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疑心
沈芙蓉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道迟疑。
沈南阳的嘴唇动了动,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那时石头次次阻拦我,迟迟不肯离开军营。后来他还亲口对我说:如今的京都城已由贤王掌政,你不如与我一起弃暗投明,为其传递消息,来日新帝登基,也能谋个一官半职。”
“我念及妹妹恩情,始终真心相待,故而从未动摇半分,不想妹妹就这么看我?”
沈芙蓉望着他,语气平缓:“你别多想,我是担心另有隐情,所以要查个清楚!”
十月有几分无语地说道:“夫人不是那个意思,你那么激动干嘛?”
沈南阳眼神狐疑,堆笑着说了句:“妹妹莫怪,我只是怕妹妹被小人蒙蔽,心里焦急……”
随后,他又一脸正气的补了句:“我所言,句句属实!”
沈芙蓉点点头,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十月笑眯眯的把他送出营帐。
刚一回到营帐,十月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不见,朝沈芙蓉低声问:“夫人,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刚才沈南阳离开时,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她只觉得他的眼睛,看似正气温和,却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沈芙蓉的面孔,带着一点辨不明了的复杂:“我不会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况且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还有很多疑惑。”
为什么石头会突然背叛她们?为什么又会轻易对沈南阳泄露这个秘密?他又怎么会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很难探查到。
虽然沈南阳真的表现的非常良民,但她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他不太对劲。
或许只有找到石头本人,才能搞清楚答案。
十月默默点头,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可是她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这边沈南阳正慢慢的走回自己住的营帐,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他知道沈芙蓉还不信任他,可是没关系,他会用他的“真诚”一步一步打消她的怀疑。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况且,石头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沈芙蓉永远不会发现真相!
***
被沈南阳以为死了的石头,此刻正躺在一张方形大床上,昏迷不醒。
看着他昏迷不醒,一直这么躺在床上,背他回来的桃夭伤心极了。
她原本打算等他死了,就好好的埋了。
正好她上次捉来喂的小野雌鸽,被她养的奄奄一息了,她准备让他们埋在一起。
她土堆都刨出来了,可床上这人有顽强的求生意志,愣是不死。
小野雌鸽死了后,她等了几宿,都没有等到他死。
无奈,只能先将小野雌鸽烤了吃了。
要是他一直昏迷的话,也是一个大问题,她给自己捡了这么个累赘回来,她很悲伤。她当时还真是手欠多管闲事!
桃夭这么想着,手上还是不由自主地将山叶和野果调制出的浆汁,用勺子舀了放入床上的石头口中。
她当初救下落入陷阱的石头,见他全身是伤,她不忍心再看,便将他从头到脚裹了一遍。
此时他全身上下都是布条,除了嘴巴,只露了一只眼睛,还有,一对鼻孔……
将碗里的果浆汁尽数喂到石头嘴里,桃夭拍拍手站起身,想着家里存的野果不多了,不如出去采一些。
怕石头在她不在的时候起热发起高烧,她特意在石头脸上堆放了三袋子冰块。
做完这一切,她便拎起墙角的竹篓子背在背上,安心出了门。
这会儿山上长的野果不多,桃夭找了许久,才找到一捧鲜红色的山莓。
她将路上摘的可以驱除蛲虫的黄荆缠在腰上,闻着荆叶的芳香,向山道另一边的林子深处走去。
一路走走停停了许久,她猛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行舟!
桃夭忙隐身在一棵大树后面,忍不住向外多看了一眼。
只见行舟拿着一根棍子,对着草地上面,随着风吹的方向横扫一下、竖扫一下乱抽,嘴里还念念有词。
桃夭嘴角颤了颤,他这是在抽风?
强劲的棍风一声声呼啸而过,桃夭默默转身,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然离开。
她不想再继续跟他纠缠不清,她已经换了一张脸,也已不是当年那个眼里只有他,娇俏又可爱的桃夭。
如今的她仿若历尽沧桑,看透世俗身心疲惫的老妪,余生只想安安静静地隐居在这个山谷里避世。
她对他已经没有了恨,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因为关于她现在的一切,她统统都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他们还是不要再见了,最好连偶遇也不要!
桃夭脑海里飞快的思索着,同时转身快速离开。
结果下一秒,她还是被发现了。
“等一下!”还没等桃夭反应过来,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
心下暗叹自己运气不好,麻烦总是自动找上门!桃夭没有回答,向着树林深处跑去,乌发在风中飞舞。
行舟的脑子有一点懵,方才仿佛是心有所感,他无意中一撇头,竟然在丛林间见到了久寻的身影。
他唤了两声,“公主!公主!”
然而对方似乎没有听见,而且脚下还加快了脚步。
见人朝树林跑过去了,行舟生怕跟丢了,一口气提起来,脚下健步如飞。
林子里光线并不是很好,很快前面的人便不见了踪影。
行舟停了下来,左右张望,企图找出刚刚追寻的人影。
突然心生异兆,他想也不想,下意识的猛地回头。
在他的身后,站了一个人影,正是刚刚他一路追着的女子。
“真的是你!”
行舟跑到苦苦找寻的人儿面前,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人人都说军营里那个毁了容的女人是公主晏凤珠,可他不相信,他有一种感觉,他见过的那个真正的公主就隐匿在这九雁关,可他又一直找不到人,所以情绪一度很低落。
在这之前,他用尽了办法,想要将真正的公主找出来,告诉大家真相,可是都一无所获。
没想到,今日公主竟然主动送上门,来到他眼前?
行舟抬起头,眼神灼热的看着桃夭:“你知道吗?军营里有人冒用你的身份,她在冒充你!”
桃夭眼里的笑意像有雾气遮蔽,不甚清晰,她缓缓问道:“冒充我?”
第三百六十三章 冒充
行舟重重点了一下头:“对,是一个被大火烧毁了容貌的疯女人,萧君彦萧侯爷将她带到了军营,现在大家都认定她是大公主。”騄
怪不得,她说晏凤珠疯疯癫癫的是如何逃出密室的,原来是萧君彦带走了她!
没想到这萧君彦早就识破了她假公主的身份,藏这么深,还真是有心机。
桃夭冷笑道:“看来,他们都知道了。”
沈芙蓉还有萧天陌,他们都知道她是假的吧!
行舟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说道:
“是!大家都以为是真的。你快跟我回去,向大家说明真相。大军马上就要班师回京了,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回京?就算她能回到皇宫,也不过是做一只笼中鸟。她是养鸟的,怎么会甘愿做别人的雀?!騄
桃夭冷嗤一声,“呵呵,她爱回就回好了,谁爱当谁当,我不稀罕做公主,每日困在深宫之中十分没有意思。”
“可是……”
行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咽了口吐沫,“你得去揭发她啊,怎么能任由她骗人呢?”
面前女人的眼神深邃了,“揭发她?我没有这个本事的!”
见行舟迷惑不解地望着她,桃夭突然贴近了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
“我要说她才是真正的公主,是我把她脸皮剥下来的呢,你信吗?”
听清她的话,行舟惊骇得向后退了两步,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騄
“吓到了?知道害怕了就离我远点!”桃夭冷笑说完,转身要走。
她的裙角飘起完美的弧度,裙边却如利刃一般,从那丛丛青草前划过,带下一片片飞舞的残叶。
行舟在她身后有些不安的踌躇着,片刻又追上来,呼吸带着急促。
“你骗人,你一定是骗人!你是不想回去对不对?所以才把自己说的那么凶残来骗我?”
他颤声说道,不可置信地看着桃夭。
“不行,你得跟我回去,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回去会遇见危险。”
行舟突然拉住桃夭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跟前带,他的力气那么大,好像害怕下一秒这个女人就会消失似的。騄
“保护我?你已经失去了资格!”
桃夭的眸光转暗,眼神深不可测,冷冽的目光扫向行舟,沉稳的声音中浸透着决绝。
“放开!你回去,以后不要再找我,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更是冰冷异常,犹如一柄锋利的冰刀,直横在了行舟的身前。
行舟不明白,眼前的女人为什么总是让他怀疑,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可他明明在京城才和她初相识。
他遇到的是像钢铁一样既冷又硬的不信任,可他并没有就此退却,反而像是表决心一般,将她圈在怀中的方寸之地,沉声说道:
“没有我的允许,你别想再离开。”騄
他眸光仍旧紧紧的凝视着桃夭,鼻尖充斥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种奇异的气味,就像是一脚踏入软绵绵的沼泽,不禁让人越陷越深。
桃夭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对她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使人不住地沉沦,她早已忘记挣扎和反抗。
“公主,不要再任性了,跟我回去好不好?”行舟浅笑道,深邃的眸子里镀上了一层柔光。
这声“公主”,让恍惚间忘了今夕是何夕的桃夭愣在原地。
她仿佛恢复了片刻的理智,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眼前这双仿佛装满星辰的眼眸,轻声细语:
“我的竹篓方才掉落了,你帮我去拿回来吧。”騄
行舟转身去看,果然看到一只不起眼的竹篓,正安安静静地躺落在丛林之间。
“我这就去拿!我这就去拿!”
他以为她想通了,满心欢喜,可他刚一转身,后脖颈就挨了一闷棍,眼睛瞬间一黑,就昏了过去。
呦……瞧着多清瘦一人,实则重得要死。
桃夭将被她打晕的行舟,挪到一棵大树下,把他倚着树放好。
这时,一条小青蛇从她的左袖中钻出来,盘踞在她的肩膀上,吐着鲜红的信子。
桃夭又快又轻地准确按住青蛇想要飞窜而出的脑袋,“不行!他,你不可以咬,一会儿我去给你找别的吃的。”騄
听到桃夭的话,小青蛇委屈的发出一声“嘶嘶的低鸣”,挪了挪身子,跳进了草丛,朝着她摇头摆尾了两下,自己去觅食了。
桃夭捡起不远处的竹篓,将散落在地上的红果尽数放回竹篓中。
转头看了眼昏迷的行舟,她想了想,又去附近找了一些硫磺撒在他周围,防止毒蛇虫蚁靠近。
默默地做完这一切,她便转身离开了。
……
行舟是被山间的尖嘴蚊子叮咬醒的。
他感觉浑身痒痒的难受,抬起胳膊一看,上面多了几个被蚊子咬的大包。脖子上、脸上也痒痒,应该也被咬了。騄
他使劲挠了挠红包,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公主!
行舟噌地从地上弹跳起来,边跑边喊,四处搜寻方才所见女子的身影。
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人。她又直接消失了!
行舟狠狠敲了自己脑门几下,无奈,只能心情沉重地先回了军营。
***
昏黄的天空中一抹残阳,带着别样的凄凉,落日的余辉将整个大地渲染的肃穆而又无比诡异。騄
沈芙蓉正立在一方土丘之上,看着远方,黎夜玉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后守护着她,两人的身影被西边残阳的余辉给拉的长长的。
突然,远处的峡谷有阵阵歌声传来:
“哎呀我的天儿啊,
破鞋漏脚尖儿啊。
老师让我交学费啊,
我说等两天儿啊……
没钱我光脚丫儿啊,騄
外面飘雪花儿啊……”
沈芙蓉凝神细闻,眉目惊潋而起:“你可有听见歌声?”
“听见了,但似乎不是寻常民谣,而是一种比较新奇的语调。”黎夜玉转问道,“夫人听过这首曲子?”
沈芙蓉语出惊人道:“这是我教十月唱的。”
黎夜玉惊愕住,不知想到了什么,脑际轰然一震,喊道:“夫人的意思是?下面唱曲的人是十月!”
“不是她,也和她脱不开关系!”
沈芙蓉说着,带头下了山丘,向峡谷冲了过去,黎夜玉亦匆匆跟了上去。騄
第三百六十四章 暗算
峡谷的通道时而宽,时而窄,整个峡谷变得寂静,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寒风,之前的歌声也停止下来。鴹
她们在通道里走了一百多米,发现狭窄的峡谷里布满了白骨,有动物的,也有少部分人的骸骨,看得人毛骨悚然。
黎夜玉看着满地的骸骨,朝沈芙蓉沉声说道:“夫人,小心,这里这么多的骸骨,可能有危险。”
沈芙蓉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她和黎夜玉一时心急就追了上来,没有通知其他人,如果遇到困境,也就没有援兵。
越往里走,越是荒凉。
“夫人,我们现在还要继续往前走吗?”黎夜玉凑近沈芙蓉低声问道。
沈芙蓉也是一顿迟疑,前面固然有危险,但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线索,如果现在就这样回去,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十月和璃儿了。
这时,一阵风吹过,耳边出现了一个细微却又略显空灵的女子声音:鴹
“此身非汝,命局已定。求生弃死,皆是违逆……”
二人抬眼望过去,只见峡谷深处,一个面裹头纱,身形纤细的女人骑在马上,背对着她们缓缓前行。
“十月!是你吗?”
回过神后,两人连忙追上去。
追了好久,沈芙蓉都快被黎夜玉拖着走了,总算是没有追丢。
前方的马儿停下,黎夜玉将沈芙蓉拦在了后面,自己上前,朝马背上的女人兴奋道:“十月,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眼前的女人与十月的身形十分相似,个头也相仿。鴹
黎夜玉径直冲上前拉住了她,掀开了她裹着的头巾。
可头巾之下,是一张陌生的脸。
黎夜玉瞪大双眼,还未反应,只见眼前女人的嘴里突然吐出了一团绵长的烟雾。
青白色的烟雾,将黎夜玉那张英姿飒爽的脸笼罩起来,一股异样的气息沁入鼻间,她只来得及转头看了沈芙蓉一眼,便无力的倒下。
沈芙蓉见此变故,大惊失色,踉跄着向后退去。
眼角余光瞥见从暗处又钻出来十几个人,她立马也学着黎夜玉刚才的样子,假装晕倒在了地上。
显然她的骚操作,惊呆了众人。鴹
只听一个男声一脸懵逼地问马背上的女人:“阿格舞,她怎么了?兄弟们还没出手呢,她就倒了?”
阿格舞不屑的冷哼一声,“大晏女子多是胆小,身子娇弱不堪,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几人没再废话,紧闭双眼的沈芙蓉感觉到,有人将她的身体提起来,往上一举送上了马背。
紧接着,她被绑在马背上动弹不得,肋骨硌在马身上,疼得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断裂了。
她想偷偷动一动,但马上的颠簸毫无规律,只能被动地跟着晃了起来。
渐渐地,她觉得身上发起麻来,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可是她仍不愿出声。
她正暗暗感叹自己的坚强,突然就被一块帕子捂住了嘴,头顶一个声音响起:“还是得再迷晕一遍,免得一会儿醒了。”鴹
尼玛,出其不意啊。这回真是遭人暗算了……
你们这群铺张浪费的小人!
沈芙蓉气急败坏地想着,头却传来阵阵疼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晕得不能更晕了。
……
再次睁开眼时,沈芙蓉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的毛毯上。
她缓缓坐起,举起早已酸麻的胳臂。支手撑起脑袋,却越发沉重。
“你醒了?”鴹
一道男人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芙蓉先是一愣,然后一咕噜从地毯上爬起来,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有这么多人。
刚才问她话的,是北羌王乌元烈。
沈芙蓉看到他微微意外了一瞬,他不在羌国吗,怎么会突然来了这大晏边境九雁关?他来这里做什么?
乌元烈目光直直地看向沈芙蓉。
对面的女子一张小巧精致的俏脸,灼若芙蕖,峨眉婉转,眼尾微挑,檀唇点朱。
此刻一双杏眼透着红,带着震惊,似不可置信一般。鴹
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不仅没有变老变丑,反而是越来越美了……
他眼神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再次见面的欣喜:
“长宁郡主,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沈芙蓉下意识的脑补出了一句话,她邪魅一笑,对他说:
“知心的兄弟太少,渴望的爱情也真的难找,别问我过的好不好,只能说为了生活还在奔跑。铁汁记住一句话,往事余生不回首,一条大路一人走。”
乌元烈:“……?”
他顿了一顿,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鴹
“你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听闻,你手上有张研制火药的秘方,我羌国原料不算少……”
他话未说完,沈芙蓉猛然看向他,抖着腿走了两步,走到他跟前,抬起下巴:“路还长,别太狂,人生不定谁辉煌!”
乌元烈:“……?”
“夫人!这、这是怎么了?”
乌元烈不知何时让人把十月唤来了,十月上前,本能地就去扶沈芙蓉,却被他往前推了一把:
“这鬼饿敢拦路勾魂,虎饿拦路敢伤人,鱼饿它敢跃龙门,这人饿它丧尽人伦!”
十月被她一嗓子给喊了出来,顿时又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了一跳。鴹
沈芙蓉迷迷瞪瞪的朝她点头,嘴里念叨着社会语录:
“青岛没倒你别倒,雪花不飘你太飘。不要跟我硬碰硬,我受的是伤,你丢的是命。铁汁记住一句话,花花世界迷人眼,没有实力你别赛脸!”
十月:“……?”
十月满脸无奈的看着她,觉得她疯了。
乌元烈转头看了带沈芙蓉回来的几个北羌兵一眼,其中一个脸型粗犷的男人讪笑着挠挠头:
“王上,手下怕她半路醒了逃跑,便加重了迷药的分量,这个……会不会影响到脑子了?”
先前马背上的女人阿格舞却是冷嗤一声,“别人都没事,怎么偏偏她脑子就坏了呢?我看她就是装的!”鴹
“做人呢,是该傲。但给你脸呢,你得要。”
沈芙蓉踱步到阿格舞面前,抖了抖衣领。
“天地上下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做人不要狂,人狂没好事,做人你别太飘,保不齐你得挨刀。”
说罢她轻蔑的一笑,轻飘飘地在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阿格舞瞬时浑身一抖眼眸瞪大。
众人:“………”没救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见面
乌元烈此时的脸色,就跟涂抹了屎一样难看!靈
“你们对我家夫人做了什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夫人,呜呜,夫人……”
十月大概是确定了沈芙蓉精神真有点不正常,疯了一般推撵着周边的人,抱着沈芙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声音太过悲伤,再含糊,但凡有耳朵的人也都听到了。
乌元烈的面色青红变换几度,狠狠瞪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几个下属一眼,随后吩咐一旁的羌人侍女,与十月一起带沈芙蓉下去休息,再赶紧请个郎中回来。
……
迷药的药劲还没有完全过去,沈芙蓉沾床就睡,睡得昏天黑地。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郎中来看过。靈
郎中翻了翻她的眼皮,看了看她的嘴唇,帮她把脉诊断了一下,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位夫人身体淳弱,还是多多休息十天半个月的为妥当!先随我取药吃吃看看吧……”
沈芙蓉心道:屁话,你姑奶奶我壮得能打死头牛!
她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道道熟悉的声音,是那样的急促。
“夫人……”“夫人……”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床上,沈芙蓉被这声音吵醒,苏醒了过来。靈
她睁开眼睛,太阳光下,许多尘埃在轻轻地飘来荡去。
看着这些小小的尘埃,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夫人,您醒了?”十月放大的脸凑在沈芙蓉眼前。
沈芙蓉腾的爬起来抱住她,几乎是雀跃的口吻:“十月,我的好十月,太好了,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十月比她还激动:“啊啊啊啊!夫人,你没事了?没事就好,婢子还以为……你可真是吓坏婢子了。”
听沈芙蓉问起璃儿,十月忙将璃儿从摇篮里抱了出来,塞到了沈芙蓉的怀中。
沈芙蓉轻轻将璃儿环在胳膊中间,甚是笨拙地轻拍了拍他,看着他粉嫩可爱的小脸,她忍不住莞尔一笑,生怕再把璃儿吵醒,又赶紧让十月把他放回摇篮里。靈
十月拧了毛巾给她擦洗,又热好羊乳给她喝。
当她还在沉浸于找到十月和璃儿的喜悦中,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都不用十月提醒,沈芙蓉也知道,这个人必是这里的主人——乌元烈。
“你——”乌元烈上下打量她一番,“好好养着吧。”
事实证明,乌元烈很是惜字如金,他留下一句“好好养着”后,又转身离开了。
好家伙,进来就为说这一句话?
是怕她会想不开吗?靈
大可不必!
到了哪里,她也不会委屈自己。
接着就是她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乌元烈。
听十月说他另有住处,并不常在寨子里。
没有再逼她交出制作火药的秘方,她也乐得清静,伺候的几个羌人侍女知道她是个在王上面前都抖腿的狠角儿后,害怕刺激她“犯病”,也不敢怠慢她。
除了吃得清淡点,她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今儿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几个羌人侍女已经去歇下了,沈芙蓉和十月还趴在被窝里头啃梨花酥。靈
这包点心还是为沈芙蓉请郎中那次,郎中买来带上山的,居然一直被十月揣在怀里藏着。
十月说在这寨子里,最痛苦的就是吃不到好东西,这点心平时根本吃不上。
没吃的?怪不得十月都瘦了好一圈,她还当她是惦记她们,惦记得茶不思饭不想呢。
沈芙蓉抖了抖纸包,里面剩下的梨花酥已经被压碎了,一拽油纸,碎屑撒在了床单上。
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小声叹息,忽然听见头顶上方有响动,屋顶传来细微的瓦片碰撞声,伴随着萧萧风声和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
窗户外边极快的闪过一个黑影,从窗户的左侧飘到右侧又消失不见。
没一会儿,周围安静下来了。靈
沈芙蓉和十月对视了一眼,连忙爬出了被窝,来到窗前,正要打开窗户探头向外看,忽见黑影又晃了回来。
两人默不作声,躲在桌子底下,悄悄窥视。
紧接着窗户被打开,黑影越窗而入。
等那个黑影打开窗户,跳进屋内的那一瞬,沈芙蓉抄起桌上的茶具朝黑影脑袋上砸去,说道:“大半夜的,敢钻姑奶奶窗户,活得不耐烦了!”
只有先发制人,才能让对方没有机会还手。
十月拿起茶壶咬着牙跟着沈芙蓉砸黑影,同时一脚狠狠地踢向黑影的膝盖,黑影没防备,被踢得单膝跪在了地上。
黑暗中,黑影准确地攥住了十月的拳头,闷声喊道:“等,等等,别打了,是我,是我啊。”靈
黎夜玉!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沈芙蓉和十月忙把人扶起来,并仔细瞧了瞧,才看清的确是黎夜玉。
“玉儿,真的是你!”沈芙蓉目露惊喜的神色。
她就知道区区迷药,怎么可能轻易把女侠黎夜玉拿住了?
她醒来时发现黎夜玉不在身侧,就料定她会来找她的!
不过她想象中的场景乃是黎夜玉武艺高强,来去自如,在漆黑的夜中如同一柄利剑,破风而来。
眼下,现实难免和想象有点出入。靈
沈芙蓉和十月两人七手八脚地帮黎夜玉拂去身上的灰尘。
怕引起注意,也不敢点灯,三人重新钻回被窝里,窃窃私语。
十月看了看用一块帕子蒙住脸的黎夜玉:“你蒙脸做什么?”
黎夜玉:“怕被人认出来。”
她说着,把帕子蒙得更紧了些:“那些羌兵把‘迷晕’的我,锁在这寨子的一个废旧柴房里,我从窗户翻出来的,为了避人耳目,所以还要回去原来的位置。”
随后,黎夜玉又将自己探查到的情况一一禀报给了沈芙蓉,完了沉声道:
“这寨子门口人头攒动,守备森严,有不少身着灰铠的羌国兵士驻守,硬闯的话,我们又有女人又有孩子,根本出不去。”靈
沈芙蓉眼眸一暗,看来她们想要全身而退,很难!
她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伙人绑架咱们的目的,就是我手中的火药秘方,即使现在把我抓住,我也不会有危险的。”
“所以玉儿,你带着璃儿先离开!我留下帮你打掩护,设法协助。再拖下去,我担心乌元烈会发现真相。”
现在这种情况,能跑一个是一个。
第三百六十六章 放火
十月已经把璃儿借用她的孩子身份之事告诉了她,可纸包不住火,万一乌元烈发现璃儿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太子和太子妃的骨肉,她怕乌元烈会对璃儿不利。弑
而黎夜玉武艺高强,轻功又好,没了她的拖累,抱个孩子离开这里不是问题。
“不行!我不走!”
黎夜玉坚决反对。
“与其让我丢下夫人离开,不如留下来,大家在一起总是好的。”
她带着璃儿倒是能冲出重围,回军营报信,只是恐怕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夫人很可能会被转移到另外的地方,那么将会更难救出。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最简便稳妥的法子,便是在保护夫人安全的前提下,设法将消息传递出去。弑
在这期间内,她不能贸然离开,万一有人对夫人不利,她也能抛却一切,在第一时间救下夫人。
“只要将军收到了消息,就一定会来救我们!”黎夜玉坚定地道。
十月点头赞同:“将军那么厉害,他一定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见黎夜玉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沈芙蓉叹息一声:“也罢,我们一起再另寻别的方法。在这段时间,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活着等夫君他们过来。”
黎夜玉和十月重重点点头,过了一会,黎夜玉低声说:
“方才我在这寨子里潜伏打探了一圈,发现他们有一处院落被重兵把守,以为必定是你们在里面了,正愁闷如何混进去,恰巧听到这边有羊叫,循声过来发现你们原来在这里。”
这寨子里还关押着别人?沈芙蓉的头脑中千回百转。弑
一旁的十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她低声惊呼道:“你说的那个院落我知道!”
“那院子不仅看守很多,平日里吃的还比婢子好。不知道里面关押的是什么神秘人物。”
十月详细同沈芙蓉她们讲了,上次她试图逃跑时的见闻。
闻言,沈芙蓉垂下眼,轻颤的睫毛仿佛是鸦翼: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过只是猜测,不敢肯定。如果能进屋去一探究竟,那就好了。”
“那院子四周都有着重兵把守,这要怎么进去?”
十月托着腮,似是认真的想了下,“不仅院子里,说不定室内也有人把守。”弑
黎夜玉摊了摊手:“想要不被发现,是有点难。”
“咚咚!”沈芙蓉手指轻轻敲了敲床沿,思忖着可行的方法,瞒天过海、围魏救赵、以逸待劳、声东击西……在脑子里过了一个遍。
“唉,还真是没法子”,十月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我这脑袋瓜已经想昏头了,这要是像生火做饭一样简单就好了!”
生火……
沈芙蓉突然灵光一闪,“十月,你还真是个天才。”
***
沈芙蓉躲在一堆柴垛的后面,拎着一张沾了酒的破毛毡,伸长脖子向对面重兵把守的院落望了一眼,转头朝身后的黎夜玉问道:弑
“玉儿,一会儿这里烧起来,你能不能再把对面院子点了?”
“嘁,小把戏!夫人只管躲远些便是。”
黎夜玉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放在嘴边吹了吹,火焰慢慢升起。
接着她伸手点燃了柴火,就如她所想象的那般,沾了酒的干柴一碰到火星,眨眼之间就燃烧起来。
见沈芙蓉已在远处藏好,她又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柴火,点燃了周围的草堆……
引燃了几处着火点后,她立刻跃上屋顶,找个好位置,压低了身子,趴了下来。
火,红通通的,越烧越旺。弑
站在对面院子门口看守的北羌兵,这时也发现了这儿的火光。
“啊!起火了!起火了!”一边喊,一边有人飞跑过来。
有人提了一桶水过来,对着柴堆猛得一泼,火越来越大,哪是一两桶水就能扑灭的?
“不好了,院子里起火了!大家快来救火啊!”
“快!快!提水一起灭火。”
听到叫嚷声,对面院落的看守大都跑了过来,大家慌乱地倒水、扑火、救火。
周围浓烟滚滚,那原本重兵把守的院子里,此时只剩下三四个人看守。弑
黎夜玉却悄无声息,犹如幽灵一般,轻轻地从房顶来到了这里,接着爬到屋檐之上。
“噗!”细微的接触声传来,手中的火折子一扔,墙根处立时便燃起了熊熊火苗。
黎夜玉嘴角一笑,悄然离开,去与沈芙蓉会合。
两人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了转角处,向外偷看。
“娘呦!不好了,不好了,这里也着火了!大家快点救火啊!”
只见院子里的人就像无头苍蝇一般,乱作一团,有去喊人的,也有留下救火的,手忙脚乱的。
“快,先去将他救出来,别把人烧死了。”弑
瞧着火苗已经开始蔓延,火势越来越大,有两人打开房门朝屋子里奔去,不一会儿,搀扶出一个人来。
沈芙蓉正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见到那人,她瞳孔一缩——太子!
原来,太子并没有死,而是被乌元烈捉了来。
沈芙蓉心中讶然自语,隐约明白了乌元烈悄然带兵潜伏于九雁关的目的。
她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当即就要冲出去救人,却被黎夜玉一把拉住了。
“夫人,现下不是救人的时机,你现在过去非但人救不出来,还要把自己都赔进去!”
沈芙蓉紧抿着嘴唇,再次看了被人挟制的太子一眼,叹了口气。弑
刚才她只是一时激动,现下给黎夜玉一点,也知道莽撞行事只有坏事,如今十月和璃儿他们离开的希望都在她身上,不能因自己逞一时之气而把大家的希望全抹杀了。于是便冷静下来。
她转眸望去,先前的柴垛被人发现着火后,及时推倒了。
烧着了的,没烧着的,都给推到散开了,有的柴火上还燃着小火,带着红点,冒着黑烟。有的上面被水泼的湿淋淋的。
这会儿火势已经被控制住,她们得赶紧离开这,以免被人发现。
她冲黎夜玉打了个手势,两人快速离去。
……
一间茅厕外,十月正拦在几个羌人侍女面前:弑
“人家出恭你们也要看,不嫌臭啊?”
几个羌人侍女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越众而出,笑道:
“萧夫人如厕这么久,也不出来,莫不是吃坏肚子了?咱们还是进去瞧一瞧为好。”
第三百六十七章 喂药
十月瞥了她一眼,“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们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羌人侍女脸色十分难看,还是硬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姑娘就别叫我们为难了。”
十月摇摇头,不为所动:“我说了你们不能进去,那就是不能进去。”
羌人侍女绷着一张脸,沉沉地看着十月:
“我们敬着你,给你几分脸面,你还拿捏起来了,既然横竖说不通,休怪我们硬闯了。”
她一说完就喝道,“还不动手将这丫头拉开!”
话一落地,马上就有人上来,强行拉扯着十月离开。
“不,不要!”
十月的身子被拉开后,试图用脚挡住茅厕门。
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她就被强行拉开了一段距离。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十月同她们撕打时,忽然的一声呵斥,将这些人制止。
十月一愣,转头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见沉芙蓉捂着肚子,慢慢地从茅厕出来。
“刚刚蹲的时间太久,腿麻了,都走不动路了。”
沉芙蓉在院中凉凳坐下,不耐烦的蹙眉看过来:
“拉屎都不让人好好拉。你们在茅厕外吵吵什么?”
十月急忙甩开了几个羌人侍女的手,跑到沉芙蓉面前告状:“夫人,这些人有病!非要去看你出恭。”
“啊?”
沉芙蓉眨了眨眼,“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特殊癖好?”
几个羌人侍女见她用一种类似看变态的眼神,将视线移到她们身上,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误会误会。”
先前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羌人侍女忙不住施礼,道:“夫人久不出来,奴们寻思着别出什么事,就想去看看您。”
沉芙蓉心里呵呵一声,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她心知肚明。好在她及时回来了,不然可就露馅儿了。
“啧,没见过人便秘啊?”
沉芙蓉理直气壮,“都是因为长期食素引起内分泌紊乱,导致我大便不太顺畅,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这寨子里伙食太差,天天是连肉都没有的水煮大锅菜。”
她话锋一转,缓缓抬头,徐徐与羌人侍女对视,双眸波光流转,射出两道寒芒:
“怎么,我拉屎还要限时?你们是不是在故意找茬为难我?”
“士可杀,不可辱。我若受不住屈辱出个好歹,你们可就要想好了怎么跟你家主子交代!”
“不敢不敢”,羌人侍女连连摆手陪笑道,“奴们哪敢为难夫人,奴们是关心则乱,才一时心急,您误会了!”
羌人侍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才她昏了头,一心想着发现什么异常好立功,却忘了王上可特地交代了要好好伺候这位,可见这位夫人在王上心目中的分量很重,她可不敢随意怠慢。
沉芙蓉冷哼一声,扫视了一眼其他几人,她们都各自躲开眼神,低着头不敢应声。
“下次夫人出恭,你们若再吵着要看,当心你们的眼珠子,别要了!”
十月瞪了一眼几个羌人侍女,做了一个挖眼的动作。
随后她上前搀扶起沉芙蓉,马上将声音切换到另一个频道:
“夫人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都是她们不好,谅她们下次也不敢了!温度有些凉了,咱们回屋吧。”
沉芙蓉随着她起身:“走,回屋。”
几个羌人侍女忙跟上,将人好生送回去。
十月扶着沉芙蓉进到屋里,转头朝几个羌人侍女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们夫人身体太弱,让她休息吧。”
“是。”经历了刚才的事,几个羌人侍女此时十分乖巧,即刻退了出去,还不忘将房门带上。
片刻后,十月轻步到门前,凑近门缝偷看,只见几个羌人侍女僵硬立在离门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她往里走了回来,顿了顿,又回头看了一眼,简直呼出一口大气:“夫人,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快吓死婢子了。黎夜玉呢?”
沉芙蓉看着她笑了笑,“她担忧自己有些引人注目,将我送回茅厕就躲去柴房了。”
“哦,还好,还好”,十月神色微微放松了一些,“我担心你们被发现,吓出了一身冷汗。”
沉芙蓉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担心,你家夫人我秉承打不过就跑的原则,你是知道的,论逃跑速度谁能比得过我?”
十月被她逗笑。两人正说话间,突然外面嘈杂声四起。
听得外面有动静,十月忙将沉芙蓉扶到床上躺好,拉过了一床锦被盖在她身上,随后去开了房门,看到门外面,不知何时站了六个羌兵。
“这是怎么了?”十月开口问道。
羌兵走到门前,伸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朝她问道:“夫人没事吧?”
十月摇了摇头,“我家夫人身子虚,睡下了。”
“寨子里出了一些事情,王上特命我等来守卫夫人的安全。”羌兵说完,六人分两侧背对于门站好,俨然门神。
十月怔怔的点了点头:“好……很好……”
说完,“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她靠在门上,此时才缓过神来,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紧接着便听到外面几个羌人侍女同羌兵细微的说话声:
“……失火了,烧的正是关押那位的院子!”
“负责看守的兄弟发现后,吓得腿软的像面条一样。”
“幸好火势不大,及时扑灭了。”
“没烧到屋子里烧着什么,就只墙面上焦黑一片,看起来埋汰了一点,住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端端的,为何会着火?”
“王上已派人去调查了,不知是天干不慎引着了柴堆,还是有人蓄意纵火……”
“为了以防万一,内外需严加戒备!”
听到这里,十月快步进了屋子,走到沉芙蓉面前,压低了声音:“夫人,不好了……”
沉芙蓉直接就将锦被拉开,半坐起身,她耳朵不聋,外头的动静早就听到了。
乍然有羌兵来到她们这里,她还以为被发现了。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沉芙蓉微微挑起眉梢,多了这些羌兵看守,恐怕再行动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听十月又讲了一些情况,沉芙蓉眸色微沉。
方才她见到太子的时候,见他被辖制着往前,身体虚弱毫无力气,一看就是被喂了药。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中毒
乌元烈暗中劫持了太子,定是与贤王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
只是贤王自诩聪明,却不知失踪的太子根本就没有死,而是被乌元烈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这个寨子里。
太子虽然不会立时有性命之忧,但眼下情势急迫,再拖久了可就不好说。
不行,她必须尽快设法救出太子。
她不能让璃儿小小年纪,没有娘后又没有爹。
沈芙蓉的脸色越发沉重。
不仅自己要逃出去,还要救人。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
九雁关的大营中,此时正一片狼藉。
不少将士趴着哀嚎着,看上去很狼狈。
萧君彦急得满嘴都是大燎泡,就连嘴唇都烧破皮了。
行舟掀开帐帘,急匆匆跑到萧君彦面前:
“窦副将和高统领等几位将领与一众兵士,皆中了奇怪的毒,上吐下泻,军医看了之后用了好几种草药诊治却不见起色,眼下人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将士们闹着要回京。萧侯爷那边也不停让人来传话,说京中不乏医术精湛的大夫,回去便可解脱眼下困境,催促咱们早点起程。”
行舟说完深呼一口气,眼下这种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
如今并无战事,将士们渴望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硬将人留下,将士们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可太子还是未曾找到,萧夫人与护在她身旁的黎夜玉却突然不知所踪,一直支持萧将军暂不回京的几位将领,又因为眼下有人中毒之事,竟然纷纷倒戈。
萧将军一面寻人,一面料理营内一切,对回京之事缄口不言,但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行舟极目远眺,摇了摇头,道:“如今军营的将士人心涣散,侯爷和大公主那边又逼得紧,我们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萧天陌凝神沉思,默不作声。
他举目四顾,将士兵们恐惧、愤怒、绝望、无助的神情尽收眼中。
他们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着了别人的道了,有一种无力感,背后仿佛有巨大的阴谋在等待着吞噬他,一旦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二人回到主帐之中,沉静许久,行舟不禁担心道:“夫人她们,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萧天陌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在山丘前的峡谷中,找到了蓉儿特意留下的记号,只是没走多远记号就没有了。”
一再追赶无果后,他只能骑马回到军营,毫不犹豫地把鸽子笼里数百信鸽全放了出去,期盼飞鸽能带回消息。
正在这时,军营守卫高声唱道:“大公主、萧侯爷到——”
萧天陌和行舟对视一眼,朝着营帐门口看了过去。
只见刘公公等人引路护驾,大公主晏凤珠施施然而来,萧君彦跟随其后,一众人等鱼贯而入。
看到萧天陌,萧君彦迎上前来,略沉了头,将萧天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目光在他烧破皮的嘴唇上顿了顿,又抬起头,眉目间难掩笑意,犹与故友重逢:
“兄长,一别数日,你憔悴了不少哇!”
萧天陌亦将萧君彦打量了一番,目光扫过他圆润的腹部,笑得意味深长:
“在边关还能把自己养得这么圆润,还真是不容易啊!”
萧君彦浑不着恼,笑道:“人家都说心宽体胖,心有多宽广,路就有多长远嘛!”
萧天陌笑了笑,又向着晏凤珠抱拳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啊——,啊——”晏凤珠突然后退两步,胡乱拍打着身上,开始自言自语。
刘公公忙上前阻止了她怪异的行为举止,想搀扶她上座,却被她挥开,无奈只得就近坐下。
晏凤珠一直混混沌沌,时不时还疯疯癫癫,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萧君彦哈哈大笑道:“公主实在太谦逊了!来,兄长,我们也坐!”
萧天陌毫不客气,径自入座。
萧君彦道:“咱们兄弟相聚,委实难得。我备了些薄酒,咱们且饮三杯,一诉别情,再谈他事。”
有侍卫呈上牛肉和酒,置于众人面前的长几上。
萧君彦举杯相敬,道:“兄长,这些年来,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实不足为外人道哉,尽在酒中了。这一杯,我先干了。”言罢,尽饮杯中酒。
萧天陌端起酒杯,一字一顿地道:“尽在酒中。”亦一口饮尽,“砰”的一声,将酒杯撂到长几上。
“好!这桂花酿真乃是最好的琼浆!咱们都是京都城长大的儿郎,尝到这桂花酿,自是倍觉亲切。”
萧君彦笑道,旋又叹了口气,“光阴似箭,一晃而过,我活到这把年纪,方知人力不足,天命难违,多少旧事空回首。来,兄长,天地可畏,此杯敬之。”言罢,酒洒半杯于土,饮半杯入腹。
“甜到尽头就是苦了,所以做人不能太贪婪,总是一味地索取而不懂得付出。”
萧天陌不紧不慢地喝着手中酒,纤长的手指青筋分明,他打着呵欠,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疲倦,“行了,别跟我玩虚的,直接说正事吧。”
萧君彦不禁扶额,这厮的话总是能逼得他吐两口心头血。
他笑了笑,放下酒杯:“十日之约,只剩下最后三天了,如今军中的情况,想必不用我多言,回京之事,你考虑得如何?”
萧天陌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太子还未找到,蓉儿又不知所踪,我现在暂时回不了京。”
萧君彦用酒杯挡着脸,语气很奇异:“兄长,我有些提议,你不妨一听——”
话未说完,萧天陌已决然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时候我绝对不会离开!”
萧君彦眯了眸子看向他:“三日后,不管你回不回京,都需立刻交出兵符与大公主,不得有误。”
萧天陌抬了眸子,与萧君彦对视良久,蓦地笑了:“兵符,你若想要,拿去便是。但……守得长久,才是你的。”
萧君彦眸子一寒,冷森森地道:“守不守得住,是我的事!”
萧天陌喝完了剩下的酒,只觉索然无味,低笑道:“营中一片嘈乱,就不留公主和侯爷在这里过夜了。”
“你……你别太猖狂了!”
一直端坐着的萧君彦站了起来,恨恨的咬了咬牙,肃声道,“我们走!”
第三百六十九章 鬼怪
很快,萧君彦带着来得一行人转身离开。
营帐中瞬间安静下来,徒留几个桌上陪酒的将领面面相觑。
行舟走到萧天陌身边,像拔一颗葱似的把一个副将提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和萧天陌一起并肩的位置:
“三日后,你真的要把兵符给他?这大战刚结束,他萧君彦就迫不及待的想拿到兵符掌军,吃相太难看了!”
几个将领也是纷纷摇头叹息,朝营帐外走去。
萧天陌扫视了几人的背影一眼,目光回到行舟身上,冷笑道:
“跟我出征的都是军中的老将,经历大小战役数百起,他以为有了兵符就能掌控他们吗?”
“不过是一道兵符而已,那些誓死效忠大晏的人,只认人,不认兵符!兵符不过是一个代表身份的物件罢了,我萧天陌人就在这里,那兵符算得了什么?”
那道兵符,完全就是摆设,现在那些将士的确会听从萧君彦的话,可是若有一天,他萧天陌同其兄弟反目,那些老将会亲手捧了萧君彦的人头送给他!
萧天陌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忽然沉声说道:
“兵符一事不必再提,我想起神医段生曾赠给蓉儿一味方子,那方子据说能解百毒,咱们可以给中毒的将士试一试,不过方子里有几味重要的草药现下没有,必须要去山上采摘。”
“好!进山采集药材之事交在我的身上,你放心,我一定能够把这件事情给办好的。”
当即,行舟收拾好挖药材的锄头和簸箕之后,带着一支队伍便朝着后山走去。
***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寨子里真的有鬼?”
“这里闹鬼,怕是住不得人了。”
院子里的几个羌人侍女挤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两旁的羌兵脸色也是万分难看。
这两日,寨子里“闹鬼”闹得厉害,后院养得牛羊离奇的死亡,脖颈上都留有血印,像是被野兽撕咬一般,不是被分尸,就是被掏挖了心肺。
虽然有人怀疑是有野兽潜入寨子偷食,但只咬死,从不食,却令人匪夷所思。
这还不算什么,这两日一到了深夜,寨子里就会有人看到有诡影从窗户前隐隐飘过。
屋外也没有大风起,可许多人却听到有敲击木门的声音。
有那胆子大些的推门出屋,发现什么东西也没有,地上也没发现人或动物的脚印。
众人被闹腾得思绪万千,胡思乱想,一夜一夜的睡不好觉。
“简直太邪性了!”
“这……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真是吓死人了……”
此时,十月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后,将大家的议论都听在耳里,她不自觉地朝沈芙蓉那边看了一眼。
沈芙蓉正小心翼翼将羊乳从罐里倒在碗中,熟练的舀起一勺在自己唇边碰了碰,温度正合适,这才将勺子递到摇篮里的璃儿嘴角上:“璃儿乖,吃饭饭了。”
她抬起头,见到十月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幸亏还有一只母羊没被咬死,不然我们璃儿可要断粮了。”
十月愣住了,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低头笑了出来。
沈芙蓉见她笑得身子一颤一颤,无奈瞥她一眼,“对鬼神可以不信,但要有敬畏之心,你可知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十月憋红了脸,“是,是,夫人说的对。”
看她憋笑的香肩偶尔微抖,沈芙蓉摇摇头,拿起勺子专心喂璃儿吃羊乳。
……
黎夜玉飞身上了房顶,抓住一只通体灰色的信鸽,摸了摸它的头,将信鸽放到自己肩头。
鸽子通灵,一动不动站在她肩膀上,叽叽咕咕地低声叫着。
黎夜玉将鸽子带回柴房,执笔将消息写好,又将纸条卷上,放在信鸽脚上的信筒里。
等到天色昏暗,她便将手上的灰色信鸽抬手放飞了出去。
信鸽在空中盘旋一圈儿,辨别方向之后,朝着北偏东的方向振翅飞去。
黎夜玉一直注视着鸽子消失在视野里,然后从窗户跃出,一路顺着墙面潜行。
她宛如夜空中的一团黑影,身轻如燕,踏瓦无声,沿着屋檐借力点跃,急速飞驰。
很快,她来到沈芙蓉和十月所住的院落外,远远瞅了一眼门前站岗的卫兵,她低着身子从另一侧绕过他们,来到了后窗。
她看了看四周,接着“砰砰”轻敲窗户,一共敲击了五下,三长两短。
听到暗号,屋内的十月小心翼翼推开窗户,往外瞅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黎夜玉,是你吗?”
听见没人回应,她又试探地唤了一声,见还是无人做答,于是失望地转过身,喃喃道:“奇怪?人呢?”
话音未落,她听见身边有人轻笑道:“为何不往上瞧瞧?”
十月一转身,见一个人倒挂金钩,脚搭在檐下横梁上,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正是黎夜玉!
十月捂住嘴,将尖叫声咽回肚子里,气急败坏地瞪了黎夜玉一眼,怪她又吓自己。
黎夜玉笑得一脸灿烂,似是逗弄她很开心,一个翻身,从横梁落下:“告诉夫人,可以行动了。”
十月点了点头,朝她挥了挥手,重新小心地合上了窗户。
……
入夜后,沈芙蓉突然闹了肚子,要去茅厕。
因为这几天频发的诡异事件,几个羌人侍女心里多少还是惧怕的,又实在是没有办法,便壮着胆子陪她去。
天上的残月带着些许腥红,让这个夜更诡秘,更冷了。
“哎呀,你们快点,慢死了。”沈芙蓉手捂着肚子被人搀扶着,叫大家快些。
几个羌人侍女眼中带着惶恐和戒备,她们也想走快点,可奈何身子不听使唤。
夜风吹得两旁的树叶哗啦啦直响,乌鸦呱呱的声音让人从骨子里散发出寒意,月亮光洒到了旁边的树叶上,好像老虎的牙齿闪着寒光,想要将谁一口吞掉,让人挪不动脚,迈不开步子。
好不容易到了茅厕,几个羌人侍女将沈芙蓉搀扶进了门,随后便被赶了出来。
她们站在夜风中,只盼着这次沈芙蓉能快一点。
哒!
哒!!
哒!!!
一个声音在这个黑暗的夜里显得十分的清晰。
那脚步声,宛如踩在了众人的心中。
众人颤巍巍地转身去看,十月不知何时快步跟了过来,到众人跟前,她突然抬起了头——
第三百七十章 飞鸽
她的摸样,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下,极度的阴森。
咦!
刹那间,众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身子。
“十月姑娘,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一个羌人侍女抚着胸口道。
“我家夫人进去了?”
十月望了茅厕的门一眼,笑嘻嘻看向几人,眼中闪烁莫名的光:“你们不会是……怕鬼吧?”
“大晚上,别提鬼。”另一个羌人侍女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十月笑道:“别怕,那些声音不仅你听到了,全寨子人应该都听到了,怕的人不止你一个。”
她的话成功让众人眉头皱成了八字,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纷纷想起听到过的那奇怪诡异的声音。
“你们这寨子,不会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吧?”十月四处看了一番,眼底的疑惑渐深。
“并无!姑娘莫要多想。”一个年长些的侍女忙否认着,朝她摆了摆手。
“是啊,没有的事。”其他几人有些僵硬的笑了笑。
十月这才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随后她神秘兮兮的凑到几人跟前小声道:
“你们知道吗?”
“在我们大晏,自古就有凶宅一说,大家知道凶宅是什么吗?”
“所谓凶宅,就是里面曾经有人横死过的宅院。”
“横死一般就是指非正常死亡。例如是遭到意外身亡、自杀、他杀等等。”
“以这种方式死亡的人,据说因为阳寿没有过完,自己会很不甘心,死后通常就会阴魂不散。”
“他们的鬼魂会滞留在原先的住所,所以这种房屋、宅院一般都会有怪事发生。”
十月话说的有几分深奥,让人有一种很高深的感觉。
在这个昏暗的寨子里,离那摆地摊的仙风道骨老道士,就只差一身道袍了。
“这么说在你们大晏,是真的有人见过鬼喽?”年幼一些的侍女满眼惊惧,又忍不住好奇发问。
“哇呀,哇,呜……”
十月正要回答,然而,就在这时,茅厕间隐约传来一阵呼啸声。
“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小侍女吓得险些跳起来,连忙撇头慌乱地看向众人。
“呜呜呜——”
众人侧耳倾听,茅厕中重新传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的呜咽声。
原本听着是大人的声音,但仔细听又像是个孩子的哭声。
再后来,那哭声越来越大,但是却无法听出是男的是女的,明明感觉是“听”到的,但是那声音似乎是直接从人心底冒出来的。
众人脸色变得煞白,谁都不敢出声。
“不好,夫人还在里面!”
十月勐然大叫一声,“我家夫人胆子小,一定会被吓晕的!”
她似是慌得手足无措,上前左右扯住年幼侍女和另一个羌人侍女的衣袖就要往茅厕飞奔,“哎呀,快!咱们一起进去看看!”
“啊——我不!”
“姑娘还是自己去瞧吧!”
年幼侍女骇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另一个羌人侍女也吓得连连后退,战战兢兢。
“你们不是喜欢看别人出恭吗?机会来了,快进去啊,别墨迹!”
十月不肯松开她们,怂恿着几个羌人侍女,硬是要拉她们一起去茅厕瞧瞧。
“我们也想跟你一起,但是我腿软……”
几人正在外面拉扯、推搡,茅厕当中却又有一道道声音在回荡:
“进来,进来啊……”
这道声音隐隐约约,高低起伏,好似杜娟啼叫,又好似那低低发尖的掐叫声。
而这声音又无比诱人,好像带着魔力,不断的在挑逗着你的心弦,仿佛一个潘多拉魔盒一般。
这个时候,所有人皆屏住一口气,杵在那儿。一些人背后一凉,发了一身冷汗。
突然,不知何时起了阴风。
这一阵阴风,冷飕飕的,如怨魂缠身,摩挲着众人的脸颊至耳。
年幼侍女突然一把抓住身旁人的肩膀,手指着前方不远瑟瑟发抖的说:“你……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手,放眼望去,只见前方空地上,一朵朵拳头般大小幽蓝色的“鬼火”,在离地不远的半空中诡异的飘荡着。
它们簇拥而来,忽上忽下的,跳动之中犹如张牙舞爪的小鬼般,在夜色中无比瘆人。
嘶!嘶!嘶!
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一下子淹没了这里。
空气当中本应该极低的温度,在这个时候变得更低。
“鬼啊!”
“鬼,真的有鬼!
也不知谁在人群中大叫了一声,众人紧绷的弦似断了,边喊边大叫,皆仓皇而逃。
看着她们狼狈逃窜的样子,十月默不作声的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这时,十月口中“被吓晕过去的”沉芙蓉,缓步从茅厕里走了出来。
“夫人,她们全都被吓跑了。”十月迎上前去,捂嘴轻笑。
夫人会口技,可以模彷、任意切换多种不同声音,人声只是其一。
刚才茅厕中传出的各种嘈乱、此起彼伏的声音,其实只是夫人一个人的口技变幻所为。
而那些吹起的阴风,是因为前面岔路有个通风口。
今晚风大,这些鬼火就是从前方在阴风的带动下飘来的。
不过这些出现在空中燃烧的鬼火,也并不是因为真的有鬼。
夫人说了,所谓的“鬼火”,其实就是“磷火”。
磷和空气中的氧气产生化学作用,在空中自燃引起的一种正常现象,重量轻,风一吹就会移动,你越跑它越跟着你追。
“鬼火”绿悠悠、蓝蓝萦萦的,形状不定、无声无息追你好远,那可真个是魂飞魄散。
她当时夸夫人太聪明了,这都知道。
夫人却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在21世纪的现代,人人都知道。
这“现代”虽然不知道是本什么书,但真的是好有学问的样子。
十月从心里发出对自家夫人的敬慕之情,这短短的时日,她是越加对夫人佩服了。
所有的事情,竟都仿佛在夫人的算计之中,甚至连那些羌人侍女每个人的情绪都算出来了。
她看着沉芙蓉的目光都忍不住泛光了,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夫人,婢子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沉芙蓉闻言唇角高扬,赞赏地看了十月一眼:“嗯,演得一如既往的不错。”
十月瞬间大喜,“那我们的事是不是能够成?”
“不,这只是开始。”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吓病
十月听到沈芙蓉的话,忍不住询问:“夫人,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沈芙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别着急,接下来还要演一场大戏!”
……
乌元烈来时,沈芙蓉正双眼紧闭,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额前汗湿了她的碎发,她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身体微微发颤,连眉头都皱的很深。
十月不禁哭出声来,她泪眼婆娑地对乌元烈行了个礼,后才道:“我家夫人吓病了,她绝对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求王上体谅!”
“寨子里怎么能有鬼怪?荒谬!简直太荒谬!”
乌元烈闷哼,不悦之态全部显露在脸上。
十月有些急了,她抬手指着几个羌人侍女,大声说:“你不信的事,并不代表着没有啊,她们也亲眼看到了,那诡异景象全部都展露在眼前,怎么可能会有假的!”
乌元烈看了看她,随即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几人,皱眉:“此事皆你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这……这……”
几个羌人侍女受了惊吓,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乌元烈看几人的模样,就知道十月所言非虚。
不过鬼神之说,说死他也不信。
这人死了之后还能留下个什么?难不成真的是有死人在作怪吗?在作怪的,永远都是活人!
十月抬头看了他一眼,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我们夫人在将军府时,每日牛奶花瓣沐浴,珍珠花粉敷面,穿的是千金一匹的软烟罗裙,戴的是全套的东珠头面。”
“您再看看这里,吃的不好也就算了,还闹鬼!我家夫人本就体弱,婢子精心伺候着,这身子才刚好一些,可如今……”
十月说着,呜咽一声扑到沈芙蓉的身上,嗓音里带着哭腔:“我可怜的夫人啊,这种地方,你怎么待的下去?他们这不是要存心逼死你吗?”
最后这句话说得着实太重了些,乌元烈冷冷的瞥了十月一眼,厉声呵斥:“住口!”
他的气势冷肃,真的把十月吓住了,后者有一瞬间的愣神。然而也仅仅只有一瞬间。
十月还想说话,就听乌元烈用清冷疏离的声音道:
“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启程离开这里。你放心,以后会多给她吃些好的,等到了我羌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候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等等,这就,能离开了?”十月怔住了。
听到这番话,准备了一箩筐话的她脑海里蒙蒙的。
这就,同意了??!
十月有些惊讶,不过喜悦早就大过了惊讶。
乌元烈没解释什么,过去推开半掩的门转身离开,几个羌人侍女也随之走了出去。
十月还在愣神,床上的沈芙蓉猛咳起来,十月连忙扶她坐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为她递上温热的水:
“婢子还真有些意外,他这么轻易就相信我的话了?话说,他还是很讲道理的,并不是那么武断的君王。”
沈芙蓉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水,摇头道:“不,他不信。”
她曾经在京中和乌元烈打过交道,对他的奇诡狡诈知之甚深。
他可不是好打发的,仅凭几句话就让他相信很难。
只是,他信不信,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乌元烈会以为,她已经信了,只要他觉得她信了,乱了心神且失了分寸,才会放心将她带上路。
……
在草深林密的山上,行舟提着木棍走了一路,都进了里边。
他将背篓里的两株草药拿在手里,草药很轻,但他却觉得,这两株草药重如泰山。
这种草药有解毒消炎、清热止泻的功效,军营中的弟兄们就是靠它,才解了身上的毒。
他需直奔深山里,只有那里才有这草药。
行舟抬头望去,蔚蓝的天空,有几只鸟儿飞过。
他视线下移,就看到不远处一女子双足在地上一点,一跃而起,如惊鸿仙子一般从他的眼前掠过。
看到这道倩丽身影,行舟一脸惊讶,“公主?!”
他立即双脚踏在地面,健步如飞的朝着那背影追了过去……
桃夭上天入地,追了很远,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一只鸽子。
双手握住鸽子,桃夭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嘟囔道:“这儿附近的鸟莫不是快被我吃光了?怎么越来越不好捉了。”
不过想到鸽子的肉挺好吃的,她又眯眯笑起来。
烤乳鸽、椒盐鸽子、铁锅鸽子、香菇鸽子、云腿鸽子汤……多美好的早餐!
她正兴奋的时候,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回头却撞在了行舟的胸口上。
桃夭揉了揉撞得发酸的鼻子,猛地抬头,看清面前人的面容,不由地喊了出来:“怎么又是你?”
胸口处探来了一道炙热,淡淡的冷香窜入他的呼吸,两人离得极近,行舟猛然后退两步,微微低头:
“咳……那个……我来这里找一种草药。”
“采草药?你病了?”桃夭眨了眨眼睛,把行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发现桃夭盯着他看,行舟忙摆摆手说:“不是我,我没生病,好得很!”
桃夭心中一动,问道:“是军营里那位公主病了?还是萧将军与萧夫人?”
“不是她,是营中的其他弟兄,也不是萧将军与夫人,而且萧夫人她……”
行舟烦恼地挠挠耳根,“哎,此事一言难尽!”
桃夭点点头,并未再说些什么。
她手里的鸽子睁着绿豆小眼,惶恐不安地扭来扭去。
行舟被她手中的鸽子吸引了视线,“这只鸽子看着有点眼熟。”
“你养的?”
桃夭挑眉,并将鸽子往自己身前搂了搂,“它如今在我手中,自然就是我的了。”
阳光照在鸽子的羽面上,翅膀每扇动一下,羽面就闪一下白光。
行舟盯着鸽子,将鸽子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得出一个骇人的结果:“等等!鸽子脚上有纸条!”
听到行舟这么说,桃夭抓过鸽子仔细一瞧,果然看到鸽子脚上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
她面色复杂地看了看行舟:“这信鸽真是你养的?”
这信当然不是送给自己的。
行舟拧眉,摇摇头,“它是哪里飞来的?”
桃夭撇他一眼:“我怎么知道?难道你还会问盘中肉的生平过往?”
第三百七十二章 信筒
桃夭把信鸽塞到了行舟怀里,自顾自解下了信鸽腿上的竹筒,带着好奇抽出了内里的信件展开来看,“不过,看了也许就知道了。”
“不是我们的东西,不能随便打开,诶诶……”
行舟来不及阻止,桃夭已经拆开信件了,只能不满道:
“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鸽子,你也敢随意摊开。”
要是上面撒着毒药粉,打开随意飘散,她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桃夭没有回答,而是仔细阅读起纸上的内容。
然后行舟就眼睁睁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从好奇变成了郑重,又从郑重变成了凝重,忍不住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桃夭将字条递给他,行舟一愣,下意识接过信。
他只看了一眼,便眉头紧蹙,神色凝然,最后将信件揉成一团,藏于掌心。
“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响又响了起来。
鸽子没有了束缚,噗噜噜地飞起来,就像一道闪电。
眼见它展翅飞向高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知道想重新捉到它是没指望了,桃夭恼下脸子一指行舟说:
“主动送上门的肉,哪有让它离开的道理?”
“一只破鸽子,飞起来是鸽子,落在地上就是烧鸡,又不是你夫人、你孩子,你护那么紧干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行舟露出一丝苦笑,而后面色一肃:“此事事关重大,我得赶紧回去了,回头给你赔礼道歉啊。”
他与黎夜玉也算熟稔,所以识得她的笔迹,信上正是她的署名。
好不容易有了她和萧夫人的消息,他得赶紧回去告诉萧将军。
“诶诶等等!”
桃夭蹙起黛眉,张开双手拦住行舟,微带恼意道:“不行,你不准走,你得赔我。没有鸽子,我就吃不上烤乳鸽、椒盐鸽子了。”
行舟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行行行,赔你赔你,我再给你捉十只。”
“这还差不多。”桃夭撇撇嘴不再说话。
行舟眼眸一转,趁她不注意将背上竹篓薅下放在二人之间,麻利的从里面掏出干粮和水塞给桃夭:“用这个垫垫肚子,鸽子先欠着。”
桃夭愣了愣。
行舟没等她回应,转头就跑,边跑边喊道:
“公主,区区一只鸽子而已,回头我直接送你几只,别说十只,就算是一百只也行啊!你等我啊,我会再来找你的……”
声音越来越远。
桃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干粮和水,甩了甩衣袖,一脸的无趣。
……
山间小路风景独特,崎岖不平。
山路很颠簸,几个羌人侍女都受不了这颠簸而下车走路。
沈芙蓉和十月坐在马车里,差点没把骨头给颤散架,却因在装病而没法下车。
十月轻轻拍哄着怀里的璃儿,抱怨的说道:“明明可以走宽阔的道路,为何专择这些偏僻小径嘛,又不好走。”
沈芙蓉抿了下嘴角,乌元烈想偷偷潜回北羌,当然不敢走大道,也不敢进集镇,沿着山路曲折,是怕引起大晏官兵的注意。
她轻轻地掀开马车帘子,往外探头瞧了一眼。
北羌兵排成长长的十列方队,填满了前方那一片长长的空地。
抬头望去,带头的人骑在一匹健壮高大的马背上,手持着缰绳,催马前进。看背影正是乌元烈。
沈芙蓉慢慢的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侧后方。
一队被士兵守护得严严实实的车队,缓缓的行了过来。
行来的马车是寨子里最好的马车,车厢宽大,前面拉车的马儿也是极为难得的千里马,这样的马车在这山路里显得有几分奢侈。
沈芙蓉一直透过车窗看着那辆马车,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灼热,那辆马车上,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帘子,沈芙蓉看到了车里人的脸——太子!
太子也很快看到了她,他瞬间满脸震惊,瞪大了眼眸,凝着沈芙蓉,良久没有做声。
沈芙蓉冲他点点头,眼眸里透出一股无所畏惧的勇气之光。
这山间小路本来就没有多宽,并行多少有些挤,后面马车的车夫放慢了车速,两辆马车很快就错开了。
沈芙蓉放下窗帘,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滚过青石的声音。
她看了熟睡的璃儿一眼,垂下的手慢慢握起。
璃儿,你的亲生父亲就在后面的马车里。
他还不并知道有你的存在,但你放心,你们父子一定会团聚的。
“夫人,你说黎夜玉她能追上来吗?”
十月趁着马车晃动,在帘幕的缝隙向外瞄了一眼,压低声音朝沈芙蓉问道,“那假死丹不会不灵吧?”
昨夜,乘黑夜风雨大作之际,黎夜玉在柴房里假死脱身。
那些羌兵让她和夫人过去看了一眼,当时狂风吹灭了悬挂在柴房外的两盏纸灯笼,空落的柴房中,只能靠着天空雷电落下时的影子看清楚些许轮廓。
黎夜玉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凉的地上,看上去分外凄惨与可怜。
虽心知是假的,她还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严格来说,假死丹不算是什么毒药,并没有多少毒性,它最大的作用,是让生灵陷入一种假死的症状中,玉儿应该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不过,沈芙蓉还是有一点点隐隐的担心。
假死丹,顾名思义,可助人进入假死状态,一旦服下,便与死人无异,待十二个时辰的药力过后,又会自然苏醒,重新复活。
当初,在军营中炼造火药时,她在一本古籍之中无意中找到了这个丹方。
出于好奇心,她便告诉那些方士,想炼制一款市面上极为难见到,独一无二的凝香丸,又按照丹方将几味药材用文火熬烂,让他们助她炼制了这假死丹。
因这假死丹丹方上的药材并不稀罕,没有一样是毒药,那些方士都没想到凑在一起的功效并非聚香,而是能有假死的作用。
她一直将假死丹藏在身上,却并未有明确验证过它的效果。
黎夜玉为此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那些羌兵以为黎夜玉死了,要把黎夜玉抬去丢入乱坟岗中,她担心黎夜玉在还没醒之际,身体被山虫、野狼损坏,抱着黎夜玉不肯放手,拖延了许久时间,等时辰差不多了,才放他们将人抬走。
沈芙蓉低叹一声,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开口。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不知呆了多久,队伍行到了一处开阔而又复杂的地带。
第三百七十三章 厮杀
突然,一支带着火油的箭矢射了过来。
火箭射到了拉行囊包裹的物品上,很快火势就开始蔓延,一时间一车的物品都烧起来。
队伍顿时混乱一片,喊叫声、马嘶声响彻天地。
紧接着又一支弩箭,带着回旋的音鸣紧风迎面而来,乌元烈扯了下马缰偏过头,长箭在他耳边长啸而过,“噌”一声钉在他身侧的地上。
乌元烈亲眼目睹那支飞箭直奔他射了过来,只差一寸便直穿他的脑袋。
他压下了心中的惊惧,瞄向了前方的灌木丛。
半人高的幽滟丛中,风过窸窸窣窣,草木轻轻摇动。
可在他的仔细观察下,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在风的吹动下,明显有好几处草木摇摆的幅度不同,很明显有人潜伏在草丛中,随风飘动的草木在摆动下碰到了阻力。
打头的几名骑者也发现了异常,面色大变,高声惊呼道:“敌袭!有埋伏!!!”
火光开始闪现,那是敌人开始点燃火箭。
接二连三,箭矢就盖了上来。
众人惊魂未定,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不好,咱们中了大晏军队的埋伏!快,保护好王上!!”
乌元烈紧皱眉头跳下马,来不及说别的,几个盾兵已经朝他护过来。
周围也一下围过来无数兵士将他护在中间,个个都拔出腰间挎着的陌刀,神色戒备。他们必须做好与大夏的军队对峙的准备。
另一边,感觉马车一停,沈芙蓉顾不得其他,迫不及待的一把掀开马车帘子。
待瞧清外面的情景后,她勾唇一笑,看来黎夜玉平安无事。
扫了一眼惊恐慌乱的众人,她朝抱着璃儿的十月使了个眼色,十月会意,冲她一笑。
接着她们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到了太子晏子风所在的马车前。
马车内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诡异,原本的车夫也不知哪去了。
两人对看一眼,十月清清喉咙开口道:“前面那辆马车着火了,我家夫人来这儿躲躲。”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二人麻溜的掀开车帘。
沈芙蓉钻进车内,里面的侍女正要掀帘而出,和她对头碰到了。
沈芙蓉朝对方甜甜一笑,转瞬掏出带有迷药的手帕(这可是她费了好大劲才从一个羌兵身上顺来的),并快速捂住了侍女的嘴巴,然后便见侍女的身子瘫软了下去。
她从后面接住侍女的身体,赶紧抬头看,幸好,藏在马车内的车夫也被太子打晕了。
太子看着沈芙蓉,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胸口有东西往上涌,嘴里腥味弥漫,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块黑血,之后浑身无力,瞬间倒地。
“殿下!”
沈芙蓉吓一跳,连忙去搀扶,一个人蹲下才很勉强的撑住他。
“你中毒了。”她脸色凝重。
“我知道”,太子苦笑了一下,“这个毒很厉害,我已经以内力护住周身经脉,可还是浑身无力,如同废人。”
“我身上有段神医给的玉清丸,服了可抵御百毒。”沈芙蓉忙从随身带的荷包里翻找药丸。
找到之后,她递给了太子,太子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吞了下去。
沈芙蓉将荷包系紧袋口,在自己腰带上狠狠打了好几个死结,再抬头时,发现太子又吐血了!
“殿下!这……”
“我没事!我……好像好多了。”
吐出这口血后,晏子风感觉身体一松,疼痛瞬间消失了,他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叹息一声:“萧夫人,我感激你不顾自己的性命,跑来救我,可是以我现在的身子,根本走不远,你还是自己去逃生吧……”
沈芙蓉知道太子是不想拖累她,可此时外面形势紧张,一触即发,哪里有时间耐心劝说!
她直接喊十月抱着璃儿过来,声音沉了沉:“这是你儿子,要想知道更多,就快跟我走!”
天降好大儿!真是让晏子风猝不及防。
他愣了愣,然后坐直身子,眼睛紧紧盯着十月怀里的孩子…
“别让他们跑了!快,从侧面拦截!”
当三人跳下马车之时,正指挥人灭火的阿格舞发现了他们。
阿格舞一声嘶吼,应声而动,身子甩出个大大的弧度,从侧面拦截上来。
沈芙蓉当即大喊一声:“跑!”
说时迟,那时快。
她一手抱娃一手和十月并肩架着太子,速度陡然提升,一溜烟冲向附近的密林中。
另一边,众羌兵正警惕的盯着前方,一颗颗参天古树,树干巨大,茂密的灌木丛,遮蔽了视线。
这灌木丛中生长的都是不知名的高大灌木,偷袭者只能躲在这些凌乱的植物丛中。丛中必布伏兵!
乌元烈也是满脸戒备之色,但是等了许久,却没有众人料想的,一堆人从树木丛中冲了出来,也没有飞矢箭弩再射出。
看着远处黑洞洞的灌木丛,丝毫没有大晏军队的人影,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乌元烈打了冲进去的手势,众羌兵立即悄悄的攀了进去。
灌木丛里,十几只腿上缚了布条的鸟儿被绑在枝条上。
听到声响,惊起的鸟儿扑棱打着翅膀欲飞走,被布条拽起的灌木丛便轻轻摇摆了起来。
根本就没有兵力埋伏!
乌元烈面色阴沉,眼神带着几分疑惑。
听到后面的车队里传来喊叫声,他回头一看,几乎是瞬间瞪大了眼眸。
只见先前一副病弱的样子,本该缠绵病榻的沈芙蓉,此刻腿上仿佛装了一个小马达,与她的丫鬟一起驾着太子飞快的跑走,离弦之箭般一头扎进了一旁茂密的密林中。
他瞬间就明白了。好一招声东击西,他们,中计了!
乌元烈抽了抽嘴角,对于她的奸诈狡猾,无语至极:“快追!”
她就像个宝藏,越挖越有趣,越是更深的了解她,他越是舍不得放她走。绝不会放她走!
沈芙蓉几人在林地间狼狈逃窜,原本正在睡梦中的璃儿仿佛受到了突然的惊吓,小小的身体猛然一激灵,紧接着大哭出声。
嗖!与此同时,细微的破风声响起,一道身影闪掠而至。
“到此为止了!!”
阿格舞娇叱一声,从侧面轮着烈焰刀出现,眼神极其冷酷。
“夫人,你们先走,婢子一会就赶上来!”
十月矗立在原地,从地上捡起一根长藤条挡在了阿格舞前面。
第三百七十四章 杀意
十月不会武,怎么可能拦得住杀气腾腾又身手好的阿格舞?
她根本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拖延时间!
沈芙蓉瞬间红了眼眶,她看了看啼哭不止的璃儿,又看了看旁边面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的太子,犹豫了片刻,终是咬咬牙,带着太子和璃儿转身离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阿格舞冷哼一声,欲上去阻拦。
十月拖着藤条,挡在她面前,做了个攻击的姿势:“想动我家夫人,你得先过我这关。”
“就凭你?”
阿格舞不屑冷笑,丝毫没把十月放到眼里,“哼,就你也敢来阻拦我?不自量力!”
十月淡淡一笑,未再多言,只将藤条一端拽在手上,用力的往上抛一下,拼尽全力朝着阿格舞砸去。
藤线飞驰,自阿格舞耳畔穿风而过。
阿格舞偏头闪开,反手将袭来的藤条握住缠在手里,然后猛一发力,十月便被扯到了阿格舞面前。
十月很快反应过来,重心往下一扑,然后脚尖点地,身体旋转一圈后拽着阿格舞的胳膊,想把刀抢过来。
谁知她的手刚触到刀柄,还没有把刀拔出,阿格舞的手就猛地扣了过来,运起掌力,大有一种要将她拍飞的架势。
好在十月早有准备,一避身就躲开了,还闪遁到了阿格舞身后。
打肯定打不过,十月索性伸出一双细长的手臂,死死抱住阿格舞的腰,用力过度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
阿格舞显然没料到,十月会使出这一招,一时反应不过来,也踉跄地被她拖拽出两三步。
阿格舞当下伸出手,想要强硬地掰开十月的手指。
十月一不做二不休,心下一横,整个人连扑带推地将阿格舞压倒在地,并死死抱住她。
阿格舞胸腔带着无尽怒火,又似要将那怒火压下:“从我身上滚下去!不然就休怪我下手无情!!”
十月看着沈芙蓉离去的方向,见没了人影,仍是不放心:“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就放我家夫人他们走吧!”
“臭丫头,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阿格舞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十月的面色一白,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所击中,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给我去死吧!!”阿格舞一声娇叱冲向十月。
但是……就在此刻,一道湛蓝色的寒芒突然从侧面劈来:“该死的人是你!”
噗嗤,血芒迸溅,凌厉的剑芒几乎贴着她的肩膀而过,划出一道狰狞的血口。
阿格舞顿时惨叫溃退,惊疑不定的看着前面的青衣女子:“你怎么能……原来你没死!”
黎夜玉飞快来到十月身边,紧紧盯着阿格舞,玉面含霜,右手缓慢攥紧手中长剑,森冷寒气像是精灵般跃动翻腾,弥漫出浓烈的寒冰之气,“敢伤她?你该死!”
阿格舞用力捂住身前伤口,目光阴晴不定的变化,紧接着她瞳孔一缩,只觉眼前寒光闪过,一道道凌厉的剑芒朝她扫了下来!
啊——她惊叫起来,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了林谷。
原本围在山林间搜寻的羌兵,都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众羌兵双目猩红气喘如牛,看到阿格舞的尸体,转过头狠狠的瞪着黎夜玉和十月两人,纷纷拔出了兵器。
黎夜玉试着将十月从地上扶坐起,“坚持住,我已经将消息传给将军了,他们一定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十月重重点头,她虚弱的将头靠在黎夜玉肩膀上,回答道:“好。”
“很抱歉,你们等不到他过来了。”
此际,乌元烈突然出现,越众而出。
他的目光定在了黎夜玉身上,一抹异样的神色在眼底划过,有几分诧异,更有几分狠厉森冷的杀意:
“本该死去的丫头不仅活了过来,还武艺超群,有趣!有趣!”
说完,他冷哼一声:“杀死她们!”
随着乌元烈的命令,他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向着黎夜玉和十月扑杀过来。
黎夜玉挡在十月面前,也向着敌人冲了过去,与乌元烈的士兵们激烈地厮杀在一起。
只听她一声娇叱,身形飘射,银色利剑疾速飞舞,尖锐的冰厉杀气如风暴爆涌,瞬间吞噬了眼前几个羌兵。
其余人悚然一惊,狼狈闪避。
见手下狼狈不堪,尊严尽失,乌元烈的脸色不由变了变。
“哼,一群废物!到头来,竟还要本王亲自动手。”
他怒骂一声,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来到黎夜玉的身前,回身一刀斩向黎夜玉。
可是黎夜玉的身形早已退回远处,瞬间躲开了乌元烈的刀光。
在这刀斩空之后,一道强劲的刀气破空而出,乌元烈手腕转动,掌中业云刀连变数十个方位,动作迅猛流畅、气势磅礴,攻力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
“这是……什么武技?”
黎夜玉满眼的震撼,目瞪口呆的看着暴走的乌元烈,密密麻麻的攻势快的几乎让她看不清楚。
勉强一手撑起身子的十月也小嘴微微张着,像是见鬼般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次黎夜玉不再退缩,反而向前些一冲迎上来人,两人在半空之中纠缠数招。
乌元烈越打越勇,黎夜玉则越战越心惊。
想不到堂堂北羌王竟是个绝顶高手!
乌元烈刀法异常的狠辣,招招都是杀手。
黎夜玉表现的很镇定,可是,若是细看她的眼睛的话,能够看见丝丝的惨白与狼狈。
不过,她很快便凭借着从前生死摸索中锻炼出来的,超强反应与速度绕到了乌元烈的背后,蓄势一剑直接冲向乌元烈的后背。
如果这一击能打中,那乌元烈便会受伤摔倒,接下来她便不会再给他任何的机会。
可就在她的攻击即将命中之时,乌元烈上半身迅速向右偏移十公分,恰好避开了这一剑。
随后他借力转身,一记回身掌正中黎夜玉的胸口。
黎夜玉发出一声惨叫,从空中被打落了下来,砸在了附近的一棵大树上。
嘭!还没等黎夜玉调整起身,乌元烈已逼到近前。
“呵呵,你成功激怒本王了,你这是在找死。”
乌元烈臂腕一振,他举起手中的刀,强大的锋芒就要凶残地穿刺。
“怒你个大头鬼!!”
沈芙蓉突然出现,冲到二人之间挡住,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乌元烈的攻势。
第三百七十五章 赶来
她因为担心,把太子和璃儿藏起来后,又折了回来找十月。
这时候见到十月被重伤,乌元烈及手下对黎夜玉正在展开围杀,沉芙蓉不禁又惊又怒,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行凶杀人,天理何在!”
看到她又回来了,乌元烈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他澹澹的道:
“两个丫鬟罢了,死了就死了。哪里来那么多的主仆情深,人情大道呢?”
沉芙蓉觉得自己没有多余的话需要和乌元烈周旋,至少在他眼里,人命如草芥。他们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此时,黎夜玉已经连滚带爬的翻腾起来,并搀扶起不远处的十月,一起回到沉芙蓉身边:
“夫人,属下没什么大碍,你们两个躲到我身后,我还能打,让我保护你们。”
她说着正要上前,被沉芙蓉一把拉住。
沉芙蓉眸色低沉,对方人多势众,这怎么打啊?
别说黎夜玉就一把刀,就算是给她一把机关枪,怕是都扛不住这么多的羌兵。
乌元烈撇都没撇黎夜玉她们一眼,直接朝沉芙蓉发问:“晏子风人呢?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呵,荣乐公主嫁于大晏联姻,你们羌国和晏云王朝本是盟友,双方互惠互利,可如今你扣押大晏太子,难道是想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沉芙蓉似笑非笑,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邀请你们去我北羌做客而已。”
乌元烈很是儒雅的伸出一只手,这让沉芙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气势,使空气都要凝固。
还做客?你骗鬼去吧,天底下就没有这样请人做客的……
沉芙蓉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可乌元烈跟着上前一步,就要去拉扯她的手。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嗖’的破空声传于耳!
一支飞箭射到乌元烈的脚下,箭失上带着的劲风,让他不得不退后三分。
乌元烈童孔勐地一缩,看向密林另一处,不知是何人,有如此力度,又这样精准。
果然,他看见林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那人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在了弓上,下一秒,那箭就直直朝他飞来。
好像一条灵蛇一般的闪电出击着,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躲闪。
箭最终落在离他脚下不足一尺的地方,深深插进泥土,标在地上,颤微微的晃着。
这一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是萧天陌。
“是将军!将军来救我们了!”黎夜玉口中喊道。十月的双眸中也泛起一丝激动。
沉芙蓉抬起头,果真看见身穿铠甲,英姿勃发的萧天陌出现在眼前。
他来救她了。真的是他……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现在,看到他了,真真实实的看到了他,她却觉得她好想哭。
萧天陌带军赶到,他行在前面,疾步落地,朝乌元烈大声叫道:“向后退!”
看到他,乌元烈勾唇,依言向后退了几步。
萧天陌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激动地上下将沉芙蓉打量了一圈,见到她没事才松了口气,用略带责怪的语气对她说:
“以后不能再擅自行动了,也不能随便消失,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
天知道他得知她在这里受困的时候有多着急。
“好了,知道了”,沉芙蓉朝他笑了笑,刚刚护送太子和璃儿逃跑的时候,她的手肘好像磕到了,一抬手,就有一种轻微撕裂的痛感。
可此时看到萧天陌那紧张关心的俊脸,顿时感觉肩膀上也不疼了,星眸闪亮,摇摇头道:“我没事,你夫人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的出现像定海神针一般,让她慌乱不堪的心有了依靠。
顿了顿,她的语气低了下来:“只是十月和玉儿……”
她说着,小脸转向乌元烈。
乌元烈就在一边双手环胸的看戏,嘴角上始终挂着一抹很欠扁的笑容。
萧天陌此时也发现十月和黎夜玉二人身受重伤,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乌元烈,眼底蔓延过一抹沉意:
“乌元烈,你贵为北羌王,不仅悄然带兵埋伏于大晏边境九雁关,还在太子孤援之际扮作南蛮兵,对其所带的军队进行了伏击,如此无耻行径,难道不怕被天下人嗤笑么?”
他的话一出,乌元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下来,随即又恢复了澹然的模样:
“天下人嗤笑?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有的,从来都是成王败寇!”
他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想要更强大,成为一代雄主,就要不择手段。
乌元烈说着,激动起来,指着萧天陌喝道:
“萧将军,寡不敌众,现在你们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一个都逃不掉,束手就擒吧……”
萧天陌扫了四周一眼,自己由于心急,只带了军队里的少数人赶来,此时四周的羌军正在缓缓靠近过来,而且成了环形攻势,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萧天陌沉着脸,看着乌元烈。
乌元烈黑眸中那抹兴奋,愈加浓烈,嘴角露着笑意,不由得说道: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正在他沾沾自得之时,萧天陌突然来了一句:“先别高兴的太早!”
而与此同时,树林间突然甩出许多根长绳。
绳索交织铺在半空上,架起了一座飞桥,众多大晏将士踩在绳子上滑下,黑色的军旗上赫然印着“晏云”二字。
“我应该没来迟吧?”
也就在这时,在人群后方有着声音响起,众人听到这声音都是一脸错愕,急忙抬头看去,便见行舟正面带微笑,踩着一根绳子飞跃而来。
他稳得就好像是走大路一般,脚下的绳子都不带晃动的。
“还来得及。”
行舟的声音,让萧天陌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舒缓了下,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
反观乌元烈,整个人一脸懵逼,只觉的头皮发麻。
这种场面,简直就是从心灵上给予他震撼。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觉得大局已定的时候,却突然呼啦啦的涌出来这么多的大晏兵。
他们蜂拥而至,手中刀剑舞开虎虎生风,如山洪袭来,使脚下的土地不断地抖动,那种力量与气势几乎能将地上的巨石震碎。
第三百七十六章 交涉
“这又是什么情况!”
乌元烈此时也是有些慌了起来,四面八方,每个方向都有无数的晏兵。
现在,他们被反包围了,全部都被包围了!
他负手而立,冷冷的道:“萧天陌,你确定要对我出手?”
“是你先出手,劫持了太子,又打我夫人的主意,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是看不下去!”萧天陌声音冰寒,稳稳落地,直面乌元烈。
两个大男人无形中带着剑张跋扈的气氛,众人感觉周围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没有!我只是想请他们到我羌国去做客而已,可没想到后面产生了误会。”
此刻的乌元烈身形矫健,眼神也像阴冷的狐狸,“萧将军最好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
萧天陌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乃北羌王,如若今日萧将军对我出手,那就是要挑起羌晏之间的大战。”
乌元烈轻哼一声道:“你们大晏自诩是礼仪之邦、文明之国,大晏皇帝最见不得百姓受罪,怎么可能容忍你挑起两国战事?”
萧天陌面色发沉,乌元烈说的没错,他现在挥兵而上,两国立马就会陷入交战的漩涡之中。
“我们大晏一向最喜好和平,怎么会同你们羌国交战!”站在萧天陌身旁的沈芙蓉忽地笑了声,打断了乌元烈。
大晏刚结束了跟蛮夷的战争,急需修养生息,不易再次开战,就算复仇也可等休养生息一段时日后。
况且如今朝堂之上由贤王执掌朝政,他若借此事故意发难,无论责任到不到夫君萧天陌身上,也会惹得一身腥!
沈芙蓉心中清楚,弹了弹手指,看着乌元烈,似笑非笑道:
“我认为走到这一步,做都做了,北羌王,我们还是彼此坦诚一些,好好谈谈条件吧?”
乌元烈惊异地看了沈芙蓉一眼,跟他谈条件?这些年,敢跟他谈条件的,这世上屈指可数。
他眼帘微垂,他乌元烈自认不惧任何人。但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晏军里面还有这么多高手,他今日若不慎被捉亦或陨落于此,不仅不能成就大业,北羌也会因此大乱。
他沉吟了一会,轻咳了一声:“你敢这么对本王?你知道会得罪多少人吗?”
“历史遗留问题,自然是清楚的。”
沈芙蓉摆摆手,“你放心,我凡事是讲道理的。这个条件呢,仅限于今天的交易,我们放你平安离开,你给我们想要的东西。”
她那双眸子潋滟又澄澈,无比的认真,笑着问:“不过分吧?”
乌元烈眉角直扯,感觉被人拉进坑里,而且还被埋了。
这个坑,他跳出来不是,不跳出来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往自己头上撒沙子泥土。
高招,的确是高招!
这回他是轻敌了,而且是太轻敌!
这首回马枪,究竟是沈芙蓉的主意,还是萧天陌的主意?
他沉声问道:“想要什么?”
沈芙蓉笑了笑:“太子的毒是你下的,你该有解药吧?”
萧天陌听言愣怔片刻,旋即心里异常激动起来,隐隐闪过一抹震惊、庆幸、狂喜……等诸多复杂情绪。
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灵台都瞬间变得清明非常,全身上下的细胞,更都是活跃起来。
太子居然真的还活着!只是显然中了毒。
他感激地看沈芙蓉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沈芙蓉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微笑,便又谨慎地盯住乌元烈。
此时的乌元烈眼中神色变幻,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沈芙蓉:“一日三次,连服三天即可。”
沈芙蓉接过瓶子,看着他语气诚恳道:“多谢北羌王,北羌王言而有信,当真是一位真君子。再见时,希望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乌元烈听了,随即蓦地轻笑诧异出声:“能听到你主动说这种话,还真是稀罕。”
萧天陌朝身后摆了摆手,一众晏兵立刻向两侧散开,齐刷刷的给乌元烈等人让开一条路。
萧天陌深深的凝视了乌元烈一眼,俊眸深处,似有微芒隐现:
“不管日后我大晏会是何人继承皇位,希望北羌王都不要妄自干预。”
只要有他在,大晏权势便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插手!
“那是自然”,乌元烈点点头,大晏这盘棋已经在收尾了,他知道,自己已经错失良机。
打好的算盘完全落空,虽然很是惋惜,但继续坚持下去毫无意义,他相信,此后还有机会。
“一切都是误会,本王回羌国后,会派使臣来大晏国交涉,并且带着最好的诚意。”
听到这话的沈芙蓉,嘴角撇了下,没有多言。
不愧是北羌王,就是随性!
乌元烈分别朝萧天陌和沈芙蓉拱了拱手,然后打马缓缓离去。
目送他带人离开,萧天陌吩咐一众晏军在原地待命,然后随沈芙蓉大步踏入了密林深处…
沈芙蓉那时心里记挂十月的安危,又担心那些羌兵追上他们,只能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太子和璃儿藏起来。
此刻,她带着萧天陌迅速赶到藏身的地方——一个周围枝叶交错的隐秘树洞。
却发现,太子抱着睡着的璃儿蜷缩在树洞里,已然晕了过去。
沈芙蓉见状,连忙掏出先前乌元烈给她的解药,见萧天陌已经将太子扶起,立即打开小瓷瓶倒出药丸,给太子服下一粒。
沈芙蓉等了一会儿,见太子服下解药之后,呼吸平稳,脸色逐渐恢复正常,知道解药不假,这才松了口气。
见璃儿醒了,她便将璃儿抱起,熟稔的颠了颠,温柔地哄着他说:“不怕不怕,等会儿你父亲就醒了……”
萧天陌含笑看她一眼,把药瓶仔细收好。
“嘶……”
另一边,太子已经慢慢地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萧天陌守在他身前。
他立刻紧紧抓着他,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萧将军,萧夫人她……”
“嗯?你醒啦。放心,我没事……”沈芙蓉抱着璃儿凑上前,高兴的说道。
见她安好,太子晏子风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微笑着应了一声。
“殿下,你感觉怎么样?”萧天陌关切地询问。
“已无大碍。”
晏子风擦了擦嘴边残留的血迹,站起身来,打算先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