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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崛起1639txt下载     崛起163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一章 油盐不进

    卖点燧发枪?

    四人面面相觑,那种不用点火的枪固然不错,但问题是,闯军对火枪不重视,火枪的地位远远不如弓箭,他们真正想要的,还是木箱雷和浓硫酸,以及提高枪炮射程的方法。

    高一功不悦道:“李司令,你一口一个大舅哥,这难道就是你对待大舅哥的态度,太没诚意了吧?”

    李信呵呵一笑:“大舅哥啊,亲兄弟还明算帐,更何况你只是我的大舅哥,我在与你见面之前,曾和慧梅慧英说过,一个王朝要想长治久安,必须利字当先,我出卖我的技术给李闯,我能获得什么利?纵然有利,也是小利,却培养出了一个大敌,我的脑子还没坏。”

    “哎~~”

    高一功叹了口气:“李司令,当年闯王确是对不起你,你走了之后,闯王本想好聚好散,只是一时耳根子软,信了牛金星的谗言,才做下错事,其实闯王时常都在自责,我来之前,闯王还一再叮嘱我,尽量把你劝回来,闯王必然把你当成兄弟,如果你还怨恨闯王的话,我代他向你道歉。”

    说着,就站了起来,向李信郑重拱手。

    “大舅哥,你真能代表得了李闯?”

    在高一功的料想中,自己把姿态放低点,李信再按江湖上的作法,哈哈一笑,揭过恩怨,接下来就好谈了,可是李信纹丝不动,只冷冷问了句,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也意识到李信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高一功不由苦笑了两声,他自然是没法代表李自成,事实上李自成也没要求他做这做那,他想得到李信的东西,一方面确实是对闯军有着莫大帮助,另一方面,是没能带走高桂英母女,自觉愧对李自成,将功赎罪。

    只是从眼下来看,李信油盐不进,纯粹利字当先。

    摇了摇头,高一功道:“当初在朱连山顶围攻你,我也是参与者之一,承蒙李司令不计较,高某万分感激,有些话是不该再说,不过我还是要争取下,当今天下,朝庭仍然占有优势,所以我觉得,各路义军应该暂时抛弃嫌隙,同舟共济,待得把崇祯从龙椅上拉下来之后,再一决雌雄亦不为迟。”

    李信笑道:“大舅哥此言谬矣,我们要搞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朋友的定义宽泛,不提也罢,但就敌人而言,明庭已经日暮西山,早晚土崩瓦解,所以我不认为崇祯是大敌,敌人只能是东虏,这也是我在邓州建议李闯据南阳,与朝庭休兵止弋的重要原因,毕竟同室操弋,只会便宜了外人,大舅哥以为然否?”

    高一功辩道:“东虏只是化外蛮夷,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将来闯王得了江山,万民拥戴,天下一统,给老憨王(憨王是对汗王的蔑称,明庭不承认努尔哈赤建制,因此把黄台吉称为老憨王)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入关寇掠,说不定闯王一封诏书,东虏可传檄而定!”

    “呵呵~~”

    李信呵呵笑道:“你们太乐观了,我只问一句,闯军对上明军,败多胜少,而明军对上东虏,几无胜迹,所以你凭什么不把东虏放在眼里?”

    “这……”

    高一功哑口无言,驳无可驳,但问题是,闯军上上下下,确实不认为东虏是大敌,这不需要理由,仅仅因出身就看不起东虏,在他们眼里,东虏就象个小偷,主人家有些麻烦,小偷趁火打劫,进来偷东西,而一旦主人家强盛了,小偷自然不敢上门。

    好一会儿,高一功哼道:“东虏出自于关外苦寒之地,不过几万人马,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李信晃了晃手指:“大舅哥你错了,东虏满汉蒙八旗,合计有二十万兵力,又处于国力上升期,况且东虏军纪严明,后退皆斩,每每作战,士卒用命,这样的军队你怕不怕?

    你不用回答我,以我目前的力量,与东虏作战没有任何胜算,所以东虏怎么就成不了气候?如果你以华夷之辩简单地看待东虏,那我只能说,你太高估明朝官僚的节操。”

    高一功挥了挥手:“扯远了,东虏的事以后再说,我只希望你能拿出诚意。”

    李信道:“既然我今天找你来谈,我就是抱着诚意与你谈,该说的我都说过,除了燧发枪,不可能再与你交易,当然,你如果有本事以别的手段搞到,尽请一试,如果失败了,我不会手下留情。”

    “你……”

    高一功火大,但他也知道没得谈,只能压下怒火,问道:“燧发枪就燧发枪罢,多少银子一把?”

    “一百两!”

    李信淡淡道。

    “哈哈哈哈~~”

    高一功怒极而笑:“一把破枪能值一百两银子?李司令,你太狠了罢?”

    李信笑道:“下雨天,弓箭不能用,火绳点不着,而你有燧发枪,你打得着他,他打不到你,你说值不值?”

    “好,那我买十把!”

    高一功觉得没必要与李信争执,他打算买个几把回去,让军中匠器拆解仿造,这么些年下来,闯军中的匠器营已经具备了相当规模。

    李信却是摇了摇头:“一千把起售。”

    “你……你别过份!”

    高一功忍不住大怒!

    李信也不傻啊,燧发枪的构造不复杂,关键在于弹簧,但是退一步说,不用球墨铸铁造出的弹簧也能使用,无非是质量差,因此这笔交易很大概率是一锤子买卖,只卖十把还不如不卖。

    “大舅哥要不然先回去和李闯商量下,想买了,直接带着银子来就可以了。”

    李信站了起来,明摆着是送客的意思。

    “哼!”

    高一功哼了声:“你还真是够黑的,口口声声亲戚,却算盘拨的贼响,当你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穷霉,算了算了,你也没把我真当成亲戚,但是李司令,他日你若是对不起我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们走!”说着,就板着脸向外走去。

    也确实,在李信手上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够郁闷的。

    慧英、慧梅与张鼐相继离席,其中慧英还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她在想,如果李信挽留自己,自己要不要留下来呢?

    娘的,这姓高的太狂了!”

    四人的背影刚刚消失,二瓤就气愤道。

    “诶,好歹是我的大舅哥,给他说两句没什么,我们也走罢!”

    李信摆了摆手。

第一二二章 陛见崇祯

    两日后,李信、高桂英与红娘子在孟城驿相送高一功六人。

    高一功此行一无所得,脸色阴沉,高桂英也觉得愧对亲弟,但是她已经和李自成决裂了,李信才是她终生依靠的对象,她不可能为了李自成做出让李信恼火的事,甚至还要主动与李自成划清界限。

    上回为高一功说情,被李信警告,让她清楚了李信的底限,这时夹在李信和高一功之间,巴不得高一功赶紧走人。

    这倒不是说高桂英不顾念姐弟之情,而是双方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利益考量,又身处于不同的敌对阵营,关系自然会受到影响,除非有朝一日,高一功能改投到李信门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舅哥常来走动啊!”

    李信拱手呵呵笑道。

    “那是自然,李公子不必再送,告辞!”

    高一功哼了声,就要转身。

    李信却唤道:“慧英姑娘,有没有想过留下来陪着桂英姐?”

    “啊?”

    慧英惊叫,她有考虑过李信会不会挽留自己,甚至昨晚躺在床上,她还在想着如果李信偷偷摸进来,自己会不会沦陷于他的甜言蜜语,如今李信真的开口挽留,只觉得心肝砰砰狂跳。

    高一功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张鼐也劝道:“慧英,你若走了,慧梅一个人可打理不了健妇营,再说你自小被闯王收养,闯王可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你不能背叛闯王啊。”

    高桂英的神色不大自然。

    李信笑咪咪的看了眼,其实他也不是非要留慧英下来,关键是明年,张鼐将迎来人生的剧变,事先打个伏笔,希望能帮到张鼐,于是点点头道:“慧英,就算你不留下,桂英姐也会想念你的,有空常来看看,这句话同样对张鼐慧梅管用,虽然我们的立场不同,但我们的初衷都是为了让天下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是把你们当朋友的,如果遇上为难的事,可以来找我。”

    “多谢了!”

    张鼐敷衍的拱了拱手。

    慧英的神色则有些复杂,如果李信再强硬一点,自己会不会留下来呢?

    “走了!”

    高一功带着五人上了船,船只缓缓渡向对岸,李信等人也转身折返,高桂英终于忍不住,轻掐了把李信道:“你是不是打上慧英的主意?”

    红娘子美眸中带着不满,看了过来。

    “哈!”

    李信哈的一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我若真的对慧英有意思,她走得了么?”

    红娘子想想也是,高桂英母女就是个典型例子,于是喜滋滋道:“我并不是说不让你沾花惹草,我没那么小心眼的,但慧英是闯王的人,又是健妇营首领,你若是动起了她的主意,恐怕牵涉太大了。”

    李信瞥了眼高桂英,呵呵笑道:“红娘,过一阵子,我准备攻打扬州,取了扬州之后,不管你想没想好,我都要娶你为妻,你那本家叔叔等不及了。”

    红娘子俏面微红,嗔道:“又不关三叔的事。”

    李信道:“从理论上来说,确实不关三叔的事,但婚姻并非两人之间私定终生,而是合二姓之好,所以不仅仅是我们的事,邢家班都希望我娶你,我这么说可能比较直白,好在你我相互有情,这就够了,到时候我们会在扬州举办婚礼。”

    “嗯~~”

    红娘子心里甜甜的,但还是有些不安,她觉得应该尽快请周菡摸摸李信的底。

    高桂英则是本能的不大舒服,叹了口气之后,突然她觉得,把慧英弄来也挺好的,毕竟她的年龄不小了,她不确定李信还能迷恋自己多久,由慧英代替倒也不错。

    暗暗摇了摇头,高桂英问道:“你怎么想起来攻打扬州?史可法不是说为你向崇祯上折子么?”

    李信正色道:“对崇祯这个皇帝,我太了解,此人极好面子,又内心软弱,生怕言官群起而攻之,所以绝不可能任我为高邮知州,我提起此事,只是需要一个起兵的借口,一旦崇祯拒绝了我,我立刻攻打扬州,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三五年内,明朝必亡,我们要尽快壮大,从今天开始,全军进入备战状态!”

    “嗯!”

    高桂英与红娘子双双点了点头。

    ……

    乾清宫!

    “臣史可法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岁!”

    史可法身着二品官服,毕恭毕敬的向崇祯磕头,在来之前,他向崇祯上折,说年来疆事决裂,多由计画差谬,恳皇上一赐陛见,面陈大计,崇祯允了。

    刚刚进来时,他偷偷瞥了一眼,崇祯才三十出头,两鬃却染上了白霜,面色腊黄,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眼袋也非常严重,让他心里酸涩难当。

    向史可法打量了片刻,崇祯用威严的声音说道:“史可法,朕命你署理漕运,你不在淮安呆着,跑来京城有什么急事非要陛见于朕?”

    “臣……死罪!”

    史可法又磕了个头。

    “说!”

    崇祯催促。

    史可法拿出一份折子,呈上道:“请皇上过目!”

    王承恩接过折子,呈在了崇祯的案上。

    崇祯略微低头,探目看去,刹那间,满脸怒容。

    “史可法,你该死!”

    史可法奉上的折子,把前因后果交待的清清楚楚,包括第一次兵败,到李信攻入淮安,劫掠漕粮,再到黄得功与朱大典攻打高邮,细节一一具现,甚至张太监被勒索了五十五万银子,后又追加了三十万两也写进折子,最后是劝说崇祯任命李信为高邮知州,并分析了利弊,以及节制李信的对策!

    “臣……死罪!”

    史可法重重磕头,此次进京,他就没抱着活着回淮安的希望,他只想尽一个臣子的本份,告诉崇祯大明朝的官僚系统有多烂,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已把生死置之于度外。

    崇祯根本不看史可法,那一列列触目惊心的文字,令他愤怒万分,尤其是李信居然勒索了张太监五十五万两银子,更是火大。

    要知道,他只是找武清候李国瑞输捐十万两,就闹的鸡飞狗跳,不仅一两银子没落到,还沾了一身腥,那李信凭什么从张太监身上弄了五十五万银子?

    更何况还有三十万两在路上!

    “传旨,淮安张太监勾结流贼,谋逆作反,命吴孟明(锦衣卫都指挥使)即刻抄了张太监的家!”

    崇祯喝道。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张太监的家产抄走,银子不能落李信手上。

    “遵旨!”

    王承恩施了一礼,正要往外走,崇祯却又记起了李仙风,李仙风不仅失了洛阳,还没能逮着李信,让他气恨难当,当即唤道:“再把李仙风逮回来,下诏狱论罪!”

    王承恩明显错愕,但很快就再施一礼:“遵旨!”

第一二三章 水力织布

    崇祯的目光明灭不定,盯着史可法,时而凶光闪烁,又时而现出惋惜之色。

    按他的本意,是把史可法碎尸万段,但是接连处置了张太监与李仙风,怒火发泄了些,再从折子来看,他确信史可法没有任何欺瞒,这样的忠臣,已经不多了,哪怕他痛恨史可法连续战败,又瞒骗漕粮被劫,实则内心是明白的,这事不能全怪史可法。

    因着国势每况愈下,崇祯不再信任朝中大臣,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想有忠臣为自己效命,显而易见,史可法是个忠臣,因为史可法对他说了实话,崇祯的下限很低,凡是说实话者,就是忠臣。

    但是让他赦了史可法的罪,面子上又过不去,他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吃了那么大的败仗,还蒙骗过他,就这样放过了史可法,情何以堪?

    要不要撤职再起用?

    或者把屁股打开花?

    崇祯的眉心拧了起来。

    “皇爷,庐州塘报!”

    这时,太监王德化在外唤道。

    “哦?呈上来!”

    崇祯心里猛一个格登,本能的,他感觉不是好消息。

    王德化捧着塘报,放在了崇祯案头。

    崇祯打开一看,顿时诶的惊叫一声,猛捶了几下龙案,大骂道:“该死,该死!”

    “皇上……”

    史可法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

    “给他看!”

    崇祯满面怒容,向王德化示意。

    王德化把塘报摆在了史可法面前。

    史可法看去,也是面色大变,塘报是黄得功呈上,他与朱大典领军去救庐州,可惜迟了一步,庐州被破,革左五营洗劫全城,近十万妇女丁壮被掳,老弱悉数被杀,当黄得功赶到时,庐州已是空城,尸体达数万具之多。

    “史可法,你可有话说?”

    崇祯面色阴鹫,冷声问道。

    史可法恨声道:“革左五贼丧尽天良,必不得好死,但如今国势颓微,陕西河南流贼处处,江淮也渐渐不保,故微臣恳请皇上破格提拨李信,为皇上剿贼。”

    “李信自甘堕落,甘为贼寇,朕岂能用他!”

    崇祯哼道。

    史可法继续道:“微臣在君父之前,不敢强辩,但据微臣了解,李信急公好义,古道热肠,只因杞县县令将他构陷入狱,才一怒起兵。

    微臣观此人,尚有仁义之心,亦明辨是非,并非那种顽固不冥之贼寇,若加以劝说,尚可浪子回头,其自愿为朝庭剿灭张献忠、李自成诸贼,微臣以为,皇上可暂时用之,听其言,察其行,至不济亦可如招安宋江般,使之与贼寇两败俱伤。”

    崇祯当了十几年的皇帝,无数的挫折给了他相当多的痛苦经验,使他对任何事不敢抱十分希望,对于招安李信同样如此,心里不免疑虑担忧,可是江淮已经靡烂,朝庭又分派不出更多的兵力,不起用李信还能起用谁?

    其实崇祯不愿用李信,这让他有一种被挟制的屈辱感,但庐州被破使他意识到了局势的严重性,于是点头道:“既有你一力保举,朕就破格起用他一回,传旨,任李信为高邮总兵,着即刻剿灭革左五贼,倘若立功,朕另有封赏!”

    史可法嘴唇动了动,李信要求的是主政一方,而不仅仅是总兵,他很想提醒崇祯,但同时他也清楚,任李信为总兵,是崇祯所能做的最大让步。

    况且任用文官比任用武官复杂,吏部不可能任用李信为高邮知州,如崇祯一意孤行的话,必会惹来满朝围攻。

    ‘哎,但愿那小子能体谅皇上苦衷!’

    史可法暗暗叹了口气,施礼道:“李信理当明了皇上心意,必感激泣零,俯首效命。”

    “下去罢,明日你回淮安,把朕的旨意带走,勿要声张!”

    崇祯仿佛倦了,无力的挥了挥手,面色更显得腊黄。

    史可法本还想为李仙风求情,但看崇祯这样子,究竟没敢开口,施礼告退。

    ……

    在黄得功围攻高邮的时候,荡寇军战死数百,为补充兵源,除了把强征的地痞流氓正式编入军队之外,还向高邮青年及河南流民征兵,花了两天时间,总兵力达到了一万三千,在初步完成整编之后,有了四个火枪团,两个火炮团,弓箭团也达到了两个,骑兵营扩充为骑兵团,由高桂英任团长,前锋营与亲卫连不变,但人数编满了。

    这日,李信带人来到了距离城池不远的澄潼河畔。

    河面宽二十来丈,水流不急不缓,清澈的河水几可见底,野鸭子和水鸟成群结队的游荡,岸边那枯黄的芦苇丛中,隐隐焕发着碧绿的生机。

    “啊!”

    孙荻深吸一口气,张开怀抱,一脸的迷醉之色。

    周菡慈爱的搂住了孙获。

    孙获扯着周菡问道:““江南比北京好多了,没有风沙,也不象北京那寒冷,不对,这还不是江南,娘,嘉定一定比高邮更好吧?”

    周菡现出了缅怀之色,叹了口气,随即转头问道:“李公子,你把我们带到河边做什么?”

    李信淡淡一笑:“我打算把河岸清理出来,围堰装上水车,建水力织布厂。”

    “哦?”

    周围人都不解的看了过来。

    李信解释道:“人力织布的效率很低,而水力织布可以把效率提高四十倍,也就是说,别人一天织两匹布,我们的工厂可织八十匹布,况且除了水力织布,纺纱专用的飞梭与效率提高近十倍的新型纺纱机正由工匠打造,将来工厂建成,综合效率差不多能比人力提高百倍左右。”

    “这么厉害?”

    孙荻夸张的张大了嘴:“李公子,根据你在书上写的,规模越大,成本就越低,你的布比别人便宜,那如果市面上都是你的布,别人的布怎么卖?不得关门倒闭啊?”

    李信微微一笑,他就是这个意思,用武力剥夺别人的财产是下下之策,因此不是被逼上绝路,他轻易不会吃大户,但是以经济手段把别人打垮,再低价收购产业,是非常光明正大的行为,他打算以资本主义工业化生产,打垮江南的地主经济,使之破产,贱卖田地产业,收归国有。

    周荻咬了咬牙,也问道:“李公子,看你年龄不大,却每有真知灼见,妾奇怪的很,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不知可否告赐?”

    顿时,孙获瞪大眼睛,直直望向李信。

    周获也有些小紧张,她不仅是帮红娘子问,她自己也想弄清楚,其他人则表现的非常搞笑,有的转过头去做事,有的蹲下去拨弄水草,还有人踢着河边的石子,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那耳朵,都高高竖起呢。

第一二四章 游行上瘾

    李信早料到有这一日,招了招手:“跟我过来!”

    “噢!”

    周菡牵着孙荻和李信去了一边,以期待的目光看着李信。

    李信不慌不忙道:“我可以和你们说,但是除了红娘,不要再和别人提了,这是我们四人之间的秘密,嗯?”

    “嗯!”

    母女俩迫不急待的点了点头。

    李信问道:“周夫人,你可相信来生,或者人会经历另一世?”

    “此话怎讲?”

    周菡皱了皱眉,问道。

    李信淡淡一笑:“当时在杞县狱中,我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没死透,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谒语,说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然后我轮回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手上人命累累,被各国朝庭通缉,最终中了埋伏,尸骨无存。

    但那个世界,又是个奇异的世界,一亩地能产两千斤的水稻,每个人衣食不缺,哪怕再是懒惰,都不会饿死,因为官府会让人吃饱,人可以在天上飞行,地面行驶着钢铁车辆,从南京到北京,只要两个时辰,人与人之间,哪怕隔着万里之遥,都可以瞬息交流,那个世界的人类,登上过月亮,一个炸弹,可以毁灭一个城市……”

    听着李信侃侃而谈,母女俩难以置信,孙荻便是忍不住道:“李公子,你说的是仙界吧?”

    “呵,仙界?”

    李信呵的一笑:“说成地狱还差不多,那里冬季灰蒙蒙,空气中满是硫磺的味道,很多人肺里长很大的瘤,在痛苦中死去,那里的水,五颜六色,充满着剧毒,那里的人,唯利是图,道德低下,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夫妻离心,邻里不相往来,每个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是金钱的奴隶,遵守信诺会被认作头脑有病,老实人等同于傻瓜,那是一个充满着欺诈的世界!

    而且那个世界压抑的让人窒息,无形的网一层层的束缚着每个人,一个人从出生,到衰老,就如落入蛛网的蝴蝶,只有死亡才能挣脱,不过那个世界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人能活着,饿不死。”

    周菡问道:“李公子,你在那个世界过了多久?”

    李信道:“从生到死,一辈子,也可能只是一个刹那,当我苏醒过来,我还是在杞县的监狱里,脖子上套着绞索,只是多出了另一段人生的记忆。”

    孙荻又问道:“在那个世界里,你有妻子和儿女吗?”

    “没!”

    李信摇了摇头:“我是江洋大盗,抓着是要杀头的,过一日,是一日,我在江湖上也有很多仇人,所以我不敢娶妻生子。”

    “我明白了!”

    孙荻点点头道:“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宿慧,又或者是庄周梦蝶,你的一身本事是从弹指刹那中学来的,说明你是个有慧根的人,佛祖选中了你,让你多出了一世的经历,那你在那个世界,为何不拉起一票人马造反呢?”

    李信苦笑道:“那个世界,结构严密,官府掌握着每一个人的信息,又饿不死人,除了我这样的亡命之徒,谁会把脑袋别裤腰带上造反,我打个比方,你觉得伪君子好,还是真小人好?“

    “当然是真小人!”

    孙荻想都不想道:“至少真小人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李信摆了摆手:“你错了,从治国来说,伪君子好过真小人,最起码伪君子要个脸,做坏事遮遮掩掩,顾及公众的感受,不会明目张胆的做,普通人不要有非份之想,可以活着,而真小人想什么是什么,比如黄巢,杀人没有理由,你的生死由他的喜怒而定,你懂我的意思么?”

    “噢!”

    孙荻点了点头,便笑道:“李公子,那你在那个世界到底学了什么?”

    “想跟我学?”

    李信反问道。

    “嗯!”

    孙荻重重一点头。

    “想学我都教你!”

    李信揉了揉孙荻的脑袋。

    “李公子,不许轻薄人家!”

    孙荻嘟着嘴,不满道。

    李信目中,难得的现出了一抹慈爱的目光!

    ……

    南京,媚香院!

    自从那日示威游行之后,不仅李信家喻户晓,复社也名声大振,隐有盖过东林党之势,这日,复社成员再度云集于媚香楼,高谈阔论。

    “痛快,痛快!”

    夏允彝挥手大叫道:“那日走上街头,在万众瞩目之下,振臂高呼,夏某浑身血脉卉张,简直是痛快之极啊,当浮一大白!”

    “干!”

    一院子人纷纷端起酒杯,虚碰之后,一饮而尽。

    “哈~~”

    复社之一,几社成员何刚擦了擦嘴道:“是啊,何某从未想过,示威游行竟能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这下对付东林有法宝了,只要东林有辫子抓在咱们手上,咱们就再次走上街头,示威游行!”

    当初只是心血来潮,但是示威游行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让人沉迷于其中。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这时,陈贞慧挥着手冲了进来。

    “陈兄,何事如此欢喜?”

    有人问道。

    “哈!”

    陈贞慧哈的一笑:“诸位猜猜看,那李信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难道把高邮富户抄家?”

    “强抢民女?”

    众人纷纷猜测,陈贞慧只是摇头。

    候方域催促道:“陈兄,有话直言便是,何必卖关子?”

    陈贞慧朗声道:“李信逛遍高邮青楼,废除乐籍,强索倌人作先生,教授孩童免费读书识字!”

    “哈哈哈哈~~”

    刹那间的沉寂之后,轰笑声大作。

    “哟,高邮人可怜啦,连窑子都逛不了啦!”

    “有手呗!”

    “李信此僚衣冠败类,今闻之,果不其然!”

    “这娘的,以倌人做先生,是对圣人的亵渎,全天下士子应共讨之!”

    “候兄,陈兄,我等立即走上街头,声讨此贼!”

    满院议论纷纷,不过与上回不同,姑娘们大多面现异色,卞玉京便小声向寇白门问道:“阿媚(寇白门名字),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这……”

    寇白门沉吟道:“李公子这事确是离经叛道,我都震惊了好一阵子呢,不过回头想一想,对我们女子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毕竟有谁愿意生来就是贱籍呢。”

    “是呀!”

    卞玉京叹了口气:“其实论起学识,咱们姐妹并不比他们差,凭什么女子就不能传艺授业?在这一点上,妹妹我坚决支持李公子!”

    “嘻!”

    寇白门轻笑道:“我倒是对李公子有了些兴趣,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你这妮子,该不会动了春心吧?我警告你啊,那李信可是反贼,难不成你想去给他做押寨夫人?”

    卞玉京俏面微红,轻掐了把寇白门的纤腰。

    顾横波从旁哼道:“可莫要胡乱说话,这姓李的离经叛道,天理难容,我看他分明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实乃自寻死路之举!”

    卞玉京与寇白门秀眉拧了拧,双双惊愕看去。

    这时,候方域放声高呼:“都随我上街,声讨李信狗贼!”

    “愿从候兄吩咐!”

    一群士子呼啦啦站了起来。

    “我不去!”

    寇白门沉着脸道。

    “我也不去!”

    卞玉京面色不善。

    “我们也不掺和了!”

    姑娘们纷纷表态,毕竟李信废除乐籍,对于倌人来说,实属大快人心!

    “哼!”

    候方域哼道:“姑娘们,切莫被李信蛊惑,这世间,乾为阳,坤为阴,男在上,女在下,乃万古真理,他李信哗众取宠,只会害人害己啊!”

    “奴家累了,不想走动!”

    卞玉京把俏脸转了过去。

    “你们,简直是昏了头,也罢,你们不去,我去!”

    顾横波阴沉着脸,迈起小碎步,加入了士子队伍。

    “香君你呢?”

    候方域看向了李香君。

    “妾……妾听候公子的!”

    李香君有些迟疑,她也不愿去参与游行,但是又与候方域有了夫妻之实,只能夫唱妇随。

    “我们走!”

    候方域不豫的扫了眼不愿参与的姑娘们,大喝一声。

    ……

第一二五章 气愤难当

    李自成趁着轻松取下洛阳的风头,挥军攻打开封,不出李信意料,惨败而归,陈永福没给他任何机会,左眼下方还反而中了一箭,差一点就射瞎了眼睛。

    王家小姐亲自给李自成换药,细心而温柔,李自成却是心烦意躁,攻打开封不下,让他的名望大为受损,反是张献忠在开县大破左良玉,参将刘士杰、郭开力阵亡,官军死伤过半,左良玉率残部苍皇而逃,声威大振。

    另于不久前,张献忠挥师出川,昼夜急行军,兵锋直指鄂中,轻取当阳,张献忠还作了一首诗:“前有邵巡抚(邵捷春),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廖大亨),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杨嗣昌),离我三天路!“并紧锣密鼓的布置攻打襄阳事宜。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张献忠有很大的可能攻克襄阳,而自己,连个开封都打不下来,这让他卯足了一口气,非得攻破开封不可!

    “姐夫,闯王!”

    这时,高一功与张鼐在外面唤道。

    “哦?回来了?夫人呢?”

    李自成浑身一震,急唤道,随即就反应过来,看了眼王小姐,改口道:“桂英呢?”

    “这……”

    二人步入屋内,看了看王小姐。

    王小姐别提多窝火了,那一句夫人,出卖了李自成对自己的真实态度,而且高一功与张鼐对自己毫无尊敬之意,见面连礼都不施,不禁哼道:“相公,妾替你把药上完。”

    “嗯~~”

    李自成嗯了声,明显不耐烦。

    王小姐强忍着怒火,替李自成上药,高一功与张鼐站一边看着,气氛异常尴尬。

    好一会儿,上了药,包扎完毕,王小姐收拾起东西,转身就走,不过并未走远,而是躲进后堂,偷听着前面说话。

    “姐夫,你的眼睛怎么了?”

    高一功这才急声问道。

    “中了陈永福一箭,但不碍事,一点皮肉伤而己,可曾接回夫人?”

    李自成摆了摆手。

    “这……”

    高一功与张鼐相互看了看,现出了为难之色。

    “怎么了?难道没见着夫人?”

    李自成催促道。

    高一功咬了咬牙:“姐夫,见是见着了,只是大姐说姐夫已与王家小姐成亲,不愿回来了。”

    “你们没劝他?”

    李自成的脸面不大好看。

    高一功吞吞吐吐道:“劝是劝了,可是大姐不知怎么回事,被那李信狗贼迷的神魂颠倒……”

    “贱人!”

    李自成忍无可忍,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哪怕高一功没说完,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分明是高桂英与李信勾搭成尖了啊,三个老婆全部被人拐跑,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难道是老天爷非得要自己头上绿油油一片?

    王小姐在后面听着,心里说不出的解气,暗道好你个李自成,三任妻子都给你戴了绿帽子,当真是活该,并想着自己要不要也给他加一顶呢?

    “姐夫息怒!”

    高一功急忙劝道。

    李自成眼里凶光一闪,这一声姐夫,就是赤果果的讽刺啊,你姐都被人拐跑了,你还喊我什么姐夫,你是骂我还是怎么着?

    不过这时他还不好和高一功计较,沉声问道:“那兰芝呢?”

    高一功道:“那狗贼不肯放兰芝走,看他那样子,好象是想把兰芝养大了纳为妾。”

    “欺人太甚!”

    李自成抓起茶盅,就往地上狠狠掼去,他简直气疯了!

    “是啊!”

    张鼐还煸风点火道:“我们指责他银人妻女,不讲江湖道义,他还振振有辞,说他不是道上的,不用遵守江糊规矩。”

    “狗贼!当初就不该放虎归山!”

    李自成恨声咒骂!

    “扑哧!”

    屋后却是一声女子轻笑传来。

    “谁在偷听,滚出来!”

    李自成厉喝。

    王家小姐实在是心花怒放,哪怕掩着嘴都忍不住,才弄出了声音,她哪敢出去啊,赶忙向后面跑,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李自己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狠命揉了揉脸,让表情恢复正常,才问道:“此行可有所得?”

    “姐夫,那姓李的除了品行卑劣,倒也有可取之处,我们潜入高邮之时,他居然攻破了淮安,劫了十来万石漕粮,后来黄得功、朱大典会同史可法与韩文镜,合兵四万攻他,也被打退,他的军中还有不少好东西,只是这小子机灵的很,大姐也不肯帮忙……”

    高一功与张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讲诉着高邮之行的经过。

    李自成沉吟半晌,才道:“燧发枪真有那么好?”

    高一功道:“要说有用,下雨天也能打响,肯定有用,就是那小子心太黑,一百两银子一把,一千把起售,一次就是十万两啊,我没答应他,心里也气不过。”

    “这他娘的!”

    李自成骂了句,便道:“那狗贼算准了雨水会渐渐多起来,谁敢保证下雨天就不打仗?这是不买也得买,一功,过一阵子你再跑一趟,十万两就十万两,就当先存他手上,早晚有一天,灭了这狗贼,叫他连本带利吐出来,对了,其他的东西也要尽量想办法弄回来,我打算休养一阵子,过了夏天再去攻打开封。”

    “那我尽快,错过了第一趟,可不能错过第二趟!”

    高一功点了点头,随即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

    “怎么了?”

    李自成问道。

    “姐夫!”

    高一功吞吞吐吐道:“那姓李的好象对慧英动了色心。”

    李自成大怒:“他对慧英做了什么?”

    高一功不确定道:“应该没做什么,有大姐在,料来他也不敢。”

    李自成浓眉一拧,负手来回走动着,许久才问道:“你的意思是,下回去再带着慧英,是不是好谈些?”

    高一功点了点头:“我曾叫慧英去和那姓李的谈,可是慧英的性子姐夫是知道的,受不得激,当时不知怎么着,和那姓李的动起了手,结果忘了提,我觉得叫慧英去接近他,或许谈起来方便些。”

    “一功叔!”

    张鼐急劝道:“要是慧英被那姓李的勾了魂怎么办?”

    高一功摆了摆手:“闯王待慧英如女,她哪能不知恩图报,更何况双喜与她青梅竹马,她不可能为了那个姓李的就变了心,她应该知晓轻重,小鼐子,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可是与闯王大业相比,个人得失算得了什么?你不要怪叔说话难听,就算慧英失了身,也是为了大业,难道双喜还能不理解?”

    张鼐心里失望透顶,怔怔看着高一功,但他性子蔫,纵然不满也不敢说,更何况拿去勾引李信的是慧英,而不是慧梅,要是慧梅,怎么着他也要拦住。

    “哎~~”

    李自成叹了口气:“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就是苦了慧英这姑娘了,此事匆要透露,一功你去安排罢。”

    “是,姐夫!”

    高一功拱了拱手。

第一二六章 高邮总兵

    高一功与张鼐匆匆而去,当然,不可能现在就走,至少要休息一段日子,闯军因为攻打开封吃了败仗,士气有些低落,全军退回了南阳一带,进可攻,退可守,李自成决定采纳李信的意见,在攻打开封之前,先攻破南阳,掠取唐王两百年积攒下的财富。

    与此同时,荡寇军也在做着攻打扬州的准备,老兵带新兵,严格训练,匠器作坊每日里热火朝天,李信又大量征召工匠,铁匠、火药匠与制造零构件的手工艺人,总数达到了近千,生产能力极大提高,如开足马力的话,每日可以制造两百枝燧发枪。

    另于这段日子里,飞梭与珍妮纺纱机试制成功,只差工厂建成,就可以正式投产了。

    十日之后,李信终于闲了下来,继续写了起书,突然红娘子出现,唤道:“李公子,淮安许军门与宫里的李太监找你。”

    “哦?崇祯还真给我下任命了?”

    李信惊讶的放下了笔。

    “你快去看看吧。”

    红娘子走到李信身后,不自禁的替李信捏起了肩膀,并探头看去。

    “红楼梦?李公子,你怎么写小说了?”

    红娘子问道。

    如今的她,已经认识了近千字,在阅读上没太大的问题。

    李信苦笑道:“南京的士子,把我妖魔化的过于离谱,听说单单为了我,就曾两次走上街头,示威游行,我在南京的名声很臭,为让人对我有个客观的了解,自然是写出一部惊世之作,这本书主要是讲南京四大家族的兴衰史,非常的发人深省。”

    红娘子又问道:“这是你在那个世界看过的书吧?”

    周菡已经把李信的原话复述给了红娘子,对于这个结果,虽然匪夷所思,但还是能接受的,红娘子相信了李信是被佛祖拉入另一个世界过了一辈子,结合李信坦承自己在那一世是个江洋大盗的说辞,性格上的转变也圆了过去,她的心结也解了开来,就等着取下扬州嫁与李信呢。

    李信拉着红娘子的手,让她螓首伏在自己的肩头,嗅了嗅那沁人心脾的幽香,笑道:“这部书非常有名,并因此衍生出了一个学派,整天分析书中的人物与伏笔,至少有几千人靠着红楼梦吃饭,写完了,我先拿来给你看,走吧,我们现在过去。”

    “嗯!”

    红娘子欢喜的点了点头,与李信向正堂走去。

    屋子里,许绍与个胖乎乎的太监说着话,二瓤领着几名亲卫站一边,见着李信与红娘子,许绍连忙拱手:“司令爷,这位是宫里的李公公,代皇上向你宣旨。”

    李公公也双手一背,挺着大肚子问道:“可是李信?”

    “正是!”

    李信淡淡道。

    “跪下接旨!”

    李公公取出圣旨,托在手上。

    “啥?叫我跪?你他娘的没搞错罢?崇祯哪来那么大的脸,拿来我自己看!”

    李信理所当然的伸出了手。

    “你……你好大的胆子,见圣旨如见皇爷,快跪下!”

    李公公尖叫道。

    “啪!”

    二瓤一记耳光扇过去,哼道:“死太监,睁大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撒野,跪下,把那崇祯的书子献给总司令!”

    许绍苦笑,但他什么都不敢说。

    “你好大的狗胆……”

    李公公或许还没弄清楚情况,又在骂着,二瓤当即一脚踹了过去,啊的一声痛呼,李公公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号。

    二瓤抢过圣旨,奉给了李信。

    李信展开一看,冷笑道:“老子要的是高邮知州,崇祯就给个高邮总兵来糊弄老子?你是来传话的,我不为难你,回去跟他说,他既然拿不出诚意,那也别想老子替他卖命,把高邮总兵的印信拿过来!”

    “你……你……”

    李公公怕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二瓤在他身上摸了摸,拿出任命和印信给了李信。

    李信掂了掂,虽然没得到高邮知州的职位,但是有了总兵的职衔,也算是有了朝庭的官身,日后的行事多少方便了些。

    “记着,回去对崇祯实话实说,你可以走了。”

    李信挥了挥手。

    “李司令,能否借一步说话?”

    许绍却是凑过来道。

    “哦?许军门,请!”

    李信把许诏领到了后屋。

    许绍道:“漕抚让我给李司令带句话,他已经尽力了,而且知州一职哪怕是皇上也不能许你,大明朝自有制度,想必你是理解的,漕抚望你能为皇上效力,做国之栋梁。”

    李信不置可否道:“做国之栋梁,是我的愿望,为天下苍生尽份心力,也是我的理想,请许军门转告漕抚,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大明朝落到这般田地,虽有诸多因素累积,但崇祯是皇帝,最大的责任要由崇祯来担负。”

    许绍暗暗叹了口气,李信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也不想在这问题上过于纠结,点点头道:“我会为李司令把话带到,另漕抚有两件事托我转告,其一,皇上抄了张太监的家,那三十万两银子怕是等不到了,第二,皇上下旨,把李仙风捕回京,下诏狱治罪。”

    “哎~~”

    李信有些错愕,也惋惜的叹了口气:“崇祯朝令夕改,还是把李仙风逮回去了,着实令人心寒,请代我转告漕抚,多谢告之。”

    “不客气!”

    许绍古怪的看了眼李信,便道:“那许某就告辞了。”

    “我送送你!”

    李信也不多说,把许绍与李太监送了出去,之后,立刻召集将领议事。

    不片刻,众人相继到来,于是李信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崇祯只给了我一个高邮总兵,既然他不仁,莫要怪我不义,夏天到来之前,我军必须攻下扬州。”

    “早等着这日了!”

    火枪有四个团,分别由李胜德、张全、费三与杨大牛任一到四团团长,这时,杨大牛就叫了声好:“不是谁都有黄得功的领军本事,韩文镜的扬州兵与我们交过两次手,一次大败,另一次站边上看,他的战斗力不会比淮安兵好,我建议立刻兵发扬州。”

    李信向下看去。

    李胜德略一迟疑,便道:“我觉得应先放出风声,使其自乱阵脚,再去攻打,当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都说说,畅所欲言!”

    李信向下问道。

    “李团长说的是!”

    “总司令,事不宜迟啊!”

    底下纷纷附合。

    “这么说,大家都认为应该直取扬州?”

    李信又问道。

    众人都感觉出了些不对劲,相互看了看,高桂英问道:“李公子,不是你说要攻打扬州的么,难道有不妥当之处?你直说便是!”

第一二七章 平安家书

    李信看着下面众人,沉声道:“扬州府是江淮之间最为繁华的都邑,有人口六十万,附郭江都县,我们若冒然进攻,必引发混乱,大批民众苍皇出逃,家业不保,市面繁华也不再,甚至有不了解内情者,还有可能受官府蛊惑利用,诸位可别忘了,扬州府下辖两淮盐场,有盐丁数万,若是组织起来,战斗力比官军还要高上一筹。”

    “不错!”

    红娘子点头道:“官军纪律散漫,士气低迷,而盐丁长年在盐场劳作,身体壮实,倘若扬州盐运衙门征召盐丁作战,确实很麻烦。”

    张全也道:“我们只有一万多人马,没有浪战的资本,总司令提醒的是,是得小心行事。”

    “这好办!”

    何虎大手一挥,嚷嚷道:“扬州府下辖高邮、通州、泰州三州,与江都、泰兴、仪征、如皋、海门、宝应、兴化、六合、崇明九县,目前我们只占了高邮,依我老何之见,可以先取宝应兴化,再往东依次攻打泰州和通州下属各县,最后取六合。

    黄得功固然厉害,但大明朝只有一个黄得功,现在正被革左五营闹的焦头烂额,顾不上咱们这里,我大军所至,那些县城,州城必然望风而降,我们一边壮大军力,一边完成对扬州的包围,让他跑无可跑,只能投降!”

    “何将军说的是,不过还应依李团长先前提议,放出攻打扬州的风声,使其人心惶惶,内乱自生,倘若扬州再派兵来救,那刚好给我们迎头痛击的机会。”

    高桂英附合道。

    “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李信锐目一扫,问道。

    “没了!”

    众人纷纷表示何虎的意见不错。

    “好!”

    李信点点头道:“李胜德,你与费三分领一个火枪团,本司令再配给你们每人一个火炮营,先攻下宝应和兴化,到时另作安排,此战的关键,攻打外围城池,包围扬州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还是位于如皋、海门和崇明的盐场,算了,到时我亲自领军去招降。”

    “得令!”

    李胜德与费三出列施礼。

    “暂时先这样,再把张太监推出去斩了,他的银子被崇祯捷足先登,我们拿不到了!”

    李信挥了挥手。

    “得令!”

    黄海施礼,与众人陆续退去,李信则带着红娘子与几名亲卫,来到了关押福王的小院。

    福王与世子朱由崧明显瘦了,福王妃与世子妃也瘦了一大圈,由蠢肥妇人摇身一变,成了珠圆玉润,居然颇具几分姿色。

    李信打量着二妃,两个女人不安的低下了脑袋,福王和世子虽感觉受了羞辱,却不敢说话,还是吕维棋哼道:“王妃与世子妃身份高贵,还望你注意些,莫要冒犯了二妃。”

    李信这才收回目光,阴恻恻的笑道:“吕先生想多了,本司令只是见着王妃与世子妃减肥成功,心中欢喜而己,不知王爷这段日子可安好?”

    “哼!”

    福王心里发虚,却是强哼一声:“不知你要把寡人关押到几时?”

    “王爷可是怨恨于我?”

    李信淡淡问道。

    “不敢!”

    福王明显言不由衷。

    李信摆了摆手:“王爷怨恨于我,好没道理,其实应该感激我才是,在我带你走了不久,李闯率军攻占洛阳,大索全城,并声称把你剁成肉泥,做成了福禄宴,飨赐全军,王爷可以想一想,若非我把你掠走,恐怕此刻,你已变成了一陀陀屎,遍布于洛阳荒郊野外。”

    “你……”

    福王大怒,却又不寒而栗。

    李信笑道:“再告诉王爷一个天大喜讯,本司令被朝庭招安,皇上下旨,任我为高邮总兵。”

    “哦?”

    院中几人相互看了看,满脸诧异,随即,吕维棋与赵九祯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双双叹了口气。

    很明显,朝庭因屡攻不下,被迫招安李信,由此显现出了朝庭的虚弱,但更令人心焦的是,今日能招安李信,他日也能招安别的流贼,就怕各地流贼有样学样,请求招安,都成了大明朝的武官,而朝庭对流贼又没什么节制的手段,只怕不久之后,藩镇林立,汉末、唐末的历史重演。

    “你既受抚于朝庭,当实心为朝庭办事!”

    吕维棋冷声道。

    “那是当然,好歹本司令也是大明朝的官儿!”

    李信哈哈一笑,便道:“王爷久于本司令处作客,崇祯却还为你的安危担心,你立刻写一封信向崇祯报平安,再盖上印鉴。”

    “这……”

    福王有些为难,他不确定李信有什么阴谋,要是出了事,崇祯铁定不会放过他,于是道:“司令爷,你不如放了寡人,寡人保证,继往不究。”

    “笑话!”

    李信哈的一笑:“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当猪养的王爷,本司令需要你的保证么,快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福王那绿豆小眼里,闪烁出怒火,但还是忍着怒道:“拿纸笔来,寡人给你写。”

    有亲卫拿来纸笔,福王当场书写,主要是告诉崇祯自己还活着,其余的话,一律不让多写,盖上印鉴之后,李信拿着看了遍,确认没有问题,才向身后递过去:“速送与淮安史漕抚,请他呈给崇祯。”

    “得令!”

    那名亲卫接过书信,匆匆而去。

    ……

    三日后,宝应与兴化二县不战而降,两县的县令因贪污受贿,被执行死刑,县吏衙役则送回高邮,另由人手安排过去署理县务,目前在高邮,李信的治理方式类似于约法三章,并未建立行之有效的官僚机构,他对老百姓只有一个要求,照常纳税服役。

    真正建立政权,他是打算取下扬州之后。

    也在同一天,扬州城中,气氛颇为怪异,革命军将攻打扬州的风声传了过来,从钞关,到二十四桥的风月场所,再到湾头,小东门,扬州的繁华之地骤然冷清,商户开始撒离,码头上挤满了人。

    扬州是盐政所在,盐法太监杨显明找到韩文镜,扬州兵的战斗力韩文镜是清楚的,他生怕淮安城不战而降的局面重现于扬州,那就是死路一条了,于是道:“还请杨公公征召盐丁入伍守城。”

    杨显明为难道:“理是这么个理,可盐税去年冬季就上缴了朝庭,今年的还没收,盐仓空空如也,哪来的银子征召盐丁,不知府衙可有银子?”

    韩文镜听了这话,差点炸毛,要知道,杨显明掌盐业,张太监督理漕运,两个位置都是肥差,杨显明捞的钱,不会比张太监少,顿时怒道:“这几年来,水旱灾害不断,府库哪有银子,杨公公,请恕我直言,扬州兵根本不能指望,一旦流贼进了城,难保不会如淮安张公公那般,被抄了家啊!”

    “哼!”

    杨显明尖声哼道:“咱家一心为皇上办事,两袖清风,韩太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暗指咱家贪了盐银不成?其实你当太守也有好几年,咱家就不信你没点积蓄,你别怪咱家说话难听,失了扬州,你是失土之罪,而咱家,还可以避往南京,你自个儿掂量着罢!”

第一二八章 扬州徽商

    韩文镜气的不行,明明是打算让杨显明出银子征召盐丁,可这死太监一毛不拨,只是让他自己出私房银子,他也心疼的紧。

    说句难听话,扬州失守的后果他当然清楚,不是被李信抓住枪毙,就是被崇祯杀头,但是他心里抹不直啊,扬州又不是他的,凭什么要他出银子守扬州?

    其实他当这个扬州知府并不容易,年年都被朝庭催着征收赋税,不满额需要自己想办法,否则就是夺官视事,所谓自己想办法大多是向富户盐商摊派,虽然他是官身,可是富户盐商谁没点后台背景,不是他随便就能摊的,需要给出足够的利益,让他这个官,越来越难当。

    他也是进士出身,出仕之初,也曾有过远大的抱负,没有谁的理想是当贪官,可是残酷的现实磨平了他的棱角,渐渐地,被社会大染缸染成了灰色。

    他的血冷了,他的心变狠了,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名利二字,让他出银子守扬州,是发自内心的抵触。

    “呼~~”

    韩文镜呼了口气出来,不舍道:“我出一千两,杨公公多少也拿些出来,毕竟扬州破了,对咱们大家都没好处,我再从衙门里募些银子,那些盐商也叫他们出点,大家凑一凑,弄个几万两,募集万余盐丁守城,应能渡过难关。”

    “好,咱家也出一千两,即刻命人取来,韩太守速把各家盐商请来议事!”

    张太监点了点头。

    “我还是先去一趟山陕会馆为好!”

    韩文镜略一拱手,便快步而出。

    ……

    扬州盐商分为西商和徽商,《扬州竹枝词》中唱道:商人河下最奢华,窗子都糊细广纱,急限饷银三十万,西商犹自少离家,这首词描写的是来自于山西、陕西的商人,时人谓之西商,聚居于扬州最繁盛的下关一带,靠近大运河沿岸官方盐运司和钞关,以贩盐致富,雄霸一方。

    西商因开中法而兴盛,就是民间商人向边关输送粮食兑换盐引,大概三十斤粮食换取一份,在明代两百六十府中,按税粮多寡排名,西安府仅次于号称粮仓的松江府,位列第四,使得开中法形同于为陕西商人量身定做的倾斜政策,关中产粮区的农民掀起了进城经商、卖粮贩盐的热潮。

    但是弘治五年,出身于淮安的户部尚书叶淇将开中法改为以银换引的折色法,商人不必千里迢迢送粮食到边关,而是直接拿银子购买盐引,此举打破了陕西山西边商的固有优势,给了地理上更接近两淮的徽商涉足盐业的良机。

    自此,留在西北边塞种粮食失去了经济上的意义,陕西山西商人,纷纷来到运河沿岸的两淮食盐转运枢纽扬州,成了专业盐商。

    直至明朝灭亡,山陕商人实力仍然强横,徽商不时要从他们手中购买盐引,山陕会馆独自建在靠近运河的大东门东关老街,而徽州及湖南、江西、岭南等商帮会馆,扎堆于新兴市场小东门一带。

    就在韩文镜去了山陕会馆不久,徽州会馆,馆长黄启乾正抽着旱烟,听着书僮念诵帐目,却是一名中年男子匆匆奔了进来,急声道:“黄馆长,韩太守去了山陕会馆哩!”

    徽商中,以黄、汪和吴姓为首,又有江程徐郑曹宋鲍叶诸姓,实力不俗,或为场商,或为运商,各有生财之道,场商专向灶户收购食盐卖给运商,通常以贷本取利、压低盐价盘肃灶户,有的场商还招募盐丁,自行生产,运商则专事办引销盐,以极低的场价购买食盐,运至销盐口岸高价发卖,获利丰厚。

    闯进来的这人年近四旬,是汪家家主汪环,在徽商中的地位仅次于黄启乾。

    “哦?”

    黄启乾眉头一皱:“老太守这时去山陕会馆……你说说看,是为何事啊!”

    汪环不急不忙的坐了下来,书僮给他奉上了茶,抿了两口,才沉吟道:“流贼放出风声要攻打扬州,而扬州兵不堪为战,要想守城,只能征召盐丁,若我所料不差,韩太守当是去山陕会馆筹银子去了,恐怕不久,还会来咱们这里弄些银子回去。”

    “这……”

    黄启乾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好一会儿,似是要说什么,又望向书僮,挥了挥手:“你先出去,把吴士敏老先生请来!”

    “是!”

    书僮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吴士敏是吴家家主,也是微州会馆的三巨头之一,六十来岁,早已不问事,汪环不由问道:“为何请吴老先生?”

    黄启乾先伸出脑袋,向左右探看,确定无人,才关上门,问道:“汪兄觉得扬州能否守住?”

    汪环不假思索道:“扬州六十万人口,丁壮有二十万,周边盐场还有数万盐丁,纵然官军没什么战斗力,但韩太守只要申明厉害,不难征召丁壮守城,而流贼只万余人,据高邮一座孤城,取下扬州,怕是难比登天。”

    黄启乾笑道:“汪兄此言不地道,你我两家,相交数十年,你我二人,形同兄弟,何不说出肺腑之言?也罢,兄弟我便说实话,我不大看好韩太守。”

    “哦?何以见得?”

    汪环讶道。

    黄启乾摆了摆手:“等吴老过来再详谈。”

    汪环似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而是取出烟枪,叭哒叭哒的抽起了烟。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老态龙钟的吴士敏才在家人的搀扶下赶来。

    “见过吴老!”

    黄启乾与汪环赶忙施礼,并一左一右搀扶着吴士敏坐在了中间太师椅上。

    虽然徽州会馆由黄启乾主持,但吴士敏资格更老,是上一任的馆长,坐主位,并无不妥,吴士敏也很满意,咧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呵呵笑道:“老喽,行动不利索,让你俩久等了。”

    “吴老客气了!”

    黄启乾干笑一声。

    到底是久经风浪,吴士乾一看二人神色,就知道必有要事,于是转头道:“先去楼下等我!”

    “是!”

    两名家人躬身离去,屋子里只留下了徽商三巨头,黄启乾亲自给吴士敏沏上了上好的西湖龙井。

    “哈~~”

    吴士敏轻轻蹭了蹭茶盖,抿了一小口,只觉颊齿留香,不由叫了声好,便道:“贤侄正说着什么?”

    黄启乾笑道:“我与汪兄正在讨论韩太守能否守住扬州,不知吴老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呀,不好说!”

    吴士敏摆了摆那枯黄的手掌,摇摇头道:“贤侄既问起此事,想必心中犹豫难决,可是如此?”

    “不错!”

    黄启乾与汪环同时点了点头:“正需要吴老指点迷津,请吴老放心,此间只你我三人,无论说的什么,都不会入第四人之耳。”

    吴士敏呵呵笑道:“你我三家,份同世交,老夫不信你俩,还能信谁,此言勿要再提。”

    说着,便是一脸沉凝道:“李司令初生之犊,自有一股勇猛锐气,从他先克高邮,再破淮安,直至逼退得黄得功便可看出,实是精通兵法韬略,再观他所做所为,决不能以流贼视之,而是应看作太祖爷,张士诚那般人物,从他起兵之初,就存了夺天下之念想。

    且李司令攻破淮安,却不占取,只取漕粮,逼迫黄得功速战速决,可见进退有度,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等人物,生于乱世,自当有一番作为呐!”

第一二九章 史可法来

    (谢谢好友书友20190506105501345的打赏~~)

    黄启乾与汪环相视一眼,汪环问道:“吴老可是看好李司令?”

    “诶~~”

    吴士敏摆手笑道:“老夫可没说这话,当今天下,皇上居正统,有张献忠、李自成为心腹之患,又有李司令异军突起,谁是龙,谁是虫,未到最后一刻,难见分晓呐。

    不过……李司令取下扬州应该不难,就看他下面怎么做,毕竟扬州非高邮可比,高邮是个小城,可无为而治,而扬州乃天下大邑,诸事繁杂,他若能把扬州治理得好,就也能治理好天下。”

    “那我等……到底是走还是留?”

    黄启乾迟疑道。

    吴士敏捋着稀疏的胡须,沉吟道:“老夫来时,见到街面上的店铺关了好些,很多人拖家带口往南京逃,你我若是想走,自然能走,就怕走了再也回不来,想你我先辈,自弘治年间就来扬州讨生活,历数代人,终至攒下这份家业,谁能舍得放手啊。”

    “是啊!”

    汪环点点头道:“扬州盐业,原由山陕商人操持,直到弘治年间,开中法变为了折色法,我们徽州人才开始进入,几经沉浮,多少人家倾家荡产啊,你我三家侥幸脱颖而出,若是走了,只是白白便宜了山陕人,那我们……要不要投了李司令,搏个从龙之功?”

    黄启乾的脸面,现出了挣扎之色,徽商比不上西商有钱,但善于钻营,相对更有文化,更敢于去搏个机会,可是李信是反贼,失败了就是抄家灭族,他不敢做决定,不禁看向了吴士敏。

    吴士敏摇摇头道:“暂时不忙,过一会儿,韩太守必然会来要钱,多少咱们给他一点,算给他个面子,支持他征召盐丁,倘若扬州真能守住,那一切照旧,没什么好说,若是扬州守不住,荡寇军入主,以山陕商人财大气粗,傲慢待人的秉性,或会让李司令不快,那时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嗯~~吴老确是老成之见。”

    二人连连点头。

    接下来,又谈了些风月之事,果然,没过多久,韩文镜上门来要钱了!

    ……

    一晃三日过去,荡寇军始终没来,却传来了宝应与兴化相继失守的消息,韩文镜摸不着底,只是高价招募盐丁,不敢出城半步。

    这日,史可法来到了高邮,李信在州衙接见。

    “李信,你什么意思?”

    一见面,史可法就怒发冲冠,伸手喝斥。

    李信回头道:”漕抚火气不小,来人,去冲一杯菊花茶,给漕抚褪褪火!”

    “不用劳烦!”

    史可法哼道:“朝庭已经给你了封赏,你为何还要攻打扬州?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没诚心归顺?本部院真是看错了你,你与李自成,张献忠实乃一丘之貉!”

    李信哼道:“漕抚还好意思说我?当日明明说好了是以高邮知州求抚,可你却拿来个破总兵糊弄我,是朝庭先对我不讲信义,漕抚莫要颠倒黑白。”

    “你……”

    史可法神色一滞,劝道:“许军门早已对你说明了原委,知州虽然官职不大,却需要吏部任命,若是皇上一意孤行的话,满朝言官必群起谏止,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上纵有心亦是无力啊,再说当总兵有什么不好,你为朝庭领军作战,难道朝庭还没有封赏?

    辟如左良玉,被封平贼将军,有统辖总兵之权,以你之才,他日未必不能获封将军啊!”

    “请漕抚莫把我与左良玉那等贼寇相提并论!”

    李信冷着脸道。

    史可法现出了讪讪之色,左军的一应军需粮饷,全部靠抢劫而来,所经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比之李自成张献忠还有不如,这二人好歹知晓收买民心,时不时的会放赈,李信则又高上一筹,军纪不逊于岳武穆,戚继光,拿左良玉和李信做比较确实不恰当。

    李信又道:“以漕抚之能,难道看不出大明朝已日薄西山,时日无多?”

    “闭嘴!”

    史可法大怒!

    李信冷笑道:“漕抚何苦自欺欺人?难道漕抚从未想过,或者说,对大明朝的现状视而不见?”

    史可法猛抬起头,怒视李信!

    李信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渐渐地,史可法的目光有了些飘忽,是的,大明的前途,他不止考虑过一次,还常常心焦的睡难安寝。

    从崇祯二年李自成起兵开始,到今年崇祯十四年,十三年过去,天下形势不仅未有分毫好转,还愈发的崩坏,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王朝末期了,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总想着崇祯是个勤政之主,古来罕见,朝中再多些肱股忠臣辅佐,未必不能扭转局面。

    “哎~~”

    史可法叹了口气道:“皇上之勤政,堪比太祖爷,本部院今次陛见皇上,实是大吃一惊,皇上才三十出头,苍老憔悴竟如四十许人,后向人打听才知,皇上处理政务,常常到三四更天,甚至彻夜不眠,且皇上登极十来年,只有一后二妃,生活简朴,前所未有,如此明主,难道不值得辅佐?

    李公子,老夫劝你莫要糊涂,辅佐皇上,建功立业,亦可名存青史啊!”

    李信淡淡道:“忠臣都被崇祯杀了,你看看现在的朝庭,哪还有忠臣?我可不想做了他的刀下游魂!”

    史可法给噎的不轻,可是李信也没说错,如杨镐、刘策、袁崇焕、孙元化、杨一鹏等,哪个不是独具一格,却因触怒崇祯而惨死,孙传庭则被下了诏狱,李仙风如果没在诏狱,也是在去诏狱的路上!

    突然的,史可法心灰如死!

    李信也叹了口气:“漕抚啊,我知你忠心可鉴日月,但滚滚大势在前,人力如何相抗?天下没有不朽的王朝,大明朝两百七十年,也不算短命了,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现在就劝你过来辅佐我,而是说出你在心里想,却不敢宣诸于口的事实。”

    史可法苦笑着摇了摇头。

    讲真,他和李信算是老熟人了,对李信并不是那么排斥,还反而多出了一种亦师亦友的感觉,只是让他转投李信,他做不到。

    李信又问道:“不知漕抚可知道顾炎武与黄宗羲二人?”

    “哦?”

    史可法眉头拧了拧,不确定道:“好象是复社成员,在江南颇有一定的声望,李公子为何提起?”

    李信微微一笑:“我曾对许军门说,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漕抚若有兴趣,可找这两人的文章看看。”

    史可法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问道:“福王可是在你手上?”并用那锐利的目光瞪着李信!

    李信呵呵一笑:“漕抚该不是因为那封家书就有这样的想法吧?其实我只是想让崇祯认为福王还在世上,或许能把李抚台释放,毕竟崇祯迁怒于李抚台的最重要原因,便是福王被李闯剁成肉泥做成了福禄宴。”

    “哼!”

    史可法哼道:“皇上与福王乃是亲叔侄,必然识得福王字迹,若是你随便弄一封书子,怎能瞒得过皇上?”

    李信讶道:“漕抚,这话学生就不明白了,福王是万历四十一年就藩洛阳,自此未回京城,而崇祯只早两年出生,怎可能见过福王书迹?年节奉表,又不需要福王亲自书写。”

    史可法心中气结,他明知道李信没说实话,偏偏回答的滴水不漏。

第一三零章 双喜表白

    史可法谢绝了李信的挽留,当天就回去了,他也是没办法,劝说李信没用,手头也没有力量阻止李信,只能作罢,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对李信隐隐有些好感,在潜意识中,不愿意弄的渔死网破。

    南京,媚香楼!

    “各位,各位,自那狗贼李信放风攻打扬州以来,很多商贾抛弃产业,逃难到南京,露宿街头,拖儿带女挤在屋檐下,那叫一个惨啊!”

    陈贞慧挥着手大叫道。

    “唉,可怜扬州百年繁华,就要毁于一旦喽!”

    “这狗贼,祸害了高邮又来祸害扬州,怎么不去死?”

    “老天爷不开眼呐!”

    一时之间,院子里闹闹哄哄,士子们义愤填膺,声讨着李信。

    候方域大呼道:“我们走上街头,声援扬州,让韩太守和扬州老百姓知道,我们复社是支持他们的!”

    “哧~~”

    卞玉京忍无可忍,掩嘴笑道:“候公子,韩太守与扬州老百姓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有了你们的支持,士兵就能卖命打仗,或是全城民众帮着官军守城?奴家就搞不明白,一而再,再而三的走上街头,到底有什么意思,倘若候公子真的心系扬州,不如亲自去扬州,帮着韩太守守城。”

    候方域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去扬州,万一落李信和红娘子手上,一刀杀了都算走运,更有可能是被活活扒了皮。

    更何况枪弹无眼,他还没活够,只是席中很多人的神色都很怪异,让他尴尬万分,毕竟卞玉京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不乏追求者,很有些人为了讨她的欢心,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要知道,给有名的清倌人梳笼,是非常有面子的,能让人名声大振,这不是钱的问题,南京作为南直隶的中心,随手一甩,几十万两,上百万两银子的豪客如过江之鲫,可是为何为她们梳笼的只能是士子?因为除了钱,还要有品味,有才学,有格调,才有梳笼姿格,这本身就是高人一等的体现。

    就象候方域为李香君梳笼,地位直线上升,候方域虽然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但是综合来看,名声与地位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在这笔交易中,他大赚特赚,更何况他还掠得了李香君的身心。

    不过也因此,敌视他的人不在少数,一些人都想看他的笑话。

    李香君不满的瞪了眼卞玉京,哼道:“妹妹说的什么话,候公子是读书人,就该做读书人该做的事,怎能如丘八一样登上城头作战?”

    “呵~~”

    寇白门呵的一笑:“理是这么个理,但我实在是想不出,单纯的示威游行能对李信有什么影响,他一样我行我素,正如你们让他滚出高邮,他滚出了吗?甚至还变本加厉的攻打扬州,而且所谓的声援,你们不觉得很无聊吗?若是扬州军民和韩太守知道了,恐怕都想骂人。”

    “阿媚,那你的意思是……”

    顾横波看了过去。

    寇白门道:“我觉得啊,要来就来点实际的,既然没人愿意去扬州打仗,那就捐些银子好了,在坐的身家都不菲,不如大家凑一凑,凑个几万两捐给韩太守,让他能征召更多的壮士守城。”

    “这……”

    满屋的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钱?

    草!

    开什么玩笑?

    与其把银子白白捐了,还不如喝两盅花酒,讨美人欢心呢!

    “哈哈,扬州乃盐运枢纽,满城盐商,富的流油,哪会差我们这些银子!”

    “是啊,我们辛辛苦苦凑出个几万两,别送过去被人当叫花子打发了,丢了面子还丢了里子!”

    “韩太守是不缺钱的,咱们就别操这份心了!”

    士子们打着哈哈,没一个人愿意捐钱。

    “哧~~”

    寇白门嘲讽的笑了笑,转头道:“阿赛(卞玉京别名),他们马上要上街,我们走吧!”

    “嗯!”

    卞玉京点了点头,与寇白门结伴而出,那两道靓丽窈窕的背影,让很多士子眼神火热,既便是拥有了李香君的候方域,都移不开目光了。

    ……

    闯军投入了攻打南阳的战前准备当中,高一功的高邮之行,虽然什么都没得到,但还是偷偷学了些东西,比如革命军的队列,口令,以及军中无处不在的比武。

    比武就是体罚,闯军和明军中,下级士兵犯了错,不是鞭抽就是棍打,很容易让人怨恨,而革命军的体罚是比武,披着光明正大的外衣去揍你,被打了,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在训练中更加刻苦,以待将来找回场子,同时,军官也怕被基层士兵揍的鼻青脸肿,丢不起那人,因此更加严格的训练,上下级之间,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在接受了高一功的建议之后,李自成引入了比武系统,棍棒皮鞭换成了拳脚,果然起了效果,而且用拳脚打人,与用器械打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拳脚拳拳到肉,当对方被自己打中的时候,反过来作用的力道,能产生无以伦比的心理满足感!

    不过慧英却是心事重重,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她总是忘不了被李信轻薄的情形,还有自己主动奉上的香吻。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慧英望着远处的军营,心思又转到了李信身上,俏面有些发烧,不禁拽起一根野草,放嘴里咬了起来。

    “慧英,你怎么一人坐在这里?”

    正当她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了笑容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李双喜的声音。

    “啊?”

    慧英俏面现出了不自然之色,扭头看去。

    李双喜因长年奔波,脸颊带有明显的高原红,骨骼粗大,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慧英不自禁的拿双喜与李信作起了比较,李信是读书人,皮肤白晰,身材高瘦,时常挂着坏笑,从这方面来说,双喜是适合过日子的,她也相信,如果嫁给了双喜,双喜肯定会对自己一心一意,很能给女人安全感。

    但跟着李信不同,李信心思狡诈,花花肚肠,明显没有安全感,可是自己为何对李双喜没有感觉,却偏偏总是想着那个坏家伙呢?

    “慧英!”

    双喜倒没发现慧英神色上的异常,在慧英身边大冽冽的坐了下来,咧开嘴笑道:“刚刚张鼐和我说了,闯王攻下开封之后,他就打算和慧梅成亲。”

    “嗯~~”

    慧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你没点想说的?”

    双喜讶道。

    “有什么好说的,他俩互相爱慕好久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好事。”

    慧英随口道。

    “那……那……”

    双喜突然变得结巴了,怔怔看着慧英,脸色越来越红,甚至额头都因紧张渗出了汗珠。

第一三一章 盐业总公司

    慧英心中一慌,作为一个女人,哪怕尚未经历人事,也知道双喜想说什么,但是她并不想让双喜说出来,因为她确认自己对双喜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况且她清楚,自己的心里已经有李信了。

    心里装着别人,怎么能嫁给双喜呢,她不愿意悖逆自己的心意做双喜的妻子,尽管双喜在她眼里,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实人。

    老实人是用来接盘的,李信与她之间,根本不存在抛不抛弃的问题,所以她不可能考虑双喜,双喜只适合做哥哥,象哥哥关心妹妹一样的关心自己,她生怕双喜向自己表白被拒绝以后,连兄妹都做不成,于是连忙站了起来,惊叫一声:“哎呀,双喜哥,我忘了,还要带女兵训练,我先去了。”

    说着,就撒开腿向营地跑去。

    看着那珍爱的背影越跑越远,李双喜有了一种冲上去抓住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了下来,脸面浮现出痛苦之色,喃喃道:“慧英,难道张鼐说的都是真的?你变心了么?那小子明明有了妻室,还勾搭夫人,霸着兰芝,这种色胚到底有什么好?”

    “啊!”

    待慧英跑远之后,李双喜再也忍不住,捧着脑袋在地上打起了滚!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慧英始终避免与双喜单独相处,双喜也找不到表白的机会,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韩文镜之前从盐商那里蓦集了四万多两银子,征召万名盐丁助守,从表面上看,一人四两银子不算少,可实际上,大头都被上面的总催和富户拿去,真正落盐丁手上的,只有三五钱银子。

    不过荡寇军并没有如预想的前来,盐丁也无所谓,反正管吃管住,白拿着钱还不干活,人生从来没有如此惬意过,与之相反,韩文镜却是不淡定,荡寇军攻下宝应与兴化之后,没多久,就继续往东,轻取泰州通州,横扫泰兴、仪征、如皋与海门,总兵力通过收编明军与丁壮,达到了两万。

    这时,全军上下都意识到了火枪的好,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训练,站站队列,熟练上药装弹的程序,新兵也能开枪,前面装上刺刀,则可以拼杀。

    当然了,这只是最初步的,要想练成精兵,还需要不断的训练。

    一个月之后,李信亲自带着前锋营、亲卫连与五千战士,来到了崇明盐场。

    明朝的盐业已经相当发达,达到了近代手工业的顶峰,尤以两淮盐场的食盐品质最佳,颠峰时期,年产精白盐近四百万石,盐税六百到七百万两白银,而此时,崇明盐场在李信眼里,就如一名不设防的美女。

    盐场的气氛异常紧绷,盐课司大使,副使,总催,富户,带着数千灶丁,与三五百明军,拿着刀枪棍棒,还有弓箭严阵以待,每个人都显得很紧张。

    “李信,你好歹也是朝庭总兵,盐业乃朝庭根本,你若劫了盐场,朝庭将无以为继,你可对得起皇上的知遇之恩?”

    大使姓王,名王炳全,从九品的芝麻官,以颤抖的声音喝斥道。

    李信哈的一笑:“本司令如何做,用不着你来教训,现在本司令给你一个机会,立刻放下武器,就地投降,你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何必为崇祯卖命?大明朝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知道,如你们这类的绿豆芝麻官,上下两头受气,真不如跟着我,黄得功都拿我没办法,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我连李自成,张献忠都不如?淮安漕仓的粮官都知道吧,已经在为本司令效力了,再说句不脸红的话,淮安的兵,哭着闹着要跟着我混呢。”

    李信如机关枪般,一口气嘟嘟嘟,王炳全现出了挣扎之色,毕竟李信说的都是实情,投降李信,未必不是一条出路,再以自己手上的几千灶户,真要打起来,又有几个愿意卖命?

    他不禁回头向后看去。很多人的面庞上,现出了惶恐,不安之色,甚至有些人的目中,还满含着期待。

    李信又悠悠道:“你可能对未来的前途有些担忧,那我就和你说一说,盐业乃国家根本,但是朝庭为盐业设置了诸多条条框框,限制了盐业的发展,盐丁灶户的收入很低,钱都被盐商和上面的官儿分了,凭什么出力最多的人,却拿最少的钱?

    这很不合理,故我打算把两淮盐场改组为两淮盐业总公司,公司者,数十商辏资营运,出则通力合作,归则计本均分,其局大而联,而盐业总公司是由国家控股,从此之后,废除盐引制,放开产能,能生产多少就生产多少,以合理的价格卖出,不管谁来,只要给银子就卖,盐丁灶户以及盐场的各级人员转为公司职工,依级别不同按月发放工资奖金,实行五个时辰工作制,每人每旬轮休一天,年底则从公司利润中提取一定数额,发放年终奖,凡公司职工,人人有份,这只是初步构架,细节还需要再作考虑。”

    “司令爷,那俺们还是不是盐户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当然不是!”

    李信微微一笑:“凡革命军治下,所有人在律法层面上一律平等,没有农工士商之分,你们是盐业总公司的职工,不再是编户民,我说个最直接的改变,你们的妻儿,是职工家属,可以住在城里,也可以自由种田经商,与盐业总公司有关系的只是你们,不是她们,你们的儿女可以获得免费读书识字的机会,将来你们老了,可以顶替你们的工作,或者从事别的工作,甚至有才能的,还能当官,总之,他们是自由的,只要不违反律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司令爷,俺们愿意跟你!”

    “司令爷,你咋不早来啊!”

    “司令爷,盐场被韩文境征召了近万人,请司令爷放他们一马,俺们和司令爷一起去扬州,保管劝得向司令爷投降!”

    盐丁们吵吵嚷嚷,任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千载难逢良机,甚至都有人喜极而泣,李信也看向了王炳全,笑道:“你若投了我,我让你做总经理,替我经营两淮盐业总公司。”

    “我王炳全……愿为司令爷效命!”

    王炳全心知此刻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更何况他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顿时跪了下来,砰砰砰磕起了头!

第一三二章 比邻而囚

    李信深入盐户家中,掌握第一手的情况,不得不说,盐户作为被盘剥的最下一层,确实是惨,家徒四壁,全家人挤在一张床上,被子又黑又硬,吃的是掺沙子的米,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可以说,大明朝每年上千万两银子的盐税,那西商和徽商富可敌国的财富,是建立在全大明数十万盐丁的苦难之上,而最直接的盘剥者,就是盐场的吏员。

    不过李信并没有惩治吏员的意思,首先,他对盐业一窍不通,盐场需要人管理,叫盐丁自己管自己是不行的,还得用到吏员,同时也给吏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明末已经烂透了,大环境如此,不能指望出淤泥而不染,如果一棍子把所有人打死,结果只能是无人可用。

    说句不中听的话,李信手底下的那些人,哪个是干净的?

    其次是盐丁对吏员有怨恨心理,留着吏员,可以制造管理层与基层员工的对立,站在董事会的角度来看,这种对立非常必要,要是一个公司的管理层和基层一条心,董事会将寝食难安。

    虽然从效率上来讲,上下不和会有内耗,但是管理本身就是有成本的,与其眼睁睁看着上下勾结,掏空资产,付出一定的成本加以扼制,完全可以承受,毕竟人的思维比宇宙的构造还要复杂,绝对的忠心不可能存在,人为制造对立和矛盾是管理的手段之一,再通过严格的纪律和制度,可以起到一定的弥补作用。

    接下来的一整天,李信留在盐场,帮着搭建框架,财务权被他拿走了,先前在高邮的时候,他设立了财务总公司,由周菡任总经理,那几十名女子与近百名经过培训的吏员被安插到了各级岗位,统管财务。

    任何国企的财务人员都将由总公司派驻,企业没有财务自主权,不能做帐,帐目统一由财务公司编制,一式两份,企业一份,财务公司一份,而财务公司不能干涉企业的经营,只是记录每一笔帐务的收支,简单来说,会计和出纳是由政府部门摊派给你的,你的每一笔收支,都要通过政府部门才能完成,也会被记录在案,财务公司与企业双方,互相掣肘,互相监督。

    这也是李信参考了现代国企的弊端,才想出来的方法,至于国企和财务人员会不会串通勾结,不好说,毕竟再好的制度都不可能滴水不漏,有心的话,总能找到空子钻。

    但是李信可以肯定,互相监督,制造利益的对立,要比第三方监督来的好,因为没有厉害关系意味着无限可能,人的行为不能完全用逻辑来衡量,好比锦衣卫、东厂、西厂,就是典型的第三方监督,结果是招人怨恨,再如言官制度,初衷是好的,但从万历开始,言官就成了党争的工具,在言官的攻击下,崇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接下来的几天,荡寇军自东向西,进军六合,向扬州城迂回,李信则向北,接管两淮盐场位于淮安的部分,由于有着崇明盐场的示范作用,往北的各家盐场望风而降。

    明朝盐场的基本制度是灶户制,由灶户制盐,再由场商从灶户手中收购,完全是散兵游野的家庭作坊,效率低下,而两淮盐业总公司可以把灶户集中起来,协同劳作,极大的提高了生产效率,用不着那么多盐丁,李信把富户丁壮全部征入军中,使得革命军的规模达到了三万之众。

    如今李信是有多少军扩多少军,以扬州的财富,养个四五万兵不成问题,他担心崇祯得知他兵发扬州之后,会疯狂来救,他必须要做好再次迎击明军的准备。

    ……

    诏狱!

    李仙风被下了狱之后,本以为早晚一死,可是下狱有了将近一个月,没有任何人来提审他,让他很是讷闷,好在他的边上,关着孙传庭,平时说说话也能解乏。

    “百谷呐,你关了两年了吧,啥时才能放出去啊?”

    李仙风无聊的问道。

    “呵呵~~”

    孙传庭呵呵一笑:“诏狱里吃好喝好,又不操心,我还不想出去呐,倒是你,犯了那么大的过,本来我以为皇上没两天就会治你的罪,为何这么久了都不闻不问?毕竟一个亲王被剁成肉泥做了福禄宴,这可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李仙风也不理解,他觉得以崇祯的秉性,绝不可能忘了自己。

    “嘿,皇上为何还不杀李仙风?就你,过来!”

    孙传庭突然放声唤道。

    李仙风吓了一跳。

    事实上诏狱并不是那么黑暗,锦衣卫也看人下菜,如果是铁案,或者招人怨恨,那肯定是往死里折腾,孙传庭因存在起复的可能,没人愿意得罪他,李仙风则是官声较好,朝中有不少正直之士为他上书说情,锦衣卫不敢犯了众怒。

    “这……”

    被孙传庭唤住的一名锦衣卫总旗浑身一个哆嗦,他可不敢得罪孙传庭,现出了为难之色。

    “说,李仙风为何还没死,别糊弄老子,你们这些人肯定知道!”

    孙传庭催促道。

    “也罢,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名总旗咬咬牙道:“史可法向皇上呈上了一份福王的报平安家书,皇上或许弄不清福王究竟是死是活,所以才没处置李抚台。”

    “哦?”

    孙传庭与李仙风大眼瞪小眼!

    福王的平安家书?

    “史漕抚从哪儿弄来的?”

    李仙风急问道。

    总旗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清楚,孟大人已经派人去淮安查了。”

    李仙风现出了沉吟之色,不片刻,惊呼道:“难道是他?”

    “谁?”

    孙传庭问道。

    李仙风道:“李信,此人原是杞县秀才,被县令逼反,颇有能耐,我去年见他之时,他从洛阳方向过来,领着几千军卒,上百门各型火炮,而他离开杞县时,却只有千余人马,再想杞县那等地方,哪来的火炮,因此有很大的可能,福王先一步被他劫走了,李自成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李仙风详细的诉说了他对李信的了解,孙传庭并非平庸之辈,认同李仙风的分析,若有所思道:“倘若真是他,那他应该继续挟持福王,待得时机成熟时,打出福王的旗号清君侧,孙某相信,此人必是如此计划,而他过早推出福王对他极为不利,皇上很容易就能查清福王的下落,一名流贼,挟持亲王,足以成为皇上心腹之患,难道是……”

    说着,孙传庭不敢置信透过铁栅,看向了隔壁牢房的李仙风!

    李仙风也是心头猛然一震,李信曾说过,若是走投无路时,可去找他!

第一三三章 传庭复出

    李仙风心里面乱哄哄的,他可以确信,平安家书肯定是李信放出,福王也肯定在李信手上,而且李信救自己的目地并不难猜,大概是想施之以恩,感动自己,让自己为他效力。

    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他看来,救命之恩大不过名节,如果名节被污了,简直生不如死,可是不知怎么着,他居然拿崇祯与李信做起了对比。

    李自成攻开封,抓到半途把自己放回去守城,开封守住了,又把自己抓来处死,这种赤果果的功利主义让他心寒,况且这十来年,国势每况愈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最大的责任在于崇祯,崇祯真不是什么明主,除了瞎折腾,什么事都做不好。

    李信则不同,进退有据,手腕圆滑又不失狠辣,这就是一代枭雄的品质。

    当然了,有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李仙风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却又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想,尤其得知是李信抛出福王才暂时救下自己,心里更是洋溢着感动,百感交集。

    “哎~~”

    李仙风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复杂。

    孙传庭一直在观察着李仙风,不由暗暗摇了摇头,他知道李仙风是个老好人,受了这么大的恩惠,偏偏李信又是反贼,心里能不纠结么?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了孙传庭的注意,不禁尽量把脸挤在铁栅栏上,看了过去,只见锦衣卫都指挥史吴孟明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孙传庭心里本能的一抽,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吴孟明却是笑道:“百谷兄呐,恭喜了。”

    “哦?何喜之有?”

    孙传庭淡淡问道。

    吴孟明道:“皇上召见你,你先出来洗漱更衣,再随我去见皇上。”

    陡然之间,一阵巨大的惊喜涌上了心头,皇上召见,这是要重新起用了啊!

    “百谷兄,恭喜了!”

    李仙风也为孙传庭高兴,笑道。

    孙传庭把手伸出栅栏摆了摆:“李抚台莫要着急,想必不久之后,皇上就会重新启用,到时你我二人找个机会再把酒言欢。”

    “托百谷兄吉言!”

    李仙风心里充满着期待。

    狱卒打开牢门,把孙传庭迎了出去,沐浴更衣,才由专人领入乾清宫,陛见崇祯。

    “罪臣孙传庭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传庭虎目含泪,三跪九磕。

    崇祯其实挺厌恶孙传庭的,当年在潼关围剿李自成之时,孙传庭含糊其辞,误导他以为李自成己死,不料,没多久李自成又活蹦乱跳的出来了,让他空欢喜一场,他觉得孙传庭是有意欺瞒自己。

    后来调洪承畴与孙传庭入京,抵抗东虏,孙传庭趁机陛见崇祯,条陈对策,但是崇祯已经对孙传庭有了成见,认为孙传庭在为自己的罪行推脱,一怒之下,把孙传庭下了狱。

    足足关了两年,崇祯仍然恨着孙传庭,如果不是无人可用,他绝无可能把孙传庭释放出来。

    “张逆已攻破襄阳,襄王一家遇害,杨嗣昌于沙市病亡!”

    崇祯强压下怒火,沉声道。

    “什么?”

    孙传庭大惊失色,他被关了两年,不了解外界局势,听了这话,他猜测崇祯想让他带兵去打张献忠,于是道:“罪臣愿将功赎罪,为皇上剿灭张贼。”

    崇祯摆了摆手:“张贼自有左良玉与傅宗龙(三边总督)围剿,朕想让你去南京,替朕摘回李信的头颅!”

    孙传庭暗道真是巧了,李仙风刚提到李信,崇祯就因李信把自己提了出来,这让他越发的不敢轻视,当即施礼:“请皇上明示!”

    “嗯~~”

    崇祯冷声道:“李信此贼其人,你出去可找人了解,朕只想告诉你,朕惜他才华,封为总兵,可此贼心性狡诈,刚得了任命,就攻打扬州,扬州已汲汲可危,黄得功与刘良佐另有任用,不及调动,朕封为你左佥都御史,南京兵部尚书,应天府尹,督师南直隶军务,务必不教李贼得逞。”

    “臣遵旨!”

    孙传庭磕头谢恩。

    崇祯问道:“朕可拨些京营人马给你,你要多少?”

    孙传庭本能的想讲五千,但是又想到,李仙风看好李信,崇祯又招安了李信,说明李信是有本事的,五千人马多半不足,因此略一沉吟,便道:“巨不明贼寇情况,不敢向皇上说大话,臣需要一万人马,接近扬州时,会先探清敌情,倘若贼寇势大,臣先去南京征召些人手,有个三五月时间准备,再一举夺回扬州,倘若贼寇外强中干,那臣会毫不犹豫向寇贼进攻。”

    这个回答,出乎崇祯的意料,但是转念一想,也是合理的,至少孙传庭没再拿虚言哄骗自己了,不禁对孙传庭的怨愤消了些,点点头道:“用你,自当由你便宜行事,你退下罢,朕给你休养一日,后日你去京营挑选人马!”

    “遵旨!”

    孙传庭磕头,徐徐退出。

    崇祯坐在龙庭上,眯起了眼睛,眼里交织着愤怒与杀机,他认为自己被李信耍了,刚刚受抚,就回过头攻打扬州,根本就没有受抚的诚意,堂堂九五至尊,却被骗,让他羞辱难当。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李信要的是高邮知州,他给的则是高邮总兵,虽然总兵是正二品,知州只是从五品,但明代文官的地位远在武官之上,从五品文官也比正二品武官的地位高。

    随即,崇祯又想到了史可法,李信是史可法推荐的,他有一种把史可法捕回京,西市就斩的冲动,但是史可法给他留下了忠臣的印象,他生怕史可法是受了李信哄骗,再一想想,自己也被骗了,史可法被骗不是很正常么?他决定饶过史可法一次。

    “来人!”

    崇祯向外唤道。

    “皇爷!”

    王承恩迈着小碎步进来。

    崇祯沉声道:“着史可法配合孙传庭,务必于半年之内拿李信的头颅来见!”

    “遵旨!”

    王承恩再施一礼,缓缓退出。

    崇祯的眼眸里,这才有了些神彩,他觉得自己对史可法足够宽厚,如果半年后拿不到李信的头,就只能拿自己的头来见。

    而且福王落在李信手上也成了落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他通过锦衣卫和东厂,有七八成把握确认福王被李信劫持,这让他生出了巨大的恐惧。

    要知道,李信随时可以打出福王的旗号清君侧,如果天下太平,福王根本翻不出浪花,可偏偏自他当政以来,天下离析,民不聊生,这时有一个宗室藩王,高举反旗,很能获得一部分官绅的拥戴,因此福王的事被他烂肚子里了,他不敢公开,只能寄期待在击败李信的同时,让福王死于乱兵之中!

第一三四章 情敌见面

    在崇祯接见孙传庭的第五天,荡寇军已兵临扬州城下,当时的扬州,有新旧城之分。

    扬州首次修筑于明初,是在原宋代扬州旧址西南隅筑城,周九里,至嘉靖三十五年,因人口繁盛,旧城不能容纳,大量人口密集居住在城外的运河边,为了抵御倭寇,时任扬州知府吴桂芳决定修筑新城,规模是周十里,新城只有三面,西面与旧城相接。

    但纵是如此,到了天启崇祯年间,因经济繁盛,人口爆炸的因素,扬州再次超出了饱和范围,大量市民在城外居住,纵观整个大明朝,扬州也许不是人口最多的城市,却绝对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

    明末清初史学家张岱曾记载:广陵二十四桥风月,邗沟尚存其意,渡钞关,横亘半里许,为巷者九条,巷故九,凡周旋折旋于巷之左右前后者,什百之,巷口狭而肠曲,寸寸节节,有精房密户,名伎、歪伎杂处之,名伎匿不见人,非向导莫得入。

    这还是城外,城内的拥挤更加夸张。

    不过当荡寇军围住扬州的时候,城外早没人了,要么躲进了城内,要么逃去了南京。

    城头上方,韩文镜与杨显明看着城下整整齐齐的军队,以及那一门门的火炮,头皮发麻,再看远处的运河,一艘艘战船又让人心胆俱丧。

    杨显明尖叫道:“韩太守,扬州能守几日?”

    “哎~~”

    韩文镜本想说两句狠话,但是面对李信,他没有任何底气,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听天由命罢,扬州乃盐业中心,漕运枢纽,皇上必不会坐视,多守个三五日,或会有转机。”

    杨显明腿肚子打个颤,张太监被李信勒索的几乎倾家荡产,崇祯又适时抄了张太监的家,他很怕自己步了张太监的后尘,偏偏这是大概率的事件,甚至李信都不用勒索,破了城直接抄家,崇祯肯定也会抄了自己在北京的家,他无比后悔没有尽快跑路。

    “打死一名流贼,咱家赏银十两!”

    杨显明知道怕了,再也顾不得银子,给出了巨额悬赏。

    城下,荡寇军正在勘测炮位,李信只在一边看着,让炮兵团放手施为,哪怕位置不合适他也不会阻止,只会在战后指出种种不足。

    “总司令,那姓高的又来啦!”

    这时,二瓤在身后放声叫唤。

    “哦?哪个姓高的?”

    李信转头问道。

    二瓤拱手嘿嘿笑道:“自然是您的大舅子高一功呗,这次他带了几百人马,还有好几口大箱子,看来是带银子来了。”

    “快请!”

    李信也是心头一喜。

    二瓤施礼离去。

    果然,跟随高一功过来的,除了张鼐慧梅,还有慧英啊,虽然慧英对自己不理不睬,但李信是情场老手,这分明是欲盖弥彰的表现,不在乎就是在乎,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个陌生人,跟在慧英身后,象个保镖一样,看向自己的目光很不友善。

    “慧英,这位是……”

    李信大概有数了,向慧英问道。

    慧英显得很不自然,不敢回头看,低着脑袋道:“李公子,这是双喜哥,闯王的义子,在军中与张鼐齐名。”

    李信明白了。

    李双喜在历史上,是慧英的丈夫,虽然据他观察,慧英可能对李双喜没有那方面的感觉,但古人傻傻的爱情亲情分不清,因没有自己出现,慧英又觉得李双喜对她好,就胡里胡涂的嫁过去了。

    难怪李双喜会敌视自己,这是情敌见面啊。

    当然了,李信作为横刀夺爱方,没有理由去敌视双喜,更何况他上辈子丰富的人生阅历,也让他很能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句难听话,他本来对慧英是可有可无的,可是李双喜出现又不一样,毕竟他是男人,如果让李双喜把慧英带走,他的脸往哪儿搁,说不得,慧英来了就别想走,于是一把握住了慧英的手,急声道:“李双喜是闯王的爱将,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李……李公子,快,快放开!”

    慧英懵了,她没想到李信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轻薄自己,尤其还是当着双喜的面,她并不愿意刺激双喜,乃至双喜与李信有了冲突。

    好一会儿,慧英才甩开李信的手,满脸通红,还横了眼过去,带着责怪与不满。

    可是落在双喜眼里,这不是责怪,而是嗔怪,这也不是不满,而是羞恼,他与慧英相处了将近十年,什么时候慧英给过他这样的眼色?

    他只觉得怒火冲天,脸面瓦绿瓦绿。

    李信拱手呵呵笑道:“原来是李双喜,久仰久仰!”

    双喜是个憨直性子,根本不与李信虚与委蛇,哼道:“少他娘的假仁假义,你给我离慧英远点!”

    慧英皱了皱眉,心里不大高兴,但她不好说什么,更何况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别人只会以为这个女人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同时勾搭两个男人,这让她又对双喜有了些不满。

    李信不客气道:“你是慧英的什么人?”

    “这……”

    双喜一滞,也确实,要说恋人,慧英始终没承认,他也没找到机会向慧英表白,要说哥哥,不就是自动出局了么?

    “你有妻室,还来勾搭慧英,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双喜强哼一声。

    李信的目地达到了,情场如战场,双喜这种没脑子的毛头小伙子和他玩,还嫩的很,就凭这两句话,只会把双喜与慧英越推越远,他笑了笑,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高一功、张鼐与慧梅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来找李信,双喜非要跟着,他们生怕出事,百般劝阻,但双喜禀报闯王,闯王同意了,果然,刚一见面就闹的不可开交。

    其实慧梅是想双喜和慧英在一起的,她从来不觉得李信是是好人,可是双喜的脾气太冲,让慧英很难做人,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彻底失去慧英,她心急如焚,却不知如何着手。

    还是高一功哈哈一笑:“李公子,小别旬月,想不到贵军已经兵临扬州城下,当真是进展神速呐!”

    李信淡淡一笑:“扬州是块摆在家门口的肥肉,看着不吃,实在心痒难耐,不动手也不行啊,大舅哥来的好,项羽曾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我取下扬州,发了大财,无人分享快乐,岂不郁闷,刚好有大舅哥在此,与我同乐!”

    ‘去你娘的同乐!’

    高一功暗骂,眼睛因妒忌,都闪烁出了绿光,他也知道扬州富庶啊,眼见这么一大块肥肉即将落入李信手里,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扬州城高墙厚,李司令还是小心为妙,莫要阴沟里翻了船。”

    高一功干笑。

    “大舅哥提醒的是!”

    李信郑重拱了拱手,便转头施了个眼色。

第一三五章 废漕改海

    一大群老弱妇孺从后阵中走出,手上还拿着铁皮卷成的大喇叭。

    高一功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李信要做什么。

    城头,韩文镜与杨显明也紧紧盯着那群妇孺,杨显明猜测道:“难道那李信是想驱赶妇孺,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放箭开炮?呵,他若如此幼稚,那就是傻了!”

    韩文镜却是面色沉凝,隐有不妙的预感,毕竟李信完全没必要做出这种自毁名声的事。

    人群越来越近,城头看的清清楚楚,那些老弱妇孺并没有被驱赶挡枪所应有的不安与恐惧,反而个个信心十足。

    “那……那是俺娘!”

    “俺爹也在!”

    “俺媳妇怎么跑过来了!”

    城头助守的盐丁中,有眼尖的,认出了自家亲人。

    “开炮,快开炮!”

    韩文镜色变,明白了李信要做什么。

    “不许点火!”

    “那是俺的老娘啊,谁敢点火俺就和他拼了!”

    盐丁自然不乐意,纷纷挺身而出,执着刀枪,围住官军。

    “你们……要谋反不成?”

    韩文镜急声喝斥。

    这时,城下有喧哗声传来。

    “仨儿,仨儿,这是你儿啊,你可看到,看到就举义投降啊,咱们一家团聚,受司令爷荫庇,岂不是胜过为那狗官卖命?”

    “小五,司令爷宅心仁厚,废除盐引,善待盐户,再想想咱们这几十年过的什么日子,朱家不仁,你何苦再为朱家卖命呐?“

    ”司令爷成立了两淮盐业总公司,咱们都成了公司职工,每月发工资奖金,大概一到二两银子,年底还有年终奖,可惜你爹当了一辈子灶户,银子就没摸过几回啊!“

    一时之间,城下都是呼儿唤女的声音,许多老人和妇女情真意切的频频挥手招呼,还有些小孩放声大哭,扬州城下乱作了一团。

    城上则是混乱立生,甚至有盐丁也开始放声大呼:“娘,娘,大虎听娘的,愿意跟着司令爷……“

    “无耻,再有敢胡乱叫唤者,杀!”

    韩文镜又急又怕,忙向左右下令,李信玩这一手,准准击中了他的命门,要知道,扬州军不过数千,守城的盐丁却有万人,任其发展下去,全军铁定不战而降。

    但让他呆若木鸡的是,满城的官军没有一个敢动手,毕竟官军也不傻,本来对上革命军就没有战意,甚至有淮安的消息传过来,还让他们羡慕呢,没有谁敢冒大不韪去杀盐丁,更不敢向城下放一箭,开一枪!

    见城头不敢开火,城下叫的更凶了,三个女人相当于一百只鸭子,几千女人小孩哭喊震天,韩文镜与杨显明现出了惊惧之色,撑着城头的双手瑟瑟发抖。

    何虎抓住机会,奔上前大喝:“你们还犹豫什么?还不快打开城门?总司令有令,捉住韩文镜与杨显明者,赏银百两!”

    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无数双不友好的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你们……放了咱家,咱家给一万两!”

    杨显明扶着城垛往后退,紧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反倒是韩文镜,心知必死,只是长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目。

    “上!”

    一群人冲了过去。

    ……

    “喀啦啦~~”

    扬州城门缓缓打开,这座江淮间最为富庶的城市向荡寇军张开了怀抱,全军将士振奋异常,却大体保持纪律,有的留在城外,有的分批分次进城,有条不紊,显然为了入城,早已做了充足准备。

    慧梅不由赞道:“竟然是不废一枪一弹就破了扬州,虽然我对李司令没有任何好感,但还是挺佩服他的,用守城官军的亲眷在城下喊话,我觉得吧,这一招可以和闯王提一提。”

    张鼐紧张道:“慧梅,公是公,私是私啊!”

    慧梅嗔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可不会给人做小的。”

    “哦?”

    慧英妙目一扫李信,饶有兴致道:“那是不是说,如果李公子愿意娶你,你就会嫁给他?”

    张鼐顿时心里格登一下。

    慧梅不满道:“胡说什么呢,李公子早已与红娘子订了亲,这是天下人皆知的,哪怕他再有想法都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这话张鼐越听越不是个滋味,反过来想,如果李信没与红娘子订亲,那慧梅是不是一勾就走?

    他觉得,要看紧慧梅,绝不能让慧梅再有与李信单独相处的机会,否则自己就会落到双喜那样的下场,李信沾花惹草的本事太厉害了,自己的未婚妻不得不看紧些。

    双喜听到慧英又一次提起李信,心里妒火翻涌,哼道:“这些读书人沾花惹草,祸害女子,没一个好东西!”

    慧英的眉心微拧,她感觉双喜走火入魔了,但她无法可想,总不能说双喜我嫁给你,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好了,好了,先进城再说,双喜你也少说两句,慧英未必就是如你说的那样,慧英可是?”

    高一功挥了挥手,还瞥向了慧英。

    慧英知道高一功在给自己下套,很是不乐意,索性低下了脑袋。

    顿时,双喜心里拨凉!

    扬州城的建筑密度,远远大于城外,进了城门,一条条弯曲的小巷纵横交错,屋舍密密麻麻,给人一种本能的逼仄感觉,非常压抑,李信存了重新规划建设扬州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有废漕运的意思,如果漕运废了,扬州还能这么繁华么?

    事实上明代最开始走海运,把江南的粮米沿海岸线运往天津,再转运到京城,以明代的造船技术,从海路运粮不存在技术上的难题,既可以节省疏浚运河的高昂成本,也避免了数十万漕丁尾大不掉,再从效率来看,走海路的效率要远远高于漕运。

    但是因腐败,造船偷工减料,海船的质量越来差,在永乐后期,漕船入海沉没者十之三四,往后更加离谱,最高时达到十之五六,漕粮不得不改走运河,成就了扬州与淮安的繁荣。

    显而易见,这份繁荣是建立在治理运河的高昂费用与运粮的高昂成本,以及庞大漕丁的管理成本之上,简单来说,是政策性,吸血性繁荣,并不是经济自主发展的自然繁荣,带来的后果就是对周边地区的吸血效应非常严重。

    清朝意识到问题,曾不止一次的设想废漕走海,但是数十万漕丁形成了一个相当庞大的利益集团,谁都不敢动,直到鸦片战争,英军封锁运河,清朝才有了切肤之痛,再往后太平天国战争爆发,扬州被毁,废漕终于提上了日程,至光绪年间,漕运废止,改用轮船把江南的粮食运往北京。

    因此对于李信来说,趁着改朝换代的当口,废漕是最恰当的时机,否则稍一犹豫,庞大的漕运利益集团再度形成,连他都不得不考虑废漕的严重性。

    ‘也罢,就让扬州荒废在自己的手上!’

    李信深吸了口气,暗暗下了决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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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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