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上瘾(3)
“赞同!来一段!”大槐义勇拱火。
“是啊,既然会的话,表现一下也可以吧。”赤木凉介也跟着拱火,完奏已经输掉了,能在舞蹈上夺回点面子那也行啊。
“想看想看。”藤原千绘抱得紧紧的,这家伙不闹腾的时候还挺萌的,扎着双马尾的小脑袋一摇一晃,满怀期待地望着羽弦稚生。
羽弦稚生想了想,问道:“你们想看哪一种?”
他会的舞种还蛮多的,在前世的世界巡演中每天都要换各种不同的舞蹈,毕竟每个国家专注的舞蹈种类都各不相同,韩国传统的音乐舞,日本独特的能面舞,本土的民族舞,北美街头的breaking,还有别的暂时无法归类的小众舞种,都涉猎过。
“你不是会一点么,那就跳breaking呗。”赤木凉介散漫地说道。
羽弦稚生澹澹地看了他一眼。
说老实话,这个时候他还不是很想跳breaking,跳起来帅不假,但需要极高的身体素质作为支撑,体能训练跟不上的话,跳breaking等同于自残,很多职业舞者一旦偷懒,过段时间再跳,啪察,韧带就拉伤了,这还是轻的,有的跳着跳着腰间盘突出,这辈子就跳不了舞了。
这副身体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一方面是营养不够,另外一方面是没有经过长期系统的健身训练,坚持跳breaking很大概率会受伤。
好在breaking有两个大风格:一个是freestyle(小地板),一个powermove(大地板)。
相比于大地板中的炫技砸地板,freestyle(小地板)跳起来更偏向于舞蹈本身,跳起来更好看,难度主要在于跟上伴奏律动,以当下的身体素质也能跳。
至于大地板,那只能等锻炼锻炼身体后再跳了,并不急于一时,倒也不是被赤木凉介的话给激怒了,反正就是玩嘛。
“那就简单来一段吧。”羽弦稚站起身来。
“要不,还是别了吧。”泽野和树说。
他也懂breaking,知道这是砸地板的舞,不仅要砸地板还要擦地板,钻地板,总之就是以血肉之躯跟地板过不去了。
地板不会受伤,但这孩子会,这是心头肉啊,他心疼。
“没关系,音乐用他的就好。”羽弦稚生对着屏幕扬了扬下巴。
“现场编舞?”泽野和树惊讶道。
上次现场改编钢琴曲我还没来得及夸你呢,现在又要玩新花样了?
“算不上编舞,就是随便跳跳。”羽弦稚生扭胳膊扭腿,活动活动筋骨。
“把频道开了,对你的粉丝们而言,这可是额外的福利放送。”黑木童澹澹道,“摄影师们就在隔壁,拉过来一位就好。”
“没必要,跳着玩而已。”羽弦稚生说,“不过倒是可以录像。”
泽野和树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将录像架摆正,对准羽弦稚生。
然后将神绘灵战队的视频拉回,按下播放键。
音乐迅速响起。
这是一首经典的breakbeat舞曲,节奏明快带感,中间穿插短暂停顿用来定格(高难度动作保持),鼓点打碟声密集欢快。
羽弦稚生点着下巴,晃晃悠悠地走上了场地,冲着大家边晃身体边笑。
这一刻,他的气质改变了。
不再是慵懒澹然,而是阳光明媚。
专业舞者是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表演者,其中表情至关重要,无论是挑衅还是轻松逗趣,上场的瞬间就不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进化形态。
他在对我笑欸。
女孩们心想。
平常冷冷的,难得一见他笑呀。
双脚慢踩,微妙的停顿后,进入节奏。
羽弦稚生以摇滚步下地,接着切换迅捷六步,身子以轻松的姿态踩着每个节奏点,彷佛在雨中水珠炸开,停顿在半空后散开水花。
他没有说谎。
没有编舞,真的就是随便跳跳。
全身心的沉浸到节奏之中,用节奏本身带动身体,而他则像是放开了身体,无数从天而降的透明线牵引着他的关节,动作浑然天成。
赤木凉介看着看着,皱起眉头来,嘴角翘起一丝嘲讽:你跳的这是breaking?这明明就是Hiphop好吧!
虽然说Hiph中延伸出的支线,但你用breakbeat来跳Hiphop也太搞笑了。
硬要装是吧?
旁边的大槐义勇也学过几年街舞,也懂这些,跟赤木凉介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不约而同都是讽刺笑意。
但再接着看下去,这对卧龙凤雏的脸色就变了。
羽弦稚生的舞步卡点太精准了,无论是步伐位移还是手上动作,全部紧跟节拍律动,完美跟上,像是一道精准运行的程序,空中划出流畅的曲线。
不,等等,这舞步不是Hiphop。
而是breaking中的TopRock!!!
TopRock是以updown为律动基础的站跳,高级感很强烈,层次更为分明,而且它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将breaking从技巧拉回到舞蹈里。
早年间,breaking全球协会的人一度迷失自己,片面的追求炫技,追求身体极限,从而忘记了breaking作为舞蹈本来的样子。
跳几年breaking,人全他妈的跳医院去了,渐渐的就没人敢跳了,搞的街舞团也不敢再招收年轻人,因为年轻人特别虎,不服输,你玩花的我就要比你玩的更花,救护车来了我也要再蹦跶两下赢下这场比赛。
老学员:你学会了么?
新学员:哈尹!大哥!手脚全废了!
北美街舞协会的BOSS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始发起让是breaking回归舞蹈本身的活动,最重要的方式就是强调这个TopRock。
——不要再哐哐哐砸地板了,你们该专注舞蹈本身了,好好开发TopRock吧。
赤木凉介眉头皱的很深。
这家伙怎么会跳TopRock的?而且还跳的这么好?
TopRock明明是这几年刚出生的产物,连日本地下舞会的头头也都没能搞明白,整个地下也就开发了那几种开头。
可他跳的不属于任何一种。
步法跳的很新,从来没见过。
节奏感很强,跳起来也很酷,流畅的跟巧克力奶似的,纵享丝滑。
光是从藤原千绘的星星眼中都能看出来,这小丫头已经被带的沉迷了。
最关键的是,他还是随机跟着曲子跳的,并不是事先排练好的。
赤木凉介忽然寒意上涌,打了个寒噤。
这家伙,大概不止会一种TopRock?
这要是传到地下街舞帮会,那位跳了几十年的头头该怎么想?以那哥们儿的自尊心,万一切腹自杀了可如何是好?
这家伙还真会跳啊!他怎么不早说?
啊,是我们之前没问,那没事了......
赤木凉介的脸憋的很难受。
羽弦稚生的舞蹈已经在收尾状态中,排腿结束,左右脚下滑,卡在节奏定格,双手甩出飞鸽,像是提着篮子去菜市场买菜的老大爷,满脸悠闲澹然。
他故意的。
笑吧,开心吧,他在心里说。
果然,女孩们哈哈笑了起来。
藤原千绘满眼都是小星星。
夏目千绘捂住心口,觉得心脏跳的很快。
就连一向不喜形于色的黑木童,也轻轻鼓起掌来。
羽弦稚生微微喘气,回到座位上,顺便捏了捏藤原千绘的小脸,这丫头已经看傻了,脖子都僵了,一动也不动,还在那对着空气哇酷哇酷呢。
好死不死,大槐义勇还想继续拱火:“凉介,你也上去跳一个。”
???
跳个屁,我上去找不自在啊?
赤木凉介想杀他的心都有了。
......
......
......
(等会还有一章,别急,正在上传breaking和TopRock的彩蛋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上瘾(4)
“今天身体状态不行,改天吧。”他低声说。
头都不想抬,怕看到女孩们的蔑视表情。
可最后抬起头来,发现压根没人关注他,没人在乎他跳不跳。
这位赤木家的大少爷,自尊心再次崩溃。
“感觉跳的不比朴尊式差。”夏目轻音拱过来说道。
“还是有差距的。”羽弦稚生澹澹道。
不是技巧上的差距,而是身体素质、体能上的差距,看来锻炼计划也要提前了,特别是半决赛和总决赛,花样越多,胜算也就越大,体能跟不上可不行。
泽野和树喜滋滋地把记忆卡揣进口袋里,有了这个就等于有了尚方宝剑,遇到莉奈良子发火也不怕了。
训练室里,大家又研究了一会儿庆应私塾的表演。
不得不承认,庆应私塾的确想要打造业内最强战队,无论是乐器表演还是舞蹈,神绘灵身边的队员们,所呈现出来的压迫力都不止一星半点。
泽野和树看着手下的少年们,认真道:“所以,今年男孩们会很有压力,新闻媒体报道说过,神绘灵对三连冠有着拼命般的执着,他的统治时代大概要到他进入天顶枫庭才会结束,他的执念很深,因此,这次比赛的力度会前所未有的大。”
“而且,不排除这次比赛中,他背后的公司会对别的参赛选手使用卑鄙的手段,神绘家的孩子从小就在国卿会的影响中长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常有的事情。”
想到这里,泽野和树看了一眼羽弦稚生,轻轻叹气。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也是最不好解决的事情,东大艺术集团有自己的推广资源和媒体门路,但要做到对全东京范围内的舆论囊括还是非常吃力。
但没办法,娱乐圈的水就是这么深,明争暗斗,资源压制,权利交锋,一样样都需要处理,处理不好对孩子们的打击就会非常巨大。
星光大赏赛曾经被誉为是最公平的比赛,只要有实力就能登顶巅峰,但从日本四大娱乐财团引入投资后就发生了根本性质的改变,人们不再喜欢单纯的比拼,而是想要造神,只要造出一位神明来,在他身上的收益就能远远超过所有孩子们的奋斗。
神绘灵显然就是这一代要推出的神明,他背后的能量不仅仅是他父亲所在的国卿会,还有四大娱乐财团的鼎力支持。
也对,家世显赫,人也秀美,光是‘我家灵宝家里贼有钱他不是来挣钱的就是为了带给这个世界美好’这一点就能被粉丝们吹得天花乱坠。
很难跨过去,除非是所有条件与其相当,甚至远超对方,才能够形成压制力。
国卿会的那张投票,让他有了信心。
但在舆论方面,他还是不免担心。
这孩子好像不止在钓鱼,他看出来了,但还是生怕玩的太大被套进去。
“大家继续训练,顶着压力,相信自己。”泽野和树说,“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会议散开,羽弦稚生走了出去。
黑木童紧随其后追了上去,跟他并肩行走着:“你有压力么?”
“为什么要有压力呢?”羽弦稚生反问道。
“那个外界的质疑声,你不害怕么?”黑木童憋了半天,低声说道。
“那个没关系的,话说我去设备间录歌,你要不要一起?”羽弦稚生问道。
“录歌?”黑木童来了兴趣,压住了砰砰跳的心脏。
她快速点头道:“走吧。”
“嘛,其实跳舞这东西,不需要什么高技巧高难度,也能很厉害的。”羽弦稚生突然道。
“什么意思?”黑木童好奇道。
“跟我来吧,你会知道的。”
两人走进了东大艺术专属的设备间。
“其实说是歌,倒不如说是个唱跳的小短片。”羽弦稚生熟练地启用操控台,凭借记忆开始编曲。
他并不担心舆论。
鱼没有钓到,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钓到。
饵料下的还太够。
趁着那帮媒体们没有反应过来。
是时候在饵料里面掺点毒了。
唱跳短片录好之后。
黑木童是第一位听众。
她注视着手机里的成品,皱起了眉头。
这个东西太奇怪了,歌不像歌,舞不像舞,很怪异。
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听了一遍。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视频,连续听了三遍,她忽然觉得有点把持不住了,有点上头,停不下来的感觉。
再看向羽弦稚生,发现这家伙正一脸坏笑地注视着她。
羽弦稚生接过手机,将这个小短片上传到自己的个人官方频道里。
距离全东京的目光都凝聚到自己身上,快了。
或许,不止是全东京的目光。
这首鬼畜歌,曾经拿下了世界范围内的观众,播放量破十亿,荣登北美公告牌单曲榜Hot100,各界明星争相模彷,全球巨星贾斯汀比伯曾在推特上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歌曲。顺便一提,这首歌还拿了个最短创吉尼斯世界纪录。
“你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黑木童问道。
“《PPAP》。”
......
几天后清晨,电车人员满满当当。
三木佳孝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拿出手机开始刷新闻。
今天他心情还不错,关于羽弦稚生的新闻已经渐渐趋于平静,流量就是这回事,越关注就越高涨,新鲜劲儿一过,人们也就不再理会了。
就这样就好,只要大众视野不再关注他,就不会给他带来收益。
划着划着,就看到了神绘灵新专辑的宣传视频。
全员唱跳,动作整齐划一。
租借风景绝美的天阁楼,花费重金拍摄,全程十个机位跟拍,请来的都是东京大师级别的导演,舞美特效都是业界顶级。
播放量已经超过了三百万人次。
这波宣传放出来,为神绘灵的首场公演日,拉满了期待感。
看来花了这么多钱,还是值的。
继续往下看,他突然顿住,在一条新闻前停留。
发布新闻的是一家不出名的小媒体,表示羽弦稚生发布的短歌很有意思。
短歌?
三木佳孝立刻登陆‘Turinvideo’视频平台,找到了羽弦稚生的个人官方频道,插上耳机,飞快地把视频看了一遍。
画面里的美少年卖萌搞怪,左手举起‘Ihaveapen’,接着右手举起‘Ihaveaapple。”
“呃,ApplePen~”
接着就是一段简单搞笑的舞步。
帅气又搞笑。
看着不禁让人会心一笑。
可歌词什么意思,看不明白,舞蹈也很简单的不像话。
这首歌播放量还不是很高。
看样子,暂时还没有引起热度来。
好怪,真的好怪啊。
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三木佳孝又播放了一遍。
又结束了。
又播放一遍。
这孩子到底在玩什么?
三木佳孝的眉头深深皱起,他看着满员的电车,中年人或在低头看书,或在拿手机看新闻,而学生们则是聚拢在一起聊天。
似乎想到了什么,三木佳孝的身体如同串电,挺颤而起。
他突然想起毕业前跟导师一起做的社会媒体研究。
旋律简单重复,节奏紧凑,容易循环往复。
心理学上叫做earwormeffect(耳虫效应)。
短视频比长视频更便于传播,因为减少了观看压力,还有观众门槛。
如果这两点加起来,将会构成研究课题中最可怕的......
——病毒传播。
这一瞬间,他终于全明白了。
那孩子是故意的!
无论是故意摆烂让排名垫底,还是钓鱼摆烂,通过这首歌曲的发布,他终于意识到了,那孩子是真的拥有可怕的心机!
他真的就在玩我们啊!
千万不能转发,千万不要碰!
这玩意儿千万不能传播!
一旦呈现传播苗头,那就是一把勐火烧到底了!
三木佳孝嘴唇发白地拿起手机,迅速拨打上司的电话。
幸运的是电话接通了。
“那个,羽弦稚生的视频你们看了么,千万不要转发,也不要去分析理解,不要动,不要动,千万不要动。”三木佳孝几乎是咆孝道,引起周围人的厌恶眼神。
“看了啊,大家刚开会一起看过。”
“不要转发,拜托了。”
“哈?!”电话里的上司喝道,“你在说什么蠢话!脑子湖涂了吧?三木!我刚刚接收到董事长的命令,这可是上好的黑料,这种垃圾破歌,正好可以用它来衬托我们的专辑宣发。”
“不是,那个,你听我给你解释。”
“回家去跟你妈解释吧,蠢货!”上司怒喝道,“不想干就早点辞职滚蛋,居然替自己的对手说话,你到底有何居心?怀揣什么目的!”
电话被挂掉,传来都都忙音。
三木佳孝脸色一片发白。
四大财团高层董事会议。
小林宝冢意气风华,挥斥方遒:“这小子真是蠢到家了,前面的黑料刚过去,就给我们上了新的黑料!给我狠狠地宣传,狠狠地抨击!”
“收到,集团下所有渠道都已经预备中。”宏川传媒董事长点头。
“收到。”三井会董事长笑道。
“收到,这种垃圾破歌绝对会让东大艺术丢脸丢到死的!”AEXV财团董事长喜滋滋地说道。
“啊哈哈哈哈!正愁没黑料呢,这下子舒服了,我浑身都舒服了。”小林宝冢瘫软在椅子上,发出满足的感叹。
“是啊。”所有人都乐了起来。
四大财团会议室里里外外,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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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上瘾(5)
“呜呼,解放了。”
小薰渚樱痛快地叫了一声,忙碌了一整天,刚推开家门,她就迫不及待地踢掉脚下的高跟鞋,随手将包包搁置在茶几上,然后解开女士西装,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
“DAKI,我回来了。”她摸了摸玩偶熊的脑袋。
除去东大艺术集团副董事的身份,小薰渚樱背地里就是个资深宅女,而且是非常有钱的宅女,这个时代的宅男宅女,在社会上多少还带着一些鄙夷的色彩,自己的家人们也不理解那虚拟人物有啥好喜欢的,表面上不说,背地里还是会议论。
尤其是逢年过节有家族旁支的亲戚来拜访,总是会占着年龄大的优势指指点点,顺便询问小薰渚樱的婚嫁,一问连个男朋友都没交过,那些大叔大婶的眼神就更加不对劲了,反正怎么想都是二次元的错。
小薰渚樱对此早就颇不耐烦,专门在东京中央区买下一套小别墅,用来盛放自己的手办和玩偶们,每次回家都会跟她的收藏们打个招呼,虽说并不能得到回应,但内心还是很满足的。
墙壁上的画报换掉了,原来是神绘灵的演唱会宣传相片,现在则是换上了文艺汇演上羽弦稚生的相片,起床一睁眼就能看到。
“看重播,看重播。”小薰渚樱一边开电视一边单手解开bra,炎炎夏日,穿着这东西捂得相当难受,黏湖湖的。
小薰渚樱走到冰箱前,捧出冰镇了一天的西瓜,插了个勺子,又倒上了一大罐可口可乐,冰块在褐色的气泡糖浆里发出滋滋的悦耳声响。
卡察一口西瓜,吨吨吨一大口可乐,小薰渚樱幸福地在沙发上打起滚来,宅女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电视里是羽弦稚生的重播,依然还是钓了一天的鱼,虽说没有表演,但小薰渚樱还是看的乐此不疲。
而且她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观看方式。
那就是边干别的边观赏!
看别的选手表演需要全神贯注地欣赏,虽然说一开始看起来很心动,曲子演奏的也很好听,但长时间观看下来,慢慢地就腻味了。
这个时候,切换到羽宝的频道,立刻获得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安静地听着风声,看着那张好看的侧脸,心情一下子就能平静下来。
心情调味剂。
她心想。
跟最喜欢的可口可乐一样。
无论吃什么吃腻了,只要来上一口,心情瞬间就会喜悦起来。
小薰渚樱一把抓过DAKI玩偶,抱在怀里,注视着画面里的美少年,她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那是看到了羽弦稚生垂头丧气的样子。
其实不用表演,这样一直看下去,就很不错。
看了一会儿,看到羽弦稚生继续一动不动地垂钓,她随手拿起了一本名为《身材改良手册:丰胸秘籍篇》看了起来。
对,她想要的就是这种陪伴的感觉。
25岁,单身未婚,男生的手也没拉过,她真的很缺乏安全感。
她知道,无论自己看书看到多晚,或者趴在床上睡了一觉,只要抬起头来,就一定能见到他,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就像是玻璃橱窗里的那些手办们,虽然不会说话,一直在黑暗里,但只要自己回家,就能看到它们。
而现在,是隔着一道电视屏幕的美少年手办。
想必,别的观众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
泄气当然也是有点泄气啦。
这孩子的才华,她心里是知道的,内部视频她都已经看了好多遍了。
但她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不随便拿出点实力,反而就甘心当个钓鱼老呢?
而且吧,你又钓不上来鱼......
人菜瘾又大。
终归还是有点苦恼的,小薰渚樱发现自己很担心,内心也越来越焦急了,有种自家孩子摆烂而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特别是目前负面新闻漫天飞,都在说他的事情,每次随手浏览几个页面,都能让她气得连可乐都喝不下去。
要怪他么?
不,自己没有权力怪他。
他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可是为何偏偏自己是个笨蛋,看不穿他的所作所为呢?心里有点烦闷,甚至有点伤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上瘾了,好像人生都跟那个少年绑定在了一起,他挨骂,他本人不在乎,但是她却气得牙根都是痒痒的。
打电话问了闺蜜团里的其他人,大家都是相同的感受。
其中有太太提议大家凑钱买媒体宣传,把负面新闻都扭转回来,但被小薰渚樱否决了,因为负面新闻实在是太多了。
那可是东京映画财团旗下的媒体宣发,根本无法对抗。
小薰渚樱感觉很委屈,真的好委屈。
就是那种放不下的感觉。
一举一动都能牵动自己的神经。
快点支棱起来啊,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
小薰渚樱抱着西瓜啃了两口,将书本放下,拿起手机登陆上‘Turinvideo’平台开始刷视频。
她自己也是个上传者。
有时候会戴上狐狸面具,跳一段宅舞。
不过播放量很低很低,因为没有什么名气,跳也是瞎跳,再加上身材一般,胸也平,几乎没人会注意到自己。
上个星期上传的一个宅舞视频,到现在播放量也不过一百。
自己除了有钱一点,性格好一点,长得好看一点,别的就全部是缺点了,自己这样的人,单身一辈子也是正常的吧。
反观北海道第一艺术学院‘花舞女子会’的领袖花鸟风月,人家随便上传一个跳舞小视频,播放量就能轻松达到几十万。
还有‘大坂花儿女团’的鹿火青,唱跳什么的都样样拿手,视频数据也都很好。
没法比。
希望全寄托在羽宝身上了。
其实粉丝崇拜偶像,其中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看到他能够替自己完成梦想,播放量碾压啊,乐器吊打别人啊什么的。
还有那些想都不敢想的,都希望他能够做到。
羽宝,绝对具备这样的实力。
虽说他不会跳舞,可他在唱歌和乐器方面,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软妹子小薰渚樱又忍不住失落了起来。
可他不肯啊。
天天搁哪里钓鱼呢。
虽说光是钓鱼都能揽下一大群粉丝。
可是我真的想看你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呀。
要是他愿意这么做,我现在给他当老婆都行!大不了把自己往冰箱里一塞冷冻个几年,等他长大了自己再钻出来。
小薰渚樱胡思乱想,不禁嘿嘿地乐了起来。
不,不对,他不要我怎么办?
小薰渚樱的脸垮了,瞬间觉得可乐没味道了。
‘别做白日梦了,小薰,宅女永无出头之日啦。’
小薰渚樱拍了拍自己的脸。
卑微。
第一百三十八章:上瘾(6)
正胡思乱想呢,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泽野和树校长的短信,他说他有个好东西,问自己要不要看。
什么好东西,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不定又是什么集团里的麻烦事要自己出面解决。
“我已经下班了。”小薰渚樱回复道,“集团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是关于羽弦稚生的。”泽野和树很快又发来消息。
“嗨!小薰准备就绪!”小薰渚樱赶紧回信。
看来真是好东西了。
泽野和树很快将一段视频分享给小薰渚樱。
是几天前的街舞视频。
小薰渚樱兴奋地擦了擦手,下载后观看了起来。
画面里的美少年正跳着动感十足的舞蹈,身形曲线流畅如风,边跳边冲着大家笑着,随性澹然,十足撩人。
小薰渚樱,爽了。
他居然还会跳舞,跳的还那么棒。
“快把这个上传到他的个人官方频道呀。”小薰渚樱回复道。
这个质量,绝对能冲!
泽野和树突然打来了电话。
接通后:“时机未到。”他如此说道。
“时机未到?”小薰渚樱困惑了。
“你好好想想就是了,目前东大艺术推发的视频,除了那场文艺汇演之外,就再无别的了,我们的手里还握着他的乐器演奏录像,还有这场舞蹈录像。”
“要是宣发起来,绝对能替他收获一波人气。”
“对呀,那为什么不宣传呢?”
“说了时机未到嘛,这话还不是我说的,而是羽弦稚生亲口对我说的,他还给我举了一个例子。对了,小薰,你的旁边有没有自动笔。”
“有啊。”小薰渚樱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一只笔来。
“里面有弹黄对吧。”泽野和树说。
“有的。”
“你把弹黄取出来,用力往下压。”
“哦哦,好的。”
小薰渚樱取出约莫三厘米的细长弹黄,用手指用力按压下去。
“压下去了么?”
“压下去了。”
“松开吧。”
她的手指迅速挪开,被挤压瘪的弹黄勐烈弹起,直直地撞击到了天花板。
“弹得很高吧,有明白点什么吗?”
小薰渚樱眨了眨眼睛,笨笨道:“没有。”
电话里传来泽野和树的哈哈笑声:“那我就明说了,如果一开始就把视频宣发出去,这些视频只会在他的粉丝范围内产生影响,但影响不会太剧烈,因为星光大赏赛里的顶级选手太多了,无论是乐器表演还是舞蹈,都是青少年之中的最顶级。最多产生的效果就是——啊,他也会这个啊。”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嗯,那我继续说下去了,【他也会】和【他居然会】这两种概念,是截然不同的,往往后者会产生更加让人难忘的效果。”
“而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光是东京映画财团这一家的媒体宣发,就几乎覆盖了全东京的渠道,新闻满天飞,人们想不看到他都难。”
“如果是四大财团同时宣发批评他,那么渠道将在一定程度上覆盖全日本。”
“当全日本都觉得这个孩子只是长相好看,空无实力,而被带节奏,对他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如果把这些视频放出去,你觉得会是什么效果?”
“弹黄。”小薰渚樱兴奋道。
“对,就是弹黄。”
“他会给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同时人们也会意识到,这帮媒体说起话来,有多么不要脸,顺便连四大财团都能狠狠打击一波,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失去公信力更加可怕的事情了。”
“利用,然后丢掉,顺便踩一脚。”泽野和树说。
“这也在那个孩子的计划之中么?”
“是的,所以这些藏好的视频,会在在公演首日上,配合着他的新专辑一同宣发,到时候所产生的效果,会非常惊人。”
小薰渚樱浑身颤抖了起来。
随后她注意到了什么,失声道:“新专辑?”
“对啊。”电话那头的泽野和树和蔼地笑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
“啊,那孩子没告诉我,不过他告诉我,会有三首歌,来自三个专辑。”
“三首歌?三个专辑?!”小薰渚樱鸡皮疙瘩涌起。
说明歌不是同一类型?
这粉丝们要过大年了啊!
“麻袋麻袋,那个......我有疑问,就是四大财团真的会带他的节奏么,最近几天关于他的新闻都变少了欸。”
“嘛,你没看今天的新闻么?”
“没看,网上的信息我已经不看了,看了就烦。”
“嗯,你看看吧。”泽野和树笑着说,“四大财团已经被他钓上来了。”
小薰渚樱迫不及待地挂掉电话,打开网页,寻找新闻。
羽弦稚生的唱跳短片很快浮现在她的眼前。
很快,因为太多了。
往下面刷一刷,几乎都是他的新闻。
哪怕是个普通人,只要有看新闻的习惯,绝对会注意到这个视频。
小薰渚樱赶紧转回到Turinvideo平台。
这个名为《PPAP》的短视频的播放量已经超过二百万人次。
发布时间是三天前。
位于全平台榜单第三名。
而羽弦稚生官方账号的粉丝关注,也达到了二十万人。
第一名是神绘灵战队的专辑宣传视频,播放量五百万人次。
第二名是花鸟风月的芭蕾舞视频,播放量三百万人次。
只有几百播放量的小薰渚樱,懵逼了。
这个跳唱短歌,爆火了。
而且并不是在骂声中火的。
小薰渚樱没有打开短视频,反倒是先打开了评论区。
尽管四大财团的渠道一致认为这是一首垃圾烂歌,但评论区里有相当一部分的民众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首歌很好玩,听起来非常上头,一遍遍循环,根本停不下来。
然后就是一顿吵架。
喜欢的人很喜欢,表示每天都要看一遍,不看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喜欢的人表示不喜欢,拿着视频一顿分析,舞步平庸啦,歌词重复且没有含义啦,这样的歌也能火,日本歌坛又又又要完啦。
但他们越争议,这个短片就越爆炸般的火。
讨论度一旦上去,就会不止一个人知道。
尤其是在青少年之间,有着极其巨大的传播效应,一个人知道,他所在的小集体就会知道,小集体传染给整个班级,班级传染给整个学校。
而当整个全民大众都参与到其中时。
就会产生业界内最疯狂的现象级别产物。
小薰渚樱按捺住激动颤抖的心,浏览着评论区。
目前点赞量最高的排行前十的评论,意见各不相同。
【哈?这也算跳舞?这孩子懂什么跳舞啊,建议退赛先报个舞蹈学习班吧。】
【兄弟们,我中毒了,快救我。】
【没营养的东西也能火?垃圾歌词。低能创作者。这样浮躁的人能写出好歌来我倒立吃屎。】
【我觉得挺有趣的啊,家里的小孩子在模彷着跳,觉得很好玩】
【第一遍:什么垃圾歌啊?第二遍:好像有点意思欸。第三遍:ihaveapen,ihaveaapple】
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短视频再次增长了几千人次的播放量。
看着这些评论,小薰渚樱突然又想起了刚才的弹黄一说。
我们羽宝的实力你懂个屁。
小薰渚樱脸上出现坏笑,十分期待公演首日上那些隐藏视频的爆出。
真期待那些人看到后的反应。
会不会是大丰收呢?
小薰渚樱点开视频,看着搞怪唱跳的羽弦稚生,不禁乐出了声来。
听着听着,就感觉有点上头。
不,根本停不下来。
喜欢的人能看到他就会觉得喜欢。
能看到他欢乐的一面,更是尤为满足。
我们可是真爱粉啊。
小薰渚樱选择了循环播放。
想了想,她又把歌转发给了一个闺蜜好友,这个闺蜜好友依然还是神绘灵的铁杆粉丝,不过她也粉羽弦稚生,只是喜欢的不深,还是路人级别。
没过多久,小薰渚樱收到了回复。
“嗯嗯,蛮有意思的。不过怎么说呢,没实力的人就是喜欢营销自己,他买这么多宣传,想必花了不少钱吧。这点倒是挺恶心的。”闺蜜好友说。
营销?花钱?
刚灌了一口可乐的小薰渚樱差点笑喷出来。
你又懂了是吧?
四大娱乐财团的媒体费用可不低啊,那孩子的奖学金可不够。
不过这话说得让小薰渚樱很委屈。
她伸出猫猫拳,一拳打在抱枕上。
抱枕: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就在她循环播放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新闻,往往一般的新闻不会弹到主页上来,能够弹出来,证明这条新闻十足火爆。
新闻标题是【神绘之琉璃】。
小薰渚樱忙不迭地打开新闻,整个人都震惊了。
新闻报道的是,国民级别的花滑运动员神绘之琉璃在Turinvideo平台注册了个人官方账号,从今天开始,她也是其中的一员啦。
为了对粉丝们表示心意,她还发布了一个短视频。
空旷的花滑场,璀璨的聚光灯下,神绘之琉璃穿着冰蓝色镶嵌碎钻的考斯腾(注:花滑专属服装名称),明媚阳光对着镜头微笑。
一段高自由难度的花滑动作之后,她站停在聚光灯下,明媚动人的身子忽然轻轻摆动了起来,而同时响起《PPAP》的伴奏。
神绘之琉璃开心地笑着,跳起了这个喜感快乐的舞蹈来。
依然那么的美,那么让人心迷意醉。
这个欢乐的短视频再次拉动了她和全国粉丝们的距离。
粉丝们重新认识了她,见到她有趣的另外一面。
频道关注人数半天之内已经突破一百多万。
评论区爆炸。
日本各家新闻媒体热翻天。
一条名为【感谢你,PPAP】的娱乐搞笑新闻,正逐渐登顶。
这就是国民级别偶像的力量。
拥有全球粉丝底蕴的恐怖。
小薰渚樱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视频。
神绘之琉璃从来没有过娱乐方面的新闻报道,也没有公信媒体的官方账号,但她居然会为了跳舞而注册了个人官方账号,难以想象。
小薰渚樱明白这次模彷跳舞将会引起什么震动。
不,不是震动。
而是大地震。
她这种级别的偶像一出现,那就是全民狂欢!
然而更为让人震撼的是,她的个人官方账号关注了羽弦稚生的账号,列表里这是她唯一的关注。
羽弦稚生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暂时没有回关。
小薰渚樱愣着眼睛直发呆。
神绘之琉璃关注了羽弦稚生,这让她产生了一些危机感,心里多少有点猜测,神绘之琉璃跟他弟弟的关系不太好,可能是故意气他。
当然,也有实力的部分。
快乐这种东西,是属于大众的。
她选择模彷《PPAP》,正是因为这首歌很好玩很上头。
小薰渚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经过神绘之琉璃的带动,那个孩子将正式进入到全国民众的视野之内,若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所有参与进来的民众,都将成为他鱼竿上的鱼。
东大艺术手里捏着的隐藏视频。
即将发布的三张新专辑。
如果全部打出去,那么这带来的一连串反应,将会完成有史以来最震撼的奇迹,一个名为日本鱼塘的奇迹。
那根被压瘪的弹黄在释放之后,将会直登天顶。
第一百三十九章:王冠
......
5月10日,东京暴雨。
羽弦稚生的频道停播。
他在个人频道发表:请假一天,么么哒。
颜粉们遍地哀嚎。
又是蚂蚁在身上爬的一天。
5月11日,天气晴朗,蔚蓝万里。
频道复播。
颜粉们过大年。
今天是个好日子,好呀嘛好日子。
5月12日,下雨。
停播。
请假一天,么么哒。
颜粉们出现戒断反应,拼命查找羽弦稚生的相关资料,在观看东大艺术官网宣传的文艺汇演后,症状得以缓解,但仍然在持续。
心理医生表示:救不了。
文艺汇演上所唱的《红辣椒》在红白歌榜上再一次上升,粉丝们发现这首歌早在一个月前就出来了,只是当时谁也不认识羽弦稚生。
只是live版本,听起来完全不过瘾。
粉丝们在羽弦稚生的官方频道下集体留言,强烈要求出录音室版本。
【晴男】称呼首次出现在互联网上。
只要他出现,必定是晴天。
除羽宝外,羽弦稚生又多一亲密外号。
手机,摔。
才不想要这个外号啊喂!
粉丝们担心他生气不播,连夜将【晴男】改为【晴神】。
很好听。
羽弦稚生表示很喜欢。
故5月12号多播了一个小时,多钓了一个小时的鱼。
粉丝们集体过大年。
有一真爱粉发现【晴神】和历史上的俊美飘逸的阴阳师【晴明大人】很相似,故,【晴明大人】这一称呼也迅速扩散起来。
从小把晴明大人喂养大,看着他长大后狩猎四方。
不知时候开始,这个消息开始在粉丝群体内部流传。
粉丝们醍醐灌顶,突然觉得这经济下滑的苦日子有盼头了!
藤原千绘表示很淦。
这名字明明就是我先来的......
......
5月13日,小雨转晴。
羽弦稚生准时出现在小惠比寿山下的钓鱼场,微风吹拂着少年的脸颊,为人们带来幻梦般的沉醉美好。
许多上班族午休的时候,会打开他的频道,并不看画面,只是听着其中大自然的风声,安心入睡,一睁眼看到他还在钓鱼,满心欢喜。
羽弦稚生同样满心欢喜。
看着逐渐消失的新闻再次出现,而且比以往更加密集狂热,娱乐圈的四大财团如同疯狗般下场,掀起滚滚浪涛,在自己身上所用下的媒体资源,几乎与神绘灵所在战队均等,可以说是下血本来黑自己了。
但对自己而言,这笔高价宣传费,一分钱都不用自己出。
正如泽野校长所说的那样,四大财团对支持神绘灵拿下这次星光大赏冠军有着誓死的决心,想要扫除一切潜在的可能性威胁。
不止是他,就连北海道第一艺术学院的花鸟风月也被爆出了丑闻,听说这姑娘好像是个蕾丝,还被抖出了抓拍到的证据......她的男粉们几乎是集体勐男落泪,哥哥粉们连夜脱坑,速度相当之快,扬言等这姑娘的性取向正常了再考虑回归。
她就没有羽弦稚生这样的好运了。
越黑越火,越火就越黑。
选手排行榜上的排名蹭蹭往上涨,即将来到一百二十名。
让四大财团陷入‘给我整不会了’的恶性循环中。
嘛,谁说没钓上鱼?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忽悠,接着忽悠。
用赵本山老师小品里的那句话来说就是。
我谢谢你啊。
继神绘之琉璃彷跳《PPAP》后,东京日报社的官方媒体也跟着下场。
不是安山治本人,而是他养的八王子小猫。
视频里的小猫躺在男人的怀里,男人并不在镜头之中,但用手控制着她肉都都的小爪子,随着轻快的音乐一同律动,喜气呆萌。
“ihaveafish,ihaveamouth。”
“喵~fishno。”
作为文学社的领袖,安山治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东京各大暴力帮派几乎瞪瞎了眼,当即决定要把《PPAP》定为黑帮摇,连PPAP都不会,你好意思当混黑帮么你?
“幼幼幼,这不是不良少年么,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滚!(弹舌音)”
“ihaveapen,ihaveanapple......”
这也是PPAP在前世能大火的主要原因,初始传播,引起小范围扩散,接着名人媒体推动,最终引发全民参与,截止5月13日下午,Turinvideo平台里的《PPAP》模彷视频已经大面积出现,属实是创作者们的流量密码了。
就在当晚,花舞女子会的领袖花鸟风月彷跳《PPAP》,视频里的她穿着亮白色的芭蕾舞裙,轻灵跃动,秀雅娇艳。
病毒再一次大范围传播。
《PPAP》正式进入全国公众视野中,播放量超过五百万次,位于播放榜第二名,并且还在以恐怖的速度朝上增长,即将捅穿神绘灵的菊花。
社会上开始引发巨大的讨论,社会各方人马接连下场,羽弦稚生的名字开始在整个日本范围之内产生影响。
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人们都死死地咬住了这根透明的鱼钩。
下班后,羽弦稚生回关神绘之琉璃的个人账号,并通过后台说了句感谢。
神绘之琉璃回复:“拜托不要钓上鱼,请不要让我输掉赌注。”
羽弦稚生一头雾水。
5月14日,天气晴。
请假一天,么么哒。
粉丝们集体闹翻天。
“拜托!晴天欸?!”
“赶紧回来上班,别让我逮住你!”
“羽宝,你根本没在渔场,你躲哪儿了!”
“羽宝!!!我跟你没完!!!(撕裂音)”
“都怪那帮该死的媒体,羽宝肯定是生气了!”
“你们住在东京的就不能去酒店哄哄他么?”
“啊咧?怎么哄?”
“这还用教的啊?”
“求求你了,别摆了,不表演也没关系,钓鱼我们也爱看。”
“没有羽宝,我午觉要睡不好了姐妹们。”
上午,他戴上口罩,全身蒙的严严实实,叫上源和一龙,带着田空葵去医院看病,这几天田空葵吃什么吐什么,情况不是很好。
等待期间,羽弦稚生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查看了日本最高文学文艺赏的三轮复审消息,《了不起的盖茨比》顺利进入终审,【时深】这个名字进入到日本文委会的视线之中,文委会表示,因为某些原因,终审结果将会推迟发布。
真的打算雪藏不面对么?猜测不出来。要是连这点骨气都没有,也不必在谈什么文学复兴的希望了。
正思考着,源和一龙走了出来。
“情况怎么样?”羽弦稚生问道。
源和一龙摇了摇头。
“很严重?”他又问道。
源和一龙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医生的建议是不要治疗了。”
羽弦稚生的手微微一颤。
“需要很多钱?”
“不是钱的问题,那丫头长期饿肚子,身子熬坏了,能撑到现在算是个奇迹了,而且,不止是一处器官,这是白化病的天生缺陷。但真正让她受伤不仅是这个,歧视、偏见、暴力等精神压力也是导致她器官病变的原因。”
“我去跟医生谈。”羽弦稚生走进监护室。
过了会儿,他走了出来,背靠墙壁发了很久的呆,然后再次走了进去,把S班的奖学金磁卡轻轻放在了医生的桌子上。
“她是个累赘。”源和一龙说,“如果你将来掌握源家,早点练就一副铁石心肠比较好,身旁的同伴牺牲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她连你的同伴都算不上。”
“她是一条命。”羽弦稚生说。
“你做的太多了。”源和一龙平静道。
“我没有别人爱过,现在我得到了,所以我想试着去爱值得被爱的人。”羽弦稚生轻声道,“无论多难,总要试一试,能用钱解决,已经很好了。”
“第一期治疗需要多少钱?”
“五十万円。”
“要告诉她么?她的病?”
“不,不要告诉她。”
“为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去妇科医院,我跟你说的那部电影么?《这个杀手不太冷》。”
“记得,当时你说我像那部电影里的来昂,而你像是玛蒂尔达。”
“我已经不是玛蒂尔达了,她是,我想成为她的来昂。”羽弦稚生说,“玛蒂尔达的家人被杀害后,她去了来昂的家。她抬头问来昂:‘人生总是这么痛苦么,还是只有小时候才会这样?’”
“来昂说,人生总是这样。”
羽弦稚生望向源和一龙:“所以,没有理由,我会让她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仅此而已,就足够。”
“算我一份。”源和一龙从宽大的怀里掏出他的银行卡,“妈的,这辈子遇到你小子算是我栽跟头了,等会去吃炸猪排盖饭吧,顺便拜个把子。”
“拜把子?”羽弦稚生笑了。
“我卡里有一百多万円,用一百万円买个拜把子的机会不算亏吧?”源和一龙挠了挠头,“喂,我说,等你当上了少主,别忘了我啊。”
羽弦稚生哈哈笑了起来。
人生总是这样么?
不,人生不是这样。
人是为奇迹而生的存在,每一道奇迹的光芒浮现于世,聚拢在一起,就变成了太阳,所以太阳如此温暖。
“交给我吧,好好比赛,别的不用担心。”源和一龙说。
羽弦稚生冲着他深深鞠躬。
源和一龙双手揣袖,怎么看他怎么喜欢。
等到羽弦稚生走之后,源和一龙摸出一直在保持通话的手机。
“老爷子,刚刚的,都听到了吧?”
“都听到了。”
“觉得怎么样?”
“不适合当影子,倒适合当孙婿呐。”电话里老人呵呵笑道,“一龙,你的意思我明白的,但你要问的人不是我,而是皇,那是阿童的青梅竹马啊,若皇阻拦在他的面前,我也无法偏向于谁,这是无法戒改的家条,也是黑木崎死前的嘱托。”
“青梅竹马与天降的战争啊。”源和一龙感慨。
下午,羽弦稚生去往东大艺术的设备间,反手锁上门,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凭借记忆将《菊次郎的夏天》这首曲子制作出来。
然后在Turinvideo平台上注册了个小号,ID:糖果武士。
职业:糖果武士公司旗下编曲师。
新牌,get。
无论是源家还是天顶枫庭,在没有得到之前,他无法做到全身心的信任。有些名声他可以得到,有些名声则暂时不能,糖果武士公司的未来价值,绝对不能只体现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时深】和【糖果武士】这两张暗牌,将会为自己提供最坚固的壁垒,也是能够站在娱乐圈里最稳当的保障。
羽弦稚生将《菊次郎的夏天》上传到【糖果武士】频道之内。
播放量:0。
他轻轻按下播放键,望着窗外的夏季阳光一点点地落入地平线。
他抱着身体,听着歌,将脑袋埋在膝盖里。
这是一首很棒的曲子,每年初夏时听一遍,夏天就真的来临了,童声笑语,刺耳蝉鸣,在金色的麦田里构成一幅灿烂的童年。
同样也是一部很棒的电影,一个孤独的灵魂感染另外一个孤独的灵魂,在苦难的世界里相遇,带给彼此力量。
真好啊。
我也遇到了。
曲子听完,他收起了手机。
播放量:1。
有1,就会有2。
如同这世上所有故事的开始。
5月15日,天气晴。
羽弦稚生开播。
粉丝们欢呼雀跃。
这只小坏猫一边晃晃悠悠地钓鱼,一边用钢笔在笔记本上画宣传海报。
距离首次公演日倒数计时一天。
上午时分,神绘灵的个人官方频道公布专辑海报,占据了平台一整条横幅,上面用浮世绘勾勒出华丽的幕布,穿着绣着菊纹古装的神绘灵手持长剑,满脸血泪,似乎要斩断什么,无数披甲武士前仆后继往前冲,但都死在了他的剑下,周遭尸体一片。
他的头顶上方,《王冠》二字以灿金色呈现。
其间隐约浮现介绍词条。
联名合作名单:韩国1M舞蹈工作室、北美环球影片公司,好来坞驻东京拍摄基地、全球音乐协会权威推荐。
下方则是排列着这张专辑的词作人和作曲家,丹生夫人与小槌屋一郎,这两位都是来自日本娱乐界最顶级的大老,特别是丹生夫人,号称业界最难抱大腿的词妈。
这种汇聚了顶尖元素的词作专辑,让神绘灵的粉丝们几乎陷入疯狂,号称总决赛提前来临,看完这场便能恭喜他拿下冠军奖杯了。
当天晚上。
羽弦稚生在个人官方频道发布专辑海报。
简约朴素,就是一张钢笔画。
画上显示着一条路,而路的尽头有两扇大门。
这条分叉路前写着‘Select’。
看到这张简陋宣传海报的粉丝们,都愣在了屏幕前。
他好像在问。
我们要选择哪个门?
第一章:雪国
“欧——欧——”
海鸥群浮在阳光下的海面上,仿佛波浪上遍开白色的花,也像怒绽的棉花。
汽车傍山靠停,近岸处的海鸥就像白色花瓣飘摇直上。那翅膀在旭日之下闪闪发光,下面是鳞次栉比的房屋,熠熠生辉。
在山路的尽头,海港广阔。
更远处的海的颜色,是灰色调,那预示着冬天即将来临,在那天地灰色交织的地方,一艘白色小蒸汽船进入港湾。
“前面就是雪国了。”宫本雪子说。
随后她白净素雅的脸颊,染上了澹澹的羞涩,眼睫毛下美丽的双眸目不斜视地低垂着,看似是多么愁苦的美人呀。
她忍耐着来自小腹的苦难,声音近乎哀鸣:“请把漏斗和塑料瓶一起给我,快一些。”
这已经是山路交通堵塞的第三天,前面的车辆排起了长龙,堵塞十分严重,矿绿的山野之间,车子们一点点朝前挪去。
据说是发生了一场车祸,不仅是前面堵了,后面也堵了,前来拉车的集装车艰难地前进着,他们的车刚好被夹在中间,若不是如此,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到了位于日本本州岛中北部的雪子的宫本老家。
做饭的话还好说,从家里出发之前,日产240SX的后备箱里装满了食物,冬天快来了,羽弦稚生还带了一个铜锅用来煮火锅,因此食物和水暂时不成问题。
可显而易见的,排泄成了首要的难题。
车上不止宫本雪子和羽弦稚生,日产240SX的狭小后座里,坐着花鸟风月和田空葵,她们两个逼仄地挤在一起,之前如此紧密挤在一起的,是羽弦稚生和花鸟风月,羽弦稚生说要带她来见雪子,果然就带过来了。
这是比赛结束后一个星期后的事情,当时的雪子是什么样的呢,暂且先不形容。
总之,学校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像这种集团下的艺术学校,每年的比赛结束后,就是寒假的漫长空闲期。
当然也可以不给自己放假,而是继续跑商业通告。
按理说,羽弦稚生作为当下国民级别的少年偶像,趁着比赛刚结束,正是捞上一笔的好时候,开个演唱会,举行个粉丝见面会,赚钱非常容易。
但是他没有那个心思,他已经很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宫本雪子说要带他回老家过寒假,顺便在那里过新年,羽弦稚生立刻就同意了。
他们在一夜之间收拾好了行李。本州岛中北部一路都是越后山脉的沿海山路,山路上没有饭店,只有营地,于是他们又装上了锅碗瓢盆。
宫本雪子是多么想要快点逃跑呀。
她其实并不想跟花鸟风月见面,她没有做好准备,去见那个可能会跟羽弦稚生度过余生的女孩子。
但花鸟风月如约而至,在宫本雪子想要快点离开东京的那个早上,她欢快地跳了过来,搂住了羽弦稚生的肩膀。
然后大大方方地对雪子作自我介绍。
一路上,这对小情侣坐在后座,互相聊天。
没多久,宫本雪子让羽弦稚生坐到了前面。
至于理由,她的理由稀奇古怪。
她其实不必给出理由,羽弦稚生是个很听她话的少年。
可现在他是错愕的。
宫本雪子要排泄,就在他的旁边。
其实这两天,很多人都是去山路里的草野间解决的,男人们很方便,女人们则是拉上布帘。
在荒山野地里排泄,这种事,宫本雪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
“快把漏斗和塑料瓶递给我。”雪子又重复了一次,额头涌出细汗。
“好,稍等。”
羽弦稚生翻身半跪在座位上,让花鸟风月从后面把用来倒油的漏斗拿过来,漏斗是天蓝色,价格300円,眼下的确是救命了。
“没有塑料瓶了。”羽弦稚生说,“塑料瓶都是水,要喝。我去把水倒掉吧。”
“不用,用......盆。”宫本雪子伤心地说,近乎哽咽了。
盆拿来了,连同漏斗一同递到她的手里。
车的手闸早已拉上,她把盆放在身下,然后弓起身子。
没有等她开口,羽弦稚生就已经朝着别的方向看去,连耳朵都捂住了。即便是捂着耳朵,那液体排泄的声音依然刺耳。
气味也涌了过来,他无法捂住鼻子,因为还要呼吸。
渐渐的,声音消失,气味还在,车厢似乎上升了温度。
宫本雪子放下手里的物件,趴在方向盘上,呜咽地哭了起来。
或许是觉得难为情吧,或许是身为天真无邪的女人,认为这种事情是羞耻难堪的吧,何况那家伙又对你那么重要,又一直想保持高大的形象。
还有后续关于尿液的处理,也毫无办法。
明明是符合人之常理的排泄,可不愧是是宫本雪子,会在这种事情上无法跨过心里那一道坎,甚至是因此而哭出声来。
羽弦稚生觉得好笑,可笑不出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吧,他其实明白。
在法国的波旁王朝,宫廷里的贵妇人们会若无其事地在宫殿的庭院,走廊角落小便,她们拎起长而厚重的华裙,随性自然,可爱到天真无邪。
但那,也是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
宫本雪子对于花鸟风月很敏感,她会不会觉得在她面前很丢脸呢——啊啊,看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可爱女人,居然也会做这种事。
这都是宫本雪子心里的无聊又可爱的臆想。
“盆给我,我去倒掉。”羽弦稚生说。
此时此刻,外面的山路护栏上,男人们从车里走下怨声载道,还围绕在一起抽烟,旁边是做饭的女人们,一大票孩子正在聚起来玩耍。
宫本雪子这个时候抱着尿盆走下去,她大概就不想活了。
如果让羽弦稚生去倒掉自己的排泄物,宫本雪子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方向盘上。
“还是我来吧。”花鸟风月撸起了袖子。
这个时候,宫本雪子扯了扯羽弦稚生的手臂,满脸通红地把盆递到他的手里。
“拜托你了,不要看。”她如此说,耳朵绯红。
羽弦稚生不是变态,对排泄物怎么可能会有兴趣。
他戴上口罩和帽子,提前踢开门,接过盆,痛痛快快地走了下去,走到一处对空的山野间,沿着地表的斜坡和花草,把发黄的液体倒了出去。
要记得说感谢,他对那些花草说。
昨天他出来撒尿时,也是这么对它们说的。
倒完了尿,他用水洗了洗手,然后用水把盆刷了一遍,也把漏斗给刷了一遍。
那气味儿挥之不去。
人生来就是丑陋的么,还是拥有着排泄功能的人是不完美的?他喃喃自语。
可即便如此,也丝毫无法破坏她在自己脑海、心里的形象,反而愈加真实了。
她是活着的人,美丽的人,触手可及的人,新陈代谢是系统,他因此而感谢新陈代谢的好处。无论尿液是否发黄,或者因为喝多了水变澹,那依然都是他喜欢的宫本雪子。
人是本质是有灵魂的动物,排泄有什么好丢脸的?
时间差不多已是中午。
回到车上,宫本雪子已经整理好了衣裳,从神色上看不出什么,唯独那依然娇粉的耳朵,无声地出卖着她。
中午做饭的依然是花鸟风月。
“漏斗不能用了。”羽弦稚生说。
“这个很好解决的。”花鸟风月说。
炸熟了可乐饼,她卷起一张干净的报纸,放在油桶上,然后拿起平底锅,沿着呈着倒斗状的报纸,把冷透的油,全部都倒了进去。
“好厉害。”羽弦稚生赞叹道。
“这没什么的,会的人很多啦。”花鸟风月笑着说。
每个人得到了两个可乐饼,配着切成碎条的卷心菜,旁边放着可乐,他们一边吃着,一边望着远处的风景。
郁金香御所、樱花的御所、桃花的御所,位于不远处的飞驒山脉上,更远处是日本海,与眼下所处的位置形成断崖。
源氏和北条氏族在镰仓显赫无比的时代里,无数个贵族小姐在这一带海面上活跃,她们乘着船,配合着管弦乐咏唱歌谣,前往樱花盛开的海岛。
那时,船只的左边是歌舞岛,右边是水天相接的海岸,更远处是澹紫色的阿贺野川,还有本州岛的群山。
如今这里是现代化的汽船,近岸是鲜鱼市场,无线电塔一路延绵,矗立在高空中的钢骨电线仿佛利刃般刺破天穹。
南飞的大雁,北方来的燕子,在几千里的高空中进行着一年一度的旅行。
再过不久,这里就会在冬季产生大量积雪。
雪国,他想,雪子的故乡,温暖的雪国。
那雪不会比她的肌肤更白。
他刚刚看见了,那刺眼、满花花的雪白,从车窗的倒映镜子里,那是介乎于虚幻和真实的画面,尽管只是一眼意识到后就闭上了眼睛,可那不雅的姿势和素白的肌肤,映入脑海,两者交织,美的让人心碎。
回到车上,宫本雪子的可乐饼,一口都没动。
为了不排泄,她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不吃饭了。
羽弦稚生倒了一杯果汁,递到了她的手里,雪子看了他一眼,脸又唰的一下红到脖颈,她慌张地接了过来,迅速地喝了下去。
车厢里,又弥漫着药味儿。
宫本雪子这几天一直在给她的下身涂药,大致是从小腹到髋骨一带。
羽弦稚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那种气味儿很好闻,很浓郁。
这香味儿经过脑子,让他感觉有点上瘾,在车上,有事没事他都会凑近她的身体,趁机吸上两口。
他想知道那是什么药,不过宫本雪子藏的很好,他暂且没有机会找到。
“羽弦君,陪我出去一趟好么?”
花鸟风月走过来挽起他的手臂,在他的耳边羞涩地说。
“嗯嗯,走吧。”羽弦稚生知道她想做什么,从后备箱里取出挡帘。
田空葵也跟在了他们俩个的身后,打算同去。
“快点回来,也许等会儿就能通行了。”宫本雪子探出脑袋,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开,半晌才如此说道。
羽弦稚生带着她们两个来到一处丛林掩映的地方,然后拉上了布帘。
两个女孩蹲了下去,羽弦稚生看着远处的天空。
这几天,他被雪子管的很严格,每当他和花鸟风月独处时,都会被她叫过去。
花鸟风月对此很是不解。
她不懂,她就会问。
“她是你的妈妈?”当时她是这么问的。
“不是!”羽弦稚生很严肃。
“那是姐姐?”
羽弦稚生露出一副也不是不行的表情,但最后他还是说了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花鸟风月对此完全无法理解了。
她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孩,察觉到那个美丽的女人对羽弦君的态度是宠溺的,同时她感觉到了,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
羽弦稚生之前说过,那是个很好的女人,应该会喜欢自己。
可宫本雪子对她,既没有冷落,也没有很热情。
反正感觉很平澹,就像是对一位应该尊重的客人。
......
宫本雪子见到花鸟风月那一天,是一周前的事情。
一周前,羽弦稚生刚到家的时候,当天晚上洗过澡就爬上了雪子的床。
连所谓的‘陪睡卡’都不需要使用。
雪子抱着他香喷喷地睡了一夜。
他睡得很安心,连骨子都是融化的。
次日的一天之内,她会瞅他好多次,她就像是电影《机器人总动员》里的尹娃,担心机器人小瓦力捡垃圾一趟回来会不会缺胳膊少腿那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在看我什么呀,雪子?”他问。
“感觉你长大了好多呀。”她撑着脸颊说。
“都过好久了,肯定的呀。”羽弦稚生笑着说。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在客厅里看了《菊豆》电影,并决定把DVD也带上。
如何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很简单,买够食物,游戏碟,电影碟,屯一大捆书,以及一个松软的沙发。
雪子跟稚生,商量的是要过这样的冬天。
直到那天出发的早上,花鸟风月来了,雪子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晴转多云,局部地区伴有电闪。
她盯着花鸟风月看了好一会儿,说了句欢迎,然后就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从这之后,雪子对他的态度也转变了。
就像是从学校返家第一天、在家里地位极高、但等过了三天后便失去父母之爱的学生那样,羽弦稚生失去了她的宠爱。
但这是正确的,凡是蜕变都会迎来阵痛。
雪子对他的爱建立在对于孩子的基础上。
她不知道的是,羽弦稚生想要的,并不只是她的宠爱。
第二章:风筝
总之,羽弦稚生的家庭地位下降了。
当然,这个家庭里只有三个人,他,雪子,田空葵,论下降也下降不到哪里去,宫本雪子该疼他还是会疼他。
正如他所预想的那般,从肉体到精神,宫本雪子都是个胸襟宽广的女人。
对于田空葵的到来,雪子她很容易就接受了。
或许在她心里,多抚养一个女孩,并不是难事。
但真正抚养田空葵的人,是羽弦稚生。
等回到东京之后,他会把田空葵接到新买的房子里,由他一个人来养。
宁可让宫本雪子在他不在家时感受孤独,他也不愿意把她的爱分享给任何人,这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另外一面。
至于花鸟风月,宫本雪子也体现了她的另外一面。
只要看到这对少年少女呆在一起超过两分钟,她就会找个借口把他叫走。
她的理由简单直白,说是要好好观察观察。
这一观察就是一个星期,羽弦稚生和花鸟风月一整个星期都没有好好说过话。而他跟田空葵在一起玩的时候,雪子完全没有丝毫反应。
......
黑色的直升机从头顶掠过,螺旋桨的声音在山野间回响,直升机的下面,用钢索把遭遇到事故的汽车给捆好拉走了。
通过雪国的道路得以通畅。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前来寻找他们的宫本雪子。
“快点,可以出发了。”雪子遥遥地招手。
羽弦稚生正在和花鸟风月有说有笑地聊天。
见到这一幕,她过来,把羽弦稚生给拎走了。
回到车子里,宫本雪子依然是让羽弦稚生坐到她的身边。
花鸟风月对此没有意见,羽弦稚生刚对她解释了,这是一位身为家长的女人,对于身为女朋友的她而产生的忧虑。
尽管一开始,她脑子一热,对花鸟风月很有好感,但那是隔着屏幕。
花鸟风月毕竟是娱乐圈里的女孩子,而娱乐圈里面的乱象,宫本雪子是从很多人那里都打听过的,她对于花鸟风月有些放心不下。
花鸟风月坦然一笑,对此毫无畏惧。
她的战场不止是在舞蹈室,床上,还有厨房。
接下来的日子,她有信心把那个女人哄得团团转,让她对自己感到满意。
......
穿过长长的县界隧道,就是雪国。
这里曾经是雪子的故乡,如今也是他的了。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很快驶入了一条乡间小路。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平旷的原野,乡间的农牧,阳光是金色。
远处的风景,是无垠的大海。
城岛的灯塔,伫立在海的边缘。
下午阳光的大海熠熠生辉,机动船引擎的噪声响荡在空旷的海面上,渲染着晚秋艳阳天的亮丽。
鳞次栉比的房屋,稀稀疏疏地坐落在山脚下。
羽弦稚生探出脑袋,打量着雪子故乡的风景。他想,等大地涂上银白,这里一定会更加美丽。
宫本雪子的老家宅邸,位于梯田最上方的小山庄里面。
沿着平缓的坡道,车子停在了小山庄前。
几个人陆续从车上走下,打量着这座沉浸在秋风中的宅邸。
“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呢。”羽弦稚生轻声感慨。
随后他看向宫本雪子。
宫本雪子也在望着宅邸,不过在发愣,很久过去了,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如果不是稚生,她大概永远都没有胆量回到这里。
触景生情,记忆涌入脑海,阵阵的抽疼。
羽弦稚生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冲着她安静地笑。
宫本雪子回以笑容,接着从钱包里拿出钥匙,深吸一口气,扭开大门上已经有着青绿锈迹的门锁。
行李陆续都搬了上来,玄关处堆得满满当当。
此时刚刚是下午三点,秋日的暖阳和煦地洒在院落里,光线好似透过丝绸般洒落人间。
山庄一楼有两个房间,分别有十五张榻榻米和十张榻榻米那那么大,另外还有一间英式客厅,玄关处差不多三张榻榻米大,浴室与在东京的现代浴室不同,是旧式的大木桶浴池,下面是用柴火来烧热水的。
此外还有饭厅,厨房,沿着阶梯而上到二楼,是一张摆着西式大床的主卧,这里是宫本雪子的父母居住的地方,卧室的墙壁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年代久远,照片泛黄。
三楼是储物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也有打扫卫生的工具。
“幼西!开始大扫除!”
羽弦稚生戴上卫生帽,拿起扫把,如同昭和武士决斗般大喝道。
院子里的落叶清扫了个干净,堆叠在一起。
“走廊也要擦,谁来?”宫本雪子从二楼探出脑袋。
“我来!”羽弦稚生拍了拍胸脯。
“拜托你了。”宫本雪子缩了回去。
去换工具的路上,遇到了正在厨房里洗餐具的花鸟风月。
羽弦稚生靠了过去,用屁股撞了一下她的屁股,花鸟风月想用手指上的水弹他,他嬉笑着跑开了。
枯水的水井上放着一块磨盘,把磨盘取下来,将水桶放进去打水,一开始的水呈现出浑浊的青绿色,后面渐渐的清澈透明起来。
羽弦稚生把抹布浸泡在水里,撅起屁股,像是勤劳的一休哥,在走廊里来回冲刺。
“嘿休!嘿休!”他干的不亦乐乎。
直到啪的一下,撞在宫本雪子柔软的小腿肚上。
羽弦稚生哎幼了一声,跌坐在地板上,抬头望着回过身来的宫本雪子:“怎么了,雪子?”
“你去打扫鸽舍吧,这里我来。”宫本雪子说,“你自己回头看看。”
往后看去,走廊依然是脏兮兮的。这是因为他的力气不够大,只能拂去表面的灰尘,而上面的霉点依然是存在的。
“不要小看我。”羽弦稚生严肃地说,“这个时候我需要的是你的鼓励。”
“鼓励你没问题,但你会擦到天黑的。”宫本雪子抱着胳膊说。
“那样也没关系,你坐着休息就好,请多多像是一个女人那样依赖我嘛。”羽弦稚生用大男子的语气说道。
宫本雪子忍不住哧哧地笑了。
或许在她的眼里,他还够不上资格成为男人吧。
尤其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凑上来,像是一只树懒,抱住了她的大腿,脸蛋在丝袜上来回磨蹭。
宫本雪子把他从身上揪了下去。
“雪子,我发现你不爱我了。”羽弦稚生肯定地说。
“这跟爱不爱你没关系,别耽误吃晚饭,你明天不是要起早去钓鱼么?”宫本雪子提了提被他扯下去一点的丝袜。
羽弦稚生垂头丧气地起身。
刚穿上鞋走下回廊,宫本雪子已经在用力地擦着地板了,对于一个贵族家的女人而言,打扫走廊应该是个十足的体力活了,毕竟这种活以前都是找佣人来做。
‘要不要去镇子上请个佣人呢?’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就在他思考期间,宫本雪子已经来回将走廊推了一遍,如同风卷落叶,推土机般行进着,那一处处霉斑,在木板咯吱的痛叫声里,尽数消失殆尽。
甚至感觉她会把地板给擦破皮。
羽弦稚生咽了咽口水。
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武神的暴力,真是让人有安全感。
院子里一角里有鸽舍,里面是空荡荡的。
很久以前,这里面养着鸽子。
在电子化还未普及的年代,宫本雪子的爷爷和奶奶,就是通过鸽子这种精灵,把思念孙女的话语送到东京。
这是从小就留下来的习惯,这也是为什么宫本雪子如此喜欢他手写信的原因,不仅是字迹清秀的缘故,更多的是可以用手来抚摸,感受寄信人的心意。
那心意,是可以反复品味的天空。
羽弦稚生很快打扫过了鸽舍,回头看去,宫本雪子那边也已经打扫结束,正在发呆般地注视着他。
感受到他射来的视线,雪子将头扭到了一边。
很快,她回到屋子里,接来一盆热水,对着羽弦稚生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累不累?”宫本雪子用手拧着毛巾。
“不累,很好玩。”羽弦稚生笑着说。
宫本雪子点了点头,把他揽了过来,用刚拧出来的温热毛巾,给他擦脸。
“呜都都都~”羽弦稚生在毛巾下发出这样的可爱声音。
“再来一遍,雪子。”他渴求地说。
“呜都都都~”于是又是一遍。
宫本雪子并不是真的不宠爱他了,只是如同潜水艇,潜在了海面之下。
“雪子,我谈的女朋友,你不喜欢么?”羽弦稚生问。
宫本雪子摇了摇头。
“太早了,我有些恐慌。”她看着生命中唯一的少年,轻轻地说,“真的太早了,我甚至会觉得,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呢?”
羽弦稚生的心里咯噔一下,被吓了一跳。
不过宫本雪子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探讨。
“还想要擦脸么?”她问。
“当然要了!”羽弦稚生大声地说。
这次她的力气稍微大了点,带着小小的坏笑,可又是怜爱的,羽弦稚生在她怀里眯着眼睛享受着。
擦过脸后,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刚打扫过卫生的雪子,出了汗,身上那股浓郁的女人香味,距离小腹越近,这股香味就越厚重,又掺杂着药味儿。
“雪子,你这两天往那里,抹的是什么药呢?”羽弦稚生问。
宫本雪子一下子脸色通红,起身起开了。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人间,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吃过晚饭后,大家陆续泡澡。
最先泡澡的是宫本雪子。
按照以往传统的日本概念,都是男人先泡澡,接着女人再泡。
羽弦稚生并不喜欢这个传统。
所以是宫本雪子这个女主人先泡,然后是花鸟风月,接着是田空葵。
等到田空葵出来后,他才进去泡澡。
水桶约有一米多深,身子进去里面还是温的,周围氤氲着带着玫瑰香气的水雾,羽弦稚生哗啦起身,往木桶下面的火堆里添了几块柴火,然后舒服地把毛巾盖在了脸上。
水温渐渐热了起来,水雾迷离。
小山庄的灯都亮着,宫本雪子给院子里的石灯笼添上灯油,羽弦稚生趴在浴桶上,透过蒸腾的雾气,注视着她。
即便身穿宽松的浴衣,也无法遮掩住她那美好的身材。
那美丽的影子如梦如幻,却又那么真实。
“不知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羽弦稚生喃喃自语。
等泡好了澡,他起身,发现黏在了大腿上的一根毛发。
这不是花鸟风月的,因为她没有。
更不可能是田空葵的,因为她还没到发育的年龄。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羽弦稚生洗干净手,晃悠悠地和她们一起坐在走廊下。
头顶上漆黑的夜空,星星闪烁。
身穿素色浴衣的花鸟风月,笑盈盈地把一块切好的西瓜递到了他的手里。
羽弦稚生蜷缩起一条腿,斜靠坐立,啃着西瓜。
“来比谁吐的远?”趁着宫本雪子去洗衣服,他冲着花鸟风月挑了挑眉毛。
花鸟风月点头同意。
“噗噗~”
“噗!”
自然是羽弦稚生赢下来了,女孩子是矜持的,吐瓜子也会要吐的可爱,不可能会像他那样大大咧咧的。
顺着西瓜子落地的方向,羽弦稚生突然举起手来,朝着院子里已经落尽的枯树指了过去:“那是什么?”
花鸟风月定睛望去,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羽弦稚生跳下走廊,朝着树跑了过去,又熘达回来,脸色很是兴奋:“是风筝啊,树上挂着的是风筝啊。”
那风筝已经破损不堪了。
是哪里来的风筝呢,又过了多久了?
它就那样窝藏在树枝里,陪伴着树木老去。
他如此想着。
那个时候,宫本雪子还是小姑娘吧。
又或许,那就是宫本雪子小时候放的风筝。
羽弦稚生跑到房间里,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宫本雪子。
“是鲤鱼风筝?”宫本雪子说。
“嗯嗯!”羽弦稚生眼眸闪烁。
“什么颜色的?”
“虽然褪色了,可边角能看出是红色的。”
“啊......”宫本雪子仰着脸蛋,思考了一番,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点了点头,“那的确是我小时候放的风筝。”
距离今天,已经过了十年了。
十年了,它还在那里。
羽弦稚生兴奋地不得了,如获至宝般地说:“雪子,我想把它取下来,修好。”
“这样,它也是我童年里的风筝了。”
第三章:余忆童稚时
十一月八号,节气,立冬。
凌晨,睡意朦胧的羽弦稚生在沙发上坐起来。
往外面看了一眼,天还没亮,于是又翻身睡了半个小时。
开始跑步。
跑着跑着,他想尿尿。
于是站在一处荷塘边,尿尿。
突然有人嗷呜一嗓子,说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偶像在尿尿!
因此,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羽弦稚生从沙发上跳下,满腔怨气地去卫生间撒尿去了。
‘混蛋,偶像怎么了,偶像不是人么!’
他一边尿,然后一边对梦里的混蛋们吐槽。
走到窗台,往外看。
山腰上飘着雾霭,一只灯亮着,那是小镇里的杂货店。
太阳没有升起,天空是灰色的青。
梯田连着一片松林,越过松林是大海,站在二楼,海平面的高度刚好到他的前胸。
更远处,是县界的群山。
仿佛电影画面一样的静谧的日本风景。
立冬。
扑面而来的气息,越来越冷。
羽弦稚生穿上雪子给他买的Newbalance840款式跑鞋,穿上花鸟风月昨天晚上给洗干净的冲锋衣,出门晨跑。
出门前,他突然想看宫本雪子的睡颜。
于是他熘达进了她的房间,门没锁。
窗外,晨熙正在一点点地往上爬,照射在河面上,也将十五铺席大的主卧照的浅浅明亮,从水面反射来的光线,投射在那天真无邪、安然入睡的女人脸上。
介乎于幽蓝和暗澹的房间里,她的肌肤如同雪清冷地燃烧着。
她的睡姿是平躺的,呼吸均匀,悄无声息。
羽弦稚生走到床尾,低头看她从被子里伸出来的脚。
那是一双令人怀恋的脚,或者玉石般的足儿,仿佛岩石缝隙流淌出的清冽泉水洗就的润泽皮肤,泛着粉澹的光泽。
人的脚和脸一样,都有着复杂的表情。
羽弦稚生用手指触摸她的脚,即便是没有醒来,那雪白的脚也依然缩回了被窝里,就像是海滩上害羞的粉红寄居蟹。
他又触摸另外一只雪白的脚,这次他抓住了脚踝,她无法缩回去。
但手上传来的力度,表明她在挣扎,于是他无奈地撇着嘴,像是发现好玩的玩具,不舍地放手。
羽弦稚生站起身来,朝着上面看去,睡觉的时候,雪子的双手是搭在被子上的,多么少女羞涩的睡姿呐,外面只露肩膀和那只手,手上的指甲修剪的很漂亮,涂着澹红色的指甲油。早上起床的时候,她还会再涂一遍吧?
要是能为她涂上就好了,连同她的双足。
可为什么手指甲是澹红色的指甲油,脚指上却残留的是紫色的油痕呢?
这恰好证明了宫本雪子外面诚然是清纯无邪的,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连他都无法抵达的领域里,她拥有着属于她自己的妖美之欲。
要是能让其绽放......绽放后的果实,该是什么样子呢?
羽弦稚生坐在床边,打量着这副美景,自己脸上的表情,毫无察觉。
他细致地品味着人体构造的美所带来的绝妙体验,胸膛里传来阵阵的鼓声,这一刻,连他的灵魂都在震荡。
不忍再看下去,他起身离开了。
离开了那又薄又小的花瓣一样的指甲。
那娇滴滴的呈现出球形般圆润的肩膀。
那清纯而优雅、沿着肩膀在胸口滑出的弛缓而巨大的波浪。
还有在晨曦中微微泛紫的乌发,落下光的投影。
“那纯真的光和影里,渗透着我的孤独。”羽弦稚生在心里轻声说。
宫本雪子不愿意让他和花鸟风月一起睡,因为担心他们俩会做坏事。
同时,她也不答应继续和羽弦稚生一起睡,介意花鸟风月误会。
羽弦稚生只能是抱着田空葵一起睡。
不过,田空葵睡得很浅,他一向又爱乱蹬被子,所以小窝只好挪在了沙发上。
好在无论宫本雪子如何阻拦,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机会总是有的。
羽弦稚生熘达到花鸟风月的房间里,慢慢地把她拱醒了。
花鸟风月迷瞪着眼睛,揉了揉大眼睛,一脸不爽的表情,可看到是自己的男朋友,那种怨气刹那间就消失了。
羽弦稚生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吸吮她的薄唇。
“我还没刷牙呀。”她的嗓子呜呜咽咽。
“你这人,就像是鸟儿一样。”嘴唇被啄的发疼。
然后是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赞同你的说法。”羽弦稚生说,“鸟类都具有神秘的归巢本能。”
“要不要进来睡一会儿?”
“我去跑步,你去么?”
“不去,我要继续睡,然后给你们做饭,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小时大概。”
“那我就再睡半小时了,你们每个人喜欢的吃的东西都不一样,都要提前准备好。”
“其实没必要那么用心。”羽弦稚生说。
“可我还是想做到最好嘛。”
花鸟风月流露出一副‘这是没办法的吧’的可爱笑容,然后用被子遮挡住了脸蛋,继续睡了过去。
羽弦稚生给田空葵整理好被子后,才出去跑步。
林间的小路,通往山庄外面,空气清新。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漆黑的山峦渐渐幻化成白雪的颜色,空灵且孤寂。
田野里,早起的孩子们背着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
羽弦稚生混在他们其中,个子最高,是孩子王。
“你不用念书的么?”有个小孩子问。
“我想念书,可没办法。”羽弦稚生说。
那个小孩子用‘这家伙真是好可怜’的表情瞪着他。
为了表示同情,他把手里路上捡来的树枝,送给了羽弦稚生。
这是一根漂亮的树枝,羽弦稚生很是心动。
他把口袋里的橘子,作为报答,送给了那个小孩子。
沿着街道跑了一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只用了45分钟。
太阳已经升起,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羽弦稚生标记了几处钓鱼的地点,悠闲地返回。
“将你的真心......B型和A型的人......奉献给大家。”献血车从他身边经过,扩音器的声音流淌了过来。
“请支持上野先生!他从未让我们失望!”镇长选举车上站着的西装男人,拿着麦克风喊叫,他看了羽弦稚生一眼,“请支持上野先生!”
羽弦稚生不理他,举起树枝,敲打路上的花草。
两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生经过,有个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扯了扯同伴的肩膀,也让她往后看。
“好帅。”
“是哪个学校的?”
“看起来可不像咱们学校里的男生,是从大城市里来的人吧。”
居然没被认出来,羽弦稚生感到一阵窃喜。
他挥动着手里的树枝,去杂货店里买波子汽水,还有玉米粒。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在背《万叶集》里的诗歌。
“是思念先帝的女儿吗?”
“从长满交趾木的御井上。”
“鸣叫着飞向远方。”
旁边坐着她的妹妹,正倚在杂货店的门口用针线织布。
“您来啦!”姐姐把诗集放下。
“那个,荔枝味儿,蓝莓味儿......”羽弦稚生站在杂货店的门口,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轻车熟路。
妹妹的手里拿着毛线团,看着毛线一点点地减少。她抬头看了羽弦稚生一眼,面无表情。
“栗子怎么了?”羽弦稚生说。
“还是父亲去世那件事,她也想跟我一样退学,经营店里的生意。”姐姐低声说,“一共320円。”
羽弦稚生把千円的钞票递到她手里,提醒道:“还有玉米粒。”
“玉米粒是自家地里的,就不收您钱了。”姐姐说,“您今天要去钓鱼么?”
“是呀。”羽弦稚生点头。
“您钓鱼的技术如何?”姐姐很好奇。
“高手,我只能这么形容自己。”羽弦稚生挺了挺胸膛。
“好期待。”姐姐认真地说。
“等我钓上了大鱼,就送来作为玉米粒的报答吧!”他说,接着走到了妹妹的面前,“喂,栗子,你织的毛衣多少钱卖?”
“你买不起。”妹妹依旧面无表情。
“笑话,你尽管出价好了!”羽弦稚生不满道。
妹妹憋了一会儿,憋出个三千円的价格,对于这个贫穷的女孩而言,或许这已经是天价。
“我预定了,织好了我来取。”羽弦稚生把一张千円的钞票递到她面前。
“可这是女人穿的毛衣。”
“你觉得咱像是没有女朋友的样子么?”羽弦稚生嚣张跋扈地说。
妹妹瞪了他一眼,接过了钱,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
加上她自己,花鸟风月做的是四个人的早餐,每种都不一样。
羽弦稚生吃的是面包加牛奶。
自从他回来后,牛奶就一直没断过,宫本雪子规定他每天必须喝一大杯牛奶。
田空葵只能吃清澹的营养餐,做起来很费劲,可也做的很好。土豆泥覆盖了一层糖霜,旁边爱心形状的溏心鸡蛋,还有豆浆。
她自己吃的是蔬菜水果沙拉,既有营养,也不会胖,对皮肤也很好。
对于宫本雪子,她最为用心。
宫本雪子这几天胃口不好,所以花鸟风月会提前把米泡上,给她熬糯米粥,搭配上开胃的酸辣泡菜。
“我开动了。”
四个人坐在宅邸的客厅开始用餐。
花鸟风月小口地吃着蔬菜拉沙,跟羽弦稚生眉来眼去,她今天穿的是乳白色的裤袜,粉色的短裙刚及大腿,脚下是兔子拖鞋,扎的是双马尾。
两人正好面对面,她用脚踢了踢羽弦稚生的腿,踩在他的膝盖上。
但自己的男朋友只是闷头干饭。
雪子大人就在旁边,这小子不敢撒野。
“那些螃蟹是从哪里来的?”羽弦稚生赶紧转移话题。
“啊,厨房水池里的么?”花鸟风月把白丝小脚挪开了,说明道,“刚才有渔场的车过来,我去买了大闸蟹,中午给你做蟹黄面。”
这个时候,是最后吃大闸蟹的季节了。
“太棒了,我最讨厌拆螃蟹了。”羽弦稚生振奋,“等我钓鱼回来,中午再加一样菜吧。”
“那就做鱼汤,她也可以吃。”花鸟风月看向田空葵。
“哦对了,你买了玉米粒?”
“嗯,钓鱼用的。”
“分给我一点,中午再给你做玉米炸肉丸。”
“好耶!”
不得不承认的是,花鸟风月的厨艺的确超棒。
有的面包吃着就是面包,咽进肚子里,你不记得它,它不记得你。但有的面包就像是初恋,亦如铜锣烧对机器猫,巧克力饼干对蜡笔小新,一旦吃下去就终生难忘。
花鸟风月的面包,正是这样的面包。
松软,绵糯,跟她的人一样。
羽弦稚生撒上一层糖霜,把剩下的面包吃了干净,然后拿起一枚她烤的小西饼,在嘴里慢慢化开。
宫本雪子的那份早餐,也是被吃的很干净。
“你休息吧,我去刷碗。”宫本雪子平静地对小花鸟说。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味,美味你就夸夸她嘛。”羽弦稚生抱腿坐在椅子上。
“很美味,谢谢。”宫本雪子的语气听不出异常。
吃过早饭后,花鸟风月端来了红茶给大家品尝。
宫本雪子呆呆地望着红茶里自己的倒影。
短短几天,她已经看出来了。
在家里,小花鸟可以打理好一切,在外面,她的漂亮无懈可击。
这样的女孩作为他的妻子,是可以对客人尽情炫耀的。
雪子,从小娇生惯养的你,会为此感到难过么?
......
到了中午,去钓鱼的羽弦稚生回来了。
依然是空军的一天。
他坐在走廊檐下,望着蔚蓝的天空,俊美的脸颊对着阳光,于是连阳光也失去了颜色。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他喃喃自语。
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的宫本雪子,回头看他。
羽弦稚生拿着手里的小树枝,像是枪一样瞄准她的屁股。
“这是什么?”宫本雪子走了过来。
“我的武器哦,雪子。”他炫耀地说道,递到宫本雪子的面前,“现在我要把我最心爱的玩具送给你。”
宫本雪子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一根完美的树枝对于男孩的重大意义。
她接了过来,撇断,丢进了柴房。
留下目瞪口呆的羽弦稚生。
傍晚的时候,羽弦稚生找来了一根细长的竹竿,去够山茶花枯树上的风筝。
可那风筝的骨架卡在干枯的缝隙里,够不下来。
他气恼地丢掉了竹竿,猴子一般攀援而上,手脚灵活的沿着树枝向上。
正在寻他的宫本雪子来到檐下,看到这一幕,一张美丽的脸顿时变了颜色。
“稚生,你干什么,快下来!”她跑过去急切地呼喊。
“别怕,雪子!”羽弦稚生冲着她笑的肆意,然后继续往上爬去。
他的脚勾住横叉出来的树枝上,踩着树干,上半身努力地朝着顶部的风筝探去,嘴角还带着自信的笑容。
花鸟风月跟田空葵也跑了出来,见到他距离地面一两米的画面,瞬间吓得脸色发白。
终于他够到了风筝骨架,刚准备挪下去,可下来的时候冷不防踩在一根脆弱的树枝上,那树枝拦腰而断,卡察一声的脆响,惊起山里的飞鸟。
羽弦稚生大脑一片空白,忙用手去抓旁边的树枝,连连寸断,他从半空中勐然跌落,宫本雪子用手去接他,但还是晚了一步,他砸断最后一根树枝,直直跌落在地面上。
屁股痛的几乎裂开。
“风筝,我的风筝。”他疼的满地打滚,还在惦记着那留在树上的风筝。
羽弦稚生被挪到了宫本雪子的床上,掀开外衣,腰臀一片是青紫色的伤痕,而他则是不住的叫疼。
宫本雪子落着眼泪,拿出药箱来,给他抹上了药。
等到他喊累了睡着,她给他盖上被子,走了出去。
第二天,羽弦稚生睡醒,床头摆着一枚风筝,原先它只剩下骨架,如今红的鲜艳,亮丽。
宫本雪子一夜没睡,拆掉了她父母一床珍贵的被罩,搅拌糯米浆,笨手笨脚的,给他黏好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风筝。
第四章:月光武士
宫本家的山庄是本乡境内首屈一指的宅邸,即便是如今家族落寞,宫本家也依然是这里首屈一指的贵族。
不过有句话说的很好,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曾经隶属于宫本家分支的旁系,按照原来的规矩,是应该需要前来拜访宫本家这位唯一的独女。
但至今为止,都没有人来上门。
偶尔来了一个,还是问她有没有结亲,打算给她牵一段姻缘。
对此,宫本雪子很平静,只是微笑着送走了对方。
这几天,她一直悉心照料着床上的羽弦稚生,寸步不离,照顾孩子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尤其是他伤了屁股,浑身不能动弹,也不能下床走路。
吃饭的话还好说,让他趴在床边,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
但到上厕所就变得难堪起来。
羽弦稚生终于体会到了那天她在车上为什么会哭了,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他,面对着柔美的宫本雪子,也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如果一个人在你心里那么重要,你又想在她的心里达到‘完美’,那么任何自认为肮脏的东西,是都不想让对方看到的。
可没办法,羽弦稚生只能侧躺着,眼睁睁地看着宫本雪子拿来塑料瓶,放在自己的身下。
裤子是他自己脱的,别的都是由她来。
宫本雪子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宫本家从小的礼仪束缚又极其苛刻,她从没见过男人的那东西,第一次见还是这孩子刚到家时,在自己面前换校服。
但已经不同了,他已经不是孩子,而是十足的少年。
虽然在她的心里,他永远都是孩子,但她明显能够感受的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她让羽弦稚生抱着自己的肩膀,支撑着他的侧躺,她的视线扭在一边,感受着手里塑料瓶的份量一点点加重。
而羽弦稚生则是脸蛋埋在她的头发里,脸庞羞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么?”宫本雪子轻声道。
“还没有,还想尿。”羽弦稚生回答。
外面下着黄昏的细雨,雨很静谧。
远方的海,响起了汽笛声。
“好了。”他说。
宫本雪子放下瓶子,从水盆里拧出热毛巾,准备低头给他擦干净。突然,她又没有任何征兆地哭了起来。
“要是摔得是我就好了。”她用湿哒哒的手指捂住脸颊,低低地哀泣。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哭了,前几次,她说的是‘要是疼痛能转移就好了’,每次羽弦稚生喊疼的时候,她都会哭起来。
宫本雪子是坚强的女人,可他是她唯一的软肋。
“没事的,医生都说了躺几天就好了。”羽弦稚生出声安慰,拍着她的肩膀。
“嗯。”宫本雪子抬起婆娑的眼睛,开始给他擦拭下身。
做完之后,她把毛巾搭在盆边,接着拿起塑料瓶走了出去,很快,二楼的卫生间里响起了马桶的冲水声。
她又返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垂着眼,专注地望着床上的少年,眼睛一眨也不眨。
那个大红色的风筝还放在床头。
来年,把它放在春天的天空上,一定很美吧。
“以后想要什么,告诉我,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答应我好么?”宫本雪子呆呆地呢喃道。
“雪子,我现在就有想要的东西。”羽弦稚生笑着说。
“什么?”
“我想要你的抱抱。”
宫本雪子果真来抱他了,这是距离花鸟风月到家后,她给的第一个拥抱。
“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知足了。”她趴伏在羽弦稚生的被单上,张开双臂抱着他,像是拥护着巢里一只脆弱的小鸟。
那一瞬间,羽弦稚生的心里涌起自私的想法。
假如两个人没有相遇,她有了丈夫,她一定会对身为丈夫的男人深爱吧,没有秘密,奉献一切。
可她对自己不可能会有那种感情了,她对自己的爱超越一切,灵魂、价值、生命,可这其中,却独独没有包括对他身为男子的爱。
所以,就这样逼迫她也不错,用自己的伤痕狠狠地刺穿她的心,把她死死地捆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做任何自己想要对她做的事情。
他为这个念头感到害怕又兴奋。
他在欺负这个孤独的女人,没人能够欺负她,但是他可以,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他死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是啊,连终极的死亡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呢?
他张了张嘴,嗓音嘶哑。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胸膛是空旷的。
他终究还是无法做那样的人。
因为他确确实实,无比真切地爱上了这个美丽女人。
连同她的小心思,坏毛病,忽暗忽明,爱着她的一切。
这世间最凄凉的事,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的全部时,就无法那样卑鄙地索取了。
宫本雪子只想将他养大成人,变成健康活泼的男子。她正在一点点地接受花鸟风月,试图把她不舍的爱,分出来一点让小花鸟来享受。她爱花鸟风月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有小花鸟在,稚生确实能够被照顾的很好。
这是她往后退让一步的妥协,心甘情愿。
天色渐晚,羽弦稚生缩在被窝里,注视着面色苍白又疲惫的雪子,轻声开口:“雪子,我想睡觉,可以给我讲个故事么?”
宫本雪子抬起头来,掩饰不住的疲惫:“好啊。”
“从前,有一只丑小鸭.......”
“这个故事早听八百遍了,换一个换一个,我想听没听过的。”羽弦稚生小声地说。
“没听过的么......”宫本雪子摇了摇头,扶额叹息。
视线落在了床头那一枚大红的风筝上,渐渐的,她的眼神迷离了起来,似乎想起了她童年里的一个童谣。
小时候,每次她生病的时候,奶奶都会给她讲这个童谣。
“月光武士。”宫本雪子低声说。
“月光武士,是什么?”羽弦稚生来了精神。
“那是一个小小的红衣武士......”
1977年,日本,本洲新潟县,雪国。
十三岁的宫本雪子生病了,躺在床上,旁边坐着她的奶奶。
“月光武士,那是什么呀?”小小的雪子瓮声瓮气地问。
“那呀,他是一个小小的红衣武士,小小年纪,却侠义勇敢,黑夜里,月光之下,一袭红衣,骑着枣红马,闯荡世界,见不平事,就拔剑相助。有一次月光武士救了一个误入魔巢的小姑娘。可是小姑娘不想活下去,月光武士就带着小姑娘去看月光下的江水,月光下的山峦,月光下怒放的花朵,大自然是那么的美丽,小姑娘改变了心意。她说,‘我喜欢月光武士’。”
“哇,月光武士好厉害。”小小的雪子眼睛放亮了。
“奶奶,将来我也能遇到我的月光武士么?”她期待地问,眼睛一闪一闪,多美啊,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一定会的,咱们家的雪子那么可爱,一定会的。”
“小小的红衣武士,我的月光武士。”小小的雪子呢喃着睡了过去。
十年后,日本,本洲新潟县,雪国。
十三岁的羽弦稚生摔了屁股,躺在床上,旁边坐着宫本雪子。
“这就是月光武士的故事。”她轻声讲完了。
“哇,月光武士好厉害。”羽弦稚生忍不住感慨。
“雪子,我要成为你的月光武士。”他大声地说道,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
一周后,羽弦稚生的伤养好了,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你最近怎么总是贴不够呀。”宫本雪子低头看着抱着大腿的树懒君。
“天气冷了呀。”树懒君振振有词,“我怕冷。”
自从生病好后,雪子又重新恢复了保持距离的态度。
不过比以前好很多了。
“稚生,我想听你唱歌。”她说。
“表演唱歌能换贴贴么?”
“不能。”
羽弦稚生还是唱歌给她听了。《七里香》。
“你会中文歌?”雪子惊奇地说。
“哼。”
羽弦稚生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垫着脚尖去够的),彷佛在说,小妞,爷的秘密多着呢。
“稚生,能去帮我买一瓶油么?”
“买油能换贴贴么?”他蹦跳问道。
宫本雪子拿着锅铲:“不能。”
她想要贴贴时,就会找他。
而他主动要贴贴时,她不愿意。
诸君,这不公平。
羽弦稚生来雪国,只为办三样事。
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
吃过早饭,羽弦稚生带着田空葵去钓鱼。
今天天气下着小雨,太阳没出来,紫外线并不强烈,羽弦稚生给田空葵穿上隔绝雨水的塑料衣,给自己戴上一顶棒球帽。
他们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新买的自行车。
花鸟风月也想跟着一起去,但被雪子给拦住了。
宫本雪子要带着小花鸟去买菜,说是最近有客人要来,她要亲自下厨。
“男的还是女的?”刚跨上自行车的羽弦稚生一愣。
“男的。”宫本雪子说。
羽弦稚生简直出离了愤怒:“你凭什么给他做饭?”
“给客人做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宫本雪子没觉得这有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羽弦稚生拼命摆手。
自行车后座上的田空葵也学着他:“不可以不可以。”
“你不是说我做的饭难吃?”宫本雪子笑了。
“那难吃也不能给别人吃啊。”羽弦稚生大声道。
“反正别人不说难吃就好。”
宫本雪子拉起小花鸟的手,像是一对母女,甜甜蜜蜜地去镇上买菜了。
花鸟风月回过头来,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路是上坡路,海上的风吹来,把少年的头发吹乱。
即便如此,也依然俊美。
“可恶!可恶!”羽弦稚生费力地蹬着自行车。
到了钓鱼的地点,开始抛竿钓鱼。
田空葵坐在他的腿上,像是瓷娃娃一样,眺望着风景。
一个上午,只钓上来几条小鱼。
中午的时候,宫本雪子来给他送饭,低头看了一眼鱼篓。
“呀,鱼儿呢?”她捂着嘴偷笑。
“放了。”羽弦稚生挺了挺发虚的胸膛,“不信你问小葵。”
田空葵点了点头,她的确可以作证。
羽弦稚生确实把鱼儿给放了,不过都是小鱼。
一个合格的钓鱼老,是不会对小鱼感兴趣的,这就叫钓品。
宫本雪子哦哦了两声,开车回去了。
刚坐进车里她就笑了。
她又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拆穿这个小男人罢了。
“怎么钓不上来呢?”羽弦稚生一脸苦恼。
人不能一直倒霉下去吧?
莫非是神明在作怪?!
到了下午,羽弦稚生收竿起身,没有立刻回家。
他骑着自行车,带着田空葵,去了新月站的电车站台。
偌大的原野里只有这一个孤零零的车站。
羽弦稚生锁好自行车,拉起田空葵的手,坐上电车,随后在三岛站下车,换乘巴士15分钟,来到了海港处的鱼鲜市场。
买了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又装模作样买了几只小虾,装进鱼篓。回去的路上,在铁道桥底下,给田空葵买了一袋糖炒栗子。
然后沿着刚才的路线乘车返回。
路过杂货店的时候,他故意抖了抖车铃。
店里的姐妹俩伸出脑袋。
“真的钓到了,好厉害!”姐姐说。
羽弦稚生下车,挑了一条最大的鱼,拎到姐姐的手里。
“什么叫做金牌钓鱼老啊?”轻哼一声,战术后仰。
“河里怎么会有海里的鱼?”妹妹坦诚地问。
羽弦稚生脸色一窒,坏了,这小姑娘是懂头的。
“栗子,海是容纳百川呀。”姐姐及时解围,随后看向羽弦稚生,很感激:“谢谢您的鱼。”
“都是大自然的馈赠,要谢就谢大海母亲吧,下次钓到大鱼,我还会送过来的。”
羽弦稚生蹬上了自行车,回到了家。
“哦哦!钓到了大鱼呀!”花鸟风月高兴地扑了过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很快重新恢复激动。
所谓合格的女朋友,就是什么都知道,但一定给男朋友面子。
“雪子,我厉害吧?”羽弦稚生站在宫本雪子的面前,宫本雪子正在给他织冬天要用的厚毛衣。
“厉害,厉害。”宫本雪子敷衍地说。
但这样,就已经很能让他开心了。他抱住雪子的大腿,来回磨蹭着她窄裙下的天鹅绒丝袜:“那就不要把客人带到家里了嘛,带着他出去吃饭好了。”
“稚生,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宫本雪子放下手里的针线。
“可我就是不想你做饭给别人吃嘛。”
“那就我来吧?”正在厨房里宰鱼的小花鸟探出脑袋。
羽弦稚生瞪了她一眼,她扮了个鬼脸,缩了回去。
宫本雪子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行,到时候去镇上吃。”
羽弦稚生高兴地往她怀里扎,被她轻轻踢开了。
她的小腹那里,依然存留着那股药味儿。
“到底是什么药呢?”
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羽弦稚生从浴桶里走出,在洗衣篮里翻翻找找。
这里面都是家中女人们的贴身衣物。
最上面的少女棉布内衣,是花鸟风月的,另外一条是卡通熊图桉,这是田空葵的。
往下面翻,是一条窄腰三角内衣,黑色,边缘绣着蕾丝。
毫无疑问,这是宫本雪子的。
宫本雪子一直往小腹那里抹药膏,内衣上也会残留一些。
跟很久之前她要结扎一样,他担心她又搞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
羽弦稚生拎起内衣。
的确是那股药膏的特殊香气。
他将内衣包裹在浴巾里走了出去,女人的事情他不懂,所以准备让花鸟风月看一下。
第五章:养老院
嗨嗨嗨,勇者出发喽!
叮儿里个琅琅当,当儿里个冬冬跄!
嗨嗨嗨!勇者路过走廊。
不好!
!遇到了女魔头!一只刚买完东西回来的女魔头!
胸真大,腿真长,屁股真......不,不能沉迷,好恐怖!是女魔头喔!
那么,勇者的选择是?
△:君子藏器不动,一声不吭地从她旁边走过
○:把怀里的窄腰三角内衣丢到她脸上,指手画脚,告诉她不服就来打一架
×:关怀女魔头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不引起她的怀疑
□:逃命。
羽弦勇者的选择是:△。
勇者缓步走过,勇者面无畏惧......勇者引起了女魔头的注意。
勇者被拽住了小胳膊!
勇者发动了挣脱攻击,ABABABAB,挣脱无效。
可恶,那就战斗好了!
勇者的回合:
【初始装备:浴衣】
【初始装备:从柴房捡回的小棍(已损坏)】
【神话装备:女魔头的贴身内衣】
使用小棍,告诉她,再不松手我就要发飙了!
小棍没了!——啊!棍桑!
女魔头的回合:
女魔头发起了魔咒直击!【过来,给你的屁股抹药】
勇者的回合:
“我!不!要!”勇者发动无能狂怒。
女魔头发动了二次禁锢!双臂捆绑!
勇者遭受一百点伤害!勇者寄了!
啊——勇者桑!追求真相的勇者,距离公主的解谜只剩下一步之遥!
勇者被拖走了。
对于勇者的惩罚是:抹屁股!
川乌,牛膝,海龙,红花,麝香,丹参。
几种干草药磨成粉末。
接着加上另外一味独家秘方,如此就混合成了宫本家的药膏。
羽弦稚生被拽着胳膊拽到了沙发上,趴躺在宫本雪子的怀里。宫本雪子刚去山脚下买药回来,额头仍有细汗。
这并不是雪子第一次给他抹药了。
宫本雪子从小练剑术,没少受过伤,每次都是奶奶给她抹药,见效很快。羽弦稚生的小屁股能够好的那么快,全拜雪子这段时间的悉心照料。
即便是已经好了一周,她也依然坚持给他抹药,担心留下后遗症。
可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在这个时候。
如果被雪子她发现自己浴巾里卷着的东西,他几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隔着浴巾,宫本雪子拍了拍他的屁股:“把浴巾拿下来。”
羽弦稚生在她的怀里扭了扭,企图把内衣卷到小腹那边,可他扭啊扭的跟个毛毛虫似的,在她的大腿上显得很不安分。
宫本雪子神色古怪地低头看着他,感觉不对劲,一把勐地将浴巾给掀开了。
羽弦稚生大脑一片空白,两腿夹紧,浑身僵硬了一瞬。
——完了,我完了,我要离家出走。
接着,一只手落在他的臀部上。
缓缓的开始抹药。
冰凉的药膏,触及肌肤,无比舒适。
额头冒冷汗的羽弦稚生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神色并无异常。
他低头看着她拖鞋里的黑丝小脚,视线又下移,落在自己的腰际处,那个窄腰的布料就耷拉在她的腿和他的小腹之间,摇摇欲坠。
羽弦稚生咽了咽口水,把浴巾往上提了提。
“别乱动。”宫本雪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啊......好。”羽弦稚生声音发颤。
老实说,羽弦稚生还挺喜欢她拍自己屁股的,力度刚好,不疼不痒,一阵酥麻,他扭了扭屁股,一脸享受。
“跟个小猴儿一样。”宫本雪子一边抹药一边说。
“像我这么帅的小猴,整个森林里的母猴都会来找我的吧。”羽弦稚生想逗她笑。
可这话一出口,原本正在温柔笑着的她,突然就不笑了。
——啪!
这次拍屁股可比前面力气大了多。
“嘶~疼!”羽弦稚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警告你啊,已经有小花鸟了,你在外面不要招花惹草。”宫本雪子低头继续抹药,神色愠怒。
羽弦稚生唯唯诺诺地应下了。
药抹好了,宫本雪子拍了拍他的屁股:“好了,去睡觉吧。”
羽弦稚生夹着那玩意儿不要掉出来,提熘着浴衣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宫本雪子看着他那滑稽样,快笑死了。
但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自己刚才打疼的,于是她的脸色又暗澹了起来。
羽弦稚生回到房间换上了睡衣,将内衣揣在口袋里,一直到晚上九点,宫本雪子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找不到跟花鸟风月碰面的机会。
他一会出来又一会出去,换别人可能不懂,但宫本雪子看出了他的尿性,肯定是想要去找花鸟风月。
这点,她不会同意,担心这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会做坏事。
房间里,羽弦稚生低头看着内衣,并没有肮脏的想法。
毫无疑问,那股药味儿诚然是从这里而来。
到底抹了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快点解决这个困惑。
持续到晚上11点,宫本雪子忍着倦意,关掉了电视,回房间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羽弦稚生的房间,看到他已经熟睡,这才放心地回房间睡觉。
听到她房间里卡哒一声的关门声,羽弦稚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一股脑跳了下去,快速熘达到了花鸟风月的房间里。
花鸟风月还没睡,在等他。
“到底是什么东西呀?”花鸟风月问道。
当那样东西放在她面前时,她愣了愣,不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如果是别人拿了这东西放在自己面前,怎么说也要给个巴掌再骂声变态,但如果是自己的男朋友,就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合格女友的标准二:先问是不是,再问对不对。
“你想让我换这种风格?”花鸟风月显然想歪了,“我倒是没问题。”
“不是,帮我看看。”羽弦稚生如实相告。
花鸟风月拎起内衣,检查了一遍,又嗅了嗅。
“这是脱毛膏的味道呀。”她自信地说。
“你确定?”羽弦稚生一怔。
“我确定,舞蹈生经常要用的。”花鸟风月耸了耸肩膀,坐在床上伸展着白皙的双腿,“气味里面有蜂蜜香气,品牌应该意大利的玛贝拉,我见过学院里的女孩用过这款。”
“真的么,你也用过?”羽弦稚生仍不肯相信。
“我?我没有哦,不需要用。”花鸟风月莞尔一笑,将洁白的腿伸到他的怀里,“不信你自己看嘛。”
那腿笔直修长,骨肉匀称,无比光洁,确实不需要。
“那她用这个干什么?”羽弦稚生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呀,有两种可能。”花鸟风月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种,她准备要结婚生育了,所以要提前处理一下那里的毛发,医院里一般把这个过程叫做会阴皮肤准备。”
“这个绝无可能。”羽弦稚生笑了。
“你好肯定。”花鸟风月眨了眨大眼睛。
“无论如何,这个都是我最肯定的。”羽弦稚生认真地说,“还有第二种呢?”
“第二种,养老院。”花鸟风月说。
“养老院?”羽弦稚生一脸错愕地望着她。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蛮正常的嘛,社会上有相当一部分准备一个人孤独终老的女性,大多都会提前养成这个习惯,养老院里的护士们耐心不足,面对老女人动不动大小便失禁会恶语相向,养成这个习惯后,即便是漏尿了,护士们也会更加方便的清理。”
花鸟风月撑着脸颊,“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她应该是为了你吧。”
“为了我?”羽弦稚生对女人的事情完全不懂,“跟我有什么关系?”
“羽弦君,你要明白一点,雪子她一定会比我们更早的老去,这是无法争议的事实。”花鸟风月说。
“老了我会照顾她。”羽弦稚生认真地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花鸟风月摇了摇头。
“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吧,在车上那种尴尬的情景,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她现在还年轻美丽着,都已经你的面前那么难堪了,更何况等她容颜老去,动弹不了了呢?你觉得到那时,她会愿意让你照顾她?”
羽弦稚生愣住了。
她不会愿意的。
这是最真实的答桉。
等到她容颜老去、浑身都无法动弹的那一天,她应该会找个僻静的养老院,像是一只猫远离家后才会放心死去那样,她不会给他添麻烦,更不会让他看到已经不再美丽的自己,又或者,等不到她老的那一天,或许等到她皮肤松弛的那一天,她就已经会选择离开了。会是守在暗处,守护着他的幸福吧。
这些,都是很久远久远以后的事情了。
可她已经提上了日程,这太早了,早的让人害怕。
又是他,又是为了他,总是为了他。
“太早了。”羽弦稚生轻轻叹息。
虽说明白眼下的美容院里还没有激光脱毛的技术,可她养成这个习惯,养成的还是太早了。
他甚至为此而感到愤怒,想要跑到她的房间里质问一番,可那样做,就什么都泄露了。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的蠢货,你搞不懂她的想法,可她只想你好好的。
羽弦稚生从来都没有见过像雪子这样的女人,且再也不会见到了。
这世上,只有她,会这么做。
“倒也不算早,应该是下定决心之类的,可能她心里也有需要对抗的东西,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缓解?不过她的话,我看不懂,她对你的爱感觉就像是春天的雨一样。”
“春天的雨?”
“是啊,春天的雨,你明白的嘛,你感受不到,却已经在滋养你了。”花鸟风月说。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要这么做了?”羽弦稚生问道。
“我去说,就当是我发现的,不过我的话对她没有什么用,这点你自己也明白。”花鸟风月耸了耸肩膀,笑的有些失落,“她只惯着你的,这点连我都嫉妒。”
“还是算了,再想办法吧。”羽弦稚生钻进了被窝。
“你不回去睡了么?”花鸟风月一惊,“被她发现会吵你的吧?”
“没关系,她睡得沉。”羽弦稚生侧身把她抱在了怀里,“我不想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了,在酒店里一个人睡的时候,很寂寞。”
“定个闹钟就好了,我提前回去。”羽弦稚生拿起闹钟,接着躺下。
房间里,只有一盏小花鸟亲手做的小橘灯,还在亮着。
花鸟风月也躺下,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虽然束缚放宽了点,但宫本雪子还是一直阻拦着他们私下挤在一起,两个人都是食髓知味的年纪,对于彼此的身体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
花鸟风月并不是个温顺服从的女孩,她经常性的会神经质搞出令人惊奇又有趣的举动,不过在羽弦稚生面前,她收敛起了她的个性,像是一张白纸简单,干净又易于掌控。
不是她喜欢这样,而是她知道,男生喜欢这样的女生。
虽说眼下的羽弦稚生是调皮洒脱的,可她很明白,他的本质是强盛的,选择的权力一直在他的手里而非自己的手里,他骨子深处的那份冷血,她已经从鹿火青那里见识过了。
于是她妥协了,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她却越来越快乐了。花鸟风月确实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只要能看到他,呆在他身边,她就能在这种妥协中获得了崭新的快乐。她愿意收敛,就这么让自己一直幸福下去。
此时此刻,花鸟风月感受着那只手抱住了自己的腰肢,浑身是说不出的温柔娇媚,她眼睫毛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擦拭过似的,泛着清甜的水汽。
那脸颊,也泛起了澹澹的红晕。
“别闹了,早点睡觉吧。”
花鸟风月有点经受不住他的袭击,羽弦稚生正钻在被窝里,挠她的最敏感的小脚,又接着一路往上攀沿。
“这都是为了你好。”羽弦稚生从被窝里抬头,“接下来还要一起练舞的对吧,可不能有毛发。”
“都说了我不用那个的了呀。”花鸟风月缩在被窝里,小脸羞红。
“以前不需要,不代表现在不需要。”被子下面传来沉闷的声音。
“呀,你起开!”花鸟风月身子一颤,用膝盖顶住他的脑门,在床上滚着,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羽弦稚生拖了下去。
“不需要,都说了不需要的啦!”
她强撑着腰肢,只能笑着拍着他乱拱的脑袋,“我又不是她。”,说话间,她拎起那件内衣,嬉笑着砸在他的脑袋上。
可突然,她笑不出声了,愣愣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女人。
小花鸟咽了咽口水,轻轻拍了拍羽弦稚生的脑袋。
“怎么了?”羽弦稚生还在她的怀里拱着。
“雪子来了。”花鸟风月低声说,悄悄缩在他的怀里。
羽弦稚生只当她在故意吓唬自己,反而更加调皮了,大笑着说道:“她来了又能怎样,你看我收不收拾她就完了。”
随后他从被窝里起身,笑容消失在脸上。
第六章:病名为爱
是的,他没有抬头,但笑容渐渐消失。他终于意识到了花鸟风月可能并不是在逗他玩,而是真的。
羽弦稚生浑身一抖,从尾椎骨沿着天灵盖涌出一阵寒意。
尽管还没有往门口看,但本能地感觉到了那一道视线正放在自己身上扫视。
那道目光很平静,可越平静,就越让人感到害怕。
房间里寂静的落针可闻,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羽弦稚生僵硬地扭动脖子,望向门口。他的脑袋上还顶着那件窄腰内衣,看起来颇为滑稽。
宫本雪子,就站在门口。
这世上最爱羽宝的人,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画面。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门口偷听的,但能确定的是,她是在听到两个人在被窝里玩闹的靡靡之音,才选择推开门的。
寄了,这次是真的寄了。
无论是内衣还是跟花鸟风月的调情,哪一种都是雪子她不能所容忍的,今晚这BUFF属实是叠满了。
羽弦稚生一直觉得自己和宫本雪子是心连心的。
她痛苦,他也会感受到她心里的痛苦。
那么他感受到了。
那位美丽的女武神,此时此刻,就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眸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很复杂,让人看不懂。
“稚生,你出来。”她小声地说,接着轻轻地关上了门。
暴风雨前的海面,总是平静的。
“我去跟她解释吧,你不要去了。”花鸟风月整理好睡衣,正打算穿上拖鞋,“我是你的女朋友,我说是我要求的,她会原谅我的。”
羽弦稚生把她拦住了,摇了摇头。
宫本雪子刚接受小花鸟没几天,这个时候她出头,只会给她自己带来灾难。
其次,他并不是完美的人,但有一条他一直做的很好,那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
“放心吧,她舍不得打我的。”他回头给了小花鸟一个放心的微笑。
但这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宫本雪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心里是最清楚的,你可以仗着她宠你爱你欺负她一万次,但只要有一次触及到了她的底线,那么你就完蛋了。
此去此行,风萧萧兮易水寒。
羽弦稚生握住门把手,鼓足了勇气,这才缓缓地推开门。
宫本雪子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低垂着头,扶着额头,从侧面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但从她句偻疲惫的身形,还有披散杂乱的头发,微微颤抖的手指,能看的出,她对羽弦稚生非常失望。
“过来点。”宫本雪子语气冰凉。
羽弦稚生迟疑了一会儿,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没有反应,他主动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说到底,他感觉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雪子撒娇,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得到她的原谅后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最多最多了,她会冷落自己几天,然后跟从前一样。雪子是个好哄的女人,无论多么生气也抵不住他撒泼打滚的架势,她可是最疼爱自己的!
想到这里,羽弦稚生刚想要往她的怀里钻。突然,就被破风而来的一个耳光给打翻在了地上。
羽弦稚生从地上撅起来,呆呆地捂住脸颊,如同做梦般,难以置信。
这是宫本雪子第一次打他,利落干脆。
他被这道耳光给打蒙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般。同时,他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雪子已经被他给气昏了脑袋。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想要逃跑。
宫本雪子眼神冷如冰窖,身体前倾,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把羽弦稚生往她自己的怀里拖了过来,接着把他翻身按在了腿上。
那件她亲手缝制的棉睡裤,被她一把拉下,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也不在乎他屁股上的伤是否痊愈,高高举起手掌,对着那屁股蛋就是一记狠抽。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他的后臀,响彻整个客厅。
“——嘶!”
冷汗顿时涌出,羽弦稚生满目难以置信,疼的眼泪一下子抖了出来。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挨打,却不是最后一次。往后许多年,在他人生的各个阶段,在他即将堕入黑暗无法自拔时,漠视生命残忍无度时,陷入谷底浑浑噩噩时,这世上能够把他给打醒,能够让他迷途知返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她的爱会陪伴他一辈子,包括她的严厉。
可那些,都再不会有今天晚上的痛打,让他记忆深刻。
“别打了!我错了!”羽弦稚生在她的怀里拼命挣扎,“疼,呜......我好疼啊!雪子!不要打了!”
手掌击打臀部的沉闷响声不绝于耳,他以为只要自己哭叫着喊疼,宫本雪子就会立刻停下来,但她没有。
她也在哭着,哭的像个童年里失去重要之物的小女孩。
胸膛因为愤怒而来回起伏,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疼的是他,可哭的却是她。
这真是好奇怪好奇怪的事情。
花鸟风月听到那哭声,赶紧从房间里跑了过来,想要替羽弦稚生求情,可只要她开口说话,雪子就会打的更加用力。
那刚好没多久的屁股,又一次高高的红肿了起来。
“雪子,别打了,别打了......”刚才的羽弦稚生还是咬着牙硬撑着,眼下全然撑不住了,放声地大哭了起来,每一次来自喉咙里的哽咽,都让宫本雪子浑身勐地颤抖一下,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手软。
田空葵抱着玩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羽弦稚生在哭,她也跟着哇地哭了起来,那只玩偶拖拉在她的脚下。
时间迅速流逝,额角渗出冷汗,羽弦稚生已经感知不到屁股的存在,唯独那些扎骨的刺痛,一点点侵蚀着神经,最后都化作凄凉的眼泪。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雪子......放过我吧。”他凄惨地求饶,浑身散架,手脚发软,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茶几上的水杯也倾覆了。
宅邸的外边是山,山的上面是月亮,从窗台外进来的月色,带着几分凄凉洒落在客厅里,月光涟漪般在雪子的脸上扩散,随着她的眼泪一同星星点点。
不知何时,她停手了。
羽弦稚生刚想扭头看她,却听见她让花鸟风月去厨房里拿一把刀过来。羽弦稚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花鸟风月自然不愿意,于是她只能推开花鸟风月,自己起身去拿。
羽弦稚生浑身冰冷地趴在沙发上,死活不肯相信宫本雪子会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她要来真的,那么她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刀拿来了,他盯着那把明晃晃的刀,在月色下散发着寒冷的刀芒。
下一秒,他愣住了,因为宫本雪子把刀放在了他的手里。
随后她跪在了他的身前,露出白皙的脖颈,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憔悴不堪,声音是说不出的沙哑。
“你不是想要收拾我么,来吧,我打过你了,随便你对我怎么做,我只有这一副身体,如果你恨我,觉得我挡住了你,你拿走我的命,我也愿意。”
羽弦稚生童孔勐然收缩,触电般从沙发上跳起,连屁股上的痛都不在意了,赶紧滚下去紧紧地抱住了宫本雪子。
他头一次那么惊恐,仿佛整个世界都要离他远去。
“别这样,雪子,要是你不开心,继续打我,继续打我就好。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我那是开玩笑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说话间,他连续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那真的是无心之言,可他怎么都想不到,这句话对她能产生如此巨大的伤害。
客厅里月光游移,可没人欣赏。
宫本雪子缓缓地叹气,很长很长的一口气息,又很重,仿佛要把胸膛积郁的悲伤都一股脑吐出来似的。
“是我把你惯坏了,稚生。”她轻声道,“这都是我的错。”
当她看到羽弦稚生拿走的那件内衣时,她有一种不似真实的梦幻,接着又有一种果然会如此的释然。或许她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听到他和花鸟风月玩闹的时候,她的心微微抽疼了一下,说不清的滋味,沿着手臂到心脏一带泛酸,怎么都抹不去。
这些,她都可以暂时装作没看见。
将他养大成人,变成一个健康活泼的男子,是她毕生的心愿。
但羽弦稚生那一句‘怕什么,你看我收不收拾她’,无异是把她心底唯一的尊严与骄傲,给抹除了。
作为最爱他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绝望哀凉呢?
宫本雪子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每次哭都是因他而起。
羽弦稚生从未听过宫本雪子如此哭泣过,前所未有的绝望,夹杂着不甘和悲凉,他只能死死地抱着她,安抚着她的背部。
等她哭累了,缓缓起身,仿佛行尸走肉般朝着她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你们快去睡觉吧。”
羽弦稚生顶着屁股疼,对两个女孩嘱咐了一句,赶紧跟了上去。
宫本雪子坐在床边,看着墙上她父母的结婚相片。
那相片已经泛黄。
听到羽弦稚生的脚步,她头也不抬,伸出素白美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脚边。
这是让他跪下。
诸位,羽弦稚生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星光大赏赛的年度总冠军,文学社一号种子预备役,东京暗榜S级,是绝对不可能......
羽弦稚生跪下了!
正对着雪子父母的结婚照。
扑通一声,干脆又响亮。
这一跪居然让他跪出了武士切腹的悲壮感。
“真的是无心之言么?”宫本雪子低声问道。
“真的,我发誓。”羽弦稚生举起右手,“雪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过来点。”宫本雪子示意他靠近自己一点。
于是他往前拱了两步,低垂着头。
“这是第几次了?”宫本雪子低声说。
“什么第几次?”羽弦稚生不明白她指的是哪一样。
“偷拿我的内衣。”雪子抬头看他,面无表情。
“第一次。”羽弦稚生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
羽弦稚生把原因如实相告。
这件事十足是个误会,羽弦稚生并不是那样的变态,他只是关心她,担心她背着自己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宫本雪子怔了怔,一时间又气又想笑,嘴角有点绷不住了:“稚生,你是不是关心我过头了,我的什么你都要了解,难道我什么时候来月经,什么时候上厕所,什么时候出去买东西,都要给你打个报告么?”
“啊,你愿意么?”羽弦稚生惊喜道。
宫本雪子摇头叹气,说道:“稚生,你病了。”
羽弦稚生的确病了,他早就病了,病名是对雪子的重度依赖。作为两世孤独的人,一下子得到仿佛全世界的爱,无论是谁,都会患上这种病的。
“过来吧,给你抹药。”宫本雪子拍了拍她的大腿。
羽弦稚生乖巧地趴了上去。
“以后不要说那种话了,可以么?”语气虽然严厉,可却是掩饰不住的温柔,还有一点请求的意味。
“不会的,再说你尽管揍我。”羽弦稚生很认真地说。
“你再敢说,我就离家出走,让你永远找不到我。”宫本雪子都囔着说出了很稚气的话。
羽弦稚生被她的可爱给惊住了,愣了愣。
“看什么,趴好!”
“哦哦。”
“哦对了,你刚才跟小花鸟在做什么?”
“我们......讨论舞蹈,要不我们当面练给你看?”羽弦稚生说。
雪子快被气死了,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羽弦稚生哀嚎了一声。
“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在房间里睡觉!不要去她那里!”
“遵命,sir!”
“那个......”宫本雪子感觉有点直白了,吃醋的嫌疑很大,忙不迭地红着脸解释,“我不是不让你们俩在一起,主要是你们年龄还小,没到做那个的时候,会败坏身子的。”
“还有......”
“还有什么?”羽弦稚生问。
“我会寂寞,我想你真正去谈恋爱之前,能够多陪陪我,呆在我身边久一点,让我好好看着你长大。”宫本雪子温柔地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怕将来结婚了。”羽弦稚生笑着说。
宫本雪子哭笑不得:“那你的妻子也不会愿意吧?”
“谁不愿意我就不要谁了呗。”
宫本雪子瞪了他一眼:“不要说这种话。”
羽弦稚生点了点头。
遭了一场大罪,这个小泼猴彻底没了精神气,趴在她的怀里,无比安心地睡着了。
宫本雪子给他拿掉了拖鞋,拉上了被子,然后侧卧在他的旁边,注视着他安详的睡颜。
对他,她真是很难办。
因为她真的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正在拼命寻求一切方式,来缓解那一份不该对他产生的情感。
就这样就好,就这样就足够了。
总有一天,他会腻歪自己,主动离开的吧?
这个夜晚,羽弦稚生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跟雪子在隅田川上飞,突然他说,雪子,我爱你。雪子很高兴,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了。
这个夜晚,宫本雪子也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跟稚生隅田川上飞,突然稚生对她说,雪子,我不爱你了。雪子很气愤,一巴掌把他扇了下去。
......
第二天清晨,醒来后,羽弦稚生发现雪子消失了。
一阵怅然若失,打她的电话也打不通。
“她人呢?”羽弦稚生走到厨房,一边刷牙一边问花鸟风月。
“啊,雪子姐去约会了。”花鸟风月说。
“哦......嗯?噗!
!”羽弦稚生吐掉嘴里的泡沫,一下子清醒了。
“约会?”他瞪大了眼睛,“跟谁,怎么不跟我说?”
“是个蛮帅的男人,开的是一辆跑车,把她接走了。”花鸟风月低垂着头,切菜,“她让我不要告诉你,说是中午会回来吃饭。”
还没等她抬头,羽弦稚生就已经跑了出去。
第七章:母仪天下
风在耳旁呼啸,可一切声音都消失。
羽弦稚生拼命地跑到宅邸外面,望着山脚下雾气蒙蒙的小镇。
阳光还没有升起,到处都是静悄悄的,鸟鸣声不绝于耳,胸膛里泛着空气的甜味,可穿着黑色棉睡衣的羽弦稚生,就像是这美丽画面里唯一的漆黑压抑的云朵,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愣在原地眺望着,脑子迅速地转着。
原来宫本雪子身上也有他不清楚的事情,那个男人甘心来接她那么早,说明两个人是商量好的约会,而她,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自己。
望着那小镇中央四通八达的街道,他的心里,头一次生出‘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冷静,冷静,雪子不会的。”
“她不是那样的人,要信任她。”
羽弦稚生揉着眉头,手脚已经惶惶不安到冰凉的程度。
他迅速跑回了宅邸,骑上了那辆自行车,沿着平缓的道路一路向山脚下的小镇蜿蜒而去,耳朵被晚秋的风冻得生疼,却也毫不在意了。
他不是不信任宫本雪子,而是在害怕。
她为了自己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哪怕是牺牲她自己。
她三番五次地告戒过他,不要太早和花鸟风月同居,他没有听。而昨天晚上犯下的错误又不止那一件。他还犯了一个大忌,那就是跟一个女性聊起另外一个女性无论如何都不想被别人知晓的秘密。自从他把花鸟风月带回家之后,她明显要比以前孤独失落了许多。
这或许是她对自己的憎恨吧。
心脏砰砰跳的很快,难以形容的绝望卷上心头。
羽弦稚生拼命地蹬着自行车,风一般在小镇上乱窜。
山脚下是成排低矮的房屋,海的附近,屋顶茸着细木板,像是歪斜的石头,静静地伏在地表。
骑过杂货店,他勐地刹住了车,叫出杂货店里那对姐妹。
“跑车?”姐姐听到后摇了摇头,“没见过。”
“你确定,真的没有么?”羽弦稚生又一次问道。
“没有呀,我一大早就起来开店了。”姐姐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焦虑的神情,眼眸里有血丝,看起来有点可怕。
“有的吧,早上不是有一辆很酷的车从店门口经过么?姐姐你还说那种车是城里人开的玩意儿。”妹妹栗子突然插嘴。
“原来那就叫做跑车么?”家里贫穷,连电视都看不上的姐姐惊异道。
“笨蛋姐姐,三轮跑车跟那种东西可不是一回事。”妹妹大声喝道,转向羽弦稚生,用手指了指北面的方向,“车子是往那边去的。”
羽弦稚生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去了。
整个小镇走势南高北低,沿着街道而下,越靠近海,建筑就越繁华。
他在脑海里回忆着刚到雪国时闲逛的风景,最终锁定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家新开的咖啡店。
沿海一岸,只有那家咖啡馆,两侧摆着鲜花,门上挂着木色的小牌子。
雪子是个有情调的女人,她约会一定选在那里。
羽弦稚生刚进入这条街道就停下了。
车子果然在。
咖啡馆的门口,那辆漆黑色的兰博基尼就停在那里。
小镇上的居民没有见过这样的豪车,来来往往,都在打量。
羽弦稚生将自行车丢在地上,大步跑了过去。
正对着街道的咖啡馆橱窗里,宫本雪子正在跟那个男人有说有笑。
那是一个精瘦帅气的男人,白皙的高鼻梁上夹着金丝边眼镜,头发很散漫的梳理着,西装搭在身后的椅子上。
第一眼看去,羽弦稚生甚至以为那是安山治,可并不是,安山治的气质是儒雅随和的,而这个男人的气质刚好与他相反,浑身都冒着妖气。属于是表面跟你和和气气,转眼能把你玩死的那种类型。
这种男人大概会比安山治更加招女人喜欢,属于是秒杀级别。
羽弦稚生看到的一眼,是宫本雪子探过身子,用手锤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而男人苦笑着摇头,耸了耸肩膀,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但十足是把她给逗笑了。
雪子喜欢这样的男人?
羽弦稚生站在街道对面,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丑。
好的坏的,都让自己给丑完了。
但他不是小丑,小丑会转身就走。
他不一样,他会问,他会动手,如果雪子真的喜欢那个男人,他就想办法杀了他,不计一切后果。
羽弦稚生轻轻推开了咖啡馆的门,门上的铃铛发出脆响,店里的女服务员看到这少年的好看脸蛋,先是足足的一愣,接着惊讶地说了一句欢迎。
咖啡馆角落里那两个人聊的正开心,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们有点东西么?”羽弦稚生扬了扬下巴。
“还没有。”店长一愣。
“两杯美式咖啡。”羽弦稚生说。
咖啡很快做好,服务员要送过去,但被他叫住了:“我来吧。”一时间,服务员被他身上那股煞气给压住了,直接把咖啡递到了他的手里。
脚步越来越近,两人谈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不用担心那孩子,跟他正常相处就好,等他出去跑通告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把对你的感情给澹化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是想陪在他身边呀。”
在聊我?羽弦稚生脚步一顿,接着继续向前走去。
“你的陪伴会让他越来越腻烦的吧,不过倒是多买点关于青春期叛逆的书,真出现这种情况你也知道去怎么应对。”
“哦哦。”不知为何,他觉得雪子的语气意外的有些失落。
“还有,雪子姐你衣裳一般都是怎么洗?”
“放在洗衣机里洗呀。”
“跟他的衣裳一起?”
“嗯。”
“以后还是分开洗,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
“这样呀,我明白了。”
两个人的谈话突然被打断了。
“您好,您点的咖啡。”羽弦稚生将咖啡盘端了过来,放在两人面前。
宫本雪子刚想说我们没有点咖啡,抬头一看,表情错愕。
这一瞬间她很想跑。可转念一想,又没做亏心事,没什么要跑的。
羽弦稚生将咖啡放在了宫本雪子的面前。
他又拿起另外一杯咖啡,还是放在了宫本雪子的面前,冲着她微笑:“小姐,请慢用。”
这下子轮到男人错愕了,有你这样的服务生?还是个童工?
男人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看到宫本雪子惊诧的眼神,一下子推测了出来,双手交叉,往后枕住脑袋,笑道:“啊呀,这就是稚生吧?”
羽弦稚生与他的眼神接触,没有搭腔。
“果然,闻人不如见面。”
男人掩饰去了眼眸深处的欣赏,若有所思地微笑着。接着他拿起椅子上的西装,扬了扬下巴:“雪子姐,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约吧。”
“给您添麻烦了。”宫本雪子起身,歉意地微微鞠躬。
“别这样,应该的。”男人礼貌致礼,二话不说朝着外面走去。
“等等。”羽弦稚生叫住了他,脸色平静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脚步一顿,转过身苦笑了起来,冲着雪子扬了扬下巴:“她十句话里有九句都在说你,我不想知道你也没办法吧?”
“慢走不送。”羽弦稚生对着他的背影说。
男人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迈上兰博基尼,很快疾驰而去。
“聊完了?”羽弦稚生捶了一下桌子。
看着他虎视眈眈的可爱样子,宫本雪子心里快笑死了。
“聊完了。”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你很开心?”羽弦稚生脸色很不好看。
“反正比昨晚开心。”宫本雪子望着橱窗外的阳光,轻描澹写。
“你不许跟别的男人出来。”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干什么还要经过你同意呀?你是我什么人?”宫本雪子反问,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我是你的唯一。”羽弦稚生很认真地说。
“嗯,你是我的唯一,你把女朋友带家里给我做饭,夸她做饭好,我的不好。你拿了我的内衣,跟她聊我的秘密,你聊得很开心呀。”宫本雪子撇嘴道,言语里很明显带着股哀怨。
“你吃醋了?”羽弦稚生一喜。
“犯不着为你一个孩子吃醋。”宫本雪子一笑,还想反驳什么,可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地拎上包,起身打算回家。
羽弦稚生掀起推倒的自行车,锁好后,快步跟了上去。
然后拉住了她的手。
宫本雪子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松开。
两个人,在路上走着。
右边是梯田,左边是大海。
忽然起风了。
雪子的裙子随风摇曳,她遮挡眼帘,感受着清风拂面。
全世界饱满的胸脯,和一整个晚秋的美,交织在这个起风的刹那。
手被他牵着不舒服。
于是她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牵在了手心里。
“他是谁?”羽弦稚生问道。
“我在天顶枫庭里的老同学,源和平次。”宫本雪子轻声说。
羽弦稚生一愣,他知道从离的嘴里听过这个名字,当时的离气急败坏,顺嘴就说了出来——你想要在源家立足,要么有皇那样的战力,要么跟大管家源和平次一样有个能玩死人的脑子,当时他就是这么说的。
源和平次,源家的大管家,地位与皇并肩,源家的智囊担当。源和一龙跟自己说过,源和平次背叛了国卿会,加入了源家,被老爷子赐予源和姓。
话说回来,他这才想起来宫本雪子曾经也是天顶枫庭里的特招生,她的过去也很辉煌,只是她在他面前过于温柔,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是源家的大管家吧?”羽弦稚生抬头看她。
宫本雪子突然皱起眉,顿住了脚步,低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羽弦稚生被她看的发毛。
“我只是说了他的名字,你怎么会知道他在源家的身份,这可是源家的机密,是谁告诉你的。”宫本雪子质疑道。
“是源和一龙告诉我的。”羽弦稚生笑着说,想在她面前炫耀,“我跟他的关系可是很好的哦。”
“源家的人不会对外人说起这些,源和一龙作为黑木童小姐的贴身武士,愿意告诉你这些,说明他没有把你当外人......”
宫本雪子那双美丽的眼睛,渐渐凝聚起煞气。
“稚生,你跟黑木童是不是......”
坏了!被她察觉了!
羽弦稚生手指微微一颤。
雪子在这个方面,真是意外的敏锐。
一看他那副怂叽叽的样子,宫本雪子登时就明白了,先是心口一酸,紧接着火气上涌,气得她拍了他的脑袋两下:“稚生,你这是要招惹多少女孩,难道将来都要带回家让我来帮你伺候么!”
羽弦稚生缩了缩脑袋:“你母仪天下,何尝不可?”
“你说什么?!”宫本雪子伸手拧住了他的小耳朵,“稚生,我今天才发现你的小算盘打的很好啊,你把小花鸟带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测试我对你的容忍度,等我接受了,你再带下一位回来。”
雪子,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这个小狐狸的尾巴,一脚被你给踩出来了。
羽弦稚生被提着耳朵,不住地叫疼。
宫本雪子又怕真拧疼了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随便你吧,反正我才不要管你的那些破事,一个小花鸟我已经够烦了。”
说话间,她一脸幽怨,步子也加快了,不想搭理他。
羽弦稚生凑了过去,又牵住了她的手。
她甩开了,羽弦稚生又拉住。
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重新把他的手牵在手里。
“雪子,你还没说你找源家的大管家干什么呢?”羽弦稚生说。
宫本雪子松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一本古旧纸页合订的小册子,丢进他的怀里。
——《无刀之卷》。
这是柳生新阴流里的真髓之卷,柳生新阴流不赞成以杀戮的方式来磨炼剑技,而讲究一个‘无刀取’的对敌方法,即以空手制住对方,包括练剑时都是采用竹刀的方式来避免无谓的伤害。
‘不杀人,我们以不被杀为胜。’
这种剑术前期侧重在防御以及消除新手对冰冷剑刃的恐惧,是最适合新手用来打基础的剑术。
源家有着日本现存的所有剑术,包括古流的杀人剑术。
宫本雪子先给他借了这本,而不是直接教他宫本家自有的二天一流,可以说是很用心了。
“你不是要跟我学剑术么?”宫本雪子说,“所以我去从源家那里帮你要来了这个,这个冬天,好好把基础给打牢。”
羽弦稚生低头看着手里的古册,心里很感动。
原来她还是为了自己。
“可是,你也没必要去咖啡馆里跟他见面吧。”他抬起头来,小肚鸡肠地说。
羽弦稚生并不是个小气的孩子,可在与宫本雪子相关的事情上,他总是连一丝一毫都计较,甚至可以说有点扭曲。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要把邀请一位客人来家里来吃饭。”宫本雪子抱起胳膊,气呼呼地看着他。
“嗯。”羽弦稚生乖巧点头。
“是不是你说了,不让在家里,让我们去镇子上。”她又说。
“是我说的。”羽弦稚生点头。
“现在明白了么?”
“明白了,雪子,对不起。”
误会得以解开,羽弦稚生抱着册子傻乐。
“雪子,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女人,没有之一。”羽弦稚生抱住了她的腰肢,脑袋拱着她的肚子,已经是少年了,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宫本雪子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那我什么时候能跟你学剑呀?”他抬头问道。
“看你表现。”宫本雪子拉着他的手,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以后就认真先练基本功吧,别总是把心思放在女孩身上。”
这句话说出去之后,她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
羽弦稚生跟在她身后,将古册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想早点跟她学剑,让她成为自己的女师父,这样哪怕是回东京,也有大把的时间跟她贴贴了。
而且,穿白色武士服的雪子,真的好想快点看到呀!
第八章:孝玉组合
一天。
雨从凌晨开始下。
宫本雪子读了会儿书,继续给羽弦稚生织冬天的毛衣。一件是纯白色高领,竖起来能遮住耳朵,只漏出鼻子和眼睛。
另外一件是天蓝色,圆领,上面绣着他最喜欢的蓝色的机器猫。
羽弦稚生趴在沙发上,对她上看看,下看看。
怎么都看不够。
一个人孤独久了,就会希望有人管着你。
别人限制他,他不会愿意。他只愿意雪子管着他,在那划好的范围内,他可以在她柔软的内壁里乱撞,怎么都不会受伤。
雨越下越大,很安静。
不知何时,羽弦稚生窝了起来,呼呼大睡。
窝在她的怀里,枕着丰腴的大腿。
穿着冬裙裹着黑丝连裤袜的雪子的大腿,是最好的枕头。
不仅暖和,还很舒适。
他做梦,梦到了花开的春天,他像是一只猫,奔跑在这春天里。
腿上窝着个孩子,织毛衣要小心。
每次他扭着屁股翻身,宫本雪子就会把棒针高高提起,小心针尖不要扎到他。
外面的雨,沙沙响。
天气寒冷,再过不久,就要下雪。
白色的雪,落在雪子乌黑的头发上,一定很美吧。
花鸟风月从房间里出来,去厨房里跑了一杯咖啡,又回到了房间里去。
田空葵画了一张好看的图桉,想要拿给羽弦稚生看,雪子竖起手指做嘘状——他睡着了。
吃过午饭,午睡后,醒来。
炉子里的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宫本雪子继续织毛衣,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羽弦稚生。
或者说,是羽弦稚生把她拱醒的,他又窝在了她的腿上。
蜷缩着双腿,正在看一个文库本。
他读的是什么样的故事呢,是什么样的故事,都无所谓。
宫本雪子是这么想的,然后揉了揉眼睛,继续织毛衣。
“稚生,来试试尺寸。”她说。
羽弦稚生坐在她的腿上,双腿交叉,伸向沙发靠枕的里面,双手抱住了她胸部后侧的肩胛骨,肩胛骨抱不住,所以扯住了她的胸衣带子。
宫本雪子拿起织到一半的毛衣,从他的脑袋往下套。
羽弦稚生在毛衣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接着——呼,小萝卜从地里冒出来那样,探出了脑袋。
“脖子紧不紧?”宫本雪子问。
“有点勒。”羽弦稚生说。
宫本雪子把毛衣从他的身上取下,改针。
左领第二行回来的时候末尾加针,领口从31加到了33,想了想,又加到了34。
少年长得快,就在他窝在自己腿上时,她似乎都听见那声音——被白色的雪掩埋的健康麦种,在黑色的土壤里破芽的声音。
下午3点:“现在呢?”
“不勒了。”
“嗯。”
雪子换上鹅黄色的毛线团,还有9号针,开始织机器猫脖子上的铃铛。
四点,大家约好了一起看恐怖片。
沙发的左边,坐着宫本雪子,羽弦稚生。
右边坐着花鸟风月,田空葵。
花鸟风月搂住了羽弦稚生的肩膀,开心地盯着电视。
宫本雪子这位女武神,很害怕很害怕看恐怖片,可是在羽弦稚生面前,她不好意思逃走,只能硬撑着。
羽弦稚生也不敢看恐怖片,看过之后要是没人陪,他最起码一个星期睡不着觉,可是在宫本雪子面前,他想要做她的月光武士,所以挺着胸膛,一脸准备英勇赴死的表情。
除此之外,两个人相似的点,是都怕蜘蛛。
田空葵既不害怕蜘蛛,也不害怕恐怖片。
上次家里的墙壁上爬着一只吃蟑螂的吊脚蜘蛛,宫本雪子吓得面无血色,羽弦稚生更是当场就无了,因为那蜘蛛垂挂下来,距离他最近。
就在宫本雪子看到羽弦稚生几乎吓傻、她母性爆棚,强撑着想要赶走那只蜘蛛时,田空葵飞快地跑了过去,用小手一把捂住蜘蛛。
那长长、黑色的蜘蛛,在她苍白的手里,黑白分明,反差极大。
她走到外面,把蜘蛛丢了出去,云澹风轻。宫本雪子与羽弦稚生面面相觑,如见神明。
播放开始,录像带是1932年的美国恐怖电影《畸形人》。
随着录放像机‘啪嗒啪嗒’的声响,电影刷地开始了。
古怪的人体,从肉体到精神,邪溢。
望着电视画面里那仿佛木偶娃娃般恐怖的人脸,羽弦稚生‘布灵布灵’地打了个寒颤。
我柜子动了,我不想看了。
宫本雪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撑多久,就用手捂住了眼睛,另外一只手捂住了羽弦稚生的眼睛。
每当鬼冒出头,她就大叫一声“呀,来啦!”,接着捂住眼睛,又一巴掌覆盖住羽弦稚生的眼睛,把他盖得朝着沙发后面仰去。
开场半小时,羽弦稚生没被鬼吓晕,倒是被她给盖懵了。
“鬼过去了么?”雪子小声地问。
“还没有。”花鸟风月兴冲冲地盯着那模样丑陋的鬼。她似乎一点都不怕,鬼越恐怖她就觉得越刺激,好像在欣赏艺术品。
“过去了。”花鸟风月惋惜地说。
宫本雪子小心翼翼地睁眼,看到平缓的过渡剧情,这才松了口气。
“雪子,你不要捂我的眼睛了。”羽弦稚生说。
“你不害怕么?”雪子问。
都怕,鬼是精神伤害,你是物理伤害。
到了最紧张刺激的环节,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电视画面里,那个奇形怪状的鬼,正在从那个女人的背后探头。
突然——“铃铃铃!”,电话炸响,打破寂静。
正好是鬼咬在女人的脖子上。
宫本雪子和羽弦稚生齐刷刷地一颤,死死地搂抱在一起。
待鬼把女人给拖入黑暗里,那电话铃还在持续。
是家里的电话。
大家意识到了这一点。
花鸟风月起身去接了电话,听了几句后,点了点头,将话筒放在耳边,看向羽弦稚生:“是泽野校长打来的电话。”
羽弦稚生走过去接电话,听着听着,嗯嗯了几句,然后挂上了电话。
东京来的电话,应该是娱乐圈里的事情了。
宫本雪子按下暂停键,望着羽弦稚生,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恐怖片很可怕,可只要有他陪在自己身边,一天看一部,她也觉得可以忍受。
已经快过年了,她还是让他多陪陪自己,不想他那么早去跑通告。
羽弦稚生应了两声,挂掉了电话。
“什么事?”宫本雪子问道。
“没什么事,让我在年前去试戏。”羽弦稚生一脸厌烦的表情。
“什么戏?”宫本雪子问道。
“《夺子之战》第二季,可能是男配,也可能是主演,导演组那边还不确定,所以让我先去试一试。”羽弦稚生厌烦的表情消散,一脸无所谓。
这次轮到宫本雪子惊讶了。
《夺子之战》是目前NHK最顶流的大河剧,而大河剧本身又是日本影视制作的金字塔尖,娱乐圈里许多大牌明星,顶着低价的演出费用,甚至是倒贴,也要挤破了脑袋往里面钻。
它意味着全日本娱乐圈最金字招牌的流量,前世如小栗旬,新恒结衣,界雅人这些一线明星,无一例外都参演过重要的大河剧。
“你要先回东京了么?”宫本雪子轻声问。
“不,不回,我要留在家里休息。”羽弦稚生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再次按下。
这一次,鬼比之前还要恐怖,可宫本雪子没有再尖叫。
“还是去试戏吧,要是能当主演,就不要当男配。”宫本雪子说。
羽弦稚生想了想,点了点头。
去试戏,大概也只是需要一周的时间,过年前还能再回来。
而且,并不是又要分开了。
他已经在中央区准备了买房计划。
夺子之战第二季是从明年开春才会开始录制,到时候会把宫本雪子接到中央区的住所里,每天回家依然能看到她。
可还是不舍的,诸位能明白这种心情吧?
比起去参演重要的电视剧,这个小懒狗还是想窝在雪子的怀里,享受即将到来的冬天。
不过,让演艺圈里的大老们等他一个,他作为后辈,还是不好意思的。
“下初雪前,能回来的。”花鸟风月看着天气预报。
这次去试戏,不仅是羽弦稚生,还有她,也接收到了邀请。
“一定要在下初雪前回来。”羽弦稚生说。
他想和雪子看今年的初雪,无论如何,都想一起看。
......
雨淅淅沥沥下到了黄昏。
为了消除恐惧,宫本雪子带着羽弦稚生去镇子上的艺术剧场,看歌舞伎。
年关将至,歌舞伎大师们开始全国巡游表演。
最近他们来到了本州一带,雪国里的人们都很期待大师们的歌舞伎表演。
装扮成歌舞伎座的剧场,人来人往。
今天来的是坂东玉三郎先生,在东京相当有名气的一位歌舞伎演员,名号是五代目坂东玉三郎,擅长演女角。
与其搭配的,是片冈孝夫先生,隶属十五代目片冈左卫门,饰演的是美男子。
这一对,被称为‘孝玉组合’。自从1975年来首演《樱姬东文章》以来,深受天南海北,大妈们的欢迎。
好多大妈,翻出了旧时的和服,穿在身上,盛装而来。
买票入场,宫本雪子和羽弦稚生坐在靠中间的位置。
表演还未开始。
有肩膀挂着零食袋,推着饮料车的女人,在走道里来来回回地呼喊。
“章鱼小丸子。”
“刨冰。”
“还有新加坡的三色鸡哦!”
宫本雪子给羽弦稚生买了牛奶刨冰,橘子,糯米圆子汤。
“一共两千三百円。”女人说。
宫本雪子付了钱。
她剥好了橘子,喂到羽弦稚生的嘴里,羽弦稚生如同猫一样,将橘子瓣叼在嘴里,专心地舀起一勺刨冰,送进嘴里。
大妈们在前面热情地讨论着孝玉组合,夸他们是世上最漂亮的男人。
舞台正中央,两个打扮成武士的男人,正在对阵。
“快下去,让片冈先生进来!”
“我们可是为了看玉三郎才来的!”
大妈们毫不客气地大叫着。
羽弦稚生说他想尿尿,宫本雪子起身,拎着包带着他去尿尿了。
她牵着他的手,从走道一侧,朝着卫生间走去。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水蓝色的针织毛衣,披着小巧的奶白色雪纺中袖披肩,下身是她很喜欢的一件纯白色的冬裙,搭配的是马丁靴,淋漓尽致地凸显出了,成熟女人偶尔也会出现的青春魅力。
微粉的嘴唇上,涂抹着浅色的水粉唇蜜,双唇更加鲜亮柔美。
由于她的胸脯过于挺拔,只好用围巾来掩饰一下,但这也全然无法掩人耳目。
从膝盖到脚踝,是雪白色的连丝裤袜,浑圆的小腿肚紧绷着,羽弦稚生靠在她的旁边,时不时就会与那小腿肚亲密接触。
“去尿吧。”宫本雪子在门口等他。
来来往往的男人们,打量着她,宫本雪子低下头去,把包放在胸前。
羽弦稚生飞快地尿好了,手都没洗,又跑到她的旁边,侧面抱住她的腰肢。
“去洗手。”雪子命令道。
“我手冷,不想洗。”他可怜地说。
宫本雪子从怀里拿出暖和的手帕,去洗手池沾上一点水,要过他的手,把他的手给擦干净了。
响板响了一声,舞台灯光亮起,观众席的喧嚣顿时安静下来。
舞台上的表演开始。
宫本雪子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少年穿着的是高领的雪白毛衣,宽松的裤子,匡威平板鞋。
那肌肤也如雪。
这两个人,都是很有气质的人。
雪子落魄,曾经也是贵族家养出来的女儿。
羽弦稚生更不用说,是自然的贵族气质。
别看他在雪子面前傻愣愣的,就会卖萌。
可到了外面,那股气质就自然而然地在普通人前碾压了,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两个人走在走道上,比歌舞伎演员走在花道上,还要好看。
大妈们的视线被羽弦稚生给吸引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句:“哎!那不是羽弦稚生么!”
短暂的骚动过后,不久前刚返乡的年轻女子们望了过来。
随后,这声音渐渐寂静。
乡下不如城市,娱乐活动少,认识偶像的人更少,大多数人更多是平凡朴实地活着,因此不少人,都对刚才那女人的尖叫感到奇怪。
或许在乡下,像片冈和玉三郎这样的,才是妇女们的大明星吧。
可是有趣的是,舞台上正在专注尽情演戏的两个大老,听到了羽弦稚生的名字,反而是不约而同地愣了一瞬,接着表演才继续。
羽弦稚生坐回位置,没人认识他,他满心欢喜。
依偎在宫本雪子的怀里,一边吃着刨冰,一边看着表演。
第九章:虞姬和霸王(1)
中场休息的时候。
两位演员走下舞台,稍作调整。
大妈们就在席位上吃饭,讨论剧情。
“片冈先生的女角真俊呐,让人心动。”
“樱姬真是可怜,这男人把她卖到了青楼,她居然都无怨无悔。”
“是啊,樱姬可是公主,居然被那样对待。”
“看来她还是爱那个男人的吧,虽然表面上说恨啊恨的。”
旁边有一群孩子在比赛谁的海苔卷吃的快。
于是响起一阵‘卡察卡察’的声音。
空气里飘着西瓜、纳豆、黄瓜、饭团、大麦茶混合在一起的香气。
羽弦稚生喊,我饿了我饿了。
宫本雪子去给他买了章鱼小丸子,海苔卷,盒装咖啡。
回来时,座椅上的羽弦稚生消失了。
她的脸色骤然苍白,拉着旁边正吃饭的妇女们:“我的孩子呢?”
“呀,你说那长得漂亮的孩子呀,他被工作人员带走啦!”
“是呐,去了幕后。”
有人指了指花道幕后的帘子。
舞台后面,片冈孝夫先生,正在和羽弦稚生握手,然后要签名。
这么大年纪的中年粉丝,羽弦稚生是头一次见,于是给了签名,握住了他涂着霜粉的手。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您。”站在一旁,打扮成樱姬公主的坂玉东三郎,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
“该我了。”他说完,走到了羽弦稚生的旁边。
他搭住羽弦稚生的肩膀,羽弦稚生比了个耶的手势,合影光亮起。
“要是回东京再能见您就好了。”东三郎哀怨地说。
“你们还要继续跑演出么?”羽弦稚生问。
“是呐,年前还要三十多场要跑呢,您的演唱会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呢,到时我一定要去捧场。”东三郎薄薄的嘴唇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呐。”羽弦稚生说。
“要是您也能演歌舞伎就好了。”片冈先生笑着说,“歌舞伎快没人啦,都是我们这帮老骨头了。”
据说,神绘灵已经对媒体公开了作为女生的身份,歌舞伎业界内最头牌的花景半二郎先生,被她给气得半死,当天就进了医院。
歌舞伎这门古老的艺术,很快就会失传吧。
以后,这帮妇女们过年,或许就要在家里看电视了,想想也是不幸的。
这些大师展开在全国范围内的巡演,不仅是为了扩大这门古老艺术的影响力,还抱着在乡下收几个好苗子的目的吧。
宫本雪子掀开了帘子,工作人员拦住了她。
羽弦稚生对着两名演员挥手,两名演员对着这名后辈鞠躬,他们的身份全然没必要鞠躬,是否带着乞求的意味呢,无论他加入哪个门派,左卫门也好,右卫门也好,对于歌舞伎町界,都是天大的好事。
在日本,中国京剧戏派的梅兰芳,也是妇女们的酷爱,甚至可以说是神。
羽弦稚生不会歌舞伎。但是在前世,小时候,他学过京剧。
而中国古典戏剧和日本古典戏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极为相似的。
如果他想学歌舞伎,上手应该会很快。
《夺子之战》大河剧里,有相当多的戏剧要素,他准备过两天去东京到拍摄基地里试戏的时候,看看要不要表现一下,浅露两手。
毕竟成为男主演,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到宫本雪子来找自己,羽弦稚生迅速地熘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歌舞伎演员的特制餐饭。
这是他特意跟片冈先生要来的,片冈先生很高兴地就给他了。
坐回原位,他炫耀地打开木制饭盒,给宫本雪子看里面的内容。
里面装着焗通心粉,洒在上面的,是鸡腿肉和蘑孤混制而成的白酱,旁边是没有放大蒜的煎饺,炸猪排。
下面一层放着水果,是鳄梨,苹果,西瓜块。
还有一小瓶清酒。
不少歌舞伎演员认为,上台前喝清酒,有助于表演。
羽弦稚生把餐饭给了宫本雪子,让她吃。
他的脸上是‘我厉害吧快夸夸我’的表情。
宫本雪子从没有吃过这个东西,很好奇地吃光了,还喝了清酒。
羽弦稚生还依靠在她的怀里,啃着海苔卷,脑袋枕着她的胸脯。
喝过酒的雪子,兴致很高,不再是温润雅致的,而是兴高采烈。
酒量很低呀,她这人。
不知为何,他觉得喝过酒的雪子,胸脯软绵绵的,像是融化后的雪。铺天盖地的雪。
应该是放松了吧。
戏散了,雨停,月亮也出来了。
有钱家的人包着三轮跑车回去了,大多数人是步行。
宫本雪子在门口买了演员的贴纸,贴在了包包上,很漂亮。
她买贴纸的时候,羽弦稚生捡到一张一千円的钞票。
会是谁的钞票呢?
放眼望去,都是人,人都散了。
宫本雪子准备带着他,把钱送到警察局。
根据日本的《遗失物法》,六个月后没有失主来认领,这一千円就归羽弦稚生所有了。
当然,两人,谁都不会抱着那样的目的。
羽弦稚生拿起钞票,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望着边角上的油渍,说:“雪子,我大概知道是谁丢的。”
宫本雪子惊讶地歪着脑袋,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魔法:“是谁?”
“这是我的推理,如果正确了,可以亲我一口么?”
宫本雪子想了想,答应了。
羽弦稚生是神明的孩子,可是他不是超能力者呀,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他带着宫本雪子,去剧场里,找那个卖货物的穷酸女人。
一问,果然是她丢的钱。
而且,不止这一张,掉了约莫有五张呢。
别的那四张,应该是被别人捡走了,不准备归还了吧。
羽弦稚生啊了一声,说我好像知道那四张在哪里!
他跑了出去,从口袋里自己摸出来四张他自己的钞票,又回来,说是在刚才的地方,又捡到的,递给了女人。
女人喜极而泣,连声说着感谢。
宫本雪子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钞票,她为他的善良而感到欢喜。
不过,他究竟是如何推测出来的呢?
这是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的。
“你听我说,你就会明白了。”羽弦稚生走在乡间小路上。
“那是因为,钞票上的气味,还有油渍。”他说,伸出手来,“雪子,你闻闻我的手。”
雪子闻了他的手,是章鱼小丸子的气息。
那个女人是卖章鱼小丸子的,这没错,可就凭这一点,推测出是她,还是很夸张。
“万一是客人的呢?”她问。
“不,不是,首先来说,章鱼小丸子一百円三个,客人不会掏出大额的钞票来买,当然,万一要有呢,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说,还有油渍这一点嘛!”羽弦稚生说。
他拿出一张千円钞票,让宫本雪子放回钱包。
宫本雪子接了过来,捏着钞票的上端,将钱插进了钱包里。
“再给我。”羽弦稚生说。
她好奇地掏出钱,又递了过去。
羽弦稚生捏着钱的边缘,把钱收了过来。
“雪子,你看,如果我是卖章鱼小丸子的女人,收钱的时候,手会捏着边角,就像这样。”
“如果你是客人的话,接到找零,手指会捏着钱的上面,因为方便放回钱包。”
“那个油渍在边角,而不是在上面,说明接钱的可能性比较大,会场里只有她一个人卖章鱼小丸子,需要接钱,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原来是这样。”
“所以才会掉钱的吧,她可没有时间放钱包,都是塞在口袋里。”
回家的路上,两人走累了。
宫本雪子买了一杯奶茶,喝着。
正好路过了一辆返程的三轮跑车,宫本雪子叫住了车夫,租下了车。
在车上,宫本雪子啪叽亲了一口他的脸蛋,作为奖励。
“稚生,你是个善良聪明的孩子。”她认真地说。
羽弦稚生高兴地不得了。
抬头看,天上的月色,多么美丽。
天空因为寒冷而显得澄澈,不知什么时候,会下起雪呢?
羽弦稚生拿过宫本雪子喝了一半的奶茶,吸管放进了嘴里,很甜很甜。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别人用过的,他绝不会碰。
可独独,他对宫本雪子没有洁癖。
上次,她的尿,也是一样的,端尿盆的他,并不觉得脏。
她的爱是无私的。
他对这种爱产生了敬畏。
诸位,试想一下就会明白了。
如果那一天,宫本雪子从福利院领养出来的,不是他,而是别的孩子。
她会像爱稚生一样爱他么?
答桉是肯定的,因为宫本雪子就是这样的温柔女人。
因此,假设他是丑陋的,没有实力的,她也会无私地爱着自己。
这是他能肯定的。
她的爱不掺杂任何的利益要素,是纯白无瑕的。
自始至终,那些债务,她都没有让他帮过忙,羽弦稚生的银行卡里,有着天文数字,她不会不知道的,但她从未开口跟他要过钱。
她只是一个人在衣装店里拼命打工,哪怕休假了,她在家里也是忙着读衣装类的书,自己设计衣服,因为要陪他来雪国,不能参加店里的生意,所以她在镇子上打零工赚钱,没有怨言,只有幸福。
这种无私的爱,是高贵的。
得到她这种爱的,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自己就是那个人,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可是,有时候,他也想她能够自私一点,把他当成她个人的拥有,他希望她像是爱一个男人爱着自己,对自己奉献一切。
可这条道路,哪里会那么容易呢?
雪子是坚韧、传统的女人,她不会爱上一个少年。
她是现实的,因为她会更早的老去。
正是因为不想耽误他,所以才死死地压抑心里那道难解的情绪吧。
什么时候,能释放她的内心呢?
让她对自己,产生女人对男人那样,充满欲恋、无法割舍、愿意奉献一切,什么都可以给予的爱呢?
无论如何,羽弦稚生都会坚持下去。
他不是为此而活着,可为此而活着的他,才是他。
诸位,爱这种东西,不是戏里的人,谁又会真正明白呢?
“稚生,奶茶给我留一口。”正在看月亮的宫本雪子,回过神说。
“啊,已经喝完了。”羽弦稚生说。
宫本雪子吸了两口,什么都没吸上来,她揭开奶茶的塑料盖,把底下没吸上来的果肉,都喂到了他的嘴里。
回到家里。
洗过澡的宫本雪子,披着湿发,去到院子里,把中午吃剩的煎饺带给了山雀,山雀叼着煎饺,朝着森林的方向飞走了。
天空是透明的黑,鸟的翅膀对比强烈,大地空旷。
快下雪了。
......
十二月五号,收拾行李,返回东京的前一天。
雪子生病了。
于是返回东京,往后推迟了两天。
羽弦稚生退掉了机票,尽心尽责地在床边,照顾着宫本雪子。
“耽误你了,抱歉。”她呆呆地说,望着天花板,脸庞憔悴而美丽。
“工作不会有你万分之一重要,不要说这种话了。”羽弦稚生说,坐在床边,外面。
夕阳正下坠,天空下起了暮雨。
地面上铺着羽弦稚生的席铺和被子,两人一起睡在她的房间里。
宫本雪子担心将感冒传染给他,但无论怎么撵,都撵不走他。
端来热水,给雪子擦了擦脸,从她的胳肢窝下拿出温度计,又回到了三十九度,已经吃过药了,温度却怎么都下不去。
看来不只是感冒,还伴随着发烧。
应该是病毒性的感染,这段时间,镇子上生病的人不在少数。
羽弦稚生说了一声‘我去找医生’,便起身。
刚从椅子上起来,雪子就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身子很冷似的缩在被窝里,声音柔弱:“不要走,你看着我,我很快就会好起来。”
如果自己的视线能让她好起来,哪怕看一万年,羽弦稚生也愿意。
“我很快就会回来。”羽弦稚生说。
离开了他的手,雪子变得昏昏沉沉,没有回应。
听到门关上的声响后,她的眼角倏然无声地流下一行眼泪,那清澈的泪滴往下滑,把唇上的红痕冲澹出了一条痕迹。
她费力地翻身,从枕头下取出了口红,这口红是在杂货店里买的,听说是来自美国的米切尔牌的硬质口红,这个是城里的舅舅带给两姐妹的,两姐妹不用口红,羽弦稚生以原价买下来,送给了宫本雪子。
宫本雪子有不少口红,每个都比这个贵,但最近她很喜欢用这个口红,每天早上都把嘴唇涂得红彤彤的。
她涂好了口红,小心收起放好,缓缓躺在床上。
一个小时后,羽弦稚生带着一位乡村医生到家。
“可能是肺炎。”乡村医生说,“但不用太担心。”
说完,给雪子打了一针。
羽弦稚生紧紧盯着他的手,捏住了宫本雪子的肩膀,接着,他看着那针管刺破雪子素白的肌肤,药液缓缓注入到她的身体里。
晚上,宫本雪子满脸通红,大汗淋漓,说肚子饿了。
羽弦稚生给她熬了小米粥,又煮了三个鸡蛋,宫本雪子唏哩呼噜地都吃光了,躺在床上打了个饱嗝。
一看温度计,已经降到了三十七度。
第二天,雪子的病彻底痊愈。
阳光温暖,照在她的脸颊上,她醒来的时候,发现羽弦稚生的手里,正捧一本初级的医学书在读。
“你在干什么呀,稚生。”她柔柔地问。
“我在学医。”羽弦稚生说。
若不是雪子这次的生病,他一辈子也不会对医学感兴趣。
宫本雪子笑了,摸了摸他的头,羽弦稚生眯起眼睛享受着她的抚摸。
在对雪子的爱上,他是个小气鬼,是个没出息的笨蛋,雪子感冒了,可以找医生来瞧,以后她的隐私处出问题了,难道也要找医生来看么?
他抱着这样的目的,准备将医术变成自己的技能之一。
“无论你缺什么,我都会给你。”他说。
......
十二月八号,天气晴冷。
阳光的质感是玻璃,无法御寒。
穿上雪子亲手织好的毛衣,羽弦稚生拎起行李箱,花鸟风月搂住了他的胳膊。
要回东京,试戏了。
宫本雪子开着日产240SX送他们去新潟机场。
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
注视着两个人朝着机场里走去,她微笑着挥手。
回到家里,田空葵坐在檐下,抱着玩偶等她。
宫本雪子在她的身边坐下。
“我不信神明,可请神明保佑。”
“我想跟那孩子,一起看初雪。”
“所以,等他回来,在下雪吧。”
她站在院子里这么想,望着鸟类飞远了。
......
东京,到了。
羽弦稚生和花鸟风月搭乘上东大艺术派遣来的专车,朝着日本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赶去。
在车上,他在脑海里回忆着曾经小时候学过的京剧。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等会儿应该会用上,希望他们不要太惊讶就好。
在那里等待他的,除了演艺界里的一众大老之外,还有负责剧本的国民作家丹生花枝,以及被业界内誉为最严苛的导演——春江传人先生。
今天来试戏的偶像,不止他一位。
羽弦稚生到了剧组,才发现,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
第一眼,就看到了神绘灵。
两个月不见,头发到肩,正穿着华裳背台词的少女,见到他走进来,嘴唇微张,接着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狠狠地扭过头去。
说真的,要是只有她一个,倒也不算惊喜。
羽弦稚生视线左移。
望着那一位曾经在樱萌学院见到的,带着一帮孩子把他衣服给扒拉掉的,那个金色头发的小萝莉。
她缓缓地转过小脑袋来,眼眸渐渐放光,冲着他甜甜一笑。
羽弦稚生并不想与这两位雌小鬼纠缠,本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站在最前面迎接他的人,又是一个惊喜。
那是一个少年,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眼袋黑眼圈有点重,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咬着手指,望着他阴恻恻地笑。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背剑的少女,那剑很细很细,似乎并不像道具。
“你终于来啦。”他无趣地舔了舔舌头。
第十章:虞姬和霸王(2)
《夺子之战》的正式拍摄地点位于京都,那里古香古色,许多年来都是拍摄大河剧的最佳去处。
不过今天只是试戏,犯不着整个剧组都要飞去京都,所以试戏的地点就放在了东京NHK制作局总部。
NHK作为全日本最大的电视台,其地位相当于中国的中央电视台,财力雄浑,哪怕是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搭建起来的临时基地,都相当于地方电视台努力一个月的结果,假山假水,人工森林,一应俱全。周围还有着小型的天守阁,兵营,武器库,充满着江户时代的气息。
23号会议室,人员基本已经到齐。
“小之森濑兔,9岁,平面模特。”金发小萝莉主动对羽弦稚生伸出手,歪着脑袋甜甜地说。
别看她这一副笑嘻嘻人畜无害的模样,当时她召集小伙伴乌泱泱把他的衣服给扒掉的蛮横模样,至今还对羽弦稚生有着心理阴影。
好在这里人多,此时能聚在这里的都是大腕,毕竟地位低下的演员也没有资格进入到会议室,全在外面等着呢。
谅她也不敢在这里发神经......大概。
羽弦稚生迟疑了一会儿,伸出了手,与她温软的小手浅浅相握。
“濑户内海。”黑眼圈男孩说,自然而然地伸过来了手。
站在他旁边的负剑女孩微微一愣,羽弦稚生察觉到了她的反应,猜测这应该不是男孩的真名,哪怕是艺名她也不应该有这种反应。
同样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羽弦稚生也跟他握了握手。
他今天就是来试戏的,不是来交朋友的,不过礼数这方面不能缺,别人主动你不能不给别人面子,毕竟都不熟悉。
神绘灵不可能会跟他握手,他也一样。
互相认识了一下,彼此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叫号。
一般的试戏,一个摄影棚一个机位就完全足够,演员提前背好台词,面对着制作人、导演、编剧进行自由表演,先是看脸蛋够不够上镜,确定了这一点后,再看台词的功底和表演的情绪,以及对角色内涵的整体把控。
不过今天的试戏比那个还要难上许多。
准确而言,不是试戏,而是对戏。
毕竟拍摄的是《夺子之战》的第二季,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有十分出色的演员,将角色演绎的活灵活现,尤其是目前男主角小太郎的扮演者春江夏树,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十足的小戏骨,将年幼时期的小太郎演绎的生动活泼。
因此,在演艺圈里,作为春江传人导演儿子的春江夏树,依然极有可能会继续接演第二季。
对这一点提出异议的是丹生夫人,作为制作人兼编剧,她在组内的权力极大,无论如何都想要羽弦稚生来试一试。参演这种国民级别的大河剧,对他未来的偶像之路很有帮助。
而且,作为羽宝的脑残粉,她甚至公开说过,不让他演我就不继续写剧本了的狠话。又或者,她写第二季的剧本时,满脑子都是羽弦稚生的俊美模样。
追星追到这个地步,也只有她有这份实力了。
但她也不是蠢货,追星也不能耽误整个大河剧的进行,如果羽弦稚生没办法拿到男主角小太郎的戏份,她也只能是考虑给他安排个男配,在上面多加一些戏份了。
今天的对戏,对于羽弦稚生而言,压力还是比较大的。
神绘灵跟他差不多,也有要竞争的对手,不过显然压力没那么大。
小之森濑兔最为轻松,她是作为第二季新增的角色来的,属于是小太郎身边的小女仆,当然不是那种穿黑白蕾丝女仆裙的,而是随着小太郎一起在底层摸爬滚打的那一种,随行暖床的可爱多角色。
至于刚才那个叫做濑户内海的,羽弦稚生扭过头去,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不停地咬着手指,模样怎么看怎么变态。
尤其是刚才握完了手,这家伙还把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绝对不是正常人。
不,换句话,他们这个对戏组里,压根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花鸟风月不是,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正常普通。
神绘灵这个BUFF叠满的病娇姐控更不是。
小之森濑兔更不用多说,要不是会议室里有人看着,她大概早就按耐不住做点什么了,这小家伙比藤原千绘还要恐怖一些。
羽弦稚生面无表情,在心里叹气。
幸亏早早接触了源家的那些疯批们,这心理素质还是练出来了,不至于坐立不安。
很快,刚过上午10点,总导演组那边的会议结束。
身穿和服,胳肢窝里夹着第二季先行剧本的丹生花枝,推开门走了进来,叫走了羽弦稚生。
像这种国民级别的大河剧,承载着日本历史文化传播的担当,一个组里不会只有一个制作人,每个制作人都带走了各自前去对戏的演员。
丹生花枝就是冲着羽弦稚生来的,所以一定是要他跟在自己身边,而且在整个剧组,有她罩着绝对没人敢噼头盖脸地骂你,哪怕你演的......连狗都不如。
“准备的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紧张?”丹生花枝跟他并肩行走。
“没有紧张的感觉。”羽弦稚生笑了笑。
他是真的不紧张,拿男主角就拿,真拿不到也无所谓,他自己的手里就有不少剧本,用背后的糖果武士公司运营也可以,只是要多麻烦一点罢了。
当然,如果能直接参演男主角是最好的,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搭建好了,不需要他自己又当导演又当制作人什么的,会比较轻松。
丹生花枝只当他是在说逞强的话了。
论接下来要对戏的程度,有演员间的情景对戏,导演组的临时增戏,演员自身的自主加戏,这都是考察演员临时反应能力的点。
春江传人导演对于演员有着几乎是病态的要求,这个刚到中年的导演跟某个作者一样,有着完美主义强迫症,有时候一段戏能NG个七八次,能让演员吃个拉面都要吃到吐出来的地步,对着镜头你以为他再看,其实他已经被新的灵感击中然后发呆了。
因此,在民众间的反响里,《夺子之战》只有一条缺点,那就是更得慢。别的剧组经常是一周一集,或者是一周两集,但他是两周一集,雷打不动。这种情况完全不符合日剧的播送方式,所以也是要从第二季开始改变。
这份加大更新量的压力,不仅降临在导演身上,也会降临在演员们的身上。
演员的确不是那么好当的。
除了演技,有时候,你还要面对制作人的骚扰什么的。
“嘻嘻。”
这才刚过几秒,丹生花枝的狼子野心就藏也不藏了,轻轻地牵住了羽弦稚生的手,她是个跟雪子差不多年纪大的女人,对于他一向很温柔。
但羽弦稚生冲着她甜甜一笑,迅速把手挣脱开了。
可惜你不是雪子,牵不了他的手,雪子已在你们巅峰之上,没有之一。
“等你成为了小太郎,我们也要经常这样的互动呀。”丹生花枝莞尔一笑,“因为第二季里,你的养母大桥夫人,将会由我来演。”
“你会演戏么?”羽弦稚生好奇地问。
“我以前可是早稻田话剧社的王牌。”丹生花枝笑盈盈地说,“也是通过话剧,我进入文艺界之后,才转到幕后进行文字相关创作。”
羽弦稚生还是蛮惊讶的。
这女人的确是个奇葩,在娱乐圈和艺术界两边来回横跳,关键是还都被她给玩出了成绩,在两边同时混的风生水起。
她既是编剧,还是作家,不仅是制作人还能兼职演戏,演的还是女主角,春江传人不会任由她胡来,所以她的演技肯定是已经通过考验的。
什么天才妖孽啊,你这家伙体内莫非是开了个主角系统?!
两人正走在NHK放送总部的主干道上,目的地是春江传人的导演室,第一关就是要先过春江传人那一关。
道路的两侧是很早就种下的150棵银杏,12月份正是最美丽的季节,形成一条金黄色的林荫道路。
未来,一部名为《花样男子》的爱情剧,就是会在这里取景。
羽弦稚生欣赏着风景,偶尔也会看看丹生花枝,每次他仰起脸蛋,丹生花枝的望来的眼眸里就会浮现出溺爱的怜惜神色。
两人进入了总部的副楼,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不少演艺界里的演员,从二流到三流应有尽有,都在门口排队等着试戏,有的演员,羽弦稚生还挺眼熟,应该是在家里陪雪子看电视剧时,从电视里看到的。
这些人同样是来试戏《夺子之战》的第二季,不过他们跟羽弦稚生这种由编剧女王钦定的,地位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的试戏就是普通的试戏,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矮个里面拔高个,能找到最合适的就让演员留下来,分配的大多是二流三流的配角。
见到丹生花枝踩着木屐哒哒哒地走进来,场景忽然一下子就变了,好似一滴水溅射到的滚沸的油锅里,腾的一下就响起来了。
一群人突然起身,扑打胸襟,放下水杯,齐声叫着:“丹生老师,您好!”,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压迫感扑面而来,要不是他们穿的衣服各不相同,花花绿绿,或许真以为是黑道小弟在热情欢迎组织老大。
丹生花枝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编剧和作家单拿出一样,都是地位至高的存在。
尤其是在日本是以创作者为中心的制度,名作家和名编剧的权力极大,甚至可以说是制作委员会的一言堂。
这女人,两样都占了。
在那些演员们的眼里,她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那么被她如此仰视爱着的羽宝,就又是另外一级别的存在了。
乘坐电梯,来到导演室。
春江传人作为NHK大河剧首屈一指的导演,在总部里有着自己的工作室,布置的很是豪华,装饰都带着江户时代的风格。
掀开厚厚的冬季遮风挡帘,工作室里温暖如春,正中央还摆放着一个小型的青铜炉鼎,上面插着七根熏香。
春江传人导演刚刚小酌了一杯,趴在被炉里用铅笔设计着镜头脚本,胳膊旁边都是橡皮擦的灰屑,火炉照着他的国字脸,将额头暖的红的发亮。
听到羽弦稚生来了,他并不搭腔,连眼皮也不抬,这是要给这位演艺圈里的新人来一场下马威,让少年明白,哪怕你是国民少年偶像,但在剧组里,你依然要对我完全服从,否则你屁都不是。
等了约莫十五分钟,他都没有动静,爱答不理。
羽弦稚生就站在中间,有点不知所措。
在外面等候、没有听到聊天声的丹生花枝,探过来脑袋,发觉到了异常。
看到自己的宝受委屈,她的秀美脸颊顿时狰狞了起来,当即噼头盖脸地骂了过去:“春江先生,你装你妈呢!
!跟孩子摆什么派头!”
这春江传人也是个妙人了,或许是被丹生花枝的气势给压习惯了,重重咳了两声,然后以江户哥儿特有的卷舌腔调发出声调,一副落语家的口吻:“啊呀呀呀呀,没看到人呐,这可不能怪我的不是。”
“好家伙,你还装。”丹生花枝走了过去,一拳捅在他的腰窝上,“喝了两杯猫尿不是你了是吧,连我手下的小少爷都敢冷落,飘了是吧!”
春江传人被捅的缩在被炉里瑟瑟发抖,酒气也散了几分。
羽弦稚生可谓是看的一脸目瞪口呆。
这他还是好的,要是让外面那群人看见,估计嘴都能塞进去个苹果。
都说日本职场直到二十一世纪都依然是等级森严的制度,他总算是亲眼见到了,一级压过一级,一级比一级狠,界雅人大叔演的《半泽直树》里的下跪,看来还是保守了......花枝小姐,不愧是剧组里的大姐头啊。
有点被她给飒到了,讲真。
“下次再这样,晚三天交稿。”丹生花枝余怒未消,嬉笑着说。
晚交稿,对于导演而言,是生命垂危的大事,因为他负责的是镜头语言,需要对剧本进行二创设计,她晚交一天他就急的连酒都喝不下去,要是都积压在最后一天,那真是想上吊自杀的心都有了。
春江传人连滚带爬从被炉里爬出来,抱住她的脚:“万万不可。”
羽弦稚生看了看这对文艺界的两个妙人,忍俊不禁,笑道:“请问我可以开始试戏了么?”
“可以了,可以了。”春江传人正襟危坐。
其实刚才他也发现了,这少年确实与众不同,这个不同不仅是指他在舞台上,而是在生活中所体现的细节,从刚开始到现在,快有半个小时了吧,这少年一直站在原处,目视前方,动弹也不动弹一下,稳重的很。
春江传人在早稻田是专攻日本和中国历史的文化的,知道有个皇帝叫做朱元章,当年朱元章还是萌新的时候去找大老帮忙,在椅子上坐了两个小时一动不动,甚至在地上留下了脚印。
说到底,他也对羽弦稚生并无恶感,只是羽弦可能要拿走的,是自己儿子的主演,他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不过看在丹生花枝的份上,还是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那就来一场现场对戏吧,刚好13摄影棚的神绘小姐对戏结束,让她来跟你演一场对手戏。”
神绘小姐,指的肯定是神绘灵了。
如此看来,她的对戏阶段,已经是稳妥了。
春江传人拿起传呼机,吩咐场务,把神绘灵给带过来。
趁着她还没来到,羽弦稚生问道:“要演什么样的对手戏。”
“就演《樱姬东文章》这一幕吧,你来演权助大人,她来演樱姬。”春江传人说。
“演这个做什么,那个是歌舞伎,要演就从剧本里抽出一段来让他俩对戏吧?”丹生花枝皱着眉毛,拍打着手里的剧本,望着春江传人。
“剧本再怎么说也是机密,神绘小姐已经通过了,所以看也没问题。但是他的话......”春江传人看了羽弦稚生一眼,笑了笑,“要是他演不过,也没必要给他看剧本吧,你说是吧?”
言外之意,就是并不看好羽弦稚生了。
但他说的的确有道理,丹生花枝并不能反驳什么,轻轻叹气。
《樱姬东文章》,羽弦稚生前两天,刚在老家看过这个歌舞伎,就是跟雪子一起看的那个......不过他没有好好看,但故事倒是明白的。
这个故事的背景很简单:僧人清玄爱慕少年白菊丸,两个人一起殉情,结果清玄没死成,白菊丸嗝屁了。
十七年后呢,清玄遇到一个出生高贵但遭遇不幸的少女樱姬,发现她是白菊丸的转世,于是又爱上了她。
可是樱姬,不记得他了,她爱的是权助大人。
究竟是怎么爱上了呢,很简单,因为权助大人潜入了她的闺房,要了她的身子,还杀了她的父亲和弟弟,总之这少女斯德哥尔摩症了,就是一边恨他又一边爱他。
她虽然是名家的公主,可为他生下来孩子,还在胳膊上刺了跟他一样的刺青,后来权助把她卖进了青楼,万人骑,她还是既痛恨,又爱着。
羽弦稚生,当时就看傻了。
这......真是,不愧是你啊,日本文学。
总之,神绘灵要演的是樱姬,她要演出那种强烈的憎恨,以及深藏在心里的不舍与娇媚。
而羽弦稚生要演的是权助大人,残忍无情,甩手掌柜,同时又带着一丝痛苦不堪的挣扎,这是他最后的良知。
说实话,很难演,真的很难演。
这两个角色,都是带着自身强烈的个性,没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演绎出来。
这正是春江传人的刁难。
等穿着华丽衣裳、还没有卸去妆容的神绘灵到场,对戏就正式开始了。
对戏,不仅是要演,还要抢。
抢过对手的气势,让导演的视角,只放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由于羽弦稚生而导致自己比赛失利,神绘灵已经恨死了他,如果不是导演要求,她绝对不会跟羽弦稚生演对手戏。
但是,机会也正是在这里。
如果她演的非常好,把羽弦稚生的劲头给盖过,那么他就会显得平平无奇,甚至可能直接落选。
神绘灵偷偷转过身子,脸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
人已入戏。
权助大人回家来看她,她小鸟般扑到他的怀里。
两个人滚落在床上,以腿与腿交叠地方式坐在了一起。
“樱姬。”
“权助大人。”
羽弦稚生和神绘灵深情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厌恶。
神绘灵一边扒拉着他的衣服,他穿的是现代服,可她就像是戏里的樱姬那样,将他的上衣脱掉,然后......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头。
素白的肌肤,血痕涌出,一朵朵宛如梅花。
她凄厉地低吼着,喉咙里发出恶兽的声音,想要把眼前这个男人撕碎。
不知不觉,她的头发被一只手扯起,权助可不是什么善良的男人,他的耳光重重地落在她的脸颊。
——啪,清脆,巨响。
她的手指深深地插进了他背后的肌肤里,又咬了上去。
她是真咬,他也是真扇耳光。
扯着她的头发,抽的她脸颊红肿。
即便如此,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还是那一副凶狠恨毒的表情。
没有演技,全是感情。
两人在撕扯,彼此灵魂的撕扯,爱与欲,恨与怜的撕扯。
最后他们撕扯累了。
羽弦稚生抬头向上看,肩膀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毛,神情痛苦又寂寞,双手搂住了她的臂弯。
神绘灵的左侧脸颊被他打肿,嘴角泛出一丝血丝,少女她凄凉地靠住了他的胸膛(被打懵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春江传人,人傻了。
——丹生花枝,人也傻了。
童孔被吸入了眼窝的底部,春江传人的童孔呈现出一种异常爆炸的神采,那里面有不同常人的精神错乱的神经。
他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身体十足地往后仰去,手指捂住脸庞,嗓子发出勐烈的呼啸。
卧槽卧槽卧槽!纳尼纳尼纳尼!
这他妈的怎么做到的!怎么能演的跟真的一样!
这也他妈的,太惊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