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逃生
听到晏凤珠的命令,几个大汉立即从船上寻了数坛烈酒敲碎,又伸手从衣服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用嘴吹着扔到了船上。
烈酒见火就着,再加上船本身又是木头做的,顷刻间,火苗一窜而起,火势蔓延开去,越来越大。
刘管事眼见几个大汉三两下就点着了货船,并且好似并不将船上的人命当回事一般,事前对旁一点儿警示也没有,他惊得声嘶力竭地朝船上不断大声叫喊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快下船逃命啊……”
船上不少船工、仆从听到刘管事焦急的喊音,统统乱做了一团,纷纷向船下疾步奔去。
有的因慌乱摔倒在地,还有的已被大火殃及,惊恐地带着着火的身子跳河求生。
领头的男子“哈哈”大笑着,带着几个大汉守在船岸边,对下船以及落水者一一进行着辨认。
大火蔓延得极快,滚滚的浓烟在夜空中随风扬去,越发猛烈,一时间,哭爹叫娘声与杂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将这夜的宁静彻底粉碎。
“咳咳咳咳……”
沈芙蓉被钻进来的烟呛得连咳几声,立刻爬出了床底。
伸长脖子向窗外张望了一眼,她一把扯下窗边的幔纱捂住了口鼻,嘴里呼唤道:
“十月,走啦,杂货间里进了这么多烟,想必这船是着火了!”
“着、着火了?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十月从另一侧的木板后钻出来,一脸惊恐的看着沈芙蓉。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沈芙蓉快速走到桌前,将手中的幔纱用水打湿,递给了十月一块,示意她遮住口鼻,随后便俯低身子,带头向门口走去。
十月连忙学着她的样子,低下身躯跟在她身后。
两人敛声屏息,轻手轻脚地来到了甲板上。
待躲在暗处,看到船上大火滔天的样子,沈芙蓉脸上露出了沉重的神色。
她又侧了侧头,果不其然在河岸上瞧见了大公主晏凤珠,以及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
看来,余家的货船是受了她的连累,这才落得船毁人亡的境地。
十月也看清了岸上的情景,转头对沈芙蓉低声道:
“夫人,您水性那么好,不如凫水走吧!不必管婢子,您放心,他们不会对婢子怎么样的。”
沈芙蓉正要开口,岸上的晏凤珠却好似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一般,让人拎起已晕死了过去的余重楼,对着船上扬声喝道:
“沈芙蓉,我知道你就在船上,如若你还不乖乖出来的话,我便将重楼丢上船去陪你!”
“殿下,万万不可啊!”
刘管事见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忙扑过去挡在余重楼跟前:
“公主殿下,如若真的伤了我们东家,你又如何向承恩公府和皇后娘娘交代?”
晏凤珠冷笑一声,提高了嗓门:
“既然重楼为了那个女人非要与我作对,那就只能委屈他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他丢上船!”
“不可啊!”
刘管事心中骇然之极,拼命上前阻拦,却很快被几个大汉一脚踢开。
“住手!”
这时,从船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娇斥声。
晏凤珠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抬眸看过去,果然看到沈芙蓉和十月从暗处走了出来:
“哈,你终于肯出来了!”
“晏凤珠,你还真是个疯子!”
沈芙蓉冰凉的眸光一瞬不瞬的望向晏凤珠,话语中含着遮不住的愤怒:
“余重楼有什么错?这满船的船工、仆从又有什么错?你居然恶毒到放火烧船,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可以随意践踏吗?”
晏凤珠冷哼一声,“废话少说,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让我跟你回去也可以,你先将他们放了!”
沈芙蓉说着,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十月和被大汉拎在手中的余重楼。
“不,夫人,婢子不走!”十月闻言大急。
沈芙蓉对十月莞尔一笑,“好十月,听话,你先随余公子离开,夫人我机智聪明,是不会有事的。”
她说完,又对晏凤珠扬声道: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跳进火海烧毁了这张脸,让你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
她凝直的目光深深地看进晏凤珠暗沉的黑眸里,认真的神色丝毫由不得人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
晏凤珠静静地看着沈芙蓉,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
“好,我答应你!”
沈芙蓉听后,似乎松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一言为定!”
晏凤珠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沈芙蓉便走下了船,晏凤珠也转首命令几个大汉放开了余重楼和刘管事。
***
今晚天空月圆如镜,繁星满天。
这多美的夜景,偏偏没有正确的打开方式。
沈芙蓉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身着红裙,被红绳捆住双手,被吊在一棵粗壮的树上。
更瘆人的是,她的胳膊、大腿上,全被贴满了各种符咒。
这些黄色符纸随着她的晃动跟着不停抖动,有几张符在风中兀自飘个不停。
尼玛,她又不是僵尸,给她贴这么多符咒干嘛?
难道是要镇宅化煞,驱邪避凶?
沈芙蓉挣扎着抬起头,发现头戴面具的西域高人山鬼,正带人围着火堆神神叨叨的,好像是在做法事。
山鬼此刻围着火堆一边转圈,一边敲着手里一面小铜鼓,口里同时哼着奇异的语调,虔诚地望着沈芙蓉唱着什么。
天上的寒月圆得诡异,地上的火堆熊熊燃烧,沈芙蓉想大声呼喊,却惊恐地发现她又不能发出声音了。
完了,这回是真要死球了。
可怜她还有大把的钱没有花完,还有她的产业清风楼,她死了,楼里的那些姑娘们要怎么办?
对了,还有她新鲜出炉的老公萧天陌。
虽然他们两人才过了一天幸福的夫妻生活,可她对萧天陌的爱始于颜值,合于性格,忠于人品。
想到晏凤珠不久后将要顶着她的脸,回她的家,躺她的床,睡她的男人,沈芙蓉的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因为被吊得太久,沈芙蓉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她白皙的手腕上可以看到一道深红的勒痕,手腕间的疼痛也转为了浑身的麻木。
“呵,醒了啊?”
耳边传来的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冷漠话语。
沈芙蓉转眸看过去,发现晏凤珠正向她走过来。
此刻的晏凤珠也是一身如鲜血般刺眼的红裙,胳膊、腿上贴的符咒并不比她的少。
第二百一十二章 符咒
原来被当成僵尸,贴满符咒的不止她一个人啊!
沈芙蓉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晏凤珠,待视线下移,看到晏凤珠手中端着的不明液体时,她瞳孔猛然骤缩。
日你个仙人板板,这碗里是什么?难不成又是迷药?!
沈芙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不是迷药也不会是好东西,反正晏凤珠是不会好心来给她送水的。
瞧见沈芙蓉紧盯着她手中端着的瓷碗,目中闪过明显的惊恐之色,晏凤珠笑了,笑的沈芙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终于开始害怕了吗?我还以为,你面对什么惊涛骇浪都不会害怕呢!”
晏凤珠的问话里,含满了讽刺和幸灾乐祸。
明明是她想害她,现在却笑着问她怕不怕,没有十年脑血栓真干不出来这事。
沈芙蓉暗暗撇撇嘴,心思微转。
她虽口不能言,不可以哭惨,但却控制着自己浑身都哆嗦的模样,并哭丧着脸张了张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晏凤珠看上去,似乎非常欣赏沈芙蓉此时的狼狈不堪,她端着瓷碗站在沈芙蓉跟前,一双眼睛里面带上了挑剔的光芒: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沈芙蓉,你一个卑微农户出身的农家女,不懂得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跟我抢大公子,真是自己找死!如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和大公子二人也不至于此。”
沈芙蓉听了心里暗暗翻了个大白眼,这晏凤珠还真不是一般的脑子有病。
如果说她的脑回路是一条康庄大道,那么晏凤珠的脑回路就是一圈圈的蚊香。
当初她和萧天陌的关系,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那时候晏凤珠是哭着喊着要嫁给萧天陌,但是萧天陌却果断拒绝了晏凤珠。
这只能怪她晏风珠自己没本事拿下相中的男人,关她屁事?
真是盛不上饭来,赖勺子,拉不出屎来,赖茅房。
沈芙蓉心中暗暗腹诽着,只听晏凤珠接着道:
“不过还好,那些不开心的事马上就会成为过去,等我得了你的脸皮,我自与大公子双宿双栖,生活美满。”
沈芙蓉直直地看着晏凤珠,没说话,当然她也说不了话,但她得用坚定的眼神告诉晏凤珠:
你是不会得逞的!
晏凤珠将话说完,上下瞥了沈芙蓉一眼,冷冷开口道:
“不必如此看着我,你放心,我是不会立刻让你死的,山鬼老先生说了,这面皮需得从活人脸上生剥下来才可,况且你死得太快了,也便没有什么意思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她早晚会让她悲惨地死去,只是什么时候死无所谓,主要是死前得折磨她一番。
沈芙蓉发现,几个负责看守的大汉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大概在他们眼里,她这样还不如快点死呢,起码能痛快些。
沈芙蓉自己也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嫁去北羌国和亲呢,起码还能活着不是?
现在倒好,喜提最惨下场。
只不过,她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不管在什么样糟糕的情况下,总是愿意为自己博一把。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山鸡哪能变凤凰……”
晏凤珠还再喋喋不休的说着,沈芙蓉瞪着她那张得意忘形的可恶嘴脸,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猛地荡起吊住她的红绳索,头用力朝着晏凤珠的脑袋撞了过去。
“啊——”
随着晏凤珠一声凄厉刺耳的惊恐尖叫声响起,沈芙蓉将晏凤珠撞得连退了好几步,自己也被撞的头破血流。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滴滴答答稠黏的血宛若断线的珍珠一般,流了她满脸,又打落在地上。
几个大汉张大嘴愣在了原地,所有人都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沈芙蓉。
毕竟沈芙蓉刚才疯狂地自虐举动太惊悚,其程度不亚于在太平间开黑、在坟头上蹦迪。
晏凤珠跌跌撞撞地站稳后,抬眸看了看满脸是血的沈芙蓉,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顿时也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啊——”
晏凤珠抖着手,再次尖声嚎叫起来。
这次众人回过神来,连忙纷纷围拢了过来。
山鬼也放下手中的铜鼓,离开火堆疾步来到了两人跟前:“出了何事?”
等看到沈芙蓉和晏凤珠两人,皆是满头满脸的鲜血,山鬼顿时黑了脸:
“容颜破损,看来今日是无法施展换脸之术了。”
“不行!我等了这般久,怎能前功尽弃?”
晏凤珠顾不得额头上的伤口,急切地拉住了山鬼的衣袖:
“你不是说借今夜圆月,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乃是换脸的最佳时间么?又怎可轻易更改?况且好不容易才逮到了她,难道还要我再等吗?”
山鬼摇摇头,语气里是遮不住的遗憾:
“若想成功换脸,被换之人的脸皮需完整无缺,如今这女子的容颜受损,只能等她伤好无痕后,方可再行换脸之术。”
晏凤珠铁青着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出了几分阴翳。
她咬咬牙,而后眼神甚是愤怒的转头看向沈芙蓉,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情:
“好个狡猾多端的贱人,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挡我吗?我这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晏凤珠说完,朝着身后的几个大汉就挥了挥,云淡风清的道:
“这女人今晚就赏给你们了,不过,可莫要将人折腾死了。”
沈芙蓉没想到晏凤珠一言不合,就卑鄙地想要让人来强她。
她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口不能言,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得死死盯着晏凤珠,恨不得要在她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听了晏凤珠的话,几个大汉眸光发亮,猥琐的目光直直地在沈芙蓉的全身上下扫描着。
领头的男子挂着一副猥琐的笑意上前几步,对晏凤珠咧嘴一笑,张口间露出了嘴里熏黄的牙龈,让人说不出的恶心:
“多谢殿下!殿下放心,我们兄弟一定好好‘照顾’这女人。”
几个壮汉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不可!”
这时,山鬼开口阻拦道:
“换脸之事宜早不宜迟,为今之计,还是先将她额头上的伤治好,再言其他。”
晏凤珠冷着脸沉吟了片刻,最终说道:
“好,那就先医好她的伤,等她伤好后,再处置不迟!”
晏凤珠说完,深深地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第二百一十三章 残破
山鬼招手叫来两人,让他们将沈芙蓉从树上放下来,净面、上完药后,先关到柴房中。
目送山鬼等人带着沈芙蓉离开,领头的男子眼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
这个老妖道,竟然敢坏他的好事!
方才公主明明已经都要将那个女人赏给他们了,如若不是山鬼这老妖道站出来煞风景,说不定他已经在享艳福了。
想到那个女人如花似玉的脸,尤其是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领头的男子被勾得心中邪火顿起。
那女人左右也快要死了,不如死之前让他爽一下。
反正负责守门的都是他的弟兄,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他暗暗潜入关押那女人的柴房中,到时候,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想到此,领头的男子兴奋得眼底直冒绿光,不由得开始搓起手来。
***
沈芙蓉一路跌跌撞撞,最后被粗鲁地推到了阴暗的柴房中,随后门就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粗糙的石子擦破了沈芙蓉的膝盖、手臂,细嫩的皮肤很快冒出了血。
她的双手还被绳子捆着,只能用两个手肘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静静坐在了柴房中的茅草堆上。
这柴房里不见天日,周围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霉味,时不时还传来细微的虫子、老鼠爬过的声音。
沈芙蓉紧咬着牙关,将身子蜷缩起来,只盼着十月和余重楼能赶紧搬来救兵救她出去。
先前她让十月离开时,对十月做了个手势,让十月先走,去搬救兵来。
没错,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并没有那种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她之所以用自己来换十月和余重楼离开,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当时的情况危急,她一个人带着不会水的十月,又有个晕过去的余重楼,实在是凶多吉少。
她只能留下自己与晏凤珠她们周旋,让十月赶紧带着余重楼先走,想办法去搬救兵,这样她们倒还有一些胜算。
“嘶……”
额头上的伤口突然钻心的剧痛起来,一直从额头传遍四肢百骸,让沈芙蓉没有力气再细想下去。
因为双手被绳子绑着,她也不能用手去触碰额头上的伤口。
想到刚才那一下她撞得有点狠,感觉自己都有点轻微脑震荡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沈芙蓉顿时坐直了身体,侧耳倾听,又听到了门口铁链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柴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进门后,向外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后才又重新将门关好。
看清了进来的人是跟在晏凤珠身边的几个大汉,沈芙蓉心里惊骇,蓦地睁大了眼睛。
她可没忘记,刚才晏凤珠要将她送给几个大汉侮辱的事,现在这几个人突然跑到这里来,目的不言而喻,定是动了什么歪念。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来,沈芙蓉只觉得头更疼了。
“老大,你看,我说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吧?”
一个大汉扫了墙角的沈芙蓉一眼,转头对领头的男子嬉皮笑脸。
领头的男子沉沉看他一眼,忽而又笑起来:
“老子不是那不讲义气之人,有好事自然要带你们这帮兄弟一同分享。”
他原本是想自己一人偷偷进来,奈何几个看门的弟兄猜到了原因始末,个个心痒难耐非要跟来,他担心闹出动静坏了好事,只能带他们一起进了门。
“好了,美人在前,兄弟们,莫要浪费此良辰美景啊!”
领头的男子“哈哈”笑着,带头淫笑着向双手被捆住的沈芙蓉走去。
其他大汉也哈哈笑起来,看向沈芙蓉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待宰的羔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沈芙蓉心中惊恐万分,身子不住的向后退着,转头满怀期盼地频频向门口的方向张望。
领头的男子见状狞笑一声:
“你在等什么,莫不是等人来救你?我劝你还是别等了,你身边那个丫头和承恩公府的小公子如今自身难保,是不会来救你的!”
什么?!
难道十月和余重楼他们有危险?
沈芙蓉心中一惊,只听领头的男子接着道:
“他们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你以为公主殿下真能放他们离开吗?殿下早就派出了人马一路追杀,他们根本就跑不掉。”
晏凤珠这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沈芙蓉突然急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继而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你说的话是真的?”沈芙蓉故意一脸的怅然。
领头的男子瞧见沈芙蓉突然吐血骇了一跳,此刻见她如此模样,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着沈芙蓉的腰身曲线色眯眯地说道:
“自然是真的,我看你也是聪明人,不如就从了我们兄弟,我们兄弟虽不是谦谦君子,但还是知道怜香惜玉的,保证让美人儿你欲仙欲死,可如果你要敢不识抬举,那么就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领头男子猥琐的声音,让沈芙蓉的心头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甚至摆出富婆上门挑鸭子的模样,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了几眼领头男子和他身后的其他大汉:
“好,不过这种事情我不喜欢一起来,不如你们一个一个上,其他人先出去。”
几个大汉明显被她的话震惊到了,足足愣了有一分钟,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姑娘也是性情中人,既然姑娘有所要求,我们兄弟岂有不从之理?”
几个大汉笑得贱兮兮的,话里话外全是沈芙蓉骚得都快成精了的意思。
沈芙蓉脸色不变,只非常平静的望着他们。
几人渐渐收了笑,领头的男子道:“行了,莫要磨蹭了,免得夜长梦多,咱们谁先来?”
几个大汉自是皆想第一个,争来吵去费了不少功夫,而这正是沈芙蓉想要的。
她得尽量多的拖延时间,并寻机逃跑。
几人最终决定由领头的男子先来,其余人退出了房屋,还不忘把门给关严了。
“哈哈,美人儿,我来了!”
领头的男子嘴里淫笑着,迫不及待地朝着沈芙蓉扑了过去。
沈芙蓉下意识闪身躲过,领头的男子扑了个空,整个人撞到了墙上。
“美人儿!我知你乃是皇上亲封的长宁郡主,身份也算尊贵,我该唤你一声‘郡主’,你放心,只要你从了我,我定让你快活的欲仙欲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凶狠
他口中虽唤着郡主,脸上却丝毫没有半分恭敬,手脚更是无礼地向沈芙蓉的身子探去。
沈芙蓉眼底浮现一抹寒光,暗暗活动了两圈脚踝。
就在那粗壮手掌快要摸到沈芙蓉的时候,领头的男子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芙蓉突然飞起一脚,稳准狠地踢到了领头男子的下巴上。
领头的男子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如同失控了一般重重地摔到了墙壁上,发出了“嘭……”地一道剧烈的撞击声。
柴房的墙体年久失修,并不牢固,经受这般猛烈的撞击,墙上的泥粉纷纷掉下来,掉落了领头的男子满头满脸。
沈芙蓉见到领头男子狼狈的滑稽模样冷笑一声,别看她身材娇柔,她可是已经学习跆拳道多年了,虽然没有多厉害,可却能利用对方轻敌的漏洞,全力攻击,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呸呸呸!”
领头的男子抹了一把脸,吐出了口腔里搅着满嘴血腥气的泥粉渣子,捂着下巴痛得直咧嘴,抬头看向沈芙蓉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果然女人都是具有欺骗性的,他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这一脚的威力却这么大。
而且她明明不会武,可方才出腿的动作却像个身经百战的将士,当真是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领头的男子脸色阴霾得像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对沈芙蓉恶狠狠地说道:
“他娘的!居然敢暗算老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他面露凶相的说完,只随意上前几步,便欺身来到了沈芙蓉的身边,犹如捉小鸡一样伸手朝沈芙蓉的细颈抓去。
而沈芙蓉一直冷静地盯着他,见状立刻横身一闪,灵活地躲过了他的魔爪。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领头的男子做出防御,她再次蓄力转身一脚飞踢,直奔领头男子的下巴!
“嘭……”
领头的男子自由落地,狠狠的摔倒在碎石地面上,顿时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他的下颌骨接连遭受了强大的撞击,几乎已经粉碎。
这一下,他却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嘴里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眸子里满是恐惧的最后看了沈芙蓉一眼,满嘴鲜血地昏死了过去。
沈芙蓉见他终于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顿时如水般瘫软到了草堆上,捂着激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刚才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体力,但却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她现在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可屋中沉寂下来后,却能听到门外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几个大汉相互调笑的声音:
“看来老大神威不减,屋中这番动静可不小啊!”
“哈哈哈……瞧你小子这心痒难耐的样子!”
“不知老大几时能出来,可莫要把人折腾死了……”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沈芙蓉咬咬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她慢慢走到晕死过去的领头男子的身边,开始用脚尖在他身上踢来踢去。
待在他的腰间踢到一个硬物时,沈芙蓉心中一喜,用脚将那硬物挑出来,果然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忙坐到地上,用双脚紧紧夹住匕首柄,利用匕首锋利的刀刃,将捆住双手的绳子切断,随后快速抓起匕首来到了窗前。
这间柴房里仅有这一扇窗户,但是却被木板紧紧地钉着,她必须用匕首撬开窗户,才能够翻窗逃跑。
窗上的木板钉得很牢,沈芙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窗户撬开了一角。
终于看到了外面宁静的夜空,她顿时心中一喜,立刻抬腿朝着窗户外面爬。
眼看就要爬出去了,沈芙蓉仿佛已经瞅见了自由正在向她招手,却突然被人揪住后衣领,又被粗鲁地拖了下去。
她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引来身前几个大汉脸上带着恶笑的嘲讽:
“哈哈哈,想跑?”
“幸亏我们兄弟听见屋里没了动静,及时打开门进来查看,不然就让这女人跑了。”
“你再跑啊,老子看你还怎么跑?”
“这会儿你想跑,呆会儿只怕会抱着我们兄弟不撒手呢,哈哈哈……”
“咦,老大哪去了?怎么还险些让这女人跑了?莫不是几日不沾荤腥,真成了个银样蜡枪头?”
“哈哈哈哈哈……”
几个大汉哈哈大笑,开始左右四顾,很快发现了缩在墙角,侧身背对他们躺在地上的领头男子。
“诶诶诶,在那呢!”
“老大?!”
“莫不是睡着了?老大!你完事了也不知换兄弟们进来,也忒不仁义了……啊——!”
其中一个大汉嘴里说笑着,走上前去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老大、老大他、他不行了!”
“什么?!”
另一个大汉也冲过去查看,上前将领头男子的身子翻转了过来,众人顿时看清了领头男子脸上血肉模糊的模样。
“嘶~臭娘们,是你做的对不对?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一个油腻大汉刚才还是一条哈巴狗的模样,转眼就变成了血腥无比的狼。
他恶狠狠地抓住了沈芙蓉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抬手就要掌掴在她的脸上。
“切勿冲动行事!”另一个大汉连忙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芙蓉被扯得头皮生痛,额头的伤口也因被用力拉拽,而再次流出血来,她冷笑了一下:
“你们这些可恶的人渣!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呸!想死?没那么容易!”
油腻大汉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神一禀,邪恶的坏笑道:
“敢伤害我们老大,今儿我们兄弟要好好地折磨折磨你这个贱人,定让你生不如死!”
他说完,为了防止沈芙蓉咬舌自杀,还撕下一块衣角将沈芙蓉的嘴给牢牢堵上。
又有人找来绳索,将沈芙蓉的双手再次捆上,将她重新丢回了草堆上。
“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大家一起上,好好跟她玩玩!”
油腻大汉说完,淫笑着一步一步的走向沈芙蓉,剩下的四五个男人一起冲了上来。
沈芙蓉眼看着那些魔掌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却连死都没法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神
可意料之中那些恶心的触碰却没有来到,她反而听到了数声闷哼之声,随即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沈芙蓉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几个大汉重重的砸在地上,满脸的痛苦,而柴房之中,突然多了一人。
来人妖孽般的俊美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地眼眸蕴藏着锐利,削薄的唇紧抿着,带着一丝凉薄,正是本该远在京城的萧天陌。
几天不见,萧天陌已经不复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他面容憔悴,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如同一只困兽。
可看在沈芙蓉眼里,他就犹如天神降临。
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突然很想哭:
“真的是你来了——你来救我了——”
见到萧天陌的这一刻,仿佛这所有的苦难和饥饿都结束了一般,这柴房里也不像之前那么阴暗了,她的心里也不像刚才那恐惧了。
萧天陌直直的望着沈芙蓉,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境,生怕一个风吹来,他的新婚小发妻又会消失不见,成为他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的梦中之人。
几个先前被打倒的大汉爬起身来,怒气冲天的朝着萧天陌看过来,其中一个口中骂骂咧咧道:
“哪个不长眼的坏老子的好事,老子非让你……”
“找死!”
大汉的话音未落,已胸前一疼,一脚就被萧天陌踹飞,撞到了墙上,然后又弹到了地上,并且口中还不断的吐着鲜血。
其余大汉被萧天陌的气势压倒,立刻一脸如临大敌的戒备状态,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的冰冷叫人不寒而栗。
他们对视一眼,壮大了自己的胆子,然后一起提刀冲上去,从不同的角度四面夹击。
萧天陌眼眸中闪过一道杀气,这些人想要欺辱沈芙蓉,他怎会手下留情?
他反手一转,袖中飞出两柄飞刀,辗转腾挪之际左右开弓,招招要害,刀刀封喉,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几个大汉发出声声惨叫,顷刻倒地而亡。
萧天陌见几人倒地,立刻快步向沈芙蓉走去,“蓉儿!”
“呜呜呜呜,萧天陌,你总算来了。”沈芙蓉抑制不住地哽咽出声。
她此刻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出血,精神委靡,根本就没办法站起身来,额头受伤,脸上尚存一条条刺目的血迹。
萧天陌看得眼眶一红,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缺氧的大脑一片嗡嗡,心脏像被人放在油锅里煎炸般疼痛。
他弯身快速解去沈芙蓉身上的绳索,捧起她的脸,用指腹温柔地帮她擦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怜爱地说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萧天陌的眼神充满了愧疚与痛苦,声音低沉中透出一抹干涩的沙哑,令沈芙蓉不自觉鼻头一酸,又差点落下泪来。
她摇了摇头,“不怪你,你能来救我真是太好了,就在前一刻,我还在担心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话落,眩晕感铺天盖地的袭来,沈芙蓉再也支撑不住,头软软一歪,彻底的陷入了昏暗之中。
“蓉儿!”
萧天陌失声唤着,急忙一把将昏迷中的沈芙蓉抱住。
“蓉儿,莫怕,我这便带你回府。”
萧天陌牢牢地,却又动作轻柔的抱起昏迷在自己怀中的爱妻向外走,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一般。
然而,未走出两步,耳畔就传来一记杀气腾腾的喝斥声:
“你不能带她走!”
萧天陌抬眸凌厉地望去,发现大公主晏凤珠脚步飞快地冲进了柴房之中。
晏凤珠见到萧天陌,原本冲进来的步子猛地停住,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渐渐顿住。
面前的人矜贵不可冒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若神祗睥睨众生,身上一如既往地穿着看起来普通,却又低调的缀着暗纹,只在有光的地方,才窥见流转波纹的衣袍。
这个男人,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她终于又见到了他,而他,却不是为她而来。
晏凤珠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了萧天陌手中抱着的沈芙蓉身上。
陷入昏迷的沈芙蓉紧紧闭着眼睛,整个人靠在了萧天陌的臂弯中,露出的巴掌大的小脸虽带着几分苍白憔悴,却更显得我见犹怜。
差一点,只差一点这张脸就是她的了,而此刻被萧天陌抱在怀中的,也就会是她了。
晏凤珠眼睁睁看着沈芙蓉霸占着萧天陌的怀抱,这一刻,她只有一个疯狂的、自私的念头,她不想让萧天陌带沈芙蓉走,一步也不能离开。
萧天陌冷冷看了晏凤珠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沈芙蓉往门外走。
他看向她的眼神又刺又凉薄,晏凤珠突然就像是被一根冰锥刺透了胸口,凉得发木,很久以后才蔓延出痛意来。
她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挡在了萧天陌的前面:
“不,你不能带她走!
大公子,你知道的,我一直倾慕于你,在侯府之时我就对你倾心,,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啊……”
萧天陌顿住脚步,直直望向她的双眼,冷冷的喝道:“让开!”
他的眸子此时冷漠得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浑身的怒气凝聚在屋内,形成一股迫人的气势。
晏凤珠的脸色发白,她面露痛楚地后退两步,又倏地拼命的冲向萧天陌,毫不犹豫,不顾一切。
她只想紧紧的抱住他,让他知道她并不比沈芙蓉差,她也不想卑微,可她没有办法,她想陪伴在他身边,不管以何种身份。
萧天陌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晏凤珠,并不预与她多做纠缠。
蓉儿的额头有伤,身上还不知有没有其他伤口,一刻都耽误不得,得赶紧回去医治才行。
在晏凤珠冲到萧天陌跟前时,他侧过身,生怕伤到怀中的人儿,随后一记手刀,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劈中晏凤珠的脖子。
晏凤珠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她“嘤宁”一声便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萧天陌看都没有看地上的晏凤珠一眼,只小心地搂紧怀中沈芙蓉,大步离开了这里。
窗外夜凉如水,柴房里恢复了冷寂偏寂。
萧天陌走后,头戴诡异面具的山鬼缓缓走进了柴房。
他抬眸打量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大汉一眼,最终将目光定在了安静躺在地上的晏凤珠身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获救
山鬼盯着晏凤珠年轻绝美的脸庞,双眸中泛着邪异的光芒,用那似男似女的声音低低喟叹道:
“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的美人脸皮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他说着,用手掐着自己的脖颈部位,用力将脸上戴的诡异面具扯了下来。
如若晏凤珠此刻醒来,一定会再次被吓晕过去。
只见山鬼隐藏在面具下的,是一张被火烧过的焦黑脸,其上眼睛似两个黑洞,如鬼魅般可怕,整个人又充斥着阴森、邪恶的气息。
良久后,山鬼抬手摸上自己的焦黑脸,又轻轻抚摸了一下晏凤珠的脸颊,兴奋地喃喃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了……”
“诶,公主殿下,我原本也不想如此做,只是如今那沈芙蓉已被萧将军救走,你的谋划注定会失败,而我,却是对你的脸皮志在必得的……”
“不过你放心,我只要你这张脸皮,不会取你的性命……”
他一边低语着,一边快速地掏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刀片,对准了晏凤珠耳旁雪白的皮肤飞快的落下……
……
沈芙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旁边站着一名美貌的妇人。
见沈芙蓉醒了,这美貌妇人搀起沈芙蓉,让她背靠着枕头半躺着,又转身端来一药碗,一手扶着沈芙蓉,一手端着那药碗,像大人哄小孩子吃药一般,说道:
“来,该吃药了!”
这场景莫名的熟悉,沈芙蓉激动地差点直接哭出来。
香蕉个巴拉!
她难道又穿越了?而且这回穿越成了武大郎?
细细感受了一下,她果然感到胸口气闷,浑身无力,痛苦欲死,一瞬间,沈芙蓉脑子就嗡的一声。
她看向被妇人送到面前的药碗,里面是白色微微有些粘稠的液体,怎么看怎么像将砒霜倒在碗中,又舀了一些白开水搅匀的。
沈芙蓉立刻用手使劲向外推着药碗,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吃。
那妇人却端着那碗药不停地往前送,一副不把药喂到沈芙蓉嘴里决不罢休的样子。
沈芙蓉尖叫一声,吓得险些哭出来,一转身缩回床上,并死死用被子蒙住了头。
而这个时候,被子里的沈芙蓉突然听到一种沉重的撞击声——“砰”,好像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紧接着,门的那边传来了仓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迅速冲进了房间,一道略带沧桑又满含紧张的低沉嗓音传来:“出了何事?”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沈芙蓉一愕,随后猛地掀开了被子,扑到了来人的怀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
“萧天陌,你可算来了,潘金莲她要毒死我!”
萧天陌抬手摸了摸沈芙蓉的脑袋,望着她的深眸里,盛满了浓情蜜意:
“莫怕,有我在,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沈芙蓉轻轻颔首,情不自禁地将小脸靠在萧天陌的胸膛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一刻都不舍得跟他分开。
“哎呦,这位爷和夫人还真是恩爱!”
听到突然冒出的声音,沈芙蓉吓了一跳,忙从萧天陌怀中挣脱出来,抬眸看过去,发现是刚才要给她喂药的那个妇人。
妇人手里还端着药碗,见沈芙蓉看她,盈盈笑道:
“夫人莫多心,奴家并无恶意,只是见这药已熬好,夫人又正好醒了,便想帮忙喂与夫人吃。”
萧天陌见状,跟着对沈芙蓉出声解释道:
“如今我们下榻之处是当地的一家客栈,这位便是这‘如意’客栈的老板娘,人都唤她杜娘子。”
沈芙蓉听了点点头,不禁有些赧然。
原来这美貌妇人姓杜,不姓潘,而且只是想好心给她喂药,并不是要毒死她。
看来这回遭遇了晏凤珠的绑架后,让她不小心产生了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心理阴影,她得需要好好地调整一下了。
沈芙蓉暗叹一声,对杜娘子道:“有劳了。”
杜娘子面带笑容地回道:“应该的,夫人若是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萧天陌笑了笑,对杜娘子说道:“把药给我吧,我来喂她。”
杜娘子将药碗递到了萧天陌手中,继而笑道:“那奴家先行告退了。”
等杜娘子离开后,萧天陌扶沈芙蓉坐起来,给她背后垫了软垫。
随后他小心端过药碗,尝了尝温度合适,便将药温柔小心地喂给沈芙蓉喝。
沈芙蓉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微微皱眉,“好苦,我自己来!”
她说完,不等萧天陌反应,夺过药碗将汤匙取掉,视死如归般仰起头,一口将苦涩的药汁全部倒入了嘴里。
尼玛,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可这药也真是太苦了呀。
放下碗后,沈芙蓉龇牙咧嘴,苦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萧天陌好笑地摇摇头,将提前备好的蜜饯递到了沈芙蓉嘴边,“吃一颗,会好些。”
沈芙蓉忙张大口,想含住停留在嘴边的蜜饯,却不小心将萧天陌的手指一同含住了。
舌尖触到了他微微发热的指尖,沈芙蓉赶紧张开嘴巴,身子往后缩了缩,那颗蜜饯也就滚到了地上。
萧天陌愣了一下,半晌后朗笑出声:
“怎么?害羞了?我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那时你可是应对自如,一点都未紧张害羞。”
沈芙蓉闻言,怒瞪萧天陌一眼,脸红的要滴血了,耳朵也烫的不行。
经过萧天陌提醒,她猛然记起了二人新婚之夜所发生的事情。
她被他摆成十八般姿势,腰差点就被折腾折了。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有多长,她就骂了他有多久。
萧天陌重新取了一颗蜜饯递过来,眼底也尽是柔情:“喏,莫要再掉了。”
沈芙蓉哼哼两声,从萧天陌掌心中捏起蜜饯扔进嘴巴里。
蜜饯的甜在口腔中化开,沈芙蓉一边贪婪地吸吮着它的甜汁,一边声音有些断续不清地疑惑道:
“原来这药并不是毒药,可为什么我刚醒来时胸口气闷,浑身无力呢?”
萧天陌无奈地睇了她一眼,“你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能有力气才怪。”
三天三夜?她竟然一觉睡了三天三夜!
沈芙蓉彻底傻眼了,惊讶过后,她忙急声问道:
“那晏凤珠呢?她没有找来吗?”
她们停留在这姑苏码头上的客栈三天了,以晏凤珠先前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狂做派,又怎会不再来寻衅滋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意外
听沈芙蓉问到晏凤珠,萧天陌想到了那日晏凤珠对他投怀送抱的事,表情稍显不自然。
沈芙蓉狐疑地看一眼萧天陌,正要对他说些什么,这时房门突然又“砰”的一声,被人猛然推开了。
“夫人!”
十月冲了进来,接着干嚎一声,扑到了沈芙蓉跟前。
她身后的余重楼紧跟着进了门。
“十月、余大哥!”沈芙蓉看到两人很惊喜。
“夫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十月抱着沈芙蓉的胳膊激动地流泪,“婢子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芙蓉轻轻摸了摸十月的头,微笑道:“你家夫人我福大命大,哪有那么容易死。”
十月点点头,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站直了身子。
一直站在十月身后的余重楼也走上前,激动异常地上上下下打量沈芙蓉,确定她真的安然无恙后,这才转身对一旁的萧天陌抬手揖礼,一脸感激地说道:
“这次还要多谢萧兄救命之恩。”
萧天陌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沈芙蓉见状,明白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抬起头来,颇有兴味:
“哦?萧天陌你是怎么救了余大哥的?快说与我听听。”
看到沈芙蓉安然无恙,十月总算是放了心,此刻听到沈芙蓉好奇地问话,立刻抢答道:
“夫人,您有所不知,那晏凤珠卑鄙无耻,乃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她虽然当时放了婢子和余公子离开,却又暗地里派人一路追杀,婢子和余公子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幸好将军及时赶来相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沈芙蓉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晚她已经从几个大汉嘴里,得知了晏凤珠的恶毒行径。
她那时也在为十月和余重楼担心,现在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芙蓉又朝萧天陌好奇问道:
“据晏凤珠所说,她找了俩个与我和十月身形相似的人,扮装成我们的样子坠下山崖,你又是怎么发现我还活着的呢?”
听沈芙蓉问起,萧天陌又想到了那段灰暗的日子。
他以为她死了,而痛不欲生,就像疯了一样的在那处山崖下寻找,每天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在找她。
他几乎找遍了山崖下周边的每个角落、摸遍了湍流中的每块石头,最后终于寻到了“她”的尸体。
虽然那具无比冰凉的尸体与她身形极为相似,身上也穿戴着她的衣饰,就连脸都已经被尖石划烂,无从辨认,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她”并不是她!
蓉儿根本就没有死!
这个念头仿佛有魔力一般,很快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他的心里掀腾得厉害,原本死寂的情绪也变得雀跃不已。
只是蓉儿没有死,那她又在哪里呢?
正当他一无头绪之时,清风楼的老鸨清岚找到了他,并对他言,要引荐两个人给他认识,这俩人能协助他找到蓉儿。
他虽刚与蓉儿成亲不久,却也清楚清风楼是蓉儿的产业,而清岚也是蓉儿的人,自是对蓉儿一片忠心的。
如今清岚突然找上门,定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
故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跟随清岚去了清风楼。
他就在清风楼的密室,见到了石头和沈南阳,也惊愕地知道了,原来他的小发妻居然私下里建起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
自从蓉儿坠崖失踪后,石头便带着沈南阳安排人搜集关于蓉儿失踪那日的情报,几乎动用了京城所有的情报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线索:
那日蓉儿所乘坐的镇国侯府的马车,曾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停留过不短的时间。
紧接着,马车从小巷拐出来,一路畅通无阻行到了繁华的主街道,又在主街道惊了马,之后才发生了拉车的马受惊发狂,并一路冲向悬崖导致车毁人亡的事情。
事情的关键疑点就在那条小巷,马车在小巷里停留过不短的时间,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有人在那里做了手脚。
后来,他和石头、沈南阳几人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调查到,当日同一时间经过那条小巷的,除了镇国侯府的马车之外,还有另外一辆马车。
随后他们又查到,这另外的一辆马车从小巷出来后,除了驾车的车夫,马车里没有人下过车、露过面。
马车也并未再去其他地方,而是一路快马加鞭出了城。
他们很快将目标锁定在这另外一辆马车上,一路循着踪迹追了过来,终于找到了蓉儿她们最早的落脚点,不过地方却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他当时在心中暗暗发誓,不管蓉儿她们到了哪里,他一定会找到她的。
等他们几人来到这姑苏码头附近,石头偶然间发现了蓉儿和十月留下的属于清风楼的标记,他们随着标记而来,在一间破庙外,发现了正被人围攻的十月和余重楼等人。
当时余重楼身受重伤,十月浑身上下也挂了彩,他们若是晚到一步,十月和余重楼等人定就是必死无疑了。
救下十月和余重楼后,他得知蓉儿已被晏凤珠等人带走,便留下石头和沈南阳将十月等人送去医馆,自己先一步赶去救蓉儿。
也幸好他赶到的及时,否则蓉儿若真的受到什么伤害,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到这里,萧天陌牵过沈芙蓉的手,双眼充满柔情地看向她,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对她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听萧天陌说他们之所以能找到她,她的情报网功不可没,沈芙蓉不由得感慨万千。
人生的路上,果真是你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这么说,石头和沈南阳也来了这姑苏码头吗?”
沈芙蓉眼睛一亮,问道,“那他们人呢?”
萧天陌笑回道:“他们潜于暗处,盯着晏凤珠那边的情况,万一有什么异动也好第一时间知道,不如现在便唤他们回来一趟,他们知道你醒了定十分高兴。”
沈芙蓉点点头,萧天陌便起身亲自去叫人,十月和余重楼围着沈芙蓉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了一会,没过多久,萧天陌就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正是石头和沈南阳。
“东家,那处关押你的柴房起了大火,几个大汉以及那里的所有人无一生还,已全部被火烧死……”
石头二人进门便带来一个惊天大消息。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扭曲
那些人居然全部被火烧死了?
沈芙蓉心里一惊,忙问道:“那晏凤珠呢?她怎么样了?”
都说祸害遗千年,大公主晏凤珠总不会也被烧死了吧?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石头看了身后的沈南阳一眼,目露疑惑之色:
“我和沈南阳日夜不歇,轮番蹲守在那里,别说是大活人了,就是连苍蝇都没见飞出来一只。
可那里失火后,我们冲进去一看,却发现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大公主晏凤珠。”
原来晏凤珠并没有死,而是不知所踪,沈芙蓉不由得眉头微蹙。
难道这场大火是晏凤珠放的,她为了掩盖罪证,而选择了杀人灭口?
晏凤珠那么恶毒,这等行径也不是做不出来。
“不,除了大公主晏凤珠,还有一人,也同样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沈南阳上前一步,越过石头,走到沈芙蓉身旁,“此人正是那头戴面具的老者——山鬼!”
对,还有他!
如果不是沈南阳,她都要把这个不知男女、诡异非常的老者给忘了。
那个老者居然要为她和晏凤珠换脸,她现在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沈芙蓉赞赏地看了沈南阳一眼,点头说道:
“这个山鬼会点邪术,而且看他的穿着打扮于本朝截然不同,想来应该不是本朝的子民。
现在他和晏凤珠同时莫名消失,可能对咱们有潜在的威胁,咱们不得不防。”
众人皆点点头,沈芙蓉又笑道:
“几个月未见,堂兄看起来精神奕奕,风采更胜从前。”
都说岁月催人老,可在沈南阳身上却正好反了过来。
如果说曾经在沈家村的黑瘦小伙儿沈南阳,是不起眼的丑小鸭,那么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沈南阳,无疑是蜕变成功的白天鹅。
不仅一张面孔变得似玉般白,脸上容光焕发,眼神清亮,整个人的气质跟以前相比,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简直可以说是一颗可以灼烧无数少女芳心的东升旭日。
听了沈芙蓉的话,一旁的石头也接话道:
“何止如此,多亏了沈南阳及时找到了劫持东家您的另外一辆马车,不然我们不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来,等这次回去了,他要记一大功。”
听石头这么说,沈南阳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莫要这么说,蓉妹妹于我有大恩,如果不是她,我如今还在沈家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种。
全赖妹妹,我才有今日,她帮我改了命换了运,得知她无辜遭难,我岂有不尽心尽力之理?莫说是不眠不休日夜蹲守,纵是让我肝脑涂地,我也义不容辞。”
他虽微微面露羞涩,一番话却是掷地有声,众人心下感怀,对他好感倍增。
几人又商讨了几句,萧天陌道:
“晏凤珠可能已带着山鬼先一步去了京城,大家也各自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收拾行装,我们回京。”
众人点头应下,便各自散去了。
……
与石头分开后,沈南阳趁没人注意到他,便跃步下了台阶,疾步出了如意客栈的后门。
他一路东瞧西转,七拐八绕地走了一圈,确定没有被人尾随后,闪身进了一处宅院。
这是个小宅院,大门通着二门,院中无人看守,更无侍卫巡逻,沈南阳直接绕过影壁,来到内院另一头的主屋。
主屋的门虚掩着,房间里透着昏黄的光,光从虚掩着的门缝里透了出来,如同鬼火一般寂静。
沈南阳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迈开步子走进房间里。
随着“嘎吱嘎吱”,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原本静静坐在屋中的男人站起了身。
他颀长的身形将沈南阳眼前的光全部挡住,因此,沈南阳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沈南阳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继而恭敬道:“侯爷,他们已决定明日回京。”
对面男子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微微抬头,屋内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正好将他的脸照的清清楚楚。
只见男人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大公主晏凤珠的驸马,现在的镇国侯萧君彦。
萧君彦轻轻颔首:“你做的很好,注意莫要打草惊蛇,若有情况,随时来报,你放心,只要你尽心为王爷办事,王爷日后是不会亏待你的。”
沈南阳闻言,立刻对萧君彦深深一揖:
“南阳明白,期待王爷来日荣登大统,介时我也好谋份不朽的锦绣富贵。”
萧君彦笑了笑:“依我看来,名利二字太小,断然不像是沈兄的格局。
只要沈兄与我共同尽心尽力辅佐王爷上位,日后自然就是从龙之功,到时大可实现毕生抱负,成就丰功伟业,自可谓是一朝功成,流芳百世。”
沈南阳听得胸怀舒畅,忙躬身回道:
“在下虽才短思涩,百无一能,亦欲寸莛击钟,竭力所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萧君彦缓缓勾起嘴角,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他又想到什么,看向沈南阳淡然问道:
“你们的情报网可查到了晏凤珠的下落?”
“未曾。”
沈南阳摇摇头,又暗中瞥了一眼萧君彦的神色,道:
“这次还要多谢侯爷暗中提供线索,不然我也寻不出另外一辆马车,从而完全取得沈芙蓉和萧天陌的信任。”
萧君彦沉声道:“不要急,萧天陌此人深不可测,那沈芙蓉也非寻常之人,你只需一直跟着他们就行,没有王爷的指令不要做任何动作。”
沈南阳点头应下,暗自思量了片刻,终是不解地开口问道:
“只是公主殿下怎么说都是侯爷您的发妻,如今她下落不明,难道侯爷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么?”
听到这里,萧君彦的脸色瞬间一变,他的面容在沈南阳看不到的地方扭曲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缓缓开口道:
“世间之事,总是需要有所取舍,哪能尽善尽美?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这些人,为了王爷的千秋大业,哪怕是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手软,明白吗?”
沈南阳闻言,顿了顿,点点头:“自古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好男儿志在家国天下,自是不能耽于男女情事,南阳受教了……”
等商讨完接下来的行动,沈南阳便告辞离开。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萧君彦突然一伸手,将桌上的茶具拂了下去。
顿时,屋里传来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
第二章一十九章 吓疯
“晏凤珠,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妇!我希望你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萧君彦咬牙切齿地低低咒骂道,字字冰冷,如要嗜人一般。
只要想到他的妻子晏凤珠为了别的男人,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他实在恨得牙痒痒。
看来是他低估了萧天陌在她心中的地位,早知会有今日,他应该将她绑在府中才对。
虽然他早就知道晏凤珠真正心仪的人,乃是他最痛恨的嫡兄萧天陌,而他之所以接近她、逼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得到这镇国侯的爵位。
可此时,被背叛的愤怒与被遗弃的羞辱,还是让他犹如万箭穿心一般,他后悔了,后悔当初还是对她存了一丝怜惜,后悔没有让她死在床上!
萧君彦眸色越渐冰冷,脸色铁青,他本想大发慈悲和她做一对表面夫妻,可是,她居然敢如此对他,那就怪不得他不给她留颜面了。
***
暴雨说来就来。
随着狂风吹过,雨帘从山后漫过来,顷刻就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一处荒凉破落的城隍庙,就在这风雨之中飘摇。
城隍庙灰色的围墙大部分已经倒塌了,呈现出一副破败的景象。
此刻夜已深,月光下,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拖着细长的影子出现在门口。
这二人极其的相似,甚至连腰肢的扭动,走路的步伐都出奇的一致。
如果离得近些便会发现,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一个人在刻意模仿另一个人所致。
两人都有着属于女子的曼妙身姿,一个身形纤细,此刻另一个将身上遮掩身形的宽大灰袍褪去,身材也是一样的玲珑有致。
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女子素面朝天,然天姿绝色,而另一个却头戴面纱遮住了脸部,让人看不到容颜。
滂沱大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刹那间,一道笔直的闪电划破天空,雷声也越来越密集。
美貌女子拉着头戴面纱的女子进了庙里,打算在这里避雨留宿。
城隍庙破败的窗户在风中不断的摇曳,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美貌女子皱着眉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庙里空空荡荡,连庙门都是半倒的,墙角、地上积着厚厚的尘埃。
庙里供着一尊泥塑的城隍老爷,泥塑的身子早已没了油彩,周身还布满了蛛网与灰尘。
美貌女子的目光,落在墙边角堆着的一堆干柴稻草上,她忍不住挑起眉头,似乎惊讶于此地居然会有这些东西。
不过转而想到,一些赶路之人或者途经这里的猎户,许是会在这城隍庙中留宿,她也就并不奇怪了。
她转头扫了一眼头戴面纱的女子,见对方安安静静地,正专注地将佛像跟前的几个蒲团,不停地叠摞起来、又分开放下。
她便朝着墙角走去,抱了些木柴在空地上架起来,又取了稻草点上,一团篝火就在这庙里点燃起来。
小小的火苗在这城隍庙中间的地面上飘摇摇的燃着,时不时地蹿出几点火花火星,在空中飞舞片刻瞬而又消失了,周围慢慢有了暖和的气息。
美貌女子在火堆边坐下,一面借助于篝火烤暖,一面慢慢脱下身上的湿外衫。
她这样的人穿着湿衣服不会风寒,但衣服湿答答粘在身上,总是不舒服的。
她拿树枝支成了架子,将脱下的衣服搭在上面烘烤晾晒。
做完这一切,她瞧向不远处头戴面纱的女子,打算唤她一起来篝火跟前取暖。
却发现头戴面纱的女子,此刻正推着一个泥球在地上来回滚动,玩得不亦乐乎。
美貌女子还在诧异哪里来的泥球,头戴面纱的女子这时又将泥球翻滚了两下,泥球的另一面便正好呈现在美貌女子的眼前——
这哪里是什么泥球?分明是城隍老爷泥塑的头!
此刻,这颗泥塑的头凄惨得被迫在地上翻滚,那泥塑裂开、被沾上层层灰尘的眼睛迷蒙中带着一丝狰狞凶狠。
美貌女子不由得心中一颤,又朝头戴面纱女子的身后瞅去,果然看到了城隍老爷那原本尚有几分威武,如今却已经被折腾得七零八落的泥塑身子。
“公主殿下,莫要如此!对于神抵,还是要心存敬畏之心的。”
美貌女子朝着头戴面纱的女子缓声开口相劝,声音低沉暗哑,让人分不清男女。
可头戴面纱的女子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仍旧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她自顾自的不停推动着城隍老爷泥塑的头,一会横眉倒竖,一会又咧嘴傻笑,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美貌女子见状,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摇了摇头。
她不再多言,慢慢转回身来,看着眼前烧得噼里啪啦的篝火,不由得想到了那天,她和大公主晏凤珠换脸的情景。
她当时把晏凤珠的脸部皮肤,完整取下来后换给了自己,为了让晏凤珠也能活下去,她难得大发善心,紧接着将自己剥下来的旧脸皮换给了晏凤珠。
虽然她的旧脸曾经因被火烧过,黑漆漆皱巴巴的,可却能让晏凤珠护面保命。
可谁知晏凤珠醒了,看到自己新的焦黑脸后,竟然自己把自己吓疯了。
不过是外貌丑陋了一些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想当初她披着这样一副绝世丑颜,照样光芒万丈,天下无双,因此才有了“山鬼”这个响彻西域的称号。
以至于后来她都要忘了,自己原本是有一个很美的名字的——桃夭。
她平时擅于伪装自己,又喜欢带着面具示人,因此世人便皆以为她是男子,而且以为她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
其实,她今年,也不过双十年华而已。
因为担心声音会出卖自己,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都只用腹语与人交流。
说起来,她之所以会腹语,还是跟那个人所学。
那个人的腹语之术登峰造极,一人可以说七种不同的语音、语调。
他曾倾心倾力教授于她,不过她那时还太年轻,并未认真领悟,因此并没有学到精髓,只学了些皮毛而已。
那个人……
桃夭看着眼前的火堆,眼神明灭不定。
不知不觉,她又想到了他。
只要想到他,她便会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日,她穿上艳丽的衣服,腰束得很细,把胭脂粉抹在脸上,涂得五颜六色,像个花面鬼。
随后她又在自己头上插上野鸡翎子,手抱琵琶出了门,一路走,一路丁丁铮铮地弹个不停。
第二百二十章 泥人
桃夭回过神后,抬头一看,发现头戴面纱的晏凤珠此刻正手捧一个泥人,发出痴痴的笑声。
她的衣裙下摆褶皱不堪,明显是刚刚拧过衣服上的雨水。
脚下的泥塑混合着雨水变成了稀泥,连带着她的身上也沾满了一块一块的灰色泥浆,整个人好似刚从土里爬出来般狼狈。
而她却丝毫不在意,只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上的泥人傻笑。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稀泥是哪里来的。
桃夭瞥了一眼城隍老爷那可怜的泥塑残骸,视线落在了晏凤珠手捧的泥人上。
这泥人瓢似的脑袋甚是丑,可通过那模糊的五官,桃夭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泥人是晏凤珠一直苦苦追寻的萧天陌。
“你如今神智已失,堕入疯魔,难道还是忘不了他吗?”
桃夭看见晏凤珠这个样子,不由得叹息一声:
“不在意你的人你惦念又有何用?哪怕你真的把命赔上,他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多看一眼。”
何苦呢,为了那些臭男人值得么?
可是晏凤珠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好似完全没有听到桃夭的话。
她神情专注地盯着泥人,片刻后再次歪头傻笑起来,口水流了一地。
“也罢,既然你想要这个男人,我帮你抢过来便是。”
桃夭本就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浸染上了更加深浓的墨色。
她从来不是什么善人,只是她毕竟占了晏凤珠的脸皮,晏凤珠又因此才疯魔,她也合该帮晏凤珠达成这心中放不下的执念。
***
翌日清晨,沈芙蓉、萧天陌、余重楼、石头、沈南阳、十月几人,很快收拾停当坐船上路了。
等他们渔船换客船,客船换牛车,牛车换马车之后,终于到了京城地界。
不过这时候,天色已然转黑。
夜路不好走,何况他们离开了这么久,还不知京城有无变故。
所以,众人便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这家客栈不大,后院景色倒是别致。
廊下一簇簇鲜艳的花朵,聚集在绿叶下,犹如无数只蝴蝶,微微张开翅膀,停在空中,微风拂过,周围全是淡淡的香甜味道。
沈芙蓉坐在后院凉亭的石凳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顺便消化消化饭食~
因为之前被饿过,所以她现在明白了一个真理:能吃的时候,就多吃点。
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安安静静地落在沈芙蓉的身上。
余重楼站在不远处的树后看了许久,终是慢慢走上前去,坐到了沈芙蓉的身旁:
“那天船上的事……谢谢你,其实你不该出来的,当时情况危急,你该带着十月逃命才是,不必担心我,我能应付的。”
沈芙蓉知道余重楼说的,是那天晏凤珠命人放火烧余家的货船,为了逼她出来,还险些将余重楼丢上船的事。
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应付个毛线球啊,你当时昏得跟头猪似的,你还应付呢,我晚出来一步,你就被人烤熟了。”
想到当时的情景,余重楼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继而又认真地说道:
“我只是不愿你为了我而涉险,你知道的,比起我自己,我更在乎你的安危。”
沈芙蓉心下感动,对他粲然一笑:
“你放心,我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挂掉的。”
不过想想这一路的磨难曲折,不仅处处透着诡异,还有另一个女人千方百计想要她的脸,沈芙蓉暗叹一声。
这叫什么事啊,都赶上拍鬼片了。
余重楼看着沈芙蓉脸上恬静而舒然的笑容,脱口问道:
“做将军夫人的感觉怎样?他对你好吗?”
明知道,此时这话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问。
短短几个字,却仿佛饱含了千般滋味。
沈芙蓉笑了笑,回道:“我也才做将军夫人一天,还来不及体会,就被人劫持走了。”
一夜间喜提已婚妇女身份,可第二天就被情敌设计,险些毁容丧命,她大概是最悲催的将军夫人了。
“不过萧天陌对我很好。”
沈芙蓉想了想,补充道:
“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是吗?”
余重楼闻言,眼底闪过一抹黯然的苦涩与无奈。
当年,他之所以选择离开京城,就是因为眼前的人儿。
那次,他满腹期望向她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意,但最后她却断然拒绝他,并对他言真正适合他的不是她,而是对他一片痴心的王青霞。
他当时心里很乱,也根本无法分辨、理清自己对她,以及对王青霞的种种感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恰好府里安排他出京办事,他便借此遵循了府里的意思选择离开京城,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一段时间。
只是还没等他完全理清自己的感情,便先后听到了她嫁做人妇,以及坠崖身亡的噩耗。
所幸她最终无恙,却是嫁给了别人。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是真心希望她可以过得好。
“谢谢你,余大哥。”
沈芙蓉笑道:“世上最珍贵的不是财富,因为财富并不能永久,而朋友却是一生难得的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余重楼的心中微微颤动着,他可以做她的知己好友,也值了吧。
只要看着她幸福,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幸福。
“咦,原来你们在这里!”
“东家,有大消息。”
这时候,萧天陌和石头两人来到了后院。
看到他们来了,沈芙蓉立刻笑问道:“可是有了大公主晏风珠的消息?”
“东家可真真是料事如神!”
石头赞了一句,开口说起了他们查到的情况。
不出沈芙蓉所料,大公主晏凤珠已经先一步回到了京城。
只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她回到京城的当夜就病倒了。
“余皇后心急如焚,召集御医院的所有御医紧急会诊,可众御医却皆都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石头神秘兮兮地凑到沈芙蓉跟前,接着道:
“可我们的人查到,大公主根本就不是病了,而是疯了。”
晏凤珠疯了!!!
这怎么可能呢?
沈芙蓉秀眉微蹙,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吃惊和难以置信。
虽然她被劫持的时候,天天大骂晏凤珠是疯子,可骂骂只是过过嘴瘾,晏凤珠总不能真被她骂疯了。
尽管知道清风楼一般不会弄错,沈芙蓉还是问道:
“消息可靠吗?这会不会又是晏凤珠的圈套?”
第二百二十一章 真晓
“是余皇后宫里送出来的消息,应该是错不了。”
石头说着,道:“不过大公主此人心机深沉,说不定她是担心皇上、皇后娘娘知道了,她让人劫持东家您的事情会怪罪于她,因此在故意装疯卖傻。”
沈芙蓉听了眉心一凝。
装疯的确是逃避罪责的一个手段,不过她可不是太把自己当根葱的人。
在这种皇权至上的时代,是没有法律可讲的,皇权代表着天道,皇家公主是特权阶层,自然有刁蛮跋扈、纨绔不化的资本。
别说是想害她没害成了,即使她真的被晏凤珠剥皮抽筋,恐怕晏凤珠也不过就是被皇上和余皇后随便训一顿了事,大不了落一个骄纵恶毒的名声。
要说为此装疯卖傻,好似又没有这个必要,这件事,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是真是假,咱们回去看看便知真晓。”
萧天陌沉声道:“我们明日一早就进京。”
沈芙蓉点点头,“好,咱们早些回去,我也想爹爹和黎夜玉了。”
爹爹以为她遇难还不知要多伤心,还有黎夜玉,听萧天陌说她受了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沈芙蓉很庆幸,晏凤珠当初为了能顺利代替她回来,没有将她坠崖失踪的事大肆宣扬去败坏她的名声,甚至怕传出流言蜚语,将为数不多的知情人都封了口。
不然她这次回京,可就身处风口浪尖了。
做好了决定,几人商讨了几句进京的事,石头又接着禀报道:
“据我们的人所说,大公主从回京后,就一直留住在宫中,从未回过夫家镇国侯府,而驸马萧君彦一次也没有入宫探望过。”
沈芙蓉听了,对此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她知道晏凤珠真正爱的人是萧天陌,对驸马萧君彦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想必萧君彦也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不知为了什么,俩人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婚姻。
沈芙蓉想了想,对石头交代道:“让人继续盯着,一有情况,立刻汇报。”
石头答应一声,几人又商定做了一番计划,便各自散了。
等院中只剩下沈芙蓉和萧天陌后,萧天陌压低声音,轻轻附在沈芙蓉耳边道:
“方才我来时,你和余重楼在说些什么?”
“干吗?你还担心我和他有什么吗?”
沈芙蓉下意识的反问着,好笑的看着萧天陌道:“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
萧天陌挑眉,体会了一下心中莫名沉闷压抑的感觉,随后长臂一伸,将沈芙蓉拉进了怀里,“我就是吃醋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嗯?”
沈芙蓉秒懂,她用力地点头,“知道你想念我做的菜了,那我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萧天陌笑了笑,将沈芙蓉的身体更深地圈进了自己的怀里,炙热的唇瓣贴在了她的耳垂上,声音有些低哑沉迷道:
“为夫想吃你……”
甜言蜜语来得猝不及防。
沈芙蓉愕然抬头,这才发现此刻的萧天陌眉眼如墨画,一笔一帧,写意极了,让人贪念。
四目相对,她羊脂玉般细腻的面容渐渐透出点点胭色……
一夜无眠。
翌日一大早,沈芙蓉捂着老腰,和萧天陌等人一起行色匆匆进了城。
进城不久几人便各自分开,余重楼带人回了承恩公府,石头和沈南阳等人去了清风楼,沈芙蓉和萧天陌则径奔周府而去。
进了周府大门,沈芙蓉顾不得身后的萧天陌,提起裙摆快步向院子深处跑去,迎面便见面容憔悴的周学政急色匆匆地迎了出来。
周学政见了沈芙蓉不禁微红了眼,几个大步走近,微微哽着声音,激动道:
“芙蓉啊,爹的好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爹爹!”
见到如此模样的周学政,沈芙蓉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不过数日未见,父亲周学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眶也凹陷下去,两鬓平添了许多白发,脸色也苍白的很,竟似老了好几岁。
一股酸涩不由涌上心头,沈芙蓉瞬间泪奔:“爹爹,都是女儿不好,女儿让您担心了。”
周学政拉过沈芙蓉的手,轻拍着她的手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爹就知道,你不会丢下爹爹一个人的……”
见了沈芙蓉,周学政心下说不出的欢喜,又把她仔细看了看,继而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招呼爱婿萧天陌进屋说话。
回屋细聊了片刻,父女两人又哭笑了几回,沈芙蓉左右看了看,疑惑地朝周学政问道:
“爹爹,祖母呢?怎么没看到她老人家?”
“你祖母回祖宅了。”
周学政回道:“本来你祖母是要等你三日回门后再走的,可之后传来你坠崖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她老人家忧心不已,便提出带着月儿先一步回周家的祖宅去。
一来能开宗祠祭拜先祖,求列祖列宗保佑你平安归来,二来如若有人问起,便可对外称你乃是随她老人家回了祖宅,还能保全你的名声。”
沈芙蓉听后挑了挑眉,如果真的担心她,又怎么会在她生死不明的关键时刻离开?
以她对周老夫人的了解,祭拜先祖为她祈福是假,为她寻个不在京城的由头倒是真。
左右不过是怕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累及周家的名声而已。
沈芙蓉顿了顿,下秒钟神色如常的笑道:“让祖母担心了,是芙蓉的错。”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她对周老夫人本就没有丝毫期许,此时自然也谈不上伤心难过,反而因为周老夫人和周月的离开感到一身轻松。
“稍后我便遣人去老宅报信,知道你平安归来,你祖母也就能安心了。”
“芙蓉啊,你能好好的回来,为父真是太开心了!”
说到这里,周学政又朝一旁的萧天陌高兴道:
“这次芙蓉能平安回来,你功不可没,我已命人备下了一桌好酒好菜,今晚你们便在这儿用膳吧,陪为父好好的喝一杯。”
萧天陌忙拱手而礼,道:“是,但凭岳父大人安排!”
“老爷,宫中有旨意到了,现在前厅等候。”这时,管家吴城匆忙从外面进来,行礼之后禀报道。
宫中有旨意?
怎么她们刚到,旨意就到了,倒像是有人在随时注意着她们的行程似的。
沈芙蓉秀眉微蹙,起身随着周学政和萧天陌一起去了前厅。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口谕
到了前厅见到宫里来的人,才知是余皇后有口谕,宣沈芙蓉明日进宫,说是许久不见,想和她说说话。
这下沈芙蓉更加确定事情有异了。
她也就有数的进过几次宫,余皇后和她也并不亲近,此次,却破天荒的专门让她进宫相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可不认为余皇后真是单纯的挂念她,想见她而已,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见沈芙蓉垂眸不语,萧天陌看出她的不安,他伸手轻抚着沈芙蓉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般低声道:
“别怕,有我在,明日我陪你一同进宫。”
有他在,谁都别想欺负他的小娇妻,即使是皇家亦不行。
沈芙蓉朝萧天陌笑笑,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怕。”
她没什么可怕的,在背后想害人的又不是她。
她还没有找晏凤珠算账呢,如若这回真是晏凤珠母女联合起来设计她,她也会告诉她们,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
第二日,沈芙蓉在十月的帮助下,成功穿好繁重的华服,戴好又贵又重的头饰,收拾妥当就出了门。
萧天陌正等在外面,见沈芙蓉出来便对她温柔一笑,伸出手来,“走吧。”
沈芙蓉朝他笑笑,缓缓地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沈芙蓉莫名感觉到一股暖流涌入心房。
两人出了府门,早有马车等在门外,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的黎夜玉正等在马车的一侧。
黎夜玉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了,整个人又是生龙活虎一般,看到沈芙蓉和萧天陌手牵手走出来,咧嘴笑着朝沈芙蓉身后的十月挤眉弄眼。
走到马车近前,沈芙蓉和萧天陌含笑对视一眼,她便松开他的手,一跃上了车沿,随后躬身进得车内,十月和黎夜玉立刻紧随其后上了马车。
看到主仆三人已坐好,并将车帘子放下,立于车前的萧天陌也接过下人给他牵来的马匹,翻身上马,往皇宫而去。
因外臣和命妇的马车是不能入宫的,所以马车到了皇宫门口便停下,十月和黎夜玉等候在马车旁,只有沈芙蓉和萧天陌两人进了宫门。
宫门处早就有余皇后宫里的老嬷嬷等在那里。
萧天陌细细叮嘱了沈芙蓉几句,便跟随内侍先去见皇上。
他走后,老嬷嬷便来到沈芙蓉面前,恭敬的请了安,“长宁郡主,皇后娘娘在宫中恭候多时了。”
“有劳嬷嬷带路。”沈芙蓉微颔首。
“长宁郡主,请。”
老嬷嬷弓着腰在前面带路,礼数周到。
沈芙蓉不敢大意,跟着引路的嬷嬷一起进入内宫,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宫里的环境,顺便记下自己所在的位置。
待穿过了一重一重的宫门,终于在一座华丽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沈芙蓉微扬起头,就见那雄伟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金光大字——凤阳阁。
许是见沈芙蓉迟疑,领路的嬷嬷便笑着解释道:
“皇后娘娘为了就近照顾公主殿下,近几日经常宿在殿下的凤阳阁。”
她说着,又道:“长宁郡主请稍后,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沈芙蓉点了点头,浅笑道:“有劳嬷嬷。”
等老嬷嬷进殿后,沈芙蓉细细打量起了自己面前的宫殿。
黄色的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华丽的楼阁侧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非常的美轮美奂。
沈芙蓉不由得啧啧两声,她每次来皇宫都要被眼前的繁华与奢侈震撼一次。
可惜这里没有手机,也没有WiFi,不然她可以拍几张照片留念一下,不然,发个朋友圈也好啊!
沈芙蓉正暗叹,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紧接着,不远处有“丁丁铮铮”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去瞧,顿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晏凤珠穿着艳丽的长裙,将腰束得很细,头顶插着野鸡翎子,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胭脂,像个花面鬼似的走了过来。
她的手里还抱着琵琶,一面向这边走,一面丁丁铮铮地弹个不停。
沈芙蓉听得捂住了胸口,真想问一句:你确定你弹的是音乐吗,怎么听起来是噪音呢!
见到沈芙蓉,晏凤珠一愣,随后大叫一声“周芙蓉!”便丢掉手里的琵琶,伸出手向沈芙蓉冲了过来。
沈芙蓉见状眼眸微眯,不是说晏凤珠疯了吗?
一个疯了的人又是如何认出她,并准确叫出她的名字的?
眼看晏凤珠的双手就要碰到她了,沈芙蓉的身体突然向后移了点,令晏凤珠这一下扑了个空。
随后她径直迈步,走到了晏凤珠的对面。
都是老打交道的旧仇人,她也不想废话寒暄了,便直接问道:“晏凤珠,你又想搞什么鬼?”
晏凤珠脚步踉跄了一下,突然顺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随后她蜷缩着身子,双臂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眼泪汪汪的看着沈芙蓉。
呃……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沈芙蓉脸上浮现瞬间的错愕,刚要开口,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殿内传出,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呼:
“珠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坐在地上?”
沈芙蓉转头,便看到余皇后带着一大帮宫人从殿中出来。
余皇后此刻保养得当的面容上满是忧心,见到坐在地上的晏凤珠,她忙快步上前,俯身将晏凤珠拉起来,对着晏凤珠惨白的脸色心疼不已:
“何时又从殿中跑了出来?这若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晏凤珠随着余皇后的力道站起身,一双眼睛却只盯着沈芙蓉看。
就在沈芙蓉以为这又是晏凤珠的阴谋,晏凤珠是要借机向余皇后告状,想治她个以下犯上之罪时,晏凤珠突然挣脱开余皇后的肩膀,围着沈芙蓉一边转圈,一边拍手又是笑又是叫起来:
“嘻嘻嘻!周芙蓉!我认识你,你是周芙蓉!周芙蓉……”
“珠儿,你说什么?”
余皇后看起来很激动,她拉住晏凤珠,扶着她的肩膀指着沈芙蓉问道,“珠儿,你说,她是何人?”
晏凤珠歪头看着沈芙蓉,嘻嘻笑道:“周芙蓉!她是周芙蓉!”
余皇后高兴起来,又指着自己问道:“珠儿可知我是何人?”
晏凤珠呆呆地看着余皇后,半晌后痛苦地抱着头蜷在地上,不停尖叫道:
“——啊!我的头好痛,头好痛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闭关
余皇后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但她还是努力地挤出笑容,轻轻拍着晏凤珠的背,柔声宽慰道:
“无妨的,想不起来就算了,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好了,珠儿,不要再想了……”
等晏凤珠渐渐平静下来,她又抬眸朝沈芙蓉歉意道:
“长宁,没有吓到你吧?”
沈芙蓉看了晏凤珠一眼,晏凤珠似乎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笑的神秘兮兮的,一会儿又紧张的神情紧绷。
她摇了摇头,想了想,轻声朝余皇后问道:“娘娘,殿下这是怎么了?”
余皇后又温声细语安抚了她几句,随后招手让宫人带她下去梳洗休整,这才又看向沈芙蓉缓声道:
“长宁啊,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珠儿她如今不太好,自从这次回来之后,她突然变得神志不清,不认识任何人了。
众太医皆都束手无策,本宫更是心急如热锅之蚁,可就在昨日,珠儿睡梦中突然不停呼唤你的名讳,本宫原本想着传你进宫相见,珠儿幸许能记起一些什么,却不想珠儿竟然能认出你来!”
嚯!
睡梦中呼唤她的名字?不记得任何人,只记得她一个?
如果对方不是晏凤珠,她一定会认为她是她的真爱、正缘。
可偏偏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大多是坑坑相连到天边。
沈芙蓉的嘴角抽了抽,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后,半垂着眼眸,低声道:
“殿下心美(霉)人慈(次),一定会好起来的。”
余皇后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下,继而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说道:
“本宫听人说,段神医是长宁你的徒弟?”
沈芙蓉听了这话眸光一闪,怪不得急着召她进宫,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呢。
她那便宜徒弟段生虽有“神医”的名号,却不愿在朝为官,如今更是为了能够专心研究医学,去了山林隐居,闭关不见外人。
她已从石头口中得知,余皇后已经派人去山林中找寻过多次,却连段生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现在找上她,无非就是想让她帮忙把段生请出山。
沈芙蓉沉吟着说道:“我和段生虽然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当初我只是将几本医书交给了他,并没有教导他什么。
他能有现在的医术都是靠他自己钻研的,所以实际意义上讲,我并不能算是他的师父,说是师徒,不过是戏言罢了。”
“段神医乃是重情重义之人,定会听你的劝。”
余皇后的眼底冒着颤抖的希冀之光,她激动地拉住沈芙蓉的手,诚恳道:
“长宁,你能不能让段神医救救珠儿?不管让本宫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他能治好珠儿,就算是要本宫的命,挖本宫的心,本宫都愿意。”
“啊……这……”
沈芙蓉凝眉,晏凤珠很坏,却有个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时时刻刻关心爱护着她的好母亲。
不像她,不管是在沈家,还是回到周府后,从来就没体会过温柔的母爱。
这时候,她真的很羡慕她,也很同情此刻的余皇后。
只是羡慕归羡慕,同情归同情,不代表她可以心软。
晏凤珠现在看起来很无辜,可她背后想暗害她的时候是多么的狠辣。
如果她帮她治好病,她再来害她怎么办?
见沈芙蓉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余皇后急迫地抓住沈芙蓉的双臂,眸中饱含祈求之色:
“长宁,你知道的,珠儿她自幼被本宫不慎遗失在外,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本宫身边,却又遭受如此磨难。
是本宫对不起她,本宫希望你能看在本宫的份上,请段神医出手救救她,只要能救珠儿,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本宫都会答应你的!”
什么都能答应她吗?
她想一手遮天,不知行不行?
沈芙蓉沉吟了半晌,深吸两口气,抬起头,坦然地看着余皇后,目光清澈纯净:
“要请段神医医治也可以,不过得委屈殿下跟我去幽林谷寻人。”
幽林谷就是段生如今隐居的地方,距离京城大概两日的行程。
“这……”
经过短暂的思虑之后,余皇后便点了点头,道:
“好,只要能求得神医出手为珠儿医治,珠儿就是亲自去请也是应当的。”
沈芙蓉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之所以同意带晏凤珠去找段生,当然是她别有用心。
若是没有套路,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
和余皇后约定好后日出发,沈芙蓉便从凤阳阁出来,沿着宫道朝着宫门慢慢走去。
她正一路低头想着事情,突然“啪”的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瞬间全身僵硬,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冷汗冰凉的从每个毛孔里跑了出来,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猜测又一一反驳。
最终她遵从内心的决定,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抓住肩膀上的手,弯下腰,双手用力,就要顺势给对方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就在她马上就要将对方狠狠地砸在地上,电光石火间,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急切地响起:
“夫人,手下留情啊!”
听到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沈芙蓉立刻回身去看,发现被她死死拽住胳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冤家老公萧天陌。
“萧天陌!”
她忙松了手,没好气道:“你站在我身后干嘛?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萧天陌的嘴角抽了抽,随后他浓密的眼睫垂落下来,那双透亮清澈黑眸注视着沈芙蓉,伸手揉了揉手腕:
“夫人好狠的心……”
沈芙蓉随着萧天陌的动作,低头看向他的手腕。
那修长如白玉的手腕,红红的一圈,是她留下的痕迹,似乎在控诉她的恶行。
沈芙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用力了?
她忙小心翼翼地捧起萧天陌的手腕,焦急地问道:
“你没事吧?疼不疼?”
萧天陌眸色深邃如浓墨,充满笑意。
他会功夫,她根本就伤不了他,况且男女力气悬殊,刚才对他来说,就如挠痒痒一般。
不过看到沈芙蓉这么紧张兮兮担心他的样子,他忽然心情很好,于是假装表情痛苦,在她碰触那些红痕时,做作地低呼了一声。
“抱歉,我不知道……”
沈芙蓉想解释,刚一抬头,唇就扫过一片微凉的柔软,同时瞳孔也映入了萧天陌眼底狡黠的笑。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进谷
“你……你……没个正形!”
沈芙蓉心跳漏了几秒,接着骤然疾跳,仓惶后退了一步,那刚刚俨然是炸了起来的毛,也在顷刻之间就被捋顺了:
“都是成了亲的夫妻了,还玩这种招数。”
瞧着沈芙蓉绯红的小脸越发显得娇俏,萧天陌微敛眸光的惊艳,声线清淡温和:
“只有成了亲,才真正地证明这辈子你是我的人了,我的夫人,我宠着疼着,有何不对之处?”
甜言蜜语的情话,果然能瞬间让妹子沦陷。
沈芙蓉嗔了眼萧天陌,轻咬下唇,心瞬间甜蜜得直冒泡泡。
说起来,她和萧天陌刚刚步入婚姻,也该一起去度个蜜月呀。
度蜜月应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了吧,新婚的快乐,再加上两个人去旅行的兴奋,想想就觉得美好。
念及此,沈芙蓉俏脸上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回去收拾好行李,后日我们一起出门吧?”
“是要去幽林谷么?”萧天陌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惊讶。
“你怎么知道的?”沈芙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事儿是为夫不知道的?”
萧天陌眉梢挑起抹邪气的笑容,亲昵的刮了刮沈芙蓉的小巧鼻梁。
因为上回的意外,他担心她的安危,深怕此次进宫会有人对她不利,便让人时刻盯着向他汇报。
上回是他的错,没有保护好她,以后不会了。
萧天陌眉目含笑看向沈芙蓉,所有的眼神就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眸色近乎专注。
随后他拉起她的手,两人一边细语地说着去幽林谷的事情,一边一起慢慢向前走去。
他们刚刚站立的不远处有一堵围墙,围墙外是一棵高大的槐树。
这棵槐树很高,枝丫直冲天际,枝叶繁茂的几乎可以将院中的整座楼阁遮蔽。
此刻那槐树之上,正斜斜的倚靠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她稳稳地踏在枝丫上,半张脸隐在阴影暗处。
一阵微风吹过,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绝美的眼睛,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乌潭水。
平静地注视着沈芙蓉和萧天陌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她转身灵巧的从树枝上跳起,敏捷的,几乎是飞到了地面上,转瞬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槐树的枝丫,上下浮动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
很快到了后日,沈芙蓉和萧天陌等人从宫中接了晏凤珠,几人便出发向幽林谷而去。
因着这次主要是为晏凤珠求医,几人轻装上路,沈芙蓉也没有带太多人手,只带了十月和黎夜玉跟在身边伺候。
余皇后不放心晏凤珠,请了母家承恩公府的小公子余重楼陪同他们一起前往幽林谷。
余重楼原本对上回晏凤珠逼他交出沈芙蓉,还放火烧了余家货船的事心存怨气。
承恩公夫妇听了爱子之言,也是对晏凤珠的所作所为心生不满。
只是晏凤珠如今已然疯傻不记前事,余皇后又亲自求上了门,承恩公夫妇和余重楼一番商议之后,最终决定对以前的事情暂且不提,先不计前嫌帮晏凤珠度过眼前这关。
于是沈芙蓉、萧天陌、晏凤珠、余重楼、十月、黎夜玉,一行六人便踏上了征途,马不停蹄赶赴幽林谷。
……
镇国侯府一间隐蔽的房间内。
一个身影隐藏在黑暗里,他低声说道:
“侯爷,他们已经出发了,我们要不要动手?”
此刻镇国侯萧君彦眸子翻涌着复杂情绪,脸色一片阴沉。
过了良久,他双目倏地露出寒芒,缓缓开口道:
“让咱们的人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这是除掉他们的大好机会,本侯爷这一次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是,属下明白了!”
那黑影得了命令,慢慢消失不见。
哼,萧天陌,晏凤珠,这次,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回来!
萧君彦咬牙切齿,睚眦欲裂,脸容扭曲,身上的杀意不加任何掩饰。
他早在他们要行经的路途上布下了埋伏,就算除掉他们也没人知道是他干的,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肯放过?
他定要让萧天陌和晏凤珠那个贱人,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
一家建在山脚下的茶棚里,掌柜的正带着一个小伙计忙得热火朝天。
这茶棚虽然简陋,却依山傍水,景色怡人,打这经过的人都会停脚喝杯茶,歇上一歇。
今天的茶棚里很热闹,七八个茶桌都挤满了人,有过路的行商挑夫、身上系着刀剑的壮汉、津津有味地啃着糖葫芦的孩童、还有僧侣、车夫……各色人等。
这时,几个耀眼的年轻男女,风尘仆仆来到了茶棚前,立刻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走在最前面的女子,发髻只是随意地盘在了头上,几缕发丝散在了外头,如精灵般可爱娇俏的脸上,时不时扬起笑容,仿佛冬日里那道耀眼的阳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跟在她身后半步的女子容颜更是绝美,穿的是最名贵的蜀锦,其上绣着簇牡丹花纹,戴的是普通百姓见都见不到的珠宝金银钗环,整个人像是一朵艳丽妩媚的芍药。
只是她双眸无神,那双细长的眼睛空洞洞不是看着随便一处发呆,就是突然咧嘴傻兮兮地笑,分明痴傻。
本已看愣的众人见状,顿时不胜唏嘘。
紧跟在两女身后的,是一个面容刀刻般精致的男子,他墨黑的发在微风中轻轻扬着,漂亮的唇形微微露出淡淡的弧度,俊美脱俗的竟不像是尘世之人。
与他并肩而行的另一个男子,一身在日光中泛起华泽的名贵衣料,同样面如冠玉,气质非凡。
跟在最后的是两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一个伶俐秀气,一个英姿飒爽。
这便是沈芙蓉他们一行六人了。
“赶了一天的路,累死了,咱们在这里喝杯茶吧?”沈芙蓉环顾了四周一圈提议道。
在看到她脸上的疲惫后,萧天陌眼里流露出了一丝心疼和怜惜,想到这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的,并无任何不妥,他便温声回道:
“也好!大家确实也累了,便在这里歇歇脚。”
几人找到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掌柜的看到有客上门,甩着抹布小跑到桌前,手脚麻利地给几人上了茶。
沈芙蓉端起茶碗轻轻啜一口,茶叶带着一股清香,隐隐有点薄荷的味道,带给人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缓解了一天的疲惫。
她正惬意之际,忽听“哇……”的一声,有孩童的大哭声传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露财
沈芙蓉凝眉看过去,只见坐在一对夫妻之间,原本津津有味地啃着糖葫芦的孩童,此刻正挥舞着小手,瘪着嘴委屈的嚎啕大哭。
而他的对面,咧着嘴角的晏凤珠正盯着刚刚到手的半串糖葫芦傻笑不止。
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芙蓉嘴角抽了抽,她知道晏凤珠现在神智不清,可没想到她居然会和一个孩子抢吃的。
这时,余重楼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忙起身到邻桌致歉:
“实在抱歉,我表姐她身体欠安,如今的心智如同孩童一般,懵懂无知,才会做下如此失礼之事,还请见谅。”
他说着,又转头对晏凤珠急声道:
“表姐,休要再胡闹!还不速速将糖葫芦还回去!”
晏凤珠正欲一脸开心的将糖葫芦往嘴里塞,闻言停下了手上动作,抬起头来,有些迷惑地看着余重楼。
见她一脸懵懂无辜的模样,余重楼不由得软下了语气:
“表姐,糖葫芦是这位仁兄买给自家孩子的,你不能据为己有,快还给人家……”
晏凤珠抬眸看了看余重楼所指的汉子和那孩童,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红彤彤的糖葫芦,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伸手进腰间的荷包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枚金锭递给余重楼所指的汉子。
那汉子看上去是个老实巴交的种地人,见状忙摆摆手:
“这……这给的也太多了,这枚金锭怕是买得下一座茶馆了……”
一旁的沈芙蓉看得心中一惊,她知道晏凤珠是皇家公主,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可俗话说财不外露,晏凤珠这般豪横,可是容易给她们惹来麻烦的。
她环视四周,果然见不少人直勾勾地盯着晏凤珠手上那枚金灿灿的金锭,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渴望。
先前那个汉子犹豫了一下,又对余重楼低声道:
“这位公子,算了,本也不是啥值钱物儿,糖葫芦就送给这位姑娘了,只是俺们这地方可不比城里,穷乡僻壤的,民风彪悍,你们可得小心些才是!”
余重楼此刻也早已黑了脸,他忙按下晏凤珠还在向前伸着的手,将她掌心中的金锭收到了自己袖中,又从身上摸出几枚铜板塞给了大汉,“多谢这位仁兄了。”
那汉子本来要拒绝,但见余重楼态度坚决,便也顺势收下了,随后便唤了婆娘孩子起身,打算离开这里。
余重楼也转身对晏凤珠不满道:“表姐,你可不能再如此了,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出门在外要低调行事……”
余重楼苦口婆心,晏凤珠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她自顾自地举起手中的糖葫芦,正想开吃,一只小手突然伸了过来,把糖葫芦抢了过去:
“这是我的,姐姐跟一个小孩子抢东西,真不知羞!”
五六岁模样的孩童用轻蔑的眼神看了晏凤珠一眼,又翻了个大白眼之后,转身向已经走出茶棚的父母追去。
晏凤珠脸色一变,正要起身追赶,被余重楼一把拉住,“表姐,不可再任性妄为!”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这时候,萧天陌站了起来说道。
众人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再次踏上行程。
他们走后,茶棚之中却有人扎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个身上系着刀剑的壮汉,此刻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明显是动了坏心思:
“呵,这丫头身上的金子可不少。”
另一大汉啐了一口,“他娘的,老子忙碌一年,省吃俭用也就落个几两银子,他们随随便便一个金锭便漏了出来,凭啥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任意挥霍,而咱们穷人只能受到百般凌辱?”
身上系着刀剑的壮汉回头,看了沈芙蓉和萧天陌几人离开的方向一眼,忽然邪恶一笑:
“这样的金锭,几人的钱袋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桌上的几个壮汉对视了一下,突然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紧接着他们几乎同时起身,大步向沈芙蓉和萧天陌几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
待到天色已然接近黄昏的时候,沈芙蓉、萧天陌等一行六人正穿梭在山林之中。
身在幽深的密林,光影稀疏,天空中偶有鸟群飞过,发出各种啼叫。
沈芙蓉手中拿着木棍,一边左敲敲右打打,以惊走蛇、蝎等毒虫,一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黑暗中似乎有几双眼睛在盯着她们。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萧天陌突然停住脚步,向身后几人警示道:“大家小心,有情况!”
而与此同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站住!此山是大爷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
这个声音简直太魔性,沈芙蓉忍不住接口道:“留下买路财?”
“哈哈哈,没错,姑娘莫不是同道中人!”
一个身上系着刀剑的壮汉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中,仰天狂笑不止,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虬髯大汉。
这群人一个个气势凶冽,绝非与人为善之辈。
沈芙蓉抬眸看了一眼,随即不禁眼皮一跳,这群人看着眼熟,可不正是先前茶棚里的那几个歇脚大汉么?
看来是因为她们刚才钱财外露,才招来这杀身之祸。
“呸!谁跟你们是同道中人,你们这群山贼!”
十月跳出来,拦在沈芙蓉面前,对着系着刀剑的拦路壮汉叉腰斥道: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瞎了你们的狗眼!”
“大爷我管你们是谁,在这个山头,不管你是南来的,北往的,当官的,站岗的,到了这儿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听了十月的话,对方并没有惧怕,反而叫嚣道:
“难道你们未曾听说过这山中有怪物么,老子劝你们留下身上的财物,趁早哪来的回哪去,否则即使老子肯放你们过去,这山中的怪物也会将你们杀人嗜血,吃肉食髓。”
“你休想!什么怪物,在我看来你们才是怪物!”
十月狠狠啐了一口,鄙视地看着对方,居然拿吃人肉的怪物吓唬她们,以为她们是吓大的吗?
余重楼上前一步,直接从剑鞘中拔出了剑,直指几个拦路大汉,冷哼一声:
“宵小之辈也妄图要挟我们?废话少说,谁不怕死就过来!”
萧天陌也拔出了佩剑,将沈芙蓉几人护在身后。
眼前这几个人根本不足为患,他原本不想大开杀戒,既然这些家伙执意找死,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