,就是这样,三世,二叔一直没啥本事,还是只会种地。还有更闹不明白的,我每重活一世,前世的好些事都记不清,就像记忆被摘掉一些一样,咋都想不起来了。”

    王葛坐旁边,头埋在手臂间,瘦削的肩一颤一颤。

    王二郎生气了:“多悲惨,二叔多悲惨,你笑成这样,哼!”他一起身,醉意直涌脑门,趁着还能走直道,赶紧回屋。

    王翁瞪儿郎一眼:“酒量还不如黍粒高,快躺旁边吧。”

    “我不躺你旁边,我躺我大兄旁边。”

    贾妪:“阿葛哩?”

    王荇:“我去找。”

    王蓬:“我和你一起。”

    再说王葛,二叔一离开,她再也控制不住,呜呜的抽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怜的二叔,让人心疼的二叔,让她感激敬重的二叔!

    他除了第一世早亡,其余每世都在救她和阿母,好似他重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她王葛来到这世间!

    但就像他说的,他的记忆缺失了。他哪是活了三世,而是四世!

    漏掉的一世,就是他以为的第三次重生之前。他一定是救她阿母的过程中,被虎撞到树上撞死了。不然怎会被重新附魂魄?

    所以今世的二叔,是他的第四世!

第150章 回贾舍村

    次日一早,王二郎目不斜视的走路,目不斜视的吃饭,目不斜视的牵牛前行,至木亭道边,跟二老、长兄、晚辈们道别。

    王葛:“二叔……”

    王二郎吓得俩腿一绊。唉,昨晚他的嘴跟开了瓢一样,都说了些啥嘛,怪不得都说饮酒误事,果然!

    “二叔,过两天我和阿菽回村看你。”

    “哎,好。”

    王葛瞧着二叔逃跑般的心虚样,真是又想笑又心疼。昨晚想跟他提分户计划的,只好再延两天了。不过没关系,二叔明显厌恶王三,不会反对的。

    那就先进行第三步。

    王翁老两口要直接去扫猪圈,王禾离开了,他得去马厩,王菽也很忙,得跟亭户的小女娘们一起编草鞋。

    王葛:“大父,这次我回去不是回南山馆墅,是去山阴县。”

    “去山阴县?”王翁顿时停下,惊问:“以后都不让你念书了?还是为了匠师考试?”

    “咱回家说。”

    “行。”王翁让老妻带阿蓬、阿艾去猪圈,阿蓬能帮忙、还能看护幼妹。

    回院,进来屋,窗帘半掀,王翁、大郎、王葛围坐。王荇自己在院里伏案练字。

    王葛:“这次准匠师考结束后,桓县令给我两个选择。第一是继续留在南山,然后提前一个月我自己去山阴县;第二是加入山阴县新置的准匠师急训营。急训营会设各种竞逐比试,初级匠师若想考取中匠师,有个条件、或者说成绩,必须达成……就是百场郡级竞逐赛的前十名。”

    最后这句话令王翁父子倒抽口气。百场、郡级赛、前十名!天啊,匠师等级真是一关更比一关难。说句难听话,郡有多大、有多少人口?最远只去过乡镇的普通农户,一辈子也不会往那方面琢磨。

    令他们感慨的是,阿葛才十一岁,就知道提前为中匠师铺路,正如她在村里免费传授匠技,提前为品德察举铺路一样。

    家有贤女娘,赛过诸儿郎!

    “但是,”王葛话语一转,“如果三叔再继续无事生非,甚至在大父、二叔不知道的情况下,克扣佃户的谷粮,那我就算赢了一百场比赛又怎么样呢?白辛苦一场,所有成绩付诸流水!大父,阿父,倘若真变成那样,我怎么甘心?”

    “哈,哈……唉……”王翁这两声笑,仿佛后头还有话,但却苦笑摇头,然后不语。

    王大郎:“阿父别怪虎宝,她并非不敬她三叔,实在是她三叔不值得敬!”

    “怪虎宝?不!”王翁赞许又激动的望着孙女,“从前我只是听人说,成大事者,必须果决。现在咱王家也出了一个果决、聪慧的女娘,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怪?虎宝,大父相信你已经有好办法,说出来!”

    “是!”

    次日,王翁、王禾、王菽都请了一天假,祖孙四人天刚亮就出发,走回贾舍村。新修的大道太好了,这是众人来苇亭后第一次回村,欢喜的不得了,王菽看到不同颜色的野花就采摘。

    王翁:“回去后你可得放好喽,不然阿艾能把这些花全拌到猪食里。”

    王葛跟着笑,心里正想二叔讲的一件事。他说第一次重生(也就是他的第二世),贾舍村也修了新道。这说明二叔每次重生,经历的社会大环境是一样的,也说明确实是她改变了家里的悲惨命运。

    既然改变了,就要一直越变越好,不能重蹈覆辙。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申时。路上不停的跟村邻打招呼,然后在许多村童的跟随下来到自家院前。

    怪不得这些孩子一直跟过来,各个神情都跟瞧稀罕一样,原来自家院门结着绳索。

    唉,按说家里人都出门,结绳索也没错,错就错在贾舍村没这风俗。多明显啊,这是把村邻当成盗贼防啊。然而绳索真能防住盗贼吗?

    王翁气呼呼进院:“敞着院门!”

    “哎。”王禾赶紧应道。

    老人家能不气吗?东厢房竟然也结了绳索,这又是防谁?三郎这竖子,连他二兄都防啊!

    王禾兄妹的脸上更不好看。

    夕阳散着无尽余晖,漫天赤色将山野映成桃源般的画卷。可画卷只适合文人雅士去观赏,行走在画卷中的农户,唯觉得浑身疲惫。

    王三一见院门大敞,毛骨悚然,声音急得变了调,跟夜枭一样:“二兄,咱家、快看咱家,进贼了啊!”

    哈哈哈哈!

    一直站道边的村童们为啥到现在还不走?盼的就是眼前的热闹,一个个不是捧腹大乐,就是鼓掌跳脚,还捏着嗓子学王三:“快看咱家进贼了啊……”

    “哈哈哈哈……哦哦,以父为贼,以侄为贼。王家三郎,以父为贼,以侄为贼,哦哦……”小童们越喊越齐。

    王二郎紧攥农具,真恨不能把王三的嘴砸烂、砸哑!

    “二叔,你们进去吧,大父在主屋。”王葛端着筲箕出来院门,里头是一个个草编的小鱼、小蝴蝶,每个上头都插有野花。她对小童们喊:“都过来,我刚编好,一人一个,不许抢。”

    小童们欢喜的领着草编趣物,终于各回各家了。

    院门依旧大敞。

    主屋里,王葛回来后,王翁没绕弯子,直接道:“这次回来,是跟你们说分户的事。”

    二郎、三郎各有各的惊,大概都想过会提前分户,全反常的没出声。

    “提前分户,不是因你们有不孝之举,到时我会跟乡吏说明。原因你们肯定也琢磨过了,阿葛以后离家越来越远,虎头也是,我和你们阿母今年在苇亭,明年说不定就迁去清河庄了。早分户,对长房、对你们都好。当然,你们不同意也没用。”

    王三肩膀一下垮了,头垂的很低。

    王翁见他们仍都不语,就继续道:“分户就得牵扯财产。咱家不到一百五十亩地,这个宅院,一头牛,两户佃农,值钱的就这些,你们要觉得还有别的,现在补上,若都不说,我就按这些分了。”

    王二郎摇头。

    王三郎呼吸渐粗,仍垂着脑袋道:“长房有本事,也要跟我们争地么?既然越迁越远,争了有啥用?”

    二郎冷笑,已经懒得再和王三辩论,他说道:“分了好,早分户,阿葛才能安心出远门,虎头能安心读书。我是他们二叔,也就能帮上这些了。阿父放心,分给我啥我要啥,啥都不给我也不怨,到时我跟阿父阿母去喂猪,跟阿禾一起扫马厩,都挺好。”

    王三抬起头,也冷笑:“次房跟长房关系好,二兄当然敢啥都不要。我有啥?我只有地!只会种地,我不争地我争啥?就连我的儿郎、女娘都被大房养在身边、跟他们不是我的孩儿一样,我能争啥?”

    王翁:“三郎,你说这话可想过,你也是我孩儿啊。”

    “阿父,我……”王三郎张了张嘴,尽管愧疚涌上心头,但紧咬牙,重新垂头,还是坚持自己的“争”!

    “三郎啊,我知你忧心,可你记住,分了户,你也是我孩儿,我不会让我孩儿饿死!即使我总责怪你不争气,我也不会让你饿死!”

    王三郎泣不成声,跪伏在地:“孩儿知错,是我不孝。”

    “你没有不孝。这样吧,我先说三房的分配。两个分配法,许你自己选一个。”

第151章 王三郎的选择

    “第一个分配法……田地、宅院,你和你二兄平分,耕牛归长房。那两户佃农立的是两年的契,契期内的口粮由长房供。契期结束后,你们雇的起就雇,雇不起就自己耕种,长房不会再管。我刚才说了,分了户,你们也是我孩儿,从明年孟春开始,你们两房每月交五升赡养粮,新粮。”

    王三郎泣声止,心寒不已,原来阿父说的“分了户你也是我孩儿”还有另个意思,那就是:分了户,我也是你们阿父!

    话是不错,他也并非不孝,可他只能分七十余亩地,课田数就为七十亩,接下来的日子他得不停开荒,万一逢旱逢涝,每月五升的赡养粮,还是新粮,他从哪捣腾?

    而且分户以后,田租恢复从前,他得多败家啊还雇佃户?再就是力役,也免不了了,阿竹还小,每年都得他去服役,他离家期间,家里这摊事怎么办?

    至于他和二兄平分宅院,呵,好似占了长房多大利似的,长房迁往远方,以后都不回来住了,兄弟仨平分又咋样?主屋、次主屋不还是得空着?有本事回来住啊!

    王翁:“三郎,这个法子,你有何不满意之处,提出来,若说的有理,可调整。二郎也说说。”

    二郎连忙摇头。他说到做到,甭管阿父咋分配,他都应。

    王三郎长“呼”口气,脸上泪痕已经干了,问道:“长房无地,能不能把牛留给我和二兄共用?”

    “你提你的!别攀扯我!”王二郎戾气满脸。

    王菽立即抱着他胳膊轻摇,她牢牢记着从姊的提醒,只要阿父发怒,她就撒娇:“阿父。”

    王二郎的怒火瞬间消失,“哎、哎”连应两声。

    王翁:“三郎啊,你得知道,长房无地是因为不想跟你们争,咱家这头牛咋来的,你心里没数?因虎头是桓亭长的同门,人家王小郎才送给虎头的见面礼!再者,你大兄和你们不一样,他不会再娶了,以后只有阿葛和虎头,等阿葛出嫁后,你大兄怎么办?到时把牛卖了,还能换些钱使。”

    “卖牛?他把牛分走了,我和二……我就得干耕牛的活,他倒好,他卖牛?”不怪王三郎急,农户只有攒钱买牛的,还没听说卖牛换钱的!

    王葛:“不然咋办?以后我出嫁了,挣再多的钱都是姑舅家的,还能总给我阿父吗?虎头离成年还早,三叔倒是出个主意,我阿父的日子怎么过?我阿父过不好,我大父母怎么办?”

    “不是还有阿蓬吗?”

    “分完户,阿蓬、阿艾当然给三叔送回来。”

    天!王三郎艰难的咽口唾沫,他咋忘了这茬。分完户就够艰难了,再添两张嘴,他的积蓄早晚耗空。况且养儿得攒聘礼,养女得攒嫁妆,他自己还得续弦,再生儿女,再攒聘礼、再攒嫁妆……天!只是一想就透不过气来了,好似蹲进鸟窝里,一群张着大嘴的雏鸟缠着他管他讨吃的。“阿父不是说,还有第二个法子?”

    王翁:“嗯。第二个分配法……先把你这房分出去。田地、宅院、佃户、耕牛,全归你。长房两年内,按陈粮的钱价,替你付清佃户五年的口粮。”

    “啥?”王三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白使唤佃户五年,差不多了,够攒一笔积蓄了,阿竹那时也十三了,能撑事了。还有,没王二多事,他可以把佃户的陈粮换成次陈粮,又能攒出不少利。

    “那、那那……”他吭哧着,那王二能愿意?

    “你以后也不必出赡养粮。”

    “啥?!”

    “不止如此,长房还会再补你两贯钱。”

    王三郎已经惊讶到顶点了,变成狐疑,阿父不是妄言之人,既这样说,肯定会让长房照做,且阿葛就在这,长房肯定是愿意的。

    王翁不故弄玄虚,紧接着道:“长房唯一的条件,就是把阿蓬、阿艾过继到你大兄名下。”

    “那咋能……”王三郎冲口而出,硬生生止住。那咋能行?他的儿郎、女娘,凭啥过继给长房?可是不答应这个条件,他就得按第一个分配法。

    王翁:“你大兄子女少,以后阿葛嫁了人,虎头说不定也要去更远的地方求学,过继阿蓬、阿艾,到时就能让他俩撑起长房。三郎,你自己琢磨吧,两个法子,你必须择一个。”

    “那二兄呢?家里财产都分给我,待次房分户时怎么办?”

    王翁:“你二兄又不过继儿女给长房,攀扯不了你。阿葛出嫁前,攒出两贯钱给你二兄,我和你阿母随长房再迁走后,苇亭的屋院给次房住,足够了。行了,你回屋好好想想。阿葛、阿菽去烹晚食,别忘了给阿竹留出来。”

    “是。”

    “不用想了。”王三郎右手的指甲都快抠烂了掌心,说话带了颤音:“阿父,我、我决定了,不用再想了。我选第一种!”

    “也好。”

    “不过,若长房再多拿一贯钱,我就答应,把阿蓬、阿艾过继给大兄。”

    王葛:“不必了!来之前大父已经答应,三叔若不愿意,就让二叔今年续弦,两年生仨,只要生下儿郎,立刻把禾从弟过继给我长房。”说完她瞪着王禾。

    王禾嘴角一抽,看向阿父。

    谁知王二郎认真了,点头道:“这主意好。就是两年生仨有点难啊,再说万一生的仨都是女娘……”

    王菽扭身生气:“女娘咋了?”

    “女娘好啊……多好啊!阿父看着儿郎就生气!”

    太伤人了!王禾捂胸,似被马蹄子咣咣蹬了两脚。

    王三的计谋没管用,反让一家人彻底心寒。

    仍是托桓真帮忙,三天后,曾经的一户之籍办妥了分户。王葛所在的户籍为匠户,王三这户仍为自耕农。

    王蓬成为王葛的二弟,王荇为三弟,王艾为季妹。从此王蓬、王艾称王大郎为“阿父”,称王三郎为“三叔”。

    财产也在户籍中写明,包括田地、宅院、耕牛、两贯钱(贯以下数额不必登记)。

    有件事王三不知道,上回分那四贯余钱后,王二郎次日就把一贯钱还给二老了,他才不会贪侄女辛辛苦苦赚的钱。

    佃户为七人数,五年的口粮钱,按十八贯整算,王三郎表示无异议。乡吏为保,王葛代长房立契:五年的起始日期,从分户之日开始。

    乡吏写完后,念一遍。

    王三一听不对:“漏了,没写两年内付清。”

    王葛:“不用两年。阿蓬、虎头!卸筐。”

    “是。”俩阿弟放下背筐,拿掉上头的青草,露出一个个布袋。全部取出,正好十八袋!

    头等准匠师:奖励为两贯。

    班输童子:奖励为一贯。

    打败勇夫:奖励为五贯。

    狼牙刺:奖励为十贯。

    正好十八贯!

    这些钱,桓县令怕王葛路上不安全,特意让亭驿送来的。她王葛敢挣就敢花,能花更能挣!

    就用这些钱,跟王三这个畜牲恩断义绝!用这些钱,让大父母安心,彻底对王三心寒!用这些钱,让懂事的阿蓬阿艾脱离恶父!用这些钱,让村邻、乡邻知道,只有王三对不住长房,长房绝不亏欠三房!

    唯有如此,她才能安心去山阴县,向着一场场郡级竞逐赛,冲刺!

第二更晚一点

    致歉:今天码字时间少,第二更延迟,但肯定会更。

第152章 出发山阴县

    再斗志昂扬的王葛,也敌不过大母的大扫帚。

    返回苇亭后,她在哪,大母就把院里的灰往哪扫。“大母,你歇着,我来。”

    “别,耙子扫地还不漏的到处都是啊,可不行。起开别挡道。”

    “哦,好。”王葛冲旁边的二叔挤眉弄眼,她算是甩不掉耙子绰号了,明白老人家还在心疼那十八贯钱。

    果然,大母继续朝她扫灰,唠叨:“啧啧啧,我孙女真有本事,十八贯钱哪,我一宿都没数完,清早就拿走给了外人。”

    王葛故作惊讶:“啊?外人?大母,原来我三叔不是你亲生……”

    扫帚头从地撅上天,朝王葛扑来。“大母别打,二叔救我。”

    贾妪岂会真打,被叔侄俩抱头的样子气笑。

    西边的小草棚下,王艾把晒好的草抱给王大郎,待他捆结实后,小家伙抱到一旁垛起来,然后跑回王大郎身后,搂着他脖子往他背上蹬。“阿父,阿父,阿父!”

    “哎。”王大郎一声声应着,心都融化了。

    太阳落,弯月升。

    黑暗里,王葛和弟、妹躺在一起,都伸出手掌,她先说道:“我会篾竹。”

    王菽:“我会编草鞋。”

    王蓬:“我会开荒。”

    王荇:“我会写字。”

    王艾:“我会拌猪食。嘻嘻。”

    王葛:“我们什么都会干,我们不怕苦,日子会越过越好。”

    “我们会越来越好!”

    “会越来越好!”

    小家伙们声音不齐的附和,王蓬嗓门最亮。

    贾妪一直侧着身,被孩子们逗笑。以前虽把阿蓬兄妹留在苇亭,但心里是不踏实的,这回好了,都过继给大郎,终于名正言顺。有二子二女,大郎不续弦就随他吧。

    院里,王二郎挑满一缸水,把院门关严,看到外边桓亭长、程求盗骑着马巡夜,他脑中突然闪过零碎记忆。前世村里修路,他和几个佃农被地主家遣到村西,假装来回过路,实则是打探为啥修路?但佃户哪能打探出啥有用消息,只听说出了桩人命案。

    正是那几天里,他知道了哪个人是临水亭的任亭长,哪个是程求盗、哪个是单求盗,可他没见到过桓郎君。

    算了,不想了,前世全是不幸,记不起来更好。

    六月初八。

    王葛吃过早食后,一家人送她到道边。这次分别之期更长,每个人都不舍,但都忍着。一转身后,几个孩子全瘪着嘴抹眼泪。

    她没让二叔送,早就说好的。不是来不及办过所路证,而是二叔乍来苇亭,就得踏踏实实跟亭户一样开荒干活,自家不能总依仗着桓亭长的关系贪利。

    初十清早,王葛达到县邑境。

    准匠师的集合地是乡兵大比的区域,因比武,之前地面被碰撞出很多坑点,现在都已修复平整。对面她曾经考试的地方,临时匠肆更多,从她这个位置望去,匠肆呈“冂”字形排列,仍是被高高的毡墙所围。

    二十年内的准匠师都能参加匠师大比,但是急训营有限制,总共二百一十个名额。往年的准匠师,每年名额为十人,王葛这批新人是二十人的名额。经过一天的观察,她确定,终于成为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

    次日天刚亮,急训营队伍出发。

    去山阴县的方式是徒步,队伍前、中、后都有游徼,无匠吏。队伍最末是推着独轮车的隶臣妾,车上载有陶灶、粮食。游徼负责引道、安全,隶臣妾负责饮食,清理路途的粪便等杂活。准匠师考生的行囊自背,且必须跟上队伍行进。

    路上鲜有人闲聊。十月的匠师大比只录取六十名额,而且大比前还有各项竞逐赛,每个人都是彼此的对手,何必假惺惺攀谈,让人误会想打听什么。

    这个季节是很热,不过众考生要在山阴县呆到过冬的,背筐内的厚铺盖、寒衣等杂物加起来十分沉,王葛算了下,第一天行的路得有三十里了,实在疲惫。残酷的是,掉队的不等。

    等天黑了,掉队者才陆陆续续寻至营地。

    王葛把足底的血泡都挑破,明天不能穿草鞋了,换上布鞋,鞋底是层层葛布缝制的。她疼的龇牙咧嘴,到陶灶那取了点草灰,走到水源边,用竹壶舀水,使劲搓足衣上的血垢。

    “用我帮忙吗?”悄无声息中突然有人靠近,把她吓一跳,是个隶妾。

    晋朝的隶臣妾成年也不许束发,这娘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仍半扎、半散发丝,便是罪役的最明显标志。

    王葛强忍脚疼,提着竹壶、足衣就走。

    “准匠师?”隶妾跟在后。

    “你跟踪我做甚?”王葛高声质问。

    好些人瞧向这边。

    对方停在原地,摆手解释:“女娘别怕,罪婢只想求女娘帮我制一把木尺。”

    “胡说,这些人全是准匠师,你为何独盯上我?”

    “我,我以为女娘最好说话,才……”

    有两个游徼过来了,王葛故意让游徼能听见,拒绝道:“你找别人帮忙吧,我胆小,害怕你们。”

    “何故吵闹?”问话者,是负责此行队伍的县吏,既掌管隶臣妾,也管理众游徼。王葛见过他,正是那晚在槭树林查案的贼捕掾。

    隶妾惊慌跪地,快速讲出事情原委:“罪婢白天看到这位准匠师用过一把木尺,又见她年纪小,似是脾气极好的样子,凑巧她来取草灰洗衣,罪婢就跟到河边,想求准匠师借木尺一用。罪婢想当着她的面刻完木尺,立即还她,谁知吓着了准匠师,罪婢知罪。”

    贼捕掾斥道:“无论隶臣、隶妾,路途中都不许跟任何准匠师攀谈,所以你是知错犯错!游徼记下此罪婢,回县邑后按律加役。”

    隶妾顿时伏地,她不敢哭出声,浑身颤抖的模样,令一个三十年纪的准匠师不忍道:“唉,何必呢。我若带了尺……”

    王葛离此人很近,便问:“你若带了尺怎样?”

    “哈?”此人话被打断,不悦道:“我若带了尺,借她刻尺又何妨?”

    “可是现在没任何人拦你,你为什么不帮她刻一把尺呢?你帮她刻,比她自己刻要快、还精准。”王葛不疾不徐,很认真的在讨论道理。

    “男女有别!”

    “她不会在意的,她只想刻尺。是吧?”王葛问隶妾。

    贼捕掾记得王葛。小女娘确实聪慧,几句话就将这郎君的伪善面皮撕开,且句句有理,令他赞许。

延迟更新

    呜,一步慢,步步慢,抱歉,实在太困了,早上的第一更继续延迟。

第153章 孟女吏

    “是。”隶妾始终伏地,不敢抬头,不敢多回一字。

    幸亏夜黑,令人看不清伪善郎君的羞恼,他心道:是个屁!谁知道罪婢犯下何罪才判的役刑?他帮对方刻尺,除了留下同情罪徒的糊涂名声,还能赚来啥?

    匠师可不光考技艺,还要察举品行,他知道王葛就是今年的头等准匠师,才故意同情隶妾,反衬王葛的冷漠。没想到几句话后,变成他进退两难。

    王葛:“郎君不应,看来跟我一样胆小,害怕罪徒。诸位有不怕的么?尽可上前帮隶妾刻尺!”说完,她向贼捕掾、游徼一揖,离开。

    瞧热闹的考生各个退避一大步,退晚了怕被人误会。

    伪善郎君冷汗淋漓,觉得要被周围目光嘲笑成筛子了。“考生莽撞。”他惭愧的向贼捕掾一揖,以袖掩面,也速速离去。他不仅恨王葛、也恨隶妾,更盼天亮后没人能认出他。

    王葛没有幸灾乐祸,心情同样不好,无端跟不相识的考生结了仇,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报复?还有隶妾,是真想得到一把准匠师刻的尺,还是另有目的?她脑中已经想出无数宫斗大戏……

    想多了。她自此再没瞧见那个隶妾。

    贼捕掾护送木匠急训营去山阴县,是立功的机会,岂容许一个隶妾惹事生乱?于是天一亮,就遣游徼将“麻烦”押回县邑了。

    之后路途辛苦,有时一日行二十里路,有时二十五里,从第三日开始,有掉队的考生再没赶上队伍。

    六月二十二,木匠急训营终于进入山阴县境。

    会稽郡,在武帝时期辖十县:山阴、上虞、余姚、句章、鄞、鄮、始宁、剡、永兴、诸暨。此十县全为大县。

    成帝登基后,将句章县东、鄮县北的交集地,另置一县,这就是踱衣县的由来。至此,会稽郡辖十一县,仍全为大县。

    但大县之间也是有等级的。山阴县是郡治所,人口占整个郡的一半以上,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周围数郡的绢米贸易中心。

    王葛一直遗憾上回南山馆墅只带众学童游历了会稽山,并未进县邑,还好没隔多久,她凭借自己的本事来了。

    自东城门而入,中轴大道比踱衣县的入城路宽出一倍,似乎每条街巷都四通八达。商旅、百姓,多着艳丽衣裙,即便随行在车驾旁的婢女,一个个也全盘着上耸的美髻。

    随游徼吆喝,考生们才想起入城前的嘱咐,所有人微微低头紧跟队伍而行。行了许久,王葛余光仍见道中轻舆经隧,结驷连骑。两侧商肆与亭台相接,且有河道过肆,楼船、特舟可在河道中错行。

    贼捕掾已跟众考生说过,山阴县的商肆按类而聚。西有绢市,东有米市,这二市为大市。东西南北各有小市,小市按“里”划分,方便管理。比如“治觞里”,以酿酒者居多;“鲤鲂里”,经营鱼鳖者居多;“乐律里”则日夜丝竹讴歌。

    里中不但有经营之肆,还是富商大贾的居住地。

    但是负责禁贼盗的,仍是“亭”,大市有“市亭”,小市有“街亭”。

    比如王葛等人要去的,是城东的小市“竹木里”。掌管竹木里民政的官吏是里长;巡查此地安全、缉捕贼盗的是“竹木亭”的亭长。里长跟亭长不分上下,是平级县吏。

    进入竹木里后,考生们不适应的繁荣奢华渐行渐消。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繁荣,是独属于木匠的奢华!

    竹匠肆、木匠肆、草织肆、藤肆……大小不一的匠肆、作坊,无不散发熟悉的材料味道。

    继续西行、再往北,终于到了急训营目的地……林木苑。

    这里曾是富商的宅院,前主人被抄家,里面重新建筑,加了不少围墙,隔成一间间形状不一的庭院:竹区十个院;木区十个院;草编区十个院。

    王葛等二十个匠娘考生分在竹区五院,乍听跟前世医院名似的。她们住的是一个大屋舍,顺屋门这面墙的正中位置有个窗。地上每隔一步一张草席,除了窗下那张草席,其余位置都差不多,没啥好争的。

    考生们放行囊、铺被褥时,外头的县吏也在交接。

    林木苑内既有郡吏,也有山阴县吏,官署匠吏也是如此。各院清点人数后,踱衣县的吏就算完成了任务,当即出城,隶臣妾自然随着一起离开。

    屋舍内,一个年纪最长的娘子择了窗下位置。这可不是好地方,因为如无意外,众考生要在这里呆到冬季,到时谁挨着窗谁受冻。

    王葛过去,择了她旁边的草席。这是次等不好的位置。

    娘子冲王葛一笑:“我姓孟。”

    “我姓王。”

    娘子另一侧的草席也过来一小女娘,比王葛大,但绝对不到十五岁。“我姓林。”

    孟娘子:“呀,那真是巧,咱们住的就是林木苑哩。你们饿了吗,我这还剩半张饼。”

    王葛、林小娘子均摇头。孟娘子也不再让,两口就填嘴里了,噎的抻脖鼓眼,把王葛俩人惊的微张着嘴,这吃饭速度!

    一个娘子进来,穿的竟然是吏衣!这可了不得,说明对方已经是吏,至少是初级匠师等级。

    果然,她站在两趟草席前的正中位置,和善而言:“我是郡置匠肆的女吏,姓孟。”

    王葛、林小娘子均冲孟娘子笑,同姓啊。

    孟女吏:“诸位可知急训营‘急’字的含义?急为紧迫之意,距离匠师大比只有三个月,十一个县、二十年期内的木匠准匠师均有资格参加考核,你们可想过能有多少人数?”这句问话后,她没给答案。

    王葛还真想过,举手。

    “小娘子说。”

    “按我们县急训营的人数算,十一个县加起来,至少得两千三百余人。但没加入急训营的准匠师,仅今年的考生,我县就有三十人,往年的各有四十人,减去考取了匠师的,恐怕最少也剩七百人。十一个县若都按七百人算,就是七千七百人。跟急训营的人数相加,能达万人?”

    从一片倒抽气的声音中,就知真有不少人没算过这个问题。只知道考生肯定多,谁知道那么多!

    孟女吏道声“肃静”后,说道:“不错。所以要先进行一次初选考核,考核方式各县不同。不过诸位勿忧,你们已经提前通过了初选……凡入急训营、按规定时间到达此地的,均不必进行初选考核。但是未到者,罚!废初选考核资格!”

    这就意味着那些掉队的考生,提前被今年的匠师大比淘汰了!真是成也急训营,败也急训营。

    从这句话之后,一直到王葛进行匠师大比,都再没见过孟女吏的笑容。

    林小娘子惊恐,吓得浑身一直发颤。她先后掉队两次,幸亏连夜赶路,追上了队伍。

    鄞县:音yín。

    鄮县:音mào。

    剡县:音shàn。

    诸暨县:音zhūjì。

今天只有一更

    一直困的睁不开眼,对不住,欠一更。明天正常更新。

第154章 急训营的日常任务

    出发前,急训营的考生是二百一十人,到达林木苑者一百九十九人。可怜掉队的这十一人,或许还不知道已经被淘汰。

    孟女吏:“匠师考核需三项成绩相加,分别为规矩考核项,巧绝考核项,品德察举项。”

    “先说规矩考核。你们在准匠师考中已经经历了,但是,匠师大比,只会比准匠师考更严苛!矩尺与规,为方、圆、分寸的最高标准。对标准的掌握,匠师必须远远高于匠工。匠工制器,需用规矩衡量,但匠师不必。因为匠师的脑、目、手,就是规矩!因此,初级匠师的比试,是匠人考中最后一次,对规矩掌握的考核!”

    仅这几句话,二十匠娘考生已经激动。

    “其次是品德察举,又细分两项。先由乡吏、县吏考核你等平时的所言所行,如跟乡邻是否和睦,可尊老扬善?二是从入急训营开始算,至匠师大比结束,此期间不得无事生非、斗殴闹事,不得以阴损手段构陷他人、更禁偷盗!凡违反者,轻则被评为下等品德,若触犯律法,将视为明知故犯,重判!”

    王葛垂低眼眸,不知路上那个伪善考生的行为,算不算无事生非?

    “最后就是巧绝考核。匠师大比,首次真正考核你等的巧绝技能。《周礼》记载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你等要做的、必须要做到的,便是‘工有巧’。在高超的巧技之上,达至独一无二。‘独一无二’即为‘绝’。”

    “规矩、巧绝、品德,同等重要。通过匠师大比后,由考官对每名留取考生的三项成绩进行品级评定。品级分为上等成绩、中等成绩、下等成绩。”

    匠娘们明白了,若匠师大比时,坚持不到最后,根本没资格被考官评定品级。

    “规矩、巧绝、品德的成绩全部为上,定会被录取为初级匠师里的上等!前年咱们会稽郡就出了一位上等匠师,再远就是五年以前了。”说到这,孟女吏黯然叹息。

    上等品级都这么难得?有几个知道王葛是头等准匠师的,一时间都将目光投于她。

    “三项成绩有两项为上、一项为中,或者一项为上、两项为中,均只能算中等成绩。匠师考核只录取六十人,若超过人数,考官会对中等成绩的考生再次精确评定。”

    “不符合以上所述的品级标准,均算下等成绩。倘若上等匠师、中等匠师名额已经确定,仍未满六十人。由主考官从下等成绩的考生中择优录取,凑足六十人为止。”

    “不过,若品德察举的品级为下等,哪怕其余两项的成绩为上等,依然淘汰!当然,还有一种至高品级,就是特等匠师。可惜达到特等品级的条件,我等匠吏不知,因为会稽郡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等俊才了。”孟女吏将“特等品级”一语带过,明显对此事毫无期盼。

    讲完匠师大比的基础规则,她继续道:“匠师大比之前,人人都可报考郡级竞逐比试。在一百场郡竞逐赛中获取名次,是普通匠师考取中匠师的考核条件之一。竞逐赛形式繁多,不一定很难,但参加比试的有不少是匠师,你等慎重。”

    匠娘们奇怪:慎重?何意?难道被淘汰还要惩罚吗?

    果然!孟女吏紧接着道:“既然身在急训营,你们每日就必须按材料领取不同任务。参加竞逐赛,势必会耽搁此处的日常任务。只有获取竞逐赛前十名次,方可抵欠下的任务。切记,因竞逐赛欠五日任务者,上等品德降为中等,中等品德降为下等;因竞逐赛欠十日任务者,废匠师大比资格。”

    众匠娘刚才的兴奋被泼冷水,这是告诫她们呢,没真本事就别乱报名竞逐赛,老老实实呆在此地制器。

    孟女吏一瞧这些人的神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再泼一盆冷水。“急训营的任务,同样形式繁多,未必全为制器。除材料区域有固定任务,还有藏于各院、各角落的运气任务,甚至……你等的草席下就有。每人都可在公用区域翻找任务,但是不许进入其他考生的庭院区。切记,每日总任务数,始终少于急训营的总人数。”

    啥?那岂不是说,每天都有考生领不到任务?

    第三盆冷水。“任务有易有难,每人每日只许领一次,领到的任务必须做。连续三天领不到任务、或连续两次完不成任务者,均废急训营资格。不可帮他人寻任务、做任务,也不可互换任务。在寻找任务线索过程中,不许破坏庭院器物、不得挖掘,违反者皆废匠师大比资格。”

    啥啥?这就是说,容易找到的任务,不一定是容易完成的。倘若只会制竹,找到的是草编任务,却不能跟擅长草编的考生交换!废急训营资格?连夜往踱衣县跑吗?跑回去也来不及参加初选了吧?

    哎呀急死了,孟女吏啥时候讲完,恨不能赶紧掀开席子找一下。

    “每日饮食可在最近的庖厨领取,公用区域、各自庭院搭有草棚的地方,都为制器区,不允许在屋舍内制器。好了,告诫之话就这些,材料区分散,现在起,可领任务。”

    孟女吏刚迈出门槛,屋舍内的草席就全掀开了。

    孟娘子好运气!唯她的草席下、靠墙根的位置掖着一葛布条,布条上有绿色绣线绣出的寥寥几字。

    孟娘子为难的问:“谁识字?我只认识几个简单的。”

    “我识字。”王葛为她解读:“将布条送至草编材料丙区,交与刘匠吏。”

    这么简单?其余考生一哄而散。

    王葛也赶紧出来。孟娘子的好运其实是人家自己挣来的,靠窗的草席无人愿选,孟娘子觉得自身年纪长,择了窗下位置,这是对良善者的奖励。

    不过,布条上绣任务,可见任务材料也五花八门,王葛看着庭院中轴道两侧的几棵树。树杈上有没有?

    聪明人不少,她朝树上望时,就有俩匠娘也盯上了树。这二人爬树都挺利索,一人刚到树冠枒杈就兴奋的下来,果真找到了。另个人则下树、换树爬。

    茅厕也发出惊喜声。

    此庭院面积不小,比王葛家的宅院都大,但只有坐东朝西的一间大居舍。正冲屋舍门,是两步宽的石板道,两侧香樟树郁郁葱葱。

    她出来庭院。南北围墙两侧接壤两条极长的东西向游廊,游廊中间的公用区域,有数不尽的绿植鲜花,不下二十名考生在这里翻找任务。

    王葛只得继续走。几颗大榕树中央,有个木制的四角小亭,一条榫卯木桥从小亭架设,底下为石子湖(已经干涸),桥的另一头通往平地,那里建着三层横木环垒的木圈,像是驯养某种动物的地方。

    如今木圈里只余两个石制的食槽。嗯?食槽上有字!

第155章 任务,一个时辰!

    上面的字被泥糊住绝大部分,王葛目的地是材料区,脚步稍微一顿就从木圈外过去了。相比运气任务,她还是觉得固定任务靠谱。

    后方木亭处,有考生被绊了一下,是个椭圆泥球,上面有字,此人真不该好奇拣起泥球,顿时气哭:“这不坑人吗?哪有把任务写泥上的?”原来绊那一跤时,把几个要紧的字蹭掉了。

    王葛回头瞧了一眼,更快步往前。她不知道,东北角的一棵榕树下,躲着个偷窥她的人……正是被她揭穿伪善面孔的那个中年考生。

    一条南北向的石板小道横在前方,左右都能进入各侧的游廊,她择左而行,沿游廊速走四十来步,到了竹材料区。

    这里占地颇广,每堆竹料前都抄手而立着两名匠吏,竹料后方搭着不少草棚,棚下为制作区。

    没犹豫,她直冲慈竹区。守着此处的匠吏是两个娘子,一人主动问道:“领日常任务?”

    “是。”

    “出示过所。”

    王葛将过所竹牌解下,上面不仅写着她来山阴县的原因,也包括匠人等级。

    头等准匠师?女匠吏目光赞许:“跟我来。”

    王葛随对方转到材料堆后方,棚下无人,可见她是第一个过来领任务的。属于慈竹范围的只有三个制作区,以白灰划线区分,工具齐全,共用一个计时的漏刻。

    “三个制作区的任务相同。”女匠吏停在第一制作区,揭开材料筲箕上的油布。

    工具只有一把最简单制式的直木柄刀,材料为一根薄竹片。

    “王准匠师,你的任务是一个时辰时限内,把竹片分丝,至少分出一百根丝,每根竹丝的长度不能短于二尺。开始吧。”说完,女匠吏看下漏刻,原地而坐。

    同一时间,伪善考生停在王葛刚才略缓一步的位置,也发现食槽上有字,他立即利落的跨进木圈,把覆盖在字上的泥土扒拉掉。

    坏了!

    他识字少,可上面的十个字恰好认得,写的是:一时辰内,运此物出木圈。

    如此长、沉重的石制大食槽,十个他也够呛抬动。确实是运气任务,坏运气。

    令他更恐慌的是,掩盖任务文字的并非普通泥土,灰沾在他指头上,吐唾沫都搓不掉。也就是说,他想装着没发现此任务都不行,肯定会被查出来。而且十几个考生都在附近,肯定有注意到他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王葛这祸害,都是她害的,都是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牵累!

    一个时辰,太紧迫了。王葛心中计算,分一百根竹丝,那打磨竹片的总时长,必须控制在两刻内。

    太紧迫了、太紧迫了!

    她拿起慈竹竹片。

    一个呼吸内,目测出所有数据:长二尺半(约60.5厘米);宽二寸(约3.63厘米);厚度二分(约5毫米)。外部青皮、内壁黄篾仅初步刮掉。

    两个呼吸内,拟定竹丝可达到的最宽距:首先,规则要求分出的竹丝长度最少二尺,除了考验分丝技巧外,也杜绝考生钻规则的漏洞(休想以二尺半的横长为截面分为一百份)。其次,竹片宽度只有二寸,去掉不可避免的损耗,最后分出的每根竹丝,宽度必须不足十分之一“分距”(0.24毫米以内)。

    计算好数据,那就干吧!

    择一端为竹片顶端,用铁刀在正中位置开口,利用竹的分裂惯性,先将其对劈。暂时不用的一半(宽一寸)放在筲箕里。

    这时陆续有考生过来竹料区领固定任务,三个考生同时来慈竹堆。前头的女匠吏告知他们只剩两个任务。

    王葛已经排除任务以外的一切杂声,所有心思专注于分丝,甚至对面有匠吏监考、旁边有漏刻计时全都忘却。

    对劈为一寸宽度后,再对劈。这个过程中会出现拉丝的损耗,将残丝扯掉。另一半竹片(宽半寸)也暂时不用,放在筲箕里。

    这时留在她手上的半寸宽竹片,得削减厚度了。只有打薄才利于分丝。铁片刀既代替篾刀,也代替刮刀。竹条担在左腿上,她右手执长竹条的后半部分,左手执刀。

    打薄方式分两步,第一步除竹片毛刺:刀的位置不动,向后抽竹条。竹青面、黄篾面各刮两下为一个循环,注意力度,腿要往上抵住。

    喳……喳……

    喳……喳……

    这动静很刺耳,堪比金属在玻璃上刮!

    第二步:厚度分层。将刀刃在顶端横切,上、下两层厚度一致,食指卡在中间,利用指的力度往下分,分至尾端。此时竹片的长度依旧在二尺半。挨着黄篾部分的竹片不用,属于废料。

    继续刮手上竹片的内壁面(刚才分层时又产生了毛刺),此次打磨光滑后,厚度已经不足半分(目测1毫米)。

    接下来,才开始考验篾匠的技艺:将厚度再次分层。

    有两种方法:一是从顶端开口;一是以顶端为起点,空出一横指的距离,从此位置割个横切口,割至厚度的一半距离,然后把底层往下掰。

    王葛择第二种方法,往下掰的时候,单手的拇指、食指一定要捏住上层(这根食指一直卡在上、下层的中间)。一边掰,另只手一边往外抽下层竹片。捏着上层竹片的手不要动。抽、掰的过程中,控制竹片的厚薄保持一致。

    此过程结束,竹片厚度仅比五分之一分距略厚(半毫米)。

    掰掉的下半层竹片也属废料,跟刚才的废料一起暂扔在旁边。

    因这时竹片已经极薄、且软,只过一次刀锋就可(除毛刺)。

    至此才可以分竹丝,但这是倒数第二个步骤。

    从顶端开口,先等距对分。

    右手紧捏住分开的两根竹丝顶端,向上拉!

    左手食指、拇指紧捏两根竹丝,此时这两根手指代替的是“匀刀”。保持不动!

    过剑门!

    向上拉。

    过剑门!

    继续向上拉,过剑门……

    王葛手指肚上的茧子,此刻成了不令她受伤的保护层。平时练的有多苦,茧子就有多厚,现在护她就有多周全。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半点做不得假。

    所以她才说过,匠人手掌的粗糙,是匠人的勋章!这勋章不仅代表荣誉,也是实实在在的盾牌。

    匀分的两条竹丝,此时的宽度均为不足一分距(目测2.1毫米)。

    先将一条竹丝放到筲箕里。

    此时留在手中的这条竹丝,就不用再对分了。而是根据自己的能力,能开多小距离的切口就开多小。

    分丝的方式跟刚才一样。

    第一缕竹丝分出来了,目测绝对在十分之一分距以内,换算成毫米的话,不足0.2毫米。

    其实还可以再分,只要刀刃够薄,能在竹丝顶端切口,一个优秀的篾匠就有能力继续分丝。但这根竹丝已经能应付此任务,不能为了显摆技艺而浪费时间。

    分第二缕!

    第三缕、第四缕……

    废弃的木圈处,伪善考生已经无计可施,无论他怎么推、抬,食槽都丝毫不动。虽说这次完不成任务,不会被驱出急训营,但下次要还完不成呢?

    是王葛害的,要不是她在这里一停,他根本不会跟过来。他不跟过来就不会看到食槽上有字。是她害的,既是她害的,就休想置身事外!休想!!

第156章 你不能,我能

    总感觉谁在念叨自己似的,王葛皱皱眉。

    差半刻一个时辰,她分好了百根竹丝。匠吏察验的速度极快,好似拨弦一样。

    王葛双手互捏缓解疼痛,没捏几个来回,对方就验“过”了。匠吏端起筲箕,她跟随返回材料堆前的时候,往身后快速打量一眼。制作区满人,没一处空位。

    匠吏记录她的户籍地、姓名、完成任务的时间段后,说道:“每个日常任务都有奖励。”

    啊?真是处处有惊喜,孟女吏没提过奖励的事哩。片刻后,王葛端着个小筲箕,喜滋滋按原路返回,不愁回去后没事干了。

    奖励为:刚才分竹丝的木柄铁刀,一块小磨石,二十根材料竹片。

    有人欢喜有人愁。伪善考生的日常任务被判失败。

    石制的食槽离围栏出口只有十几步啊!可是任凭他累的手臂、双腿在打颤,任他如何的不服输,使劲使的牙都咬松了,这个七尺长,两尺宽、厚的槽子就是一动不动。

    他脱力了,顺着湿滑的地面坐倒,倚着食槽,汗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真的尽力了,试了能想到的所有方法。一开始他意识到手上的泥灰搓不掉时,匠吏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他赶紧询问对方,得知允许用水泼湿地面后,欣喜不已,因为人在泥水里行走,脚下就容易打滑。

    确实,他泼了一盆盆的水,脚下是打滑了,食槽不打滑,反而更往下陷了。

    然后他看到木桥底下有很多石子,就兜了来,往槽下塞石子,想垫高食槽后推翻它,一直把它翻滚到围栏出口。方法虽笨,说不定……说不定个屁,根本不管用!白耽误时间,塞进去的石子都被食槽压进泥巴里。

    “呵。”他技穷了。

    匠吏宣布“失败”后,伪善考生跟回光返照似的,继续冷笑,扶着槽站起,指着刚刚过来瞧热闹的王葛斥道:“呵,是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

    疯狗!王葛并不惧,也不急,问道:“我怎样陷害的你?”

    “你我一前一后到木圈这里,你主动跟我说话,说来山阴县的路上跟我闹了矛盾,你想化解,把此处的任务让给我做。我没想到你心思这样小,还记得那事,寻思那就如你意吧,免得你总记着此事,将来耽误你考试。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谁能在一个时辰内,凭一己之力把食槽移出木围栏?若非你多事……”

    “我能。”

    匠吏侧了下脸,憋笑。另两个瞧热闹的考生诧异至极,以为听错了。

    “你、你能什么?”伪善考生一句紧连一句的瞎话是编排好的,突然被中断很懵。

    王葛先把筲箕靠着游廊放,站回来,重复道:“如果任务是你说的内容,你不能完成,我能。”

    “你放……”他气笑,面目更狰狞,若非有旁人在,他恨不能掐死这个妄言的竖婢。“呵,好啊,你既如此说,那你来做。”

    王葛目光询问匠吏。

    匠吏抄着手,微笑着道:“此任务已经作废,小娘子可以一试,不累加任务成绩。不过若你能完成,你没奖,他有罚。”他看向伪善考生,收了笑容,“如果小娘子一个时辰内将食槽移出木围栏,今日之事,就算你无事生非,废你匠师大比资格。如何啊?你二人仍愿试么?”

    王葛:“我是不怕的。”

    伪善考生大叫:“我更不怕!”此时若退缩,更没脸留在急训营!他可不信王葛有神力,嗯?她干什么?她在干什么?

    围栏的制式是上、中、下三根横木为主体,每隔段距离,用麻绳把横木的两端捆绑在一根竖的更粗的木桩上。木桩、仨横木、木桩、仨横木……以此方式环成驯畜圈。

    刻着任务的这个石头槽子既紧挨围栏,又处于三根横木的中间位置。

    任务是让把食槽移出围栏,既然移不动食槽,那就移围栏呗。

    每根横木系于竖桩的绳索都很紧,解的非常费劲。所以一个时辰的时限是留给解麻绳的。

    三根横木,每根一丈长。中间那根只解开她左手边的绳索,最底下的横木只解开右手边的,拖动这两根横木,各自竖向摆放,形成“||”形。

    此时围观者、包括伪善考生已经明白王葛要做什么了。

    因为食槽正好在“||”的中间。

    这时还剩下半个多时辰。

    伪善考生比刚才脱力抖的还厉害,面色焦黄。“耍诈,她耍诈,怎么还能这样?”

    最上头的横木,两侧绳索全部解开,王葛龇牙咧嘴的把它抬过食槽,然后一踢、一踢,踢到“||”的头上,形成了“冂”。

    食槽,出了围栏。

    匠吏赞许:“妙!”一字,表明王葛通过了任务。

    王葛解绳索解的手指渗血,但是值了!她端回筲箕,扬声道:“来山阴县的路上,我和你确实有矛盾,为了何事、谁是谁非?县吏一定已经跟林木苑之吏交接,是你品行有亏、还是我品行有亏,一查便知。再者,我去材料区接任务路过这里,并未和你碰面,我相信总有看到当时情况的。”说完,她向匠吏一揖,回竹区五院。

    既已结仇,就得痛打落水狗。该表明自己被冤枉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遥远之地,都城将作监。

    一个弱冠之年的郎君正站在红豆树下喂鱼。陶缸里有只鱼极憨,整日只朝着树的方向摇头摆尾,就算往它后头扔食也不知道吃。此人颇俊朗,衣着更华贵。上身着紫色丝襦,白衫为底,交窬裙为紫色细葛、双层黑绸拼接。头戴异兽玉簪,异兽的双目处镶嵌着跟衣料紫色相同的晶莹宝石。

    他身后一步外,是廷尉桓茂伦,司隶校尉卞望之,国子祭酒张季鹰。

    给事黄门带着将作大匠、几个宗将师匆匆赶来,肃容站在半丈距离外。

    将作大匠:“臣下不知陛下过来……”

    “无妨。”司马有之停止喂鱼,抄着手回身,道出来意:“今年的初级匠师大比,加一考核项。”

    再说回王葛,欣喜返回居舍,正听到林小娘子跟孟娘子说:“有个匠娘运气真差,任务是让她雕一只鹤。她都没见过鹤,怎么雕刻?我还听说,未完成的任务会换地方藏,也就是说,改日很可能让咱们做这个任务。唉,咋整,我也没见过鹤。”

    将(jiāng)作大匠:将作监的长官。

    廷尉:掌司法刑讯的长官。

    司隶校尉:前文有过说明,监督京师和周边的监察官。

    给(jǐ)事黄门:“给事黄门侍郎”的简称,负责向皇帝奏事,主管殿内门下诸事等。黄门,宫门的颜色为黄。

    司马有之:杜撰人物,不要往历史人物上找。

第157章 风波不断

    鹤?赤霄的模样在王葛脑中一过。

    她把十九根竹片放到墙边背筐中,对孟娘子二人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就又端着筲箕出来。屋舍住有二十人,但庭院两侧只各有五个制作区。

    说明什么?说明在匠师大比前,急训营要淘汰很多考生。每个人都是对手。旁人不会雕鹤,她会;旁人精通的,她未必会。

    所以先别琢磨匠师大比了,得先想方设法留在急训营。想方设法不是指捷径,而是必须将自己会的每种匠技,尽可能都精进一步。她思虑这些的时候,也没耽误时间,把刀锋磨利,开始分竹丝。

    模拟着刚才的任务,沉着,冷静,更全神贯注。她的确能把竹丝分的更细,也能再缩短时间,可是,合二为一的进步才叫晋阶!

    王葛,你可以的!如果还跟前世的匠技水平一样,那你只是王南行。如果没有进步,重活一世有何意义?

    遗憾时间如流水,一根竹片分了一百三十根丝,天色就暗下来。最近距离的庖厨顺北侧那条长游廊一直走就能到,她领完吃食,打满一竹壶热水,回来后正好天黑。

    这里的夜晚没有烛笼,只有提着行灯巡夜的吏。他们巡到此庭院时,喊道:“入夜后不许离开庭院。每日辰初开始领取日常任务。”

    辰初,王葛记住这个时间。她一时睡不着,摸到一根细竹丝,闭着眼睛感受它的细腻。当时分出这一百三十根竹丝后,她在每根的一端,用刀刃割了口。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只当自己是盲人,顺着这道极细的切口,轻轻撕开一段,能卡进左手食指,然后捏紧、右手往上拉。不行,有声音。

    她轻手轻脚的拿上所有竹丝,出来屋门,坐到制作区的草席上。反正看不清,干脆不看,仍凭感觉将它们再次分层。

    盲分竹丝,每根消耗的时间都久一倍!太可怕了,她的技艺还差的远啊。

    一个半时辰后,她才重新回屋睡觉。

    庖厨早食的时间是卯正,每个准匠师吃饭都很快,然后提前来到想领任务的区域,等待辰初到来。

    王葛在最近的木料区等待,本来去的还是竹料区,但考生实在太多了,她怕领不到任务,哪知道木料区也一样。她还发现一点,有些准匠师眼生,不似踱衣县同行而来的。

    随一声声“辰初”的报时,她撒腿跑向面相颇凶的匠吏。

    气人啊,跟她想法一致的有十几人,都以为自己挺聪明,以为别人害怕这种面相恶的人。更气的是,不知哪个混账拽了她一把,一下就把她拽到最外围了。

    王葛慌忙跑向最少的匠吏那,很可惜,固定任务有限,连她在内共有七人没领取上。离开此地时,匠吏正在喊:“今日木料丙区只有一个相同任务……剡木入窍!领到任务的二十二人,两个时辰为限,以固定木块材料,雕制不同榫头、卯眼结构。成绩最差的两人,判任务失败。”

    这个时候王葛再去别的材料区肯定不行了,放眼一望,爬树的、扒草丛的、还有竖木梯爬围墙的,都在竭尽所能的寻找运气任务。

    王葛强迫自己冷静。昨日的运气任务基本都找空了,那今天运气任务的藏匿点,肯定在昨晚官吏巡夜的轨迹中。他们行走的路线,需要经过准匠师们的庭院,如果她是官吏,如果她是巡夜的吏……

    再如果,比方昨天移动食槽那种类型的任务,旁边肯定有匠吏在盯。但是像孟娘子的那种简单任务(把写着任务的布条送至某地、某人),完全不用匠吏盯。任务材料肯定不明显,想不明显,最好的方式就是藏在巡夜路途的花草间、不是太高的树冠上。

    围墙上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墙很高,巡夜过程中很难遇到木梯。

    王葛定睛在一簇花圃的叶下,为了扶正绿植,植株下半截扎了一圈稻草,草株间……掖着个同颜色的竹片。

    抽出竹片,果然刻的有字:交与草编材料乙区赵匠吏。

    真是艳阳高照啊,她拿着竹片,笑的双眼弯弯。对面匆匆过来一人,边走边搜寻运气任务的着急样子。

    王葛确实没在意他,因为刚才她自己也是这副模样。但她和此人错身之际,对方手速极快的把她手中的竹片抽走,还斥她句:“走路当心些。”

    王葛没等这厮说完就大喊:“抢劫!”

    两吏前来,一个是孟女吏,另个虎背熊腰,身份为郡吏-门下贼曹。

    孟女吏先问王葛:“王准匠师,何事喧哗?”

    贼曹明白了,孟女吏认识这小娘子。

    “他抢我任务材料。”王葛先指匠郎考生的手。

    贼曹粗臂一挥,带着风、把竹片夺过。

    匠郎立即反驳:“她撒谎,竹片是我从此处找到的。”他指着草株外圈的稻草。

    贼曹冲丈外的庭院门处嚷:“谁鬼鬼祟祟?”

    一个少年考生抖着出来,贼曹太可怕了,他连眼皮都不敢抬。

    但他的话讲的有条有理,跟他的胆怯很不符。“我刚才瞧见,是他找到的竹片,他一直拿着的。”他指匠郎,再指王葛:“小娘子走路和他一撞,莫名就喊抢劫。我就看到这些,不关我的事啊。”

    王葛顿时明白,这俩竖子是一伙的,跟昨日淘汰掉的伪善考生有关吗?特意报复她?不像!因为谁也犯不着为了淘汰的人再搭上自己。

    现在的状况,孟女吏不敢再插嘴。

    贼曹:“既然不关你的事,暂时勿言。王准匠师,你也看到了,他有人证,竹片刚才也在他手中。你有何证据证明这竹片是你的?”

    “我知竹片尺寸。”

    匠郎冷笑:“我也知。长……”

    贼曹:“勿言!我让你答你再答!”

    王葛:“我请求,我二人各将竹片尺寸写在地上。”

    好方法。贼曹允许。

    王葛、匠郎背对背,一个用石子、一个用草枝在地面划。

    王葛写的是:长五寸三分;宽一寸、欠一分。

    再看匠郎的,一模一样!

    王葛:“我还知竹片上写了何字。”

    匠郎轻嗤。

    二人再次背对,各自写下“交与草编材料乙区赵匠吏”十一字。

    孟女吏更急了:怎么俩人连字形都写的跟竹片上的一致?

    贼曹反倒看懂了王葛的计策,暗赞不已。

    果然,这回王葛起身后,面向少年考生道:“你刚才说,他找到的竹片,一直拿在他手里,就是指……竹片从未经我的手,是不是?那我怎能知道竹片长短、宽度、上面有何字?所以,不管我和他谁抢谁的竹片,都能证明你在说谎!”

    门下贼曹:郡置门下的官吏名。负责缉盗贼。贼曹部门的主吏叫作贼曹掾,掾级别以下为贼曹史者,再往下就是普通贼曹。

更新时间变更

    致歉:近日码字时间少,更新时间不稳定,不再早七点、晚七点准时各一更了。

第158章 傻货智囊团

    有趣的很,此人从出现就浑身发抖,一副很胆怯的样子,被王葛揭穿,反而不抖了,腰板也直了,回她道:“那我不知。我讲的就是实情。”

    贼曹:“小娘子若还有证据继续讲,不用管这些。嘴硬的人我见多了,把这等人的牙一个个钳掉,总会招的。”

    啥意思?这是要缉捕他吗?少年求助的看向匠郎!

    匠郎收敛余光,紧咬腮,暗骂句“蠢货”。

    二厮果然是一伙的,终于暴露破绽!不过就算对方死撑,王葛还有杀手锏:“我拿到竹片时,为防意外被抢,特意用指甲在宽截面划了两道浅痕。”

    匠郎眼神一眯。

    王葛看向他,质问:“如果你想说,这两道痕是你划的,那么请问,它们间距多少?”

    “竖婢!”谁也没想到匠郎突然动粗。

    贼曹后发制人,“砰”的踹退匠郎。他忍好久了,貌似轻松挥臂,将那不知所措的少年也砸倒。“来人!捉拿罪徒!”他高喊,脸涨的赤红。

    太勇猛了,王葛跟着激动:“这样太费嗓子了,我帮你做个哨子吧?”

    孟女吏从贼曹手中拿过竹片,瞪她一眼:“还不快去交任务!”

    “是。”王葛赶紧去草编乙区。竹片上确实有她留下的刮痕,昨天一直练习竹片分丝,导致她拿到任务竹片后,下意识在对劈的位置、再对劈的位置各按一道痕迹。没想到竟有大用处。

    一路上,她还是觉得匠郎、少年二人不正常。少年的蠢有目共睹,就不说了。匠郎呢?匠郎知道没法抵赖,不是请求饶恕、给他改过的机会,反而动手想打她?贼曹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吏,匠郎离贼曹那么近,仍敢当众行凶?

    此举后,匠郎难道不知肯定无法参加匠人大比?说不定还会被废匠人身份、被判罪。

    多大的仇,才让他失掉理智也要揍她一拳才解恨?不对!那匠郎不像失去理智的疯癫样,反而是在有理智的情况下、破釜沉舟也要揍她一拳。

    “我得罪了哪个傻货?雇俩傻货来害我?”王葛自言自语一句。

    林木苑南门外的大道另侧,有个很小的木器肆,只经营准匠师的小件制器。今日一早来了俩少年,不买物,反而挑剔每件器物的不足。商人气个半死,但见外头停着好些牵马的部曲,晓得俩少年是世族子弟,只得忍气吞声。

    更气的是,两个少年不走了,就坐在屋前台阶处,一直闲聊对面的林木苑。有恶客挡道,一般百姓哪敢进肆。

    这俩少年,一个是司马冲,另个姓谢,叫谢奕。

    司马冲自那场“粪战”后,脸上落下七个小疤瘌,不细看其实无妨,但这是耻辱啊,本该烙在桓真脸上的!一想起来就恨的他五官扭曲、疤瘌移位:“我选了十个智囊,全安排在林木苑急训营里,多不多?哼,我就不信对付不了王葛。”

    谢奕:“别太过分啊,毕竟是我二弟的同门。”

    “我脸上七个疤瘌,给她留三个。过分吗?”

    “哈!”谢奕拍腿大乐:“正好十全……咳咳!”

    司马冲不满的瞪到对方不笑,重新望着对面:“我就告了几天假,下午就得返程。不知得没得手?能不能传信出来。”

    谢奕:“这叫什么事?早知你邀我,是找人小女娘的茬,我才不来!”

    “你是地头蛇,我不找你找谁?还是不是我友了?”

    “还真不是。我之友,脸上无七星。”

    “我是替桓竖子挡的灾!”司马冲刚暴怒就捂嘴。

    林木苑出来四个人,后面两人身着吏衣,是贼曹;前头被推搡着行走的,一个二十余岁,一个十五左右。

    司马冲右手挡脸,小声道:“要糟要糟,只剩八个智囊了。”

    谢奕拍腿,险些笑出泪。

    王葛找到了赵匠吏。不过她没有孟娘子的好运气,不是光把任务竹片交出去就行,还得完成赵匠吏发布的任务:草编小鱼,数目自定,盛在指定的任务陶盆里,端出林木苑南门售卖;售之价,不得少于一百钱;任务是否完成,自有匠吏记录,不必重返草编乙区;无论售多少钱,都由她自留。

    运气任务……果然得碰运气!五个钱就能买一升新粮,谁会费一百个钱买一盆草编的小鱼?

    所以编织鱼得有讲究,得有寓意。

    陶盆浅口,比她以前用的洗衣盆略小。

    王葛先排除编大鱼,越大越讲究技艺,耗的时间漫长,她得腾出大部分时间售“鱼”。

    编小鱼,也盛不开太多。她脑中勾画鱼的大小、位置摆放,最少编十余个,最多二十余个,太少不好看,再多就太挤。

    十几……能往这个数量上附加什么好寓意?

    二十几……能附加什么寓意?

    有了,二十四节气!

    二十四节气是上古农耕文明的产物,正式的文字记载,出自《淮南子天文训》。在她前世时,二十四节气是2006年作为民俗项目,列入的第一批国家级非遗名录,2016年正式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可气的是,“剽窃国”还想把二十四节气也剽成他们的发明哩,也不想想,就那巴掌大的地方,用得上二十四节气吗?

    对于二十四节气的宣传,王南行生活的城市济南就做的极好,步行街的墙壁、或公交车上,都有配着彩图的宣传。她每次路过,都会驻足观看。

    所以,先用麦秸编一条小鱼,它叫立春。

    再用稻草编一条小鱼,它叫雨水。

    蒲草小鱼,它叫惊蛰。

    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

    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

    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

    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把二十四条草编鱼,六条为一列,搁在陶盆里。再将编它们时用的材料混合,编成四条拧曲的草辫,既隔开“鱼群”,又寓意四季如流水,劝人珍惜光阴。

    陶盆挺沉,路途不短,王葛端一会儿、歇一会儿,到南门时,已经过了晌午。

    司马冲运气和王葛一样不好,他刚刚离开。离开前,他又一次嘱咐,让谢奕一定想办法把被抓的俩“智囊”救出来。

    谢奕望着远去的一人一骑,摇头道:“就知道邀我来没好事。哪那么好救?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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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介绍:
传统手工匠师王南行,一朝穿越,成为清贫农家女王葛。
既无系统空间辅助,也无天赐金手指外挂。
农家小户如何才能真正崛起,跻身庶族寒门?
王葛摇摇头,庶族只是跳板!
要知道,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耕读传家,才能绵延不绝!
穿越,架空!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