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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农女风华全文阅读

作者:小主已陌路     穿越之农女风华txt下载     穿越之农女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花魁

    “呃?这话怎讲?”

    沈芙蓉对凤七同样满怀好奇,又想到刚才的事情,“那管事为什么要将你赶下车?”

    “此事一言难尽。”

    说到方才的遭遇,凤七脸上浮起无数委屈和心酸:

    “京城谁人不知那魏小公子不好伺候,不仅性子不好,乖张跋扈,对女子更是没什么耐性,稍不合心意便会翻脸惩戒。

    今日去定国公府的本该是玉筝那丫头,结果她暗使了心计,诓了妈妈让我代替她去。

    我也是到了之后,见到满腹火气的魏小公子才明白,我这是代人受过...”

    沈芙蓉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凤九的肩,口中的话也同样轻柔,落在凤七耳中却震得她心肝儿颤了颤,“要不要我帮你离开春风楼?”

    离开春风楼,凤七从未想过。

    她垂眸思虑了起来,良久抬头,“多谢沈姑娘好意,可人心莫测,不管是到了哪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为了权位、利益、金钱而勾心斗角。

    春风楼虽是风尘之地,可我自幼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情况还算熟悉,离开这里,我却不知该到何处去。”

    见凤七考虑的清楚,沈芙蓉便也打消了劝其离开的念头。

    就她现在这个状况,自己的未来都不知在哪里,又怎么去管别人呢?

    只想不到凤七竟然是在青楼长大的。

    在她的认知里,落难风尘的女子不是老鸨为了生意,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就是穷人家不得已,卖了马上快要饿死的子女。

    沈芙蓉不禁出声问道:“你的家人呢?”

    凤七苦笑一声,“家人?我却是连家都没有的。

    我是死人肚子里接生出来的孩子,被人称为阴.生子。

    我家里头穷,我娘生我时难产,却请不起郎中,后来直到她都没气儿了,羊水破了,我都没有生出来。

    胎儿足月,临盆之即,闻讯赶来帮忙的接生婆说没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尸两命,就将我硬从我娘身体里拽了出来……

    我娘难产而死,我虽活了下来,却是不吉利的阴.生子,从小不受人待见,我爹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偷偷摸摸跑到离家挺远的江边要将我溺毙。

    还好,当时春风楼的鸨母正巧路过看到,给了我爹一两银算是买下了我。

    之后,鸨母将我带回了春风楼,将我丢到后院好似遗忘了般,任由我自生自灭。

    后院的烧火婆婆看我可怜,就把我抱回了她屋中养。

    后来在我大些,烧火婆婆也去世了。

    鸨母看我模样虽然尚未长开,但轮廓却还算娇俏,便开始看重培养我。

    在鸨母的栽培下,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曲音律也算样样精通。

    之后我成了春风楼的头牌,只卖艺不卖身,日子也还过得去。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楼里来了一个名唤玉筝的姑娘。

    她原本乃官家小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因家中长辈触怒了龙颜,故才沦落到春风楼。

    她貌美端庄,文采更是极为出众,且颇有心计,很快就将我的风头压下,并夺得了花魁之位。”

    凤七面色黯然了下,“如今鸨母将她视为摇钱树,对她百般迁就,明知此次我是着了她的道,却也还是让我代她去了定国公府。”

    沈芙蓉见不得凤七这一脸的沮丧,不由出口道:

    “我来帮你夺花魁怎么样?”

    凤七闻言眸光一亮,立刻握住沈芙蓉的手腕,激动地问道:

    “沈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有法子能让我夺得花魁?”

    她如今已经十四岁,早就到了接客的年纪。

    虽凭借养在老鸨跟前的脸面拖到了现在,可老鸨已经多次明示、暗示过她,以后怕是难保清白之身。

    如若她能赢得花魁之位,成为众多名流雅士竞相追捧的对象,老鸨必定不会再逼她,她便能坚持卖艺不卖身。

    青楼妓馆虽是无数女子不耻的肮脏之地,但也是名利与璀璨共存的地方。

    她渴望从这其中找到平衡,寻求属于自己的光明与自由。

    沈芙蓉在凤七期盼的双眸下含笑点点头,随后凑在了凤七的耳边,一阵低低的耳语。

    沈芙蓉的话,让凤七眼睛一亮。

    只是转瞬不知又想到什么,她“咕”的咽了一口口水,面上浮现出一丝古怪,“这...能行吗?万一不成……”

    万一不成,她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

    沈芙蓉见凤七急切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好笑地瞥她一眼,“我只是出谋划策,到底要不要试一试,得由你自己来拿主意。”

    凤七眼珠子快速的转了转,继而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罢了,机遇与风险历来是并存的,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再不翻身说不定就要替那玉筝当一辈子替罪羊。”

    话罢,她又对沈芙蓉“嘻嘻”笑道:

    “沈姑娘,不,沈姐姐,妹妹以后能不能结束低眉顺眼、看人脸色的日子,就要寄希望于姐姐身上了。”

    沈芙蓉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姐罩着你!姐一定尽力让你扬眉吐气,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凤七立刻单腿跪地,一副拜把子的样子,对沈芙蓉抱拳道:

    “姐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说完,自己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芙蓉也忍不住裂开嘴笑,凤七见了伸出手来挠沈芙蓉的痒痒,两人顿时在马车中笑闹成一团。

    此刻纯真灿漫的两人虽未正式结拜,在以后的日子里却是患难相扶。

    虽然双方并未说出口,却已将对方认做了亲人。

    马车里女孩子轻快的笑音隔着车帘飘出来,赶车的孙富贵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谁不知道城西是花柳巷青楼集聚之地,而醉仙楼更是京城内最大的烟花之处。

    要是让大公子萧天陌知道,他带着沈姑娘来这种风月场所,他还不得脱层皮!

    孙富贵深感他今日替刘伯来接人实在是不明之举,应该让许庄头前来才对。

    眼看着城西到了,他已经远远看到了春风楼那青砖黛瓦的高大阁楼,孙富贵不得不扭头冲马车里喊道:

    “沈姑娘,到了。”

    马车内立刻传出了沈芙蓉的声音,“孙大哥,直接将马车赶去春风楼的后门。”

    孙富贵口里答应着,心中却在阵阵哀嚎:

    沈姑娘啊,您可千万别乱来,不然我可扛不住啊!

第十七章 爬墙

    等到了春风楼的后院门前,孙富贵勒住马头,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稍顷,沈芙蓉和凤七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凤七拉住沈芙蓉的手不愿松开,“沈姐姐,今日多亏遇到你,不然我若真的受辱赤脚走回来,恐怕以后就没脸在春风楼做人了。”

    沈芙蓉郑重回道:

    “凤七,你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一定会尽力!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必不会忘。”

    凤七点点头,眼中泪光闪动,“沈姐姐,你对我的好,我凤七这辈子记在心里了,有机会定会报答。”

    说罢,她后退几步,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回过头来关门的瞬间,凤七再次看向沈芙蓉,沈芙蓉向她扬了扬嘴角,两人继而会心一笑。

    沈芙蓉温和道:“去吧!”

    凤七点点头,抬手关上了院门。

    见沈芙蓉并不进院,一旁的孙富贵松了口气:真是谢天谢地!

    担心沈芙蓉会突然变卦,他忙出声道:“沈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沈芙蓉颔首,最后看了院门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孙富贵快速跟上,驾车一路往庄子的方向行去。

    沈芙蓉左右无事,干脆就在马车里换回了女装。

    ***

    而在镇国侯府的庄子外,此刻正有三个人围着主院高高的围墙绕圈。

    沈明燕抬眸看了看面前的高墙,又转头四处打量。

    今日地头里农活儿少,奶奶黄氏便带着她和她娘李氏来找沈芙蓉。

    只是这镇国侯府的庄子,却不是她们想的那般好进。

    这主院大门外,有守门的门房一日十二个时辰把守,如果想进去,必须按规矩先呈上拜帖。

    她们把嘴皮子都磨薄了,才说动门房进去代为询问一番。

    本以为这回终于可以被请进门了,她还特意扯平了衣角的褶皱,不想却又被告知沈芙蓉不在庄子里。

    沈芙蓉怎会不在里面呢?

    沈明燕有点迷茫。

    村里人不是都说做了贵人的女人,就如同那被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虽然锦衣玉食,却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么?

    沈芙蓉为何不被束缚,还能如此自由自在?

    沈明燕正兀自出神,忽听奶奶黄氏急火火道:

    “你到底想出法子没有?咋一直磨磨蹭蹭瞎转悠?累的老娘腿儿都细了!”

    她娘李氏朝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口中轻声对奶奶黄氏道:

    “嘘……娘,你小声点,别等下让人听到了,我寻思着找棵树爬上去看看呢,可这院墙外面光秃秃的,连棵草都没有。”

    而且这里太大了,想不到镇国侯府只这一个庄子,就比她们的村子还要大上两倍。

    她们方才来时,险些被转得迷失了方向。

    “呸!怕什么?被发现了咋地?我们又没做杀人放火的恶事,还能被拉去砍头不成?

    竟然说芙蓉不在,那丫头不在这里,还能去哪?想诓骗老娘?他们还嫩了点儿!”

    黄氏嘴上说着不怕,声音却是放轻了不少。

    “都怪芙蓉那个死丫头,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却不知孝敬家里,还要我们巴巴上门来请,我沈家咋就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哟……”

    见奶奶黄氏又要嚎哭,沈明燕眉心紧蹙。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提议道:

    “奶,我身子轻,不如您和娘托我一把,我爬上去瞧瞧。”

    黄氏听后一拍大腿,“对呀,明燕指定能爬上去,李氏,你还磨叽啥呢?还不快过来将明燕给托上去!”

    李氏答应一声,过来和黄氏一左一右共同出力,将沈明燕费力往上托。

    本想来了之后要故作矜持的沈明燕,此刻也顾不上再装了。

    她提起平时舍不得穿,得知要来特意换上的心爱长裙塞到腰间,双手扒住墙,用力一蹬,便开始向上爬。

    她刚爬上墙头,便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在干嘛?”

    沈明燕回头一看,见是沈芙蓉从刚刚停稳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站在沈芙蓉不远处的那个车夫,此时正面色古怪的看着她们。

    她心神一慌,竟是直接从墙头上掉了下来。

    虽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沈明燕并不想在沈芙蓉面前先输了气势。

    她以惊人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去摸被摔疼的屁股的冲动,伸手拽下刚才被塞在腰间的裙摆,昂首挺胸,毫不示弱的回看向沈芙蓉。

    沈芙蓉瞧得嘴角抽了抽,虽然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不过还是开口问道:

    “你没事爬到墙头上干什么?”

    面前的女孩子虽是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裙,但不施脂粉的脸庞青春洋溢,妥妥的一枚俏皮可爱的邻家小妹,可是一开口却破坏了这份美感:

    “沈芙蓉,你好大的架子,没死都不知道回家去,还要奶和我们亲自来请你。”

    沈芙蓉听后眉心紧蹙一下,这丫头片子看起来比她还要小许多,却摆出个长辈的架势来训斥她,可见原主在家中过得到底有多憋屈。

    这时,一旁自见到穿着富贵的沈芙蓉后,竟是一下子失神呆愣的黄氏和李氏,被沈明燕的话唤回了神智。

    黄氏立刻一蹦三尺高,指着沈芙蓉就开骂:

    “你个死丫头,简直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哟,养条狗还知道亲顺家里人摇摇尾巴呢!

    老娘给你吃喝,给你穿的,你出息了就不认人了,哎呦,我沈家真是造孽哦,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沈芙蓉冷眼看向黄氏,见对方五十多岁模样,干瘦的脸上一双锐利的倒三角眼,此时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瞪着她。

    心中明了这就是原主那个尖酸刻薄的奶奶了。

    沈芙蓉冷笑一声,高声打断了骂个不停的黄氏:

    “当初你们既然把我卖了,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关系了,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是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黄氏的斥骂被打断,一看还是那个这么多年,被她吃得死死的懦弱丫头打断的,顿时一愣,而后瞪大眼睛,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哀嚎:

    “哎哟,不得了了啊,反了天啦!这丫头片子连长辈也敢叫板,天理难容啊,哎哟,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黄氏做梦也没想到沈芙蓉这么大胆,之前这丫头可是连跟她大声说话都不敢。

    黄氏提高嗓门开始大嚷大嚎,一副故意要招人来看热闹的架势。

第十八章 贪心

    沈芙蓉见此冷冷勾起唇角,嗓音透着寒意:

    “行了,我没空看你演戏,告诉你们,阎罗殿内我走了一趟,如今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再想欺负我的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若敢太过分,我自是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做出什么事可就怪不得我了。

    你可以陆续,我就不奉陪了。”

    话落,沈芙蓉便抬脚准备离开。

    一直站在不远处静观其变的李氏,却在这时候小跑了过来,“芙蓉,等一下。”

    李氏本想直接拦在沈芙蓉面前,可在触到沈芙蓉清冷的眸子后,她突然觉得好似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重大力道压在她身上,使得她堪堪站立在沈芙蓉的斜对面,脚就再也挪不动了。

    李氏感觉眼前的沈芙蓉变了。

    她脑海里还存有曾经沈芙蓉常年被婆婆黄氏打骂,整个人瑟缩的样子。

    可现在,从前的懦弱、胆小,已经在沈芙蓉身上寻不见。

    此时的沈芙蓉,身上自成一股很凌厉的气势,让人不敢再小觑。

    “芙蓉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咱家只是土里刨食吃的农户,当初我们将你卖给人当侍女也是情非得已。

    你看,明燕跟你差不多大,却整个人又瘦又小,说来说去,还不是咱家底子薄闹得!”

    眼见婆婆黄氏的强硬败下阵来,李氏不得不来软的,打上亲情牌。

    “得知你没有死,二伯娘和你奶、你爷都高兴的不得了。

    对了,还有你爹,你爹可欢喜坏了,若不是今日地头活儿多,你爹今日也就一块儿跟来寻你了。”

    李氏的话说完,沈芙蓉还没怎么样,沈明燕先不干了。

    “娘,你为何如此说呀?平日里你不是还说,我这是娇小玲珑,而沈芙蓉她是狐媚子,命硬克人么?

    而且今天地里根本就没啥活儿,是大伯他自己不想来的。”

    沈明燕气得直跺脚,开口就揭了她娘的老底儿。

    沈芙蓉虽然从小受尽苛待,吃了很多苦,但是她天生底子好,不管怎么风吹日晒,皮肤照样水当当、白嫩嫩。

    而这却是她沈明燕羡慕不来的,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平衡,常常因此产生挫败感。

    她娘也真是的,明知她最讨厌别人拿她和沈芙蓉比,这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吗?

    “诶你这孩子,到底在抽什么风?怎么净说些胡话呢!”

    李氏被沈明燕的话呛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这孩子平时精鼻子灵眼儿的,咋关键时刻不省事儿呢!

    她快走几步到沈明燕跟前,狠狠扯了扯沈明燕的衣袖,眼神警告地瞪了沈明燕一眼,又转头对沈芙蓉笑道:

    “你妹妹她不懂事,乱说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见沈芙蓉脸上扬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双震人心魄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她们,好似目空一切一般,却是并不开口接话。

    李氏压下心中慌乱,快速地看了旁边正惊愕望着她们的孙富贵一眼,一咬牙放低声音道:

    “芙蓉,想必你也听说了,现在外面都在传,侯府大公子是托了你的福,才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沈芙蓉听了秀眉一挑,“哦,原来是你们做的啊!”

    见沈芙蓉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李氏自觉来了底气:

    “如若不是我们在外传,说你仙子下凡这才救了大公子,侯府那大公子岂能留你一介农女在身边?

    你要知道,一个女子如果离了娘家,可就连一个依仗都没有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可没人能为你出头,到时可就追悔莫及了。”

    说到这里,李氏住了口,眼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沈芙蓉抿唇笑起来,仿佛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在眼前乍现。

    李氏微微的愣了愣,也跟着笑:

    “芙蓉,其实二伯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你肯跟家里重归于好,咱们一家人自是要拧成一股绳的。

    你看,你如今住着大宅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能眼睁睁看着家里人受苦不是?”

    沈芙蓉止了笑,好心情的问道:“依你们之见,我该怎样做?”

    李氏眼中精光一闪。

    这死丫头是原谅她们了吗?

    果然还是从前那个蠢货。

    她本想让沈芙蓉先将她们请进门,再徐徐图之,婆婆黄氏却在这时又跳了出来。

    “家里生你养你这么大,每年该给我和你爷、你爹的孝敬不能少,这银钱自是不能短的,逢年过节也不能少了四样礼。

    况且你也知道家中清贫,肉食荤菜不常有,像那些腌鱼、腊肉要定时给家里送些,家里有了肉食也能多开开荤。

    对了,还有米粮,听说这侯府的庄子上米粮果蔬之类的多得很,你看着抬些回家就成哩,另外家里还需要添置的家伙事儿……”

    黄氏一口气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心心念念想着从沈芙蓉这里哄着逼着先将东西落到手。

    她们家虽然有田有地,日子并没有多难过,但在这个家里肉食也是奢侈品,就连白米在她眼中都精贵的要命。

    既然芙蓉这丫头如今靠上了侯府大公子,合该好好孝敬孝敬她才对。

    李氏听得心在胸腔里乱跳,她咽了咽吐沫,小心翼翼地看向沈芙蓉。

    见婆婆黄氏狮子大开口,沈芙蓉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不由也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打起了小算盘。

    瞧着沈芙蓉现在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这样精美贵重的首饰料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穿戴的,想必是不将这些小财小物放在眼里的。

    听说那镇国侯乃是天子近臣,府中宴宴山珍海味,库里金银珠宝堆积成山,几辈子也花销不尽。

    靠别人接济并非长远之计,不如自己伸手将钱财往兜里装。

    她们与其在沈芙蓉这里要东要西,还不如让沈芙蓉想办法将她的一对子女也弄到侯府里去。

    到时,她们也能沾沾侯府的富贵,她的一对儿女也能像沈芙蓉这般,每日里享用山珍海味的美食,穿这绫罗绸缎的华贵服饰。

    想到这里,李氏虽觉得这时候说这些不妥,但受心中欲望的驱使,她还是挤上前在黄氏落声后,赶紧插话道:

    “芙蓉啊,听说镇国侯府的府邸甚是大,想必府中的奴仆管事也是无数,你看能不能求求大公子,让你堂兄南阳也进府中当差?

    还有你这妹子明燕……”

第十九章 震慑

    李氏说着,一把将沈明燕拽到跟前,并往沈芙蓉的面前推了推。

    “你和明燕自小一起长大,合该最是亲近才对,不如今日就让明燕留下来,以后好在这庄子上陪你。”

    还有一句话,是李氏没有说出口,却是她真正心中所想的,那就是:

    让沈明燕跟沈芙蓉一起伺候侯府大公子。

    在李氏眼中,沈明燕并不比沈芙蓉差什么,既然那侯府大公子能看上沈芙蓉,沈明燕自是也能得到大公子青睐。

    沈明燕被李氏推销似的拉扯到沈芙蓉跟前,本羞恼成怒,正要发火儿,在听到她娘接下来说的话时,却如一盏清爽的水浇灭心中的火焰。

    心里慰贴极了!

    是了,她从小就比沈芙蓉聪明、讨人喜爱,沈芙蓉能过这样金尊玉贵的日子,她为什么不能?

    故她也大睁双眼,满怀期待地看向沈芙蓉。

    沈芙蓉听到黄氏和李氏的话,不由地嗤笑一声,“果然还是要吸血啊!”

    她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耐着性子听她们扯这么久,就是想看看原主这一堆极品吸血鬼家人,到底能无耻到什么程度。

    果然,事实告诉她,她想象力有限,这些人的无耻程度却是无限的,她们的厚颜龌龊再一次刷新了她的三观。

    眼巴巴注视着沈芙蓉的沈明燕顿时脸一黑。

    沈芙蓉这是什么意思?

    赤裸裸的讽刺她们吗?

    李氏也讪讪的抬眸看向沈芙蓉,“芙蓉,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是觉得你奶和二伯娘的要求太多了些?你若是觉得为难,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不必了!”

    沈芙蓉一脸淡漠的看向李氏三人,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从你们绝情将我卖了的那天起,你们就应该明白——在我这里,你们什么也别想再得到。”

    李氏和黄氏明显愣了一下,一时间两人都没有想到沈芙蓉会这么说。

    倒是沈明燕最快反应了过来,“沈芙蓉,你是不是存心的!”

    她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沈芙蓉既然不打算跟她们重归于好,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害她们像跳梁小丑似的好笑。

    最重要的,是她刚刚升起的悸动,就这样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了,那才冒头的喜悦感顿时烟消云散。

    “是啊芙蓉,你如此作为可就有些不妥了。”

    站在一边的李氏脸色变了又变,将沈芙蓉再次重新打量了一遍,心里确定沈芙蓉是真的不一样了。

    这要搁在以前,沈芙蓉可是畏畏缩缩,气儿都不敢大声喘的,哪里这么大的胆子说出这种话?

    看来这人死过一次后,真的会心性大变。

    李氏沉声道:

    “哎,原本不该由我来教导你,不过我作为你的二伯娘,少不得要告诫你,做人做事,要懂得留有余地。

    不管到了啥时候,亲人才是最重要的,那是打不散,断不了的真情。”

    沈芙蓉闻言越发觉得讽刺:

    “你们今天来,不就是看我日子还好,想诓着从我这里得钱财拿好处吗?

    或者还想借我靠上镇国侯府?

    可如果哪一天我得罪了这些权贵呢?想必你们根本不会在乎我的生死,有多远就躲多远了吧?

    像你们这种薄情寡性,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的亲人。”

    沈芙蓉知道面前的人其实很好打发,只要给点甜头,再威逼利诱一番,她们便会乖乖离开,不敢再起什么小心思。

    今天这事闹大了对她没好处。

    庄子上的人可能会说她狠戾绝情六亲不认,也许还会因此惊动镇国公府,给她徒增麻烦。

    但是,她替这身子的原主鸣不平,胸口有熊熊怒火在燃烧,这家人一门豺狼虎豹实在欺人太甚。

    原主被活活逼死,生前死后都受尽了委屈。

    如今她们还想从她身上捞好处,她偏不让她们如愿。

    见心思被拆穿,黄氏也不掩盖了,“你这死丫头,莫不是叫你给家里送些东西就心疼了?我可是你奶奶,你咋就不能孝敬孝敬长辈?”

    “长辈?”

    沈芙蓉似笑非笑,口中吐出的两个字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们也配当我的长辈?

    你们对我做过什么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扪心自问,你们自己觉得配么?

    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必定连着旧账跟你们一起清算,绝不客气!”

    话说完,沈芙蓉再不看几人一眼,淡漠转身向庄院走去。

    已看呆了眼的孙富贵见了,连忙抬脚跟上。

    “天哟!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了你!”

    黄氏气得炸了毛,抖动着脸皮上去追赶着,就要抓扯沈芙蓉。

    沈芙蓉身后的孙富贵一回头,警示地瞪着黄氏,并有意无意地扬了扬,他手中那自方才就没有丢下的马鞭。

    黄氏顿时被震慑到,她脸色煞白,不敢再追,口中却不甘地叫喊着:

    “哎呦,我沈家真是造孽哦,生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沈明燕心中正憋着一股闷气,见此向着沈芙蓉的背影喊道:“沈芙蓉,你给我站住,你……”

    “明燕!”

    李氏皱眉看着沈芙蓉头也不回的背影,伸手拦住沈明燕,“别说了!”

    眼见沈芙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宅院前,沈明燕甩开了李氏的手。

    “娘,你拦着我做什么?你没见这沈芙蓉张狂成什么样子了?”

    沈明燕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她们的所有盘算全部落空,沈芙蓉这死丫头简直是油盐不进。

    “莫要急躁,我们先回去。”

    李氏眼中的阴霾显而易见,“回去再慢慢商议。”

    ……

    等黄氏、李氏和沈明燕回到家中,将她们去庄子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一家之主沈洪勇时。

    沈洪勇坐在炕梢上,啪嗒啪嗒的抽起了旱烟,一时间没有说话。

    “大哥,你看看你教导的好女儿。”

    沈芙蓉的二伯沈二林见女儿沈明燕眼睛都红了,心中不满,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沈芙蓉的爹沈大柱。

    沈大柱黝黑的脸微微一白,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黄氏的气还未消,拉过屋中木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呦,反了,反了,那死丫头还不如死了算了啊,简直跟她娘一样的贱胚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前任她揉捏的沈芙蓉,竟然敢如此对她。

第二十章 上吊

    听黄氏这会儿子连亡妻都骂上了,平日里在他娘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沈大柱,咽了口唾沫,小声地抗议道:

    “娘,晚晴人都死了,您还骂她做啥?”

    黄氏一听,眉毛顿时竖起来:

    “咋?那个贱蹄子死了就不能骂了啊?我们沈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上她这个瘟神,你现在还要为她跟我置气是不是?我当真是白养你了啊……”

    沈大柱哆嗦了半天嘴唇,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他向来最听娘的话,这次若是再顶撞,娘又要说他不孝了。

    不过想起沈芙蓉的娘穆晚晴,沈大柱眼里闪过一抹醉人的亮光。

    在他心里,穆晚晴是这世上最美最温柔的女人。

    尽管穆晚晴跟他时,已不是清白之身,但他为了留下她,对娘扯了这辈子唯一的一次谎。

    ……

    “……老大,你听到了没有?”

    这时,黄氏蛮横的尖利声音打断了沈大柱的回忆。

    “明儿你再跟我去那庄子上,不教训教训芙蓉这个死丫头,这死丫头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哩。”

    知道娘又在胡搅蛮缠,沈大柱没有吭声。

    听黄氏招呼大伯要去收拾沈芙蓉,沈明燕立刻来了精神,火上浇油道:

    “就是,堂姐也太忤逆不孝了,竟然连奶都敢顶撞,她还真把自己当侯府贵夫人了,呸,……”

    “行了!”

    沈洪勇将手中的烟袋锅在炕沿边磕了磕,抖掉里面的烟灰,“瞎唠瓜啥,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都这时候了,爷爷还要向着沈芙蓉,可沈芙蓉是根本就不会乖乖给家里送钱的。

    沈明燕紧抿着嘴,到底是没再往下说。

    听了这话,黄氏不愿意了,她横眉怒扫沈洪勇,“老头子,你咋和那个死丫头一个鼻孔出气!”

    沈洪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现在芙蓉那丫头出息了,我们对她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了。”

    黄氏一侧的眉毛挑起来,“咋地,难道我们就拿那死丫头没办法了啊?”

    “自然不是……”

    沈洪勇眸光微闪,眼角的皱纹微微堆起,“听说镇国侯府如今的当家夫人,不是大公子的亲娘,这不是亲娘就不是一条心......”

    “老头子你是说……”

    黄氏好像明白了什么,李氏听后也是若有所思。

    沈洪勇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

    “这全天下的婆婆,哪个儿生来不是磋磨媳妇的?到时芙蓉这丫头受了刁难,自然会知道没有娘家帮衬不行……”

    李氏闻言眼睛一亮,心中赞叹还是公爹有办法。

    别看婆婆黄氏平时咋呼的欢,事事冲在前面,逞尽了威风。

    其实这躲在背后,看上去老实憨厚的公爹,往往才是那个真正拿主意理事的人。

    如今沈芙蓉被公爹算计上,肯定是躲不掉了,只不知那侯府夫人是个什么心性的人。

    不过想也知道,能在镇国侯府那样的大府邸当家主事,定也是个有心机城府深的。

    ……

    而被李氏琢磨的镇国侯夫人张氏,此刻正跟其子萧君彦在房中密谈。

    “彦儿,你放心,母亲已经暗中跟定国公夫人通过气,这次皇后寿宴,定让萧天陌有去无回!”

    张氏坐在桌边,端起茶盏细品了一口茶,唇边泛起笑。

    “我还道他出息了,不想他竟然将秦小公子打伤了,从而激怒了定国公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君彦面露狰狞道,“您不知我每次看见他心里就憋气,他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凭什么事事都压我一头?”

    张氏冷哼一声,“不错,莫急,母亲和你姨母丽妃娘娘早晚会帮你除掉他,镇国侯府只能是你的。”

    萧君彦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真希望明日快点到来,我倒要看看,在宫里皇上面前,他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这话说到了张氏心里,她勾起嘴角,脸上满是得意的笑意。

    ***

    夜晚。

    京城城西的春风楼外。

    皎洁的月光下,一身黑色劲装的太子晏子风,正在一棵大杨树下徘徊。

    今日他收到线报,他的长姐晏凤珠可能就在这清风楼中。

    他抬眸望向不远处清风楼那灯火通明、嘈杂热闹的大门口,面色闪过几分犹豫。

    青楼自古是藏污纳垢的龌龊地方,他虽然很想找到长姐,但却并不想长姐是被从这种地方找到的。

    如果长姐真的沦落到此处,恐怕回宫之路将会千难万难。

    ...

    凤七看着不远处徘徊不定的身影,秀眉微蹙。

    怎的她去取东西的片刻功夫,她用来偷偷练舞的大杨树就被这少年占了。

    这少年瞧着眼生,应该是头一次来,估计是哪位来清风楼寻欢作乐的大老爷带的奴仆,瞧他这模样,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凤七抿了抿唇,看来,今晚她得再去重新寻一棵树来练舞了。

    这片刻功夫,晏子风已经想好,如果长姐真的在这清风楼里,那他一定要救长姐出火坑,并且会力排众议接她回宫。

    晏子风打定主意后,正要进清风楼一探究竟,转身却看到一个妙龄少女正向他款款走来。

    这少女眉黛春山,秋水剪眸,轻施粉黛的鹅蛋脸显得明媚动人,在月光的衬托下,宛如误闯凡间的精灵。

    晏子风哑然的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少女走到近前。

    又呆呆地看着少女越过他走到大杨树下,伸手抓住了树冠上垂下的红色丝绸带子。

    看到这绑在树上的红色丝绸带,晏子风瞳孔骤然一沉。

    他方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竟然连这样显眼的红色丝绸都没有看到,实在是太大意了。

    见少女伸手扯了扯丝绸带子,似乎在看结不结实,本欲立刻离开的晏子风停住了脚步。

    他顿了顿,还是出口劝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你又何必想不开呢?”

    过了好一会儿,凤七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她。

    敢情这少年以为她要上吊自杀。

    凤七转过身:“呃,你是在说我吗?我可没有想不开。”

    晏子风挑了挑眉,反问:“不是想不开?那你大半夜在这树下拽着绸带子做什么?难道还要跳舞不成!”

    凤七从善如流点头:“对啊,的确是要跳舞呀!”

    晏子风一滞,下意识上下打量了凤七一眼,目露同情之色。

    想不到这长得如花似玉的少女,竟然脑子不好使。

第二十一章 抢走

    凤七见晏子风不吭声了,便不在意地转回身,接着去解绑在树上的丝绸,并随口问道:

    “你是哪家的仆从?可是在等你家老爷?怎的不在偏堂等着,来这里做什么?”

    晏子风闻言心思一转,开口打探道:

    “你是这清风楼里的人么?我可否向你打听个姑娘?”

    凤七并不介意晏子风的不答反问,点点头豪气道:

    “自然是可以的,这楼里的姑娘们我熟的很,就没有不认识的。”

    晏子风心中一喜,忙问道:

    “听闻清风楼的老鸨前两日,从京畿带回来一个姑娘...”

    “你说的可是连翘?”

    凤七想了想,回道,“这半月以来,楼里新来的姑娘只有连翘一人。”

    想必就是她了。

    晏子风点点头,“这姑娘如今如何了?”

    “她是楼里的舞姬,现在已经开始挂牌接客了。”

    凤七瞥晏子风一眼,“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帮你递信。”

    听到“挂牌接客”几个字,晏子风面色有些黯然,他声音微颤接着问道:

    “她、她身上可有胎记?”

    凤七诧异地抬眸看着他,“有的,连翘手臂上有块灰色的火焰胎记。”

    “你确定没有弄错么?”

    晏子风急忙问道,“她身上可还有其他的胎记?”

    凤七摇摇头,肯定道:“没有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身上只有这一块胎记。”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实在是她上次点太背,不仅被魏小公子命人从马车上丢下来,回来后还被妈妈惩罚伺候楼中所有姑娘们沐浴。

    为这,玉筝她们一度把她当成笑柄,每日各种取笑她,害得她连练舞,都要偷偷躲到这偏僻处来练。

    她如今只盼望着花魁大选赶紧到来,她也好让楼中这些惯会逢高踩低的人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听了凤七的话,晏子风紧绷的心瞬时一松。

    母亲说长姐一出生,肩膀上就有一块淡红色的梅花胎记,这连翘胎记在手臂上,颜色也不对,肯定就不是了。

    凤七见此,面露狐疑之色,忍不住问道:“你是连翘的什么人?”

    眼前这男子长得人五人六的,莫不是个负心汉吧!

    “姑娘不要误会,我同她并无关系,只是听人说起过她,故才出于好奇打听一番。”

    知道了长姐并未在这清风楼中,晏子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看来,他寻姐之路还很漫长。

    凤七打量了片刻对方恳切神色,姑且信了。

    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身不由己的痛楚,真相如何又有什么重要,左右与她都无关系。

    一阵风吹过,被凤七解下来的红色绸缎飘扬飞舞,正好飘落到晏子风眼前,被晏子风一把抓到了手里。

    感受着手中如丝般润滑的绸带,晏子风深邃的眼眸中,闪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为防你想不开自尽,这绸锻我带走了。”

    “啊?哎,你这人,快把绸带还给我啊!”

    凤七追着晏子风跑了几步,再看到晏子风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之后,气得直跺脚。

    她真是点太背了,好心告诉了这少年连翘的情况,这少年竟然将她的绸带抢走了。

    那可是上好的丝绸缎带,是她为了滑落时显得飘逸,花了二两银特意买来的。

    墨色笼罩了一切,树影婆娑透出潜伏的涌动,虫动蝉鸣仿若是情人之间的呢喃长叹,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之中。

    凤七又往晏子风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不情不愿地转身回了清风楼。

    ***

    翌日,天光大亮,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今日是皇后寿辰,无论是各名门世家,还是市井小户,均都喜气洋洋地在门前挂上了红绸。

    四下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镇国侯带着两个儿子一早就进了宫。

    等侯夫人张氏也出府进宫赴宴后,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镇国侯府的后角门,将婢女汀兰也接进了宫。

    张氏进宫后,先与一众诰命夫人一同去了皇后的坤宁宫觐见。

    坤宁宫大殿阔朗,暗香浮动。

    余皇后一身雍容华贵的玄底织金翟衣,发髻上戴着攒珠累丝金凤,凤嘴里衔着一颗圆润透亮的红宝石垂在额头上,光华璀璨,甚是华美。

    见余皇后正含笑与几个诰命和宫妃们闲话家常,张氏同不远处的妹妹丽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定国公夫人。

    果不其然,人群中的定国公夫人不知说到何处,突然便抹起了泪。

    张氏起身凑过去,正听到在余皇后的温言询问下,定国公夫人将儿子魏小公子,被萧天陌打得至今下不来床的事情哭诉了一遍。

    张氏垂眸暗暗得意,这魏小公子又哪里是真的下不来床?

    不过是故意躺到今日,只为在皇后娘娘面前告萧天陌一状,出口恶气罢了。

    对此,她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众人都知她是萧天陌的嫡母,她如若不出言维护一番,会被别人所诟病。

    张氏想了想,适时开口道:

    “皇后娘娘息怒,定国公夫人息怒,陌儿他年纪小不懂事,因着他生母早亡,我家侯爷出于疼惜对他处处迁就,才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性子。

    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的胆大包天,下这样的重手打伤了魏小公子,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还请定国公夫人饶他这次,都说儿女错,父母过,也怪我没有教导好他。”

    一旁的丽妃接口道:

    “是那萧天陌不服管教,姐姐不必自责,彦儿也年轻,却是知礼的很,可见还得看自个儿。”

    定国公夫人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张氏和丽妃脸上转了一圈,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之色。

    这两人的话说得可就有意思了。

    张氏明面上是慈母之心,用心良苦替继子求情,实则还不是先撇清自己,顺便再往萧天陌身上泼盆脏水。

    丽妃更是直接以张氏亲子萧君彦和继子萧天陌做对比,告诉众人萧天陌乖张跋扈,性子不好,直接坏了萧天陌的名声。

    两人的话里处处含着软刀子,说是添油加醋都不为过。

    果然余皇后越加不悦:

    “京中子弟合该饱读诗书,明礼法、重情义,如此胡作非为,不将王法放在眼中,着实应该好好管教一番,否则当真无法无天了!

    宴后本宫便禀了皇上,请皇上降罪责罚,以服人心。”

第二十二章 贺寿

    余皇后说完,又转头对张氏温声道:

    “有道是慈母多败儿,你不可糊涂,若再狠不下心管教,有些毛病便再也改不了了。”

    “是,臣妇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张氏再次下跪行礼,低着头应下,将一个母亲的无奈和痛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余皇后微微一笑,“行了,起来吧!”

    这时有内侍到坤宁宫禀报,说御膳房已将宴席准备妥当。

    余皇后听后温和笑道:“既然宫宴已备好,诸位便随本宫一起赴宴如何?”

    张氏、定国侯夫人连忙随着一众诰命和宫妃们一起谢恩,众人浩浩荡荡一同往宫中寿宴所在的大殿走去。

    寿宴设在宫中最大的仙瑶殿,仙瑶殿是专供皇家举行宴会的地方。

    殿顶蟠龙藻井,檐角四周金描彩绘,殿柱又雕以飞龙云纹,格外的宏伟壮丽。

    众人在宫中统领太监的带领下鱼贯而入,依据座次入席。

    因着终于马上就能让萧天陌吃尽苦头了,张氏有种心潮澎湃在涌动,再看仙瑶殿便觉得格外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等皇上带着文武百官过来,众人齐聚一堂,寿宴便正式开始了。

    殿内宫乐奏响,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无数宫人手捧各色佳肴,在铺满了大红羊绒毯的殿中,匆忙而又次序的进进出出,一派盛世繁华的情景。

    等舞姬献完舞,百官及家眷便纷纷向上座的皇后祝寿并献礼。

    百官献上的贺礼自是名贵珍宝,琳琅满目。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珠光宝气,盈彩熠熠。

    在一个大臣献上万寿无疆的贺词后,萧天陌一脸从容淡定地走上前,提出要为余皇后作一幅贺寿图。

    余皇后在身边女官惜月的低声提醒下,已经得知了萧天陌就是定国公夫人告到她跟前的那个纨绔。

    因着不想在她的寿宴上扫兴,萧天陌又是一番诚心,余皇后便答应了萧天陌的请求。

    眼见萧天陌竟然主动站出来,要为余皇后作画,张氏心头一紧,一时愕然。

    待看到为萧天陌捧来绢墨的,是府中婢女汀兰,她更是吃惊地瞪大了眼,心道这贱蹄子是何时来的?

    上座的余皇后看到一身婢女服饰的汀兰后,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也并未往他处想。

    目光盯着大殿正中的萧天陌,张氏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在府中并未听说过萧天陌擅长作画啊?

    难道是他在背后偷偷学的?

    萧天陌何时变得如此有心计了?

    如若他画技好,因此讨了余皇后关心,那她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张氏的心高高提起,可只看了一会儿,她又将心踏实放回了肚中。

    只见殿前的萧天陌还未画两笔,便一会儿嫌绢不够细,一会儿嫌笔不顺手,就连宫中难得的好墨都嫌弃不够细滑。

    最后,更是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甩笔,溅了一旁的汀兰一身墨汁。

    张氏险些笑出声来,她知萧天陌素来不守规矩,不想竟然胡闹到皇宫中来了。

    这下余皇后一定更加厌烦他,宴后一定会严惩。

    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汀兰突然被萧天陌甩了一身墨汁,顿时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当场,一张俏脸一阵阵发白。

    完了,完了,大公子这下子可该如何收场?

    上座的余皇后已然黑了脸,她看了眼似乎受到了惊吓,呆呆站立的汀兰,到底心有不忍,便转头吩咐贴身女官惜月带汀兰下去换衣裳。

    汀兰看了眼萧天陌,萧天陌向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儿,汀兰得到指示,便乖乖低头随惜月下去了。

    此刻文武百官、后宫妃嫔与诰命夫人,皆齐刷刷地看向大殿正中的萧天陌。

    萧天陌淡定自若地接着执笔,最终画了一个简单的大寿桃,算是交了差。

    殿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众人望着不按常理出牌的萧天陌有些回不过神儿。

    还是镇国侯萧经年站起来上前请罪,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臣子顽劣不堪,方才失礼了,还望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萧经年说完,还转头狠狠瞪了萧天陌一眼。

    这个孽子,一天不闯祸就不消停。

    萧天陌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复杂神色,他无法对父亲解释通他是重生了,所以现在有些事情他还不能告诉父亲。

    御座上的皇帝晏世武不在意地摆摆手,让萧经年起来,“哈哈”大笑道:

    “无妨,这孩子也是一片赤心,何罪之有?”

    余皇后看了看身旁的皇帝,抿了下唇,到底什么也没说。

    罢了,她若现在便治萧天陌的罪,不仅会破坏了好好的一场寿宴,还会让人觉得她这一国之母借题发挥,不够大度。

    这萧天陌自是该罚,不过要等宴会结束之后。

    ***

    汀兰跟随女官惜月来到了后殿一间屋内换衣裳。

    后殿里静悄悄的,汀兰心中担忧萧天陌,频频望向门口处。

    惜月看得好笑,温声道:“我帮姑娘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姑娘便可以回去了。”

    汀兰点点头,顺从的随着惜月的力道褪下了外裙。

    汀兰比一般女孩要瘦些,皮肤却很白皙,此刻左边肩膀的雪肌上,一块淡红色的梅花胎记,就这样撞入了惜月的眼帘。

    胎记红艳夺目,在汀兰白白嫩嫩的肌肤上,非常的惹眼。

    惜月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她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愣住了。

    汀兰感受到了她的反常,诧异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惜月缓了许久,才压下激荡的情绪,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我看你肩膀上有块胎记,这胎记是从小就有吗?”

    汀兰腼腆地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些许蕴色,“嗯,出生时就有的,是不是很丑?”

    “不,我倒觉得贵气的很。”

    惜月看起来很高兴,“姑娘肤色这样白,还是穿这件桃色云罗裙更适合。”

    惜月说着,将手中那件普通裙衫放置到一旁,重新取来了一件华贵精致的长裙。

    汀兰不明白一块胎记有什么贵气不贵气的,待看到惜月重新取来的华贵衣裙,更是直接被吓了一跳。

    只见惜月手中展开的这件长裙上,绣着点点粉红色的桃花,花蕊上缀着珠玉,宽大的裙摆上用金丝银线纹着彩色的蛮禽长羽,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不行,这裙子太贵重了,我不能穿。”

    汀兰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第二十三章 公主

    惜月比起方才,略多了几分恭敬,闻言饶有深意道:

    “姑娘莫要推辞,别说是一件罗裙,就是再贵重的东西,姑娘也是当得的。”

    汀兰听得一头雾水,却也知推脱不掉,只得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你的美意,我自己来穿就好。”

    惜月答应下来,将衣裙放在汀兰面前,轻手轻脚的打起帘子走了出去。

    门外,两个小宫女正垂手侍立。

    惜月将其中一个小宫女招手叫到跟前,在小宫女耳畔低语了几句,小宫女点点头,转身飞快地向宴会所在的仙瑶殿跑去。

    惜月看着小宫女远去的背影,缓缓握紧了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

    她是余皇后的贴身女官,自然一早就知晓,大公主晏凤珠当初失踪的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公主一直杳无音讯,余皇后因此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想不到今日,大公主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

    余皇后借口从宴席间出来后,带人一路疾步来到了汀兰所在的后殿。

    待看到门口处正向这边张望的惜月,余皇后瞬间眼角泛了红。

    惜月也看到了余皇后,她紧走几步到余皇后面前,还未开口,便被余皇后激动得一把攥住了手腕。

    “惜月,她……这可是真的?”

    惜月感受到了余皇后的急切,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奴婢乃亲眼所见。”

    余皇后闻言,泪顿时涌了出来,“惜月,我们找到了,找到了,本宫可算找到她了,老天保佑,她真的没死,依然好好的活着……”

    当初是她没有护好女儿晏凤珠,这么多年不知多少个日夜,她为此失眠,为此心痛。

    只要每次一想起生死不明的女儿,她的心就跟着狠狠地痛一次,内疚自责的不得了。

    惜月连忙掏出锦帕为余皇后拭泪,“娘娘,大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无事,她若知道了一定甚是高兴,您还是快些进去见见她吧!”

    余皇后听后忙接过锦帕,自己拭掉了眼角残存的泪珠,“你说的对,我们母女好不容易团聚,应该高高兴兴的。”

    余皇后说着,抬起脚急不可待地向屋门口走去。

    惜月等人连忙跟在余皇后身后。

    屋中,汀兰正在铜镜前欣赏自己现在的模样。

    镜中的她本就眉黛春山,秋水剪眸,如今一袭华美粉裙将她的皮肤映衬地更加白皙,有种说不出的娇俏。

    汀兰不由抚上自己的脸颊,她长这么大,还从未穿过如此华贵的衣裳,从未如此精致秀美过。

    不知一会儿出去,大公子见到她如今这模样,会不会多看几眼?

    想到这,汀兰玉腮上浮起淡淡红晕,更是增添了数不尽的娇艳。

    这时,门口处有响动声传来。

    汀兰转头去看,见门帘被两个小宫女左右挑起,而一身盛装的余皇后在群仆簇拥下迈步进了门。

    皇后娘娘不是在仙瑶殿过寿么,如何来了这里?

    汀兰心中诧异,却不敢表现出来,只疾行几步来到余皇后跟前,弯身就要跪地叩首。

    余皇后一把托住了汀兰的手臂,“好孩子,快起来!”

    汀兰心道余皇后好生和善,刚直起身,却见余皇后忽然又向她逼近一步,面容之下隐忍着激动,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汀兰半张小嘴,还未完全回过神,又被余皇后一脸激动和欣喜的抱住。

    只听余皇后声音颤抖着说道:“珠儿,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母后找你找得好苦……”

    母后?

    难道?

    汀兰心脏一滞,眼泪忽然就汹涌的淌出了眼眶,她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这余皇后可能是认错了人,不过却勾起了她的心酸苦楚。

    她从小没有娘,虽然被镇国侯带回府中安顿,却也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也是最近多亏了大公子萧天陌,她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汀兰忍住满腔心酸的感觉,哽咽着出声道:“皇后娘娘,您许是认错了人。

    民女是我家侯爷在外领回府的孤女,虽然父母早亡,却也是有父有母的。

    不过民女能不能请求您,不要治我家大公子萧天陌的罪?他方才在殿上并不是有意冒犯皇后娘娘的。”

    余皇后此刻爱女在怀,心已软成了一滩水,岂又有不答应之理?

    她一面抬手拉开汀兰的衣领,细细看了看那处胎记,一面连声应道:

    “好,珠儿说不治罪,咱们就不治他的罪,稍后母后便遣人知会那定国公夫人一声,让她将此事作罢。”

    汀兰虽不知这里有定国公夫人什么事,但是见余皇后答应了,还是立马喜笑颜开,“多谢皇后娘娘!”

    余皇后看过汀兰肩上的胎记,已确定了是爱女无疑,又接着道:

    “珠儿,你听着,母后没有认错,你是母后的长女,是当朝的大公主,想必你是被从前的养父母收养了,你告诉母后他们家宅原本在何处,母后这就派人去查。”

    汀兰听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竟然是公主,是龙子凤女。

    她依言将从前的父母住处告诉了余皇后,然后呆愣愣看着余皇后遣了人,快马加鞭去调查。

    又呆愣愣听着余皇后打发人去仙瑶殿告诉皇帝:她饮多了酒,不回宴间了。

    直到被余皇后牵着手领到一处华丽的宫殿里,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非常的不真实。

    她竟然会从一个小小的婢女,毫无预兆的突然就成了尊贵的公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

    今日,张氏的好心情一直保留到宴后。

    虽然余皇后自离开后便未再回席,但余皇后向来言出必行,出口的话轻易不会更改。

    故散了宴席后,张氏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远远缀在定国公夫人身后,打算等着皇上治了萧天陌的罪,她暗暗看一场大戏再走。

    果然,定国公夫人并未随其他诰命夫人离宫,而是径直去了余皇后的坤宁宫。

    并且在不久后,张氏便看到常跟在余皇后身边的女官惜月,快步去到了御前参拜。

    惜月在御前不知是说了些什么,随后便请走了镇国侯萧经年和大公子萧天陌。

    张氏见此不由暗喜,竟然连她家侯爷都叫走了,看来这回余皇后是动了大怒,定是会狠狠处罚萧天陌的。

第二十四章 不甘

    因见连镇国侯也被叫了去,张氏有些犹豫地止住了脚步。

    她若跟去,被侯爷怀疑别有用心就不美了,还是回府中等消息比较稳妥。

    思虑妥当,张氏正要转身先一步离宫,却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她扭头去看,发现是去而复返的惜月正向她疾步走来。

    她不解地挑起眉头,看惜月走到近前,忙摆出和善笑容,“不知是有何事?”

    惜月笑回道:“镇国侯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张氏有些不解,左右不过是让萧天陌受罚,她家侯爷已然去做见证,为何连她这个妇道人家也要叫过去?

    张氏虽然纳闷,还是立马随着惜月向坤宁宫走去。

    皇后传召自然是不可不去的。

    等张氏到了坤宁宫,并未如愿看到受罚的萧天陌,反而见大殿中一片欢声笑语。

    见到张氏到了,上座的余皇后高兴招呼道:

    “快过来,这次能寻到大公主,你们镇国侯府可是立了头等大功。”

    大公主?

    大公主不是十多年前就失踪了么?

    如今竟然找到了?!

    张氏忙抬眸去看,一眼便瞧见了,此时正端坐在余皇后身侧,周身华贵打扮的汀兰。

    “这、这...”

    张氏吃惊地过了头,就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从小在她们府中长大的卑微婢女,竟然是当朝尊贵的大公主,这怎么可能?

    简直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张氏还未从吃惊中缓过神来,就听上座的余皇后接着道:

    “大公主方才为萧天陌向本宫求情,这萧天陌虽是从前做下了糊涂事,却也助本宫寻回了大公主,功过相抵,本宫也就既往不咎了。”

    “谢皇后娘娘!”

    看到萧天陌上前谢恩,张氏又转入了下一轮的惊愕。

    竟然不责罚萧天陌了?

    她瞪大眼睛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定国公夫人。

    只见定国公夫人此刻脸色异常难看,灰败中透着一丝晦暗之气,听到余皇后的话后,却是吭都未吭一声,显然是早已接受了这般结果。

    张氏心头甚为不甘,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明明只差一点萧天陌就能被治罪了。

    可汀兰竟突然成了大公主,萧天陌也成了助余皇后找回爱女的恩人。

    萧天陌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久后,太子晏子风得到信息也赶了过来,随太子一起进殿的,还有余皇后派去汀兰养父母家宅查探的人。

    果不其然,宫中人寻到了汀兰养父母的邻舍,证明了汀兰是被那家人所收养。

    并且在那家已经房屋倒塌,杂草丛生的遗迹里,挖出了汀兰小时失踪那日身上所戴的金项圈。

    这下子,汀兰是当朝大公主的身份更加确定无疑。

    就连与众臣商讨国事,不能立即过来的皇帝,都特意命人先一步送来了各类名贵赏赐。

    ***

    张氏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府,回了主院用了盏香茶,才渐渐定下心来。

    同在屋中的镇国侯萧经年倒是心情愉悦得很。

    他激动地来来回回不停踱步,突然拍手大喊:“好!好啊!”

    张氏微微挑眉:“不就是汀兰成了公主么?又不是我们侯府有人升官加爵,瞧把侯爷您高兴的!”

    萧经年不满的回头看张氏一眼,

    “妇人之见!

    后宫素来与朝堂密不可分,虽说如今皇上圣体健安,可太子和贤王的明争暗斗有目共睹。

    我们若想在这暗潮汹涌下明哲保身,就得有站得住脚的筹码。

    如今陌儿助皇后娘娘寻到了爱女,太子就得念我们镇国侯府的恩情,在形势不利的时候,我们自然便进可攻,退可守。”

    萧经年越说越高兴,不由叹道:

    “陌儿虽说平素爱胡闹,却也不是什么都乱来,正色用起功来,也知进退守礼法,不是全无长处,看来是我平时对他太严苛了。”

    张氏最听不得萧经年称赞萧天陌,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侯爷说的是,我们陌儿如今也懂事不少,对了,侯爷,我正要同你讲呢,陌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岁,侯爷觉得我娘家侄女儿秀娴怎么样?

    秀娴她不仅样貌好,性子也温顺,妾身觉得跟陌儿很相配,我们也能亲上加亲。”

    萧天陌现在已成人,她不方便伸手管太多,如若能将自己的娘家侄女儿放到萧天陌院中,那岂不就是将萧天陌捏在了她的掌心里?

    “秀娴?”

    萧经年闻言眉头微皱,脑海中闪过一抹还算清丽的身影,他犹豫道:

    “说亲是大事,总要陌儿自己情愿才好,这件事还是等我与陌儿商议后再谈。”

    萧天陌是他的嫡长子,娶妻自然要慎重,最好是娶一个对他仕途有助力的妻子。

    张氏就知道萧经年不会轻易应下来,故也不气馁,只道:

    “侯爷说的是,不过妾身想过两天将秀娴接到府中,好好陪妾身住几日,秀娴素爱莲花,妾身想让她住在清莲苑。”

    清莲苑离外院萧天陌的院落近,到时她再制造机会,让秀娴和萧天陌来几次偶遇。

    都是干柴烈火的年轻人,她就不相信萧天陌不受美色的诱惑。

    萧经年颔首,“后宅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张氏恭敬应下,暗自勾唇一笑,笑容中布满了阴谋算计。

    ***

    顺利将汀兰送到了余皇后身边,未让太子一派同镇国侯府像前世一样反目成仇。

    又间接化解了魏小公子的事情,萧天陌也舒了口气。

    解决了这件紧要的事,接下来他就要为另一件大事做谋划了。

    姑且不论接下来这件事,对于其他人的命运所产生的影响如何,就其本身对他来说,已经是需要他足够重视的了。

    因为它改变了他前世后来的日子,甚至害得他不得不孤独终老。

    想到此,萧天陌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披上外袍后,疾步向门外走去。

    他得去找谷先生商议商议。

    谷燕行谷先生自从上次,被他从魏小公子手中救下后,就甘愿认他为主。

    谷先生谋略过人,总是能一语点破梦中人。

    在很多事情上给了他不少难得的良计,助他扭转乾坤。

    只不过谷先生并未接受随他回府的建议,而是坚持住在过去的小院,仍然还以算命先生示人。

    他有了烦心事,便习惯去谷先生的小院坐坐。

    他们两个说是主仆,更像是一般的朋友相处。

    此事事关重大,他提前同谷先生商议好,也能早做应对。

第二十五章 争夺

    皇后的寿辰过去不久,京城百姓又迎来了另一桩盛事——花魁大会开始了。

    花魁大会是京中有名的盛会之一,也是那些青楼妓馆替自己楼中的姑娘扬名的手段。

    夺得花名的姑娘不仅自身身价倍增,等闲银钱难会一面。

    姑娘所在的青楼妓馆也会跟着名声大噪,从而广增在这一行的影响力。

    花魁大会如期而至。

    而这一次的花魁大会就在城西的一处露天大舞台——花台举行。

    花台已被精心布置过,此时台前围满了人,显得格外的热闹,也格外的喧嚣。

    余重楼和一身男装打扮的沈芙蓉就站在人群后。

    自从上次余重楼助沈芙蓉脱身后,就时常来聚仙楼听沈芙蓉说书。

    在空暇时候也会请沈芙蓉一起喝茶、聊天,一来二往,两人便越加熟稔起来。

    今日听沈芙蓉说起要来看花魁大选,余重楼二话不说就跟了来。

    此刻一个个妙龄美貌名妓们,轮番登台表演,可谓是龙争虎斗、竞相争艳,都想压倒群芳夺得花魁。

    “好!好!好!好啊!……”

    台下的人们连声叫好鼓掌,人潮中传出一阵阵的欢呼和喝彩声。

    闭目听完台上一名美貌歌妓抚琴唱完一曲,沈芙蓉赞叹道:

    “真如天籁之音,美哉,美哉啊,这声音要是去说书,可就没我吃饭的地儿了。”

    不得不说,这些来参加花魁大会的姑娘们,才艺的确都非常出众。

    余重楼此刻靠着一棵大树,正望着台上出神,闻言看向一脸赞叹之色的沈芙蓉,眉眼间顿时挂满了温和的笑意。

    他们此时站在背光处,绚烂的阳光照不到脸上,可即便如此,静静站在人群后的沈芙蓉,却还是很醒目。

    他想,如果沈先生不是大男人,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那他一定是会心动的。

    “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余重楼在心中默默加了句:哪能和你相提并论。

    沈芙蓉听了眉梢微挑,揶揄道:

    “咦,你要跟来我还以为是想看美人呢,你们这些贵公子不是自诩风流不羁的么?什么时候这样高风亮节了?”

    面对沈芙蓉的调侃,余重楼面不改色:

    “沈先生可莫要听外头的流言,我可不是什么放浪形骸、风流不羁的纨绔。

    我虽表面上看起来风流,可实际上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洁身自好的很。

    如若我有了倾心的女子,定会娶她为妻,一辈子只全心全意的爱她一个人,永不变心!”

    余重楼说得郑重,沈芙蓉眸色深了深,不禁有些动容。

    她最羡慕那些爱到穷途末路,至死不休的伴侣,这样一心一意,至死不渝的忠贞爱情,不知她能否找得到?

    沈芙蓉此刻突然很想告诉余重楼,其实她是女的,不是什么先生。

    只是话在嘴边转了转却又咽下去,最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

    须臾,一个舞艺精湛的姑娘结束了表演,沈芙蓉向花台四周看了看,始终没有寻到凤七的身影。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凤七可是很在乎这次花魁大选的,又怎么会不来呢?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余重楼见沈芙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关切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沈芙蓉点点头,“确实不太对劲,我去后边看看,你在这等我。”

    她说完,转身向不远处的阁楼快步走去。

    刚才她已听人说过,这阁楼是供来参加花魁大选的姑娘们休整的地方,凤七如果来了,一定在里面。

    “沈先……”

    余重楼见沈芙蓉转眼便跑得不见了踪影,不禁摇头失笑,只能依言等在原地。

    ***

    沈芙蓉进了阁楼,向人打听后,很快找到了凤七所在的房间。

    凤七正蹲在墙角崩溃大哭,见到沈芙蓉后立刻扑过来抱住了她。

    “沈姐姐,怎么办?我表演用的衣裙被人毁坏了,一会儿可还怎么上台?”

    见凤七俏脸上满是泪痕,沈芙蓉忙安慰道:

    “别哭了凤七,眼睛哭肿就不美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七闻言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渐渐止住了眼泪,话音中尚带着几分抽噎道:

    “我一直在后院练舞,方才进来准备换上衣服,突然发现自己的长裙被人弄坏了。”

    凤七说着,将被毁坏的长裙拿来给沈芙蓉看。

    这是一袭艳丽的红色长裙,本就天生明媚的凤七,配上这样瑰丽的衣赏一定很美。

    只是如今长裙的裙摆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看断裂处好像是被发簪等尖锐物品用力划坏的。

    “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干的,马上就轮到我上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凤七抽抽噎噎地说着,心里急得不得了。

    现在她已经完全想都不敢想夺得花魁的事了,她想的只有待会上台时要如何收场。

    参选花魁的名额有限,这次清风楼的鸨母本是想让别的姑娘来参选的,是她千求万求才获得了这次机会。

    如若她不能够完成表演,不仅鸨母定会惩罚于她,她也再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

    “别急,让我想想。”

    沈芙蓉秀眉微微皱在一起,认真思虑起来。

    这条长裙大概从脚裸处一直划开到了膝盖那里。

    这要是在现代,她肯定就会把裙子通过撕开的方式,直接开到大腿根处,秒变旗袍效果,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可这里是古代,凤七要表演的又是那样特别的舞,显然这样做并不实际。

    眸光微转间,视线落在西墙挂着的箭囊上。

    沈芙蓉顿时眼睛一亮。

    ……

    片刻后,箭囊里的十来支翎羽箭,箭尾变得光秃秃的。

    而本该粘在箭杆后部的箭羽,此刻全部被移到了被划坏的长裙上。

    既巧妙地遮住了不整齐的缺口处,又让长裙看起来更加艳丽光亮。

    凤七从沈芙蓉手中接过长裙后,便迫不及待地穿在了身上,满满都是激动之色:

    “沈姐姐,你太厉害了,居然想出了如此精妙的法子,这红裙简直比以前还要漂亮。”

    沈芙蓉微微一笑,“好了,快准备准备一会儿上台吧!”

    凤七用力点点头,赶紧坐到铜镜前开始梳妆挽发。

    她会好好表演才艺,不辜负沈姐姐的期望,也让暗地里破坏长裙的那个人看看,她凤七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第二十六章 反转

    同和凤七在一家青楼的玉筝,此刻正在花台上表演。

    她身穿黄色罗裙,一条绿色织锦腰带,将她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她弹奏的声音宛然动听,时而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水;

    时而轻柔炫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五彩蝶,宛如天籁之音。

    过了许久,曲子结束,玉筝在一阵热烈的叫好声中,缓缓站起身走下了台。

    玉筝的丫鬟晴儿立刻迎上前,为她披上了披风,“姑娘弹得可真好!姑娘花容月貌又如此多才多艺,这次花魁的名头非姑娘莫属!”

    玉筝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口中却回道:

    “莫要如此说,大选尚未结束,到底谁能胜出还不得而知。”

    “姑娘过谦了”,晴儿道,“现在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只有另外两个姑娘和咱们楼中的凤七还未表演,而那凤七又哪能比得上姑娘?”

    这话说到了玉筝的心坎上,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畅意的笑。

    那凤七真是不安分,既然私底下偷偷练习那种古怪的舞,妄图要超越她。

    那舞虽怪异,却不能否认很精彩,所以她才会用发簪划烂了凤七的裙子。

    她本也是名门贵女,却偏偏从云端跌入了泥泞。

    她绝不允许这泥泞中再有人比过她,踩在她的头上。

    “咦?这都轮到凤七了,怎么还不见她上台?”

    晴儿惊讶地低语声,唤回了玉筝的心神。

    玉筝看了一眼空空的花台,心中暗暗冷笑,凤七的衣裳被损毁,是不能上台表演了,今年的花魁一定还会是她。

    玉筝正暗自得意,忽听人群中传出一阵嘈杂声。

    她诧异抬头,正好看到花台上空,一身火红衣裙的凤七从天而降。

    凤七的三千发丝挽出灵动无比的凌云髻,黛眉高挑,斜插入鬓,本就冰肌玉骨,被一身红裙称得越加美艳夺目。

    待看清凤七衣裙的裙摆上,那随风飘扬舞动的翎羽时,玉筝脸色大变。

    她以为凤七在情急之下势必会乱了套,没想到凤七竟然想到了用翎羽来变装这样绝妙的法子。

    只见凤七将身子缠绕在一条飘逸柔软的绸缎里,悬在半空中飞舞、旋转,演绎出一个个变幻莫测的优美舞姿。

    她的腰边系着一串银色小铃铛,铃铛随着她的舞动在风中“叮当”作响,广袖翩然间,优美的宛如飞天仙女。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神被迷。

    “好,好啊!”

    “这姑娘是哪个楼里的,跳得可真好!”

    “今日没有白来一趟,可大饱眼福了。”

    ……

    台下的众人太惊艳了,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夸赞叫好声。

    “凤七,好样的!”

    沈芙蓉鼓掌鼓得手都红了,她都没想到凤七表演得会这样精彩。

    这舞是她以现代的绸缎舞,和凤七做了一番改编而成。

    她们还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飞天舞。

    飞天舞虽然看上去柔弱唯美,可其实每个动作都需要坚韧有力。

    在各种高难度动作轮番上阵下,还能够练得这样行云流水,可见凤七是下了苦功夫的。

    见沈芙蓉这样卖力为台上的姑娘拍手助威,余重楼弯起嘴角,好笑地看着她,正要说些什么,转眸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余重楼不由一愣:“他怎么来了?”

    沈芙蓉听到后,转头好奇问道:“谁?谁来了?”

    余重楼向两人的左前方努努嘴,“这人可来头大,你猜他是何人?他可是当朝的太子殿下,我的表兄。”

    太子、太子吗?

    太子竟然也来了?

    沈芙蓉诧异地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名一身贵气的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丰神俊逸,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侍卫,站在人群中显的格外突出。

    原来这就是太子啊!

    一下子见到纯天然活生生的皇位继承人,沈芙蓉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她很是好好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

    长得还不错,也的确有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

    太子晏子风看着台上飞舞旋转的凤七,星辰一般的眸底满满都是晶亮璀璨的光芒。

    原来这姑娘没有骗他,红绸真的是用来跳舞的,还跳得如此出尘脱俗,灵动美丽得好似那丛中彩蝶。

    又看了片刻,晏子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他事务繁忙,刚才经过这里看到高空中熟悉的面孔,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在这里耽误得够久了,如果再待下去会误了大事。

    凤七在高空中舞动着转过身,正好看到了晏子风离开的背影。

    是他!

    凤七手一抖,险些从空中掉下来,幸亏她又及时得稳住了。

    好险!

    凤七暗吁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少年,她都莫名感觉心跳好像有些漏拍。

    听到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叫好声,凤七凝神接着舞动起来。

    不久后,凤七的飞天舞跳完,双手拽着飘逸的红绸轻盈落在了台上。

    今日的结果不言而喻,凤七一出场就惊艳众人,自是夺得了花魁这个称号。

    凤七从花台上下来后,激动地提着裙摆直奔沈芙蓉跑过来,“沈...沈大哥!”

    待看到和沈芙蓉站在一起的余重楼后,凤七差点咬到舌头,话锋一转将本要出口的“姐姐”,直接换成了“大哥”。

    喊完还冲沈芙蓉眨眨眼,一副她很聪明求夸奖的样子。

    沈芙蓉不由一笑,真心赞道:“凤七,你刚才跳得真好!”

    凤七越加喜笑颜开,“这还要多谢你,对了”,凤七向前一步,声音压低了一些:

    “你托我卖的那些脂粉,昨日就已经全部卖出去了,这脂粉甚是细腻,涂抹上去让皮肤又白又嫩,还能遮瑕,楼里的姑娘们都特别喜欢。”

    “这么快就卖光了?”

    沈芙蓉眼睛一亮,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那些脂粉是她自己做的。

    青楼的姑娘们喜欢涂脂抹粉,浓妆艳抹,她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托了凤七帮她代销,果然没让她失望。

    这下她心里就更有底了,以后她再捣鼓些桃花膏、玫瑰油、百花露之类的,保准能赚一大笔银子。

    凤七和沈芙蓉说得高兴,以至于都未觉察暗处正虎视眈眈瞧着她们的玉筝。

    玉筝阴冷的视线从两人的身上收回,垂眸思虑了片刻,转身快步离去。

第二十七章 爱财

    凤七和沈芙蓉的谈话虽然压低了一些声音,却也并未避讳余重楼。

    余重楼听说沈芙蓉还卖脂粉,不禁诧异问道:“这脂粉也是沈先生你那表妹做的?”

    他去聚仙楼听书时,发现那里多了好几样清爽可口的小菜。

    询问了店小二才得知,是沈先生的表妹供销给酒楼的。

    据店小二所言,沈先生这表妹很不一般,能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餐食来。

    还卖给了他们酒楼好几个方子,如今都成了酒楼最大的特色菜。

    只是他们并未见过沈先生的表妹,一切买卖都是沈先生帮忙牵桥搭线。

    现在知道沈先生的表妹还会自制脂粉,余重楼对这位表妹越发的好奇了。

    听了余重楼的问话,沈芙蓉眸光一闪。

    “正是,我那表妹因出身贫苦,又遭遇变故,故爱财如命,每天为了赚钱绞尽脑汁,我这当兄长的也不得不帮帮她。”

    沈芙蓉心虚的瞟了一眼余重楼。

    她光顾着高兴了,差点被这货看出她的爱财之心,她也只能往她那并不存在的“表妹”身上推了。

    余重楼点点头,赞许道:“沈先生的表妹还真是心灵手巧。”

    他突然很想见见沈先生这位神秘的表妹。

    他想,对方一定是个秀丽端庄、蕙质兰心的姑娘。

    这样想着,余重楼又抬头看了沈芙蓉一眼,只是不知沈先生的表妹和沈先生长得像不像?

    一旁的凤七听余重楼夸赞沈芙蓉的表妹,不禁抿嘴笑起来。

    她自然知道沈芙蓉的表妹并不真实存在,只是她不会说破就是了。

    对于余重楼,她也并不陌生。

    余重楼也是打小便混迹京城的贵公子,在她还是清风楼头牌的时候,在一次诗会上余重楼还曾点她献过舞,她也得过他不少赏钱。

    凤七担心余重楼不停追问这事,沈芙蓉会不自在,故转移话题道:

    “咦,沈大哥和余公子为何会在一起?你们早就相识吗?”

    “我和沈先生虽相识不久,却已是知己好友。”

    余重楼抢先回道,“沈先生乃是性情中人,我二人一见如故,我恨不能与他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兄弟。”

    沈芙蓉诧异地看了余重楼一眼,没想到余重楼会这样看重她。

    她心下一暖,接口道:“相识不易,我们虽然没有结拜,但意气相投,还有凤七,我必会真心待你们,希望我们能做永远的知己好友。”

    凤七也激动地说道:

    “好!人生难得一知己,日后不论沈大哥和余公子你们谁有难,我凤七必倾力相助。”

    “这话应是我说才对”,余重楼同样兴致勃勃,“本公子在京城这地界,虽说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总有几分薄面在,日后你们若有事尽管开口……”

    三人一番畅谈过后,关系增进了不少。

    又兴高采烈地聊了片刻,之后清风楼的鸨母来寻凤七,三人便各自告辞了。

    ***

    回到京郊的庄子上,沈芙蓉见左右无人,便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鼓囊囊的包袱来。

    这是她一早就备好,准备随时跑路用的。

    沈芙蓉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将里面一个看起来并不值钱的妆奁匣子拿了出来。

    这妆奁匣子里原本装的玉镯子、珍珠宝石头面、金丝点翠西番莲钗等名贵的金银首饰,已经被她掏了出去,换上了几支坚硬轻巧的简单小簪子。

    她潜意识里,并不想带走属于这庄子上的任何贵重物品。

    打开妆奁匣子,沈芙蓉在夹层里摸了摸,掏出来一沓银票,顿时喜得见牙不见眼。

    她擦着口水把这些银票数了一遍又一遍。

    随后她又从怀中掏出今天新得的几张银票,和那些银票放在一起,轻轻地塞了回去。

    接着把妆奁匣子收进包袱里,将包袱又妥善放置到了床榻底下。

    做完这一切,沈芙蓉坐在床榻上,舒舒服服地晃悠起了脚。

    等她存够了钱,她就离开这里,然后找一个好地方,开个脂粉铺子。

    想想自己以后开铺子、赚大钱发大财的好日子,沈芙蓉喜上眉梢,可谓是贼开心。

    她相信,在古代她也可以靠经济头脑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想到不久之后就会离开这里,沈芙蓉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起了四周。

    说起来,她该感谢将她留在这里,好吃好喝养着的萧天陌,感谢这庄子上的每一个人。

    如果不是他们,她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别说赚钱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她想她离开后,一定会在某个午夜梦回时想念这里的。

    不过她毕竟只是这庄子上的一个过客,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忘了她。

    想到这,沈芙蓉不禁哼唱起来:

    “忘了她

    就像忘了一个疤

    就像忘了谎言的心疼

    背叛的挣扎

    忘了她……”

    “沈姑娘,你回来啦?”

    沈芙蓉正唱得抒情,十月推门走了进来。

    她是来给沈芙蓉送饭的。

    “沈姑娘,你唱的这是什么曲子?”

    十月将拎着的食盒放到桌上,将里面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种曲儿,真好听!”

    沈芙蓉在十月摆盘时,就坐到了桌前,听后笑起来:

    “这是我们那里的曲子,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教你唱。”

    十月以为沈芙蓉口中的“我们那里”,是指沈芙蓉以前所在的村子,故诧异道:

    “想不到那种偏僻地方,还有如此动听的曲子。”

    知道十月是误会了,沈芙蓉笑了笑并未解释,而是问道:

    “十月,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十月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第一个陪伴她、照顾她的人,她们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挺舍不得十月的。

    十月已经习惯了沈芙蓉的天马行空,便不在意地回道:

    “如果哪天姑娘要走,那就把我也带走吧!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行走江湖,做一代女侠。”

    见十月只当是玩笑,并未将她的话真正过心,沈芙蓉垂眸开始好好吃饭。

    算了,等会饭菜都凉了。

    十月原本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又没有凄苦的身世,怎么可能跟着她离开呢?

    等以后她发达了,再多回来看看就是了。

    沈芙蓉打算好了一切,但是她没有想到,她想走,却也是不容易的。

    翌日,又到了沈芙蓉去聚仙楼说书的日子。

第二十八章 美味

    沈芙蓉一早便梳洗打扮,换上男装,乘坐马车来到了城里。

    今日聚仙楼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热闹。

    门口处人来人往,将整个大厅内都挤的密密麻麻,每一处角落都是人声鼎沸,喧闹之极。

    等两个身姿婀娜的唱曲儿姑娘下去后,便是沈芙蓉说书的时刻了。

    沈芙蓉今天讲的是蜂仙的故事。

    她一拍桌案上的惊堂木,缓缓开口道:

    “话说,有那么一个落魄书生,深夜在寺庙里读书,今儿却不如往常一般,只因一位绿衣姑娘推门而来……

    ……两人一夜欢好,从此绿衣姑娘夜夜都来……”

    沈芙蓉开口的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台下众人聚精会神听了片刻,慢慢便好似身入其境一般,脸上都是痴迷的表情。

    沈芙蓉见听众们起了兴致,她嘴角一弯,淡淡一笑,更加专注地讲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进门的一行人。

    萧天陌今天来聚仙楼,是被人硬请来的。

    请他的,是上次被他打得起不来床的魏小公子。

    定国侯府自上次在皇后宫中,得了皇后的告诫后,便起了和萧天陌修好之心。

    毕竟定国侯府的大靠山太后已故,而萧天陌的新靠山余皇后正如日中天。

    所谓鸡蛋不同石头碰,定国侯府众人思来想去,便将家中小纨绔魏小公子从床上提溜了起来,踹出门让他来给大纨绔萧天陌当吃喝兄弟。

    吃喝玩乐本就是魏小公子的强项,故他也没有任何不满,乐颠颠地就来找萧天陌了。

    魏小公子想得明白,兄弟不兄弟的,他给萧天陌当个小弟总是没有问题。

    起码他和萧天陌狼狈为奸后,萧天陌也不会再揍他了不是?

    见到魏小公子和萧天陌一行人,聚仙楼的店小二忙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位公子里面请。”

    看了看周围热闹的场面,眼见一楼大堂基本就没空位,皆是坐的满满当当,萧天陌英眉微挑。

    瞧着萧天陌皱了眉,魏小公子忙道:“楼下如此熙攘嘈杂,我们还是去楼上吧!”

    店小二一听,连忙点头称“是”,并哈着腰将一行人领到了楼上。

    众人也未去单独的雅间,而是挑了一张二楼边,正对着说书高台的桌子坐下。

    这里视线极好,望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听着说书先生的唱作俱佳,也别有一番滋味。

    魏小公子殷勤地请萧天陌做主点了酒菜,店小二又端上来几样茶点,几人便也随着众人听起了书。

    萧天陌正觉得楼下的说书先生,莫名的有几分眼熟,忽听魏小公子喊了句:

    “嗳,这是什么味道?”

    萧天陌转回头看了眼捂着鼻子,远远的躲到了一边儿的魏小公子,随后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是一股浓浓臭味中,又夹着饭香的味道,味道浓烈刺鼻,让人上头。

    “咦,原来是那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

    东瞄西瞅的魏小公子最先发现了这味道的来源,他伸手指着隔壁一桌:

    “他们吃的那是什么?这也吃的下去?小爷还以为是哪家茅坑没盖好,味道散出来了呢!”

    萧天陌顺着魏小公子的目光望去,只见隔壁一桌的两个男人,正对着面前一盘豆腐样的东西大快朵颐,还流露出一副口水三千尺的模样。

    萧天陌眸光微动,魏小公子已看得一脸嫌弃。

    他继续向后躲了躲,“他们是不是饿疯了?这种东西也能吃吗?”

    这时,被唤来的店小二疾步来到了几人跟前。

    他见萧天陌、魏小公子几人,齐齐盯着隔壁桌上那一盘东西,恍然大悟,随即解释道:

    “几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酒楼的新菜式,叫做臭豆腐。

    你们别看这臭豆腐闻着臭,吃着却甚是香,这可是我们说书的沈先生家里祖传的手艺,别家没有,整个京城就只有我们一家能买到。”

    “臭豆腐?”

    魏小公子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禁向点小二求证般问道:

    “这是新菜式?爷怎的没有听说过?真的好吃?”

    店小二肯定点头:

    “甚是好吃!这臭豆腐以臭为美,如今可是我们酒楼最大的招牌菜!要不几位公子也试试?”

    “试试就试试,论吃小爷就没怕过谁!”

    魏小公子这回不躲了,他一掀衣摆做回了桌旁,“给我们这桌也来一盘!”

    “好嘞,您稍等!”

    店小二手脚麻利,只片刻功夫,就给萧天陌、魏小公子他们这桌也上了一盘臭豆腐。

    魏小公子看着面前炸得金黄蓬松的臭豆腐,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唾液。

    可闻着这又臭又香,两种极致混合的味道,他又有些犹豫,便探声向同桌的几人问道:

    “不知这个臭豆腐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不如我们一起尝尝?”

    另几个公子立刻一脸嫌弃的直摇头。

    倒是萧天陌对这种新鲜事物并不排斥。

    他在魏小公子伸筷的同时,也夹了一点臭豆腐放到了口中。

    咀嚼细品了几下后,一种独特香味在舌尖上炸裂,萧天陌不由眉头舒展,一种难言的惊奇在他的眼神之中迅速弥漫。

    想不到这种闻起来臭臭的豆腐,竟然如此酥软芳香,味美可口。

    “嗯?!”

    魏小公子吃过后,也是发现了宝藏般,他双眸陡然圆睁,左右招呼道:

    “你们都来尝一尝,这东西可是美味,吃上一块唇齿留香,这味道,这口感,绝了!你们要是不吃的话,我可一个人全包了!”

    听魏小公子说得热闹,另几位公子忍不住好奇,也纷纷开始上前品尝。

    等吃过后,同样是一脸喜悦,大为赞叹。

    “这口感莫名其妙,却又刺激无比!”

    “真是好东西啊!”

    “确实是美味!”

    “聚仙楼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连楼中的说书先生都能和大厨比。”

    ……

    几个贵公子被臭豆腐征服之后,又接连点了四五盘上桌,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

    萧天陌淡然品着茶,扫了几个发现新大陆似的贵公子一眼,将目光投向了楼下的高台上。

    他现在,对这个既擅说书,又能做那种奇特臭豆腐的说书先生充满了好奇。

    故静下心来,想听一听这说书先生在讲些什么。

    台上,唇红齿白的说书先生正抑扬顿挫的说道:

    “……话说有一晚,书生一时兴起,偏要绿衣姑娘唱一曲,绿衣姑娘推脱不过便唱了,可却未想到,巨大的危险也随之而至……”

第二十九章 撞上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在天一亮,绿衣姑娘离开后,这书生忽闻院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呼救声。

    他立刻寻声而往,却见有只巨大的黑蜘蛛逮住了一只绿蜂。

    想来,这不知藏在何处的大蜘蛛,是被歌声吸引而来到了庙中……

    ……书生赶忙救下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绿蜂。

    这绿蜂以身投墨,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谢”字,之后从那半开的窗户飞走了,从此,绿衣姑娘再也没有来……”

    讲到这里,沈芙蓉醒木一拍,“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好!好!好!好!”

    “真是精彩绝伦啊……”

    ……

    在阵阵拍案叫好声中,沈芙蓉从容走下了高台。

    她并没有在大堂中久留,而是径直出来,打算从聚仙楼后门离开,去春风楼找凤七。

    自从凤七当上花魁后,她的脂粉生意越加好起来。

    沈芙蓉高兴之余,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她要离开镇国侯府的庄子,出来开铺子。

    她的脂粉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以后清风楼以及其他青楼妓馆的那些姑娘,自然就是她的忠实顾客。

    只是开铺子说来简单,其实要准备的很多,并不十分容易。

    不管是买还是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以她如今的财力,估计只能在不算繁华的地段开一间小铺子。

    她必须要精挑细选,寻个地段好又价格便宜的店面。

    而且铺子要经营运转起来,没有人怎么行呢?

    总不能什么都是她一个人全干吧?

    她还要再招请两个女伙计、账房啥的。

    凤七倒是个不错的帮手,只是她最多给青楼的姐妹们带带货,也不可能去店铺帮忙,再说春风楼的老鸨也不会同意啊。

    看来这事还不可急躁,毕竟她也没开过铺子,若想当日日数银两的逍遥地主婆,还是要更加小心稳妥一些才行。

    就在沈芙蓉一路埋头苦思,穿过走廊,走到转角的柱子前时,突然有一只手臂伸出来,拦住了她的路。

    沈芙蓉心里顿时一惊,难道是上次那肥头大耳,想要把她献礼给别人的恶霸?

    哼,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当姑奶奶好欺负不成?

    沈芙蓉心念一动,立刻提膝就往那拦路人身下撞去。

    没料到对方反应极快,身子朝后一滑,就完美的避开了沈芙蓉的偷袭。

    沈芙蓉不甘地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而又魅惑的双眼。

    竟然是萧天陌!是她刚穿来时,抱上大腿的那金主!

    她差一点闯了大祸!

    沈芙蓉转身就跑,结果刚迈出去两步,下一秒就被萧天陌拎住了后衣领,并被一把拽了回来。

    沈芙蓉跑又跑不了,只能面上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可是乌黑的眼珠,却像算盘珠儿似的滴溜溜乱转。

    她不确定萧天陌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

    想到自己现在是一身男人的打扮,萧天陌不一定是认出了她,也许是认错了人。

    沈芙蓉又强作镇定,用粗狂的男嗓音先声夺人斥道:

    “哪里来的浪荡子?不知道我是这酒楼的说书先生么?怎么如此没有礼数!”

    沈芙蓉身上散发出一股无所畏惧的气势,一通话显得气势十足。

    她心里暗暗希望萧天陌冷冷说一句“误会”,或者什么都不说便直接走人。

    却没想到萧天陌低笑两声,竟然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她逼近。

    沈芙蓉退无可退,只能背靠柱子抬头看他,“你、你要怎样?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怎么做到的?”

    萧天陌眉头微微挑了挑,自上而下打量了沈芙蓉一眼,伸手将沈芙蓉圈顾在柱子和自己的中间。

    他低下头靠近沈芙蓉,男子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芙蓉虽说活了两世,可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

    她的小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萧天陌呼出的灼热气息,扑散在她的颈间。

    “什、什么?”

    沈芙蓉觉得萧天陌的眼眸深邃的如同旋涡,只恨不得将她瞬间吸附进去,她感到自己出口的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说什么?我不、不明白。”

    萧天陌沉沉的目光看着沈芙蓉,微扬的语调透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不明白?你不会真以为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吧?

    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你这样子可以装扮,可这声音变成如此是如何做到的?嗯,不如你说来听听。”

    哎,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眼睛可真毒。

    不过看出来,就看出来呗,别一言不合就来个壁咚。

    不,是柱咚。

    搞得她险些真有了恋爱的感觉。

    知道被识破了,沈芙蓉反而脸不红心不跳了,腹诽了好一会儿,她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萧公子别见怪,我眼拙,刚刚没有认出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见萧天陌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沈芙蓉又乖乖巧巧的回答起了刚才萧天陌的问话:

    “我曾经跟一位江湖艺人学过变声术,因此说话时能变成男声。”

    说到这,沈芙蓉不禁又怀念起了她在现代的日子。

    在现代,她是一个可盐可甜的声优,说白了就是配音演员。

    在配音界,她们声优虽不是身怀绝技,一直以来也只能躲在幕后工作,却可以无缝切换各种角色的声音,让人瞠目结舌。

    因为有这个技能在,她才敢这么自信的女扮男装,来聚仙楼当说书先生。

    “原来如此。”

    听了沈芙蓉的解释,萧天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沈芙蓉刚要放下心舒口气,不想萧天陌眯起眼,神色不明地看向她,又接着问道:

    “不过,据我所知你并未入过学,可方才听你说书倒是文采斐然,这也是跟江湖艺人学的吗?”

    沈芙蓉听了,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尼玛,一个一个都是送命题啊!

    一旦回答不好,萧天陌不就知道原主被她换芯了吗?

    这还了得?

    沈芙蓉深深地看了萧天陌一眼,轻轻一叹,这可是你逼我的。

    她抬起头,主动靠近了萧天陌一些,呼吸之间两个人气息相互缠绕。

    迎着萧天陌的视线,她红唇微启,“你是不是吃臭豆腐了?”

第三十章 来劲

    她对臭豆腐情有独钟,聚仙楼的臭豆腐又是她创制出来的。

    虽然萧天陌刚才在她耳畔说话时,仅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飘过,还是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

    萧天陌一滞,下意识松开了圈着沈芙蓉的胳膊,在自己手心上哈了口气。

    “有那么大味儿吗?我只吃了一口。”

    嘿嘿!

    见计谋得逞,沈芙蓉在心里狞笑一声,面上却一派温柔贤淑:

    “其实味也不大,只是我鼻子比较灵,对气味很敏感。”

    萧天陌听后看了沈芙蓉一眼,比起刚才略多了几分不自然,“听说这臭豆腐是你的手艺?”

    沈芙蓉莞尔一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萧天陌点了点头,“虽然闻起来有些许臭,味道却也不错。”

    听萧天陌夸奖她的臭豆腐,沈芙蓉来劲了:

    “这臭豆腐闻起来臭,但吃着却很香。

    如果把它们用竹签串上几块,再沾上辣酱,撒上孜然,那才叫一个地道,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辣酱是什么?”

    萧天陌听得一脸茫然,“孜然又是什么?”

    “呃,是…”

    沈芙蓉很痛恨自己的多嘴多舌,“是我自己给调味起的名字。”

    说完这些,沈芙蓉乖乖地不吱声了。

    她怀疑她今天出门没带脑子。

    多说多错,她要淡定。

    可她淡定,没撑过三秒。

    “萧、萧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回庄子上。”

    萧天陌半拉半拽着沈芙蓉的袖子,带着她往前走。

    沈芙蓉就这么由着萧天陌拉着她走了几步,感觉画风怪怪的,便开口道:

    “萧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好像不太好。”

    见萧天陌转头看向她,一双眼眸如千尺寒潭,幽暗深邃。

    沈芙蓉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她默默扯回了她的袖子,然后反手拉住了萧天陌的衣袖,细声细气道:

    “我是说,这样才对。”

    萧天陌勾起嘴角,眼里的趣味一闪而过,“如此甚好。”

    ……

    两人出了聚仙楼,上了一辆豪华的大马车,赶车的,是萧天陌的贴身小厮顺子。

    顺子见了相携而出的萧天陌和沈芙蓉两人正满脸惊诧。

    又听萧天陌说要去庄子上,他顿时想起了那日,孙富贵托他带给萧天陌的话来。

    他连忙将孙富贵的话对萧天陌复述了一遍,又请罪道:

    “大公子恕罪,是顺子疏忽了,顺子知错!”

    萧天陌看了一眼身旁的沈芙蓉,淡淡道:

    “行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知道我的规矩,再有下次,你自己便去领罚吧!”

    顺子忙恭敬应道:“是!”

    沈芙蓉在一边没吱声,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说许庄头答应的那么痛快呢,原来是打算暗地里偷偷派人给萧天陌送信。

    转而想到庄子上的马车还在巷口等着,沈芙蓉赶紧告诉了萧天陌。

    萧天陌便让顺子过去知会一声,让庄子上的马车自己回去。

    等顺子回来,他们也出发向庄子行去。

    马车上,沈芙蓉见萧天陌静静靠在软榻上,目光并不落在她的身上,只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又琢磨起了开铺子的事情。

    她今天本来打算去找凤七的,却不想偶遇了萧天陌,不得不提前回庄子上,看来只能等下次再找凤七商议了。

    她正想着,忽听萧天陌的声音传过来,“听闻前几日,你家里有人来过庄子上?”

    前几日?

    沈芙蓉想了想,猜测萧天陌是问的上次,她名义上的奶奶黄氏、二伯娘李氏几人,来庄子上找她的事情。

    她不明白萧天陌是何用意,便轻轻点头应道:“是来过。”

    萧天陌颔首,“听说你未让人进门,还将人给赶走了?”

    萧天陌一定认为她很忤逆不孝吧!

    沈芙蓉闻言身侧的手不安地动了动,随即垂下了眼眸,

    “我不会再认她们是我的家人!”

    此刻萧天陌的双眼清澈透亮,没有一丝的杂质,“人言可畏,难道你不怕被人扣个不孝的罪名?”

    瞧着认真问这话的萧天陌,沈芙蓉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

    最后她一咬牙,偷偷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然后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凄楚说道:

    “怕又如何?那家里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自从他们狠心把我卖了的那一刻起,那个家里的人就已经和我没有一丝关系了。”

    含泪说完,沈芙蓉微微低头,一副被伤透心的模样。

    尼玛,刚才下手太狠了,肯定掐紫了。

    “你既不在意,便无甚可怕的,只要你自己心中清楚就好。”

    萧天陌看起来没有什么不满,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赞同之色。

    在前世,他就已经打探清楚了沈芙蓉的底细,也知道沈芙蓉的家人对她做的那些,并不善良的事情。

    所以现在沈芙蓉说不认那些人,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眼睛余光瞄见萧天陌的样子,沈芙蓉放下了心。

    看来是不会逼她认亲了。

    那她要不要把她想离开的打算告诉萧天陌呢?

    沈芙蓉暗暗思忖。

    当初她留下时,就跟萧天陌说过,等时机成熟,她就会自己离开。

    想来她说与不说,对萧天陌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就到她走时再说吧!

    不过她在萧天陌的庄子上住了这么久,衣食住行都是拜萧天陌所赐,合该对他感谢一番。

    沈芙蓉正想着说点什么,向萧天陌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却听萧天陌又向她问道:

    “方才在聚仙楼,你讲的那个故事中,后来的绿蜂便是绿衣姑娘吗?”

    沈芙蓉有一瞬的愣怔,而后扬起一丝笑容,原来萧天陌也爱听这种狐仙鬼怪的故事啊!

    “没错,绿蜂就是绿衣姑娘,这是一个人与妖相恋的故事。”

    萧天陌点点头,又问:“为何结局是绿衣姑娘不再来了?”

    沈芙蓉回道:“人妖殊途不同归,人与妖之恋是为世不容的,所以他们注定最后不能在一起。”

    萧天陌显然对这个结局不太满意:

    “结果竟然是这般不尽人意?既然知道不能在一起,绿衣姑娘为何又要来找书生呢?岂不是徒增烦恼?”

    沈芙蓉讶然,只是一个神话爱情故事,萧天陌竟然会较真。

    她想了想,认真回道:

    “也许绿衣姑娘虽是知道人与妖之恋为世不容,可她因痴爱,已经心生执念,哪怕最终为情而亡也是甘愿的吧!”

    萧天陌听后眉头微皱,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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