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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谋世全文阅读

作者:予望之     千秋谋世txt下载     千秋谋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梗概3

    思卿刚开始布局,她的父亲叶秀峰就突然去世了。思卿非常恨叶秀峰,一方面她恨叶秀峰丢弃自己,另一方面又恨叶秀峰在需要自己的时候又把自己当做棋子送进宫推入火坑。叶秀峰用思卿的养父傅临川威胁思卿进宫时,思卿对叶秀峰的恨意达到了极点。

    思卿进宫后虽然与萧绎情投意合,顺风顺水,但是对叶家非常冷漠,甚至特别想与叶秀峰划清界限。但是在外人眼里,思卿仍然是叶家的人,思卿与叶家唇齿相依,所以叶秀峰捅了篓子思卿还得帮他收拾残局,因为叶家是思卿的母族。思卿羽翼未丰时,母族对她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个时候的局势微妙,叶秀峰却在关键时刻去世并解开死局。由于叶秀峰本身有疾病,加上他死之前正好大发雷霆怒火攻心,所以他去世之后没太有人怀疑。

    而后萧绎找到了自己的妹妹上阳郡主颜陌溦,他担心妹妹的处境,故意提点何适之。萧绎本在何适之豢养并放入叶秀峰身边的暗线忠放入了所谓的“自己人”,但是因为一直单线联系,又怀疑所谓的“自己人”的忠心。于是萧绎把所谓的“自己人”杀了丢在何适之门口,何适之不知道这其实是萧绎的人,一直把萧绎的人当做自己放在叶秀峰府上的心腹,叶秀峰死了以后萧绎给何适之传达错误的信息,何适之以为自己的暗线早就暴露被叶家人弄死了,此刻这人忽然新丧在何适之家大门口,吓得何适之瑟瑟发抖。

    萧绎没把事情告诉思卿,思卿就以为叶秀峰是被她嫡亲兄长叶兰成气死的,因为叶秀峰死前,叶兰成觉得抚州案是叶秀峰所为,写信讽刺叶秀峰太贪,不给子孙积德。

    萧绎非常想立思卿为皇后,而这个时候大力反对思卿为皇后的宗亲以外戚势力不宜过大为理由来反对,叶秀峰一死叶家树倒猢狲散,思卿没什么太大的“外戚势力”了,所以宗亲反对立思卿为皇后的理由也就不成立了,思卿可以顺利入主中宫。

    萧绎在立思卿当皇后的时候,有了他第一任皇后的母族何家势力太大的前车之鉴,萧绎又想保住第一任皇后生的太子,叶秀峰挂掉后萧绎更放心思卿入主中宫成为皇后。

    萧绎没有让思卿知道叶秀峰之死的真相,也成为一颗大雷。

    沈江东唯一的妹妹、叶兰成的夫人沈浣画,在叶秀峰出事过程中受惊难产去世,成为牺牲品,让沈江东非常痛心。沈江东怀疑过叶秀峰和他妹妹是非正常死亡,可惜没有找到证据。

    叶秀峰死后萧绎派人警告何适之,何适之不知道自己豢养的并放在叶秀峰身边的暗线其实是是萧绎的人,一度吓得要死,抚州案不敢查了,反对立思卿当皇后的事情不敢提了,生怕萧绎借机弄死自己。毕竟药死叶秀峰的人是何家弄到叶秀峰府上的。

    叶秀峰死了之后抚州案顺势收场,思卿顺利入主中宫成为萧绎的第二任皇后,也顺利摆脱了叶秀峰的控制,思卿的养父傅临川的交际圈由此浮出水面,思卿与江枫的关系开始逐步拉近。

梗概4

    思卿和顾梁汾的养父陆渊原是江南富庶读书人家出身,早年在孤山书院读书,同窗包括了后来的大学士郑以勤、浙江巡抚姚远图等大员,还包括江左文坛领袖林世仪等名士。

    后来陆渊弃文从医,做了终南道士的俗家弟子学习医道和剑术,因此踏入江湖,与武振英等江湖人士都有所往来。

    陆渊学成后返回江左行医,先后收养了已故好友之子顾梁汾和被生父抛弃的思卿。

    后来余允和卷入靖国公逆案,陆渊也被连累通缉。这时候陆渊的旧日同窗姚远图已经官至浙江按察使,他帮助傅临川换了案卷,从此以前的陆渊从世上消失,全新的傅临川开始了半隐的生活。

    熙宁十三年,思卿回京,本来意欲告诉傅临川自己被本家找回,结果思卿的生父叶秀峰威胁思卿说自己手里有傅临川的把柄,如果思卿不听自己的话,那傅临川将会不得安生。

    思卿无奈滞留帝京,后来萧绎知道了这件事,告诉思卿余允和的案子是宗亲炮制、太皇太后默许的,萧绎当年年纪小,没有办法。萧绎找出了当年傅临川的案卷底档,思卿直接烧毁了。

    但是思卿一直想不明白两个问题:傅临川的事情叶秀峰是怎么知道的?叶秀峰究竟还有什么关于傅临川的把柄?

    叶秀峰生前,思卿一直不敢查,叶秀峰一死,思卿第一件事就是把叶府翻过来看看叶秀峰拿住了傅临川什么把柄,结果什么都没有,叶秀峰捏准了思卿的弱点在傅临川身上威胁她而已。

    思卿气得发疯,第一时间与江枫摊了牌,告诉江枫自己是傅临川的义女。

    透过江枫——武振英——傅临川这条线,思卿其实试图找到傅临川。但是未果,江枫思来想去没把思卿的身份告诉武振英,怕给武振英找麻烦。

    结果没多久思卿和萧绎在仁康皇太后祭日去西山祭拜时遇到了萧绎的表妹(也是义妹)、仁康皇太后的侄女、早已经“去世”的原上阳郡主颜陌溦,这才发现陌溦嫁给了思卿的义兄顾衡(字梁汾)。然后思卿从顾梁汾口中得知当年自己回京失踪,傅临川出去找自己,然后就杳无音信了。

    到了这年夏天徐文长的女儿徐湘瑟和何适之的儿子同时去世,何适之中风偏瘫回原籍养病,自此萧绎“无相”,端王等人吃瘪还没缓过劲儿来,两位大学士叶秀峰、何适之或死或病,萧绎提拔了范子冉继任首辅,范子冉什么主见都没有,只会附和。萧绎趁着这个档口,决心要削藩。

    削藩作为萧绎登基以后第一件完全乾纲独断的事,包括思卿、沈江东等人在内大多数都反对。思卿质疑萧绎急着“扬威立万”,萧绎没有回应。端王等宗亲对于削藩之事也坚决反对。

    这期间思卿选了何适之的另一位侄女为美人,何美人害怕自己变成何宁嫔第二,莫名其妙死掉,所以成为思卿反制何家的眼线。

    何适之因病离京之后,何家在帝京城实际上的代表成为了何宁嫔的弟弟宁寿侯。宁寿侯的爵位来自于先皇后(仁诚皇后),恩封皇后的母族是惯例,但是思卿当皇后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叶家爵位,所以叶家无爵,从某种程度上思卿已经彻底与叶家决裂。

    思卿选了何美人的同时又选择了两位贵女嫁给亲贵为妃,她将定藩长史之女嫁给了端王当侧妃,没多久端王新侧妃就挑拨端王与萧绎的关系,然后莫名其妙去世。端王觉得思卿在玩弄自己,两人的矛盾一度升级。端王侧妃出殡的时候思卿身边的指挥使唐鹏声称自己看到了曾经刺杀思卿未遂逃跑的府军卫前指挥使陈南飞,思卿意识到事情不对,说服江枫重查陈南飞旧事。

    ——————

    仁诚皇后是萧绎的第一任皇后,由太皇太后选立,是何适之的侄女,与宁嫔和何美人同宗。

    太皇太后对仁诚皇后一开始非常满意,因为仁诚皇后非常柔顺。但是仁诚皇后优柔寡断,没有办法好好处理手头的事情,所以后来太皇太后又对她产生了不满。仁诚皇后后来对太皇太后的专横也十分不满,试图对抗太皇太后,但是因为缺乏手段,以失败告终。仁诚皇后死后,萧绎对仁诚皇后的感情非常复杂,但是愧疚居多。

    与仁诚皇后相比思卿最大的优势在于她进宫没多久太皇太后就挂了。但是其实在思卿第一次去碧云寺的时候有人提醒过思卿还是不要进宫的好。

梗概5

    陈南飞是府军卫的前任指挥使,在熙宁十七年抚州案案发以后刺杀思卿未遂逃走。因为熙宁十七年秋天在京郊的意外交手,陈南飞成了除了沈江东兄妹、萧绎、程瀛洲之外最先知道思卿身份不同寻常的人。

    陈南飞刺杀思卿时告诉思卿,他受过前任抚州镇守的大恩,因为思卿的父亲叶秀峰害死了前任抚州镇守,所以他要刺杀思卿,为恩公报仇。但抚州案其实和叶家无关,叶秀峰是背锅的。思卿觉得挑拨陈南飞去找叶秀峰和思卿麻烦的人很可疑。

    端王侧妃出殡以后,羽林卫指挥使唐鹏声称看到了失踪了很久的陈南飞。通过思卿与江枫的复盘,两人发现陈南飞很可能是两人的“故人”。

    江枫的父亲去世后,一直受父亲生前好友武振英的照应。武振英曾经得到一对宝剑,分别赠给了思卿和江枫。江枫的父亲后来被同门暗伤致死,武振英去查此事时也险些被害,受了重伤。

    武振英受伤后去江南找傅临川医治,在江南呆了两年,期间傅临川正好乱入了余允和案怕连累别人,所以傅临川曾经把年幼的顾梁汾思卿兄妹交给武振英带,自己暂时隐藏起来。后来傅临川被姚远图救了以后,武振英病愈返回帝京,顾梁汾和思卿回到了傅临川身边。

    而杀害江枫父亲、打伤武振英的人,很可能就是这次试图在抚州案案发后刺杀思卿的陈南飞。

    陈南飞如何易名改姓,获得抚州镇守举荐出任京卫指挥使高位,思卿对此感到无比好奇。对内是何宁嫔是怎么死的,她的死和何适之、定藩、端王府有没有关联;对外是陈南飞是什么人,他曾经就职的府军卫有什么问题,思卿都想去查证。

    思卿对内查,江枫对外查,这是两人首次联手。

    思卿并没有查出何宁嫔的死因,而江枫通过一系列布局查出了两天线索:

    其一,何适之以前在京城的秦楼楚馆放了很多眼线,由藏春楼头牌季淑则管理。可惜江枫查到时季淑则已经“死”了。

    其二,江枫小分队成员唐鹏诈死新出了潜藏很深的刺客,刺客指认了陈南飞—何适之。

    最后查了一圈没找到陈南飞,也就无法指认何适之,查了一圈回到了原点。思卿让江枫去查陈南飞,查了一大圈没找到他还是没能拉何适之下马,但是何适之和宁寿侯却因此对江枫产生了恐惧:嘉国公夫人为什么盯住我不放呢?

    于是何适之让他兄弟何守之在军中给嘉国公沈江东上眼药,沈江东差点死在战场上,嘉国府和何家矛盾疯狂升级。

    宗亲为主的保守派在此事中乐意看到各方狗咬狗。思卿的小九九是利用江枫对陈南飞的仇恨让她去查陈南飞,陈南飞背后很可能是何适之,其实等于嘉国府和何府彻底决裂。到时候真要是走到夺嫡那一步嘉国府很难再站队何皇后生下的现任太子。

    萧绎觉得太子太小,动何适之等于动太子母族,对太子不利,现在不动何家,账以后再算。至于这几件刺杀的事,安在定南藩王头上最合适了,因为萧绎想削藩。

    之前萧绎小时候端王背后的宗亲说萧绎的舅舅靖国公颜敬修谋反,把靖国公弄死了,萧绎的母亲仁康皇太后忧郁死了,给萧绎非常大的心理阴影。所以萧绎在太子小时候羽翼未丰时对太子的母族忍耐力MAX,就算不满也要等秋后再算账。

    思卿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太蠢了,这时候不能因为何家和萧绎翻脸,所以她委婉提醒江枫先别查何适之了,可惜江枫没有意会。

    这盘棋最倒霉的还是沈江东江枫夫妇。

番外(一)章节拾遗2

    帘外秋雨潇潇,凉风乍起,思卿裹了裹自己的外衫,拿起筷子,外衫从肩膀往下滑落,于是思卿又放下筷子整理衣服,一低头发现今天穿的出炉银外衫上的褙子扣坏了,无法卡主。

    思卿把外衫用力上拉,拉到脖颈底下,谁知道当她拿起筷子来的时候,外衫再度滑落。如此往复循环,思卿忽然怒上心头,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好,于是把筷子拿起来一丢,双手交握,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桌子上只有一盏灯,照不清她的面容,一旁的顾梁汾和傅临川对视了一眼,傅临川叹了口气。

    这是傅临川来京以后三个人第一次单独聚在一起用餐,思卿赌气似的从南苑跑到顾宅来,面色阴郁,却什么都不肯多说。

    顾梁汾随口说思卿“你也太随意了”之类的话,思卿也没有理会他。自从萧绎去上京,思卿确实总是进出禁中。

    思卿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快要达到极点了,不出来逛逛,她就要发疯了。

    顾梁汾原本是打算携同傅临川明日启程去永通,过年时再回京来。此刻望着眼前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妹妹,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兄长叶兰成是不是要回京述职?”

    思卿原本就心烦,听到叶家人的名字更烦,怒道:“提他做什么?他回来关我何事?”仍然是一副不认叶家人的态度。

    傅临川在桌子底下踢了顾梁汾一脚。

    顾梁汾对思卿道:“你凶我做什么?”

    傅临川道:“吃饭。”

    三个人同时拿起筷子,却没有一个人去夹菜。

    傅临川又看了顾梁汾一眼,两人近来都听到了萧绎在宜宁行宫病重的风言风语,因此此刻看着忧心忡忡的思卿,都想要出言相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思卿忽然道:“叛军打到浙江了。”

    顾梁汾放下筷子,“我听说了,还听说要打过秦岭了。”说完顾梁汾奇怪地看着思卿,“看不出来,你还挺忧国忧民的……”

    思卿忽然冷笑,“那是,戳到肺管子了,怎么着也得装装。”

    顾梁汾又道:“沈沅西在江南,江南有大军压阵。西北呢?”

    思卿道:“要什么什么没有。”

    顾梁汾道:“大司马做什么吃的?”

    思卿又道:“本朝专门养泥塑尚书,你不知道么?”

    顾梁汾不满,“你今儿又吃呛药了?”

    傅临川连忙道:“梁汾!”

    顾梁汾对傅临川道:“傅伯伯,您就向着她吧。”

    思卿忽然道:“阿兄,留着你着满腹机辩,等我死了,给我写神道碑不迟。”

    傅临川和顾梁汾一齐变色,顾梁汾脱口而出问:“出什么事情了?”

    思卿忽然笑了笑。

    顾梁汾道:“你没事儿吧?”

    思卿不笑了,“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疯了。”

    傅临川欲言又止,思卿又道:“人生要过很多坎儿,目前为止,眼前的坎儿是最难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要是闭嘴,会乱;我要是多说,也会乱。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完又笑,直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回去了。傅伯伯,兄长,你们明儿赶紧走,最近不要回京来了。”

    傅临川腾得站起来,顾梁汾道:“怎么着,你还真想当武……”

    “你看我有什么底气能够仿效先贤么?”思卿道,“下次见面,我要是还能站在这儿,说明我还不算废物。”

    说完向傅临川微微躬身,转身欲去。

    傅临川忽然问:“你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么?”

    思卿凄然回首,“傅伯伯,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我已经走不了了。”

    顾梁汾不怕死地追问:“要是哪天他不回来,叛军打到帝京城底下呢?”

    思卿终于笑了,“做梦。”

第七十六章 杳无音讯(下)

    孙平甫听了思卿的话再拜道:“罪臣无须多言,更无一探臣言语真伪的必要。”

    思卿没理会他消融的意气,复问:“可有证据?”

    孙平甫下意识道:“传令官已死,安平郡王可以杀罪臣,但杀不尽罪臣的中军。罪臣的中军可以为臣作证,此处有臣军中数百人的签押。”说完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去除市布包裹的文书,双手奉上。

    思卿没有接过,反而问:“你可想好了,这样要紧的东西究竟要交给谁。”

    孙平甫仍然没有收回之意,思卿才接过文书展开,一个又一个殷红的手印像是滴滴鲜血,让思卿没来由不寒而栗。思卿折好信件,发扬自己敢做不敢当睁眼说胡话的一贯行为,淡淡道:“按理说,你的部下应当避嫌,这证据能起多大作用,要看朝里怎么议……我怎么想,无足轻重。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孙平甫淡然道:“若臣当初不遵伪军令,也不至于丟城弃地,也不至于让郑抚院殉国。臣悔不当初,无意为自己脱罪。但是安平郡王刚愎自用,先和嘉国公不和,干涉两江兵政;又同永和郡王置气,致使军中人人自危——臣以为,为东南大局计,或令嘉国公返京,或使安平郡王调任,否则……”

    “我说过了,你同我讲这些话,毫无用处,”思卿道,“不过这信我会转呈陛下。还有你的话,我也会一字不漏地转秉陛下。”

    孙平甫展拜道:“谢殿下。”

    “谢字当不起,”思卿道,“来日有人参我干涉军政大事,孙将军不要落井下石就好。”

    孙平甫道:“臣不敢……”

    思卿道:“起来说话罢。本宫也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去投案。不过陛下回京还须时日,你丢城弃地、败逃回京、污蔑主将,能不能活到陛下回京见你,谁也没法保证。第二,本宫全当今日没见过你,你乐意去哪儿就去哪儿。等陛下回京,你投案也好,隐匿也罢,都和本宫毫无关系。至于你的家人——看在武定侯府的份儿上,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孙平甫如释重负,复拜道:“罪臣今日既得见殿下,已无挂累。”

    “你要想明白,万一你就这么死了,白白陪上一条性命,值不值得?”思卿漠然道。

    孙平甫道:“谢殿下恩典,臣死而无悔,死亦无怨。”

    思卿见他脸色灰败,神情忡怔,好似了无生趣,有些于心不忍道:“你去投案,你的家人应该不会被牵连其中。”

    孙平甫复行大礼,思卿道:“你去罢。你要记得,投案前,你从没见过任何人。还有,我不知道你同府军卫的人回京时走没走驿站,但瞧你们的脚程,用的应该都是好马。你迟两日再去投案,别让人看出端倪。”

    孙平甫应了,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再拜,思卿伸手轻轻摇了摇,示意他自行离去即可。孙平甫向程瀛洲微微一躬身,踉跄着消失在院落门口。

    思卿立在原地未动,忽然狠狠地将玉牌掼到地下。玉牌跌在瓦砾上,却未曾摔碎,思卿俯身捡起,程瀛洲小心道:“殿下……”

    思卿忽然问:“活着不好么?”

    程瀛洲无法答话,思卿半晌才道:“走,去东宫。”

    这时墙头忽然有人道:“方才有人跟着你。”

    所有扈从的禁军立时持械警戒,一半持剑将思卿围在中心,一半持弩对准墙头。程瀛洲刚准备发烟丸向四周示警,就被思卿以一粒石子阻隔了一下。程瀛洲十分意外,正要拔剑,只见不远处墙头有人像大雁一般轻轻飞近,一跃而下,大袖蹁跹,外围禁军的弩箭尽数落于他的袖底。程瀛洲大骇,只听思卿开口道:“伯父?”说完挥退四周的禁军,走上前问,“您怎么在这儿?您没回通河?”

    武振英振了振袖子,向程瀛洲微微颔首,方道:“你从盛和街下车的时候我恰好远远瞧见了你的背影,本来没看真切,不打算跟上来,可是我一转头,发现有人跟着你。”

    思卿一惊,“什么人?”

    武振英摇了摇头,“不知道。跟着你那位没能留住活口,在东墙底下——”

    程瀛洲见武振英隔墙打斗杀人毫无生息,惊异非常,连忙吩咐人去东墙下查看。

    思卿见武振英一身素衣,奇道:“大清早的,您这是准备去哪儿?”

    武振英道:“郑以勤儿子没了,我和他也算旧识,准备过府去看看他。”

    思卿追问:“您怎么也认得郑以勤?因为傅伯伯?”

番外(一)章节拾遗3

    月更ing,祝大家双节快乐。

    萧绎在灯下奋笔疾书,秋风吹入内室,透过屏风,吹得烛火摇摇。萧绎一抬头,见天已经黑透了,于是问和顺道:“什么时辰了?告诉皇后先早些用膳吧。”

    和顺刚要说话,只见绣着云鹤的门帘儿一动,思卿穿着梅子色暗粉缘边折枝牡丹长衫、鹅黄虫草缂丝裙子款款走进来,后面跟着抬食盒的内侍。

    萧绎放下笔笑道:“天这么凉,眼见要下雨了,你怎么来了?”

    思卿接过食盒,挥退众人,慢慢走来,拿开萧绎案头的文卷,“你回来了,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说完揭开食盒,是一盒扁食,配有甜汤。萧绎拿起筷子来,忽然又放下,问道:“傅老先生还好吧?”

    思卿拨弄着自己的袖口,“傅伯伯还好,就是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对他讲。不知道我哥会怎么和他说。”

    萧绎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讲的?”

    思卿垂头道:“我对不起他,他养了我一场,还害他担忧我这么些年。”

    萧绎道:“傅老先生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会很伤心的,这么生分。”

    思卿出神道:“是吗?”

    萧绎问:“傅老先生来京了,你们相见了,你为什么不开心?难道是……”

    “傅伯伯没说什么,”思卿道,“三哥,他的事,随时可能兴起更大的事端,你说我又如何开心?”

    萧绎道:“你不需要担心这个,永远都不需要担心。”

    “但是我哥他……”

    “梁汾的事是梁汾的事,傅老先生的事,是傅老先生的事。”

    思卿道:“三哥,你先吃饭吧,都凉了。”

    萧绎重新拿起筷子来,“我以为傅老先生回京,事情解决,你们相认,你会很开心。”

    思卿道:“我心里很乱。最近,总是会想起小时候的旧事。”

    “想起什么?”

    “想起有一年,天气又湿又热。我们那时候住在水边上,午后傅伯伯一手拉着我哥,一手牵着我,我们从外面走回家里去。那条路好长好长啊,走得衣服都湿透了,头发贴在前额上,往下滴水,心里闷得难受……”说到这里思卿顿了顿。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刚回京那一年,住在叶家,我住的阁子前面我有小小的荷花池。有一天晚上做梦,又梦见大夏天在南边附近的路上走,天气那么热,我抱怨了两句,一抬头看见走在我旁边的竟然是叶秀峰,然后他一脚把我踹到了湖水里。”

    萧绎呛了一口。

    思卿道:“三哥咱们不说这个了,你这次从上京回来,路上真的没出什么事?”

    萧绎沉默了片刻,“我觉得有些不对,但是我又没发现不对。”说完一笑,“你又要笑我多疑了。”

    思卿摇摇头,“这次的事情我觉得很古怪。”

    萧绎则道:“你做的太冒险了,明明……”

    “你这都是空话,”思卿道,“光明正大做,才不容易出事。悄悄把傅伯伯弄出来才容易被盯上。再说了,我也没去劫……”

    “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萧绎道:“你以后去见傅老先生,不要有顾虑。”

    “别说去见傅伯伯,就是去见我哥,我现在也有顾虑。”

    萧绎听了只是沉默,思卿又道:“三哥,六妹妹的事,我觉得可以再谨慎一点。”

    “傅老先生知道老六的事?”

    “不知道,我哥没讲。”

    萧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也不好去惹端王。”

    思卿道:“我也算坑了他一把。”

    萧绎一笑道:“不算,他活该。”

第七十七章 波谲云诡(上)

    武振英摇摇头,“当年就是他夫人给玄宾保的媒,你还不知道?”

    思卿道“我还真不知道。今儿也巧,真是多谢您了。”

    说着程瀛洲进来道:“死透了,暂时看不出什么破绽。”

    思卿点点头,对武振英道:“那我先走了……要不您先走?”

    “好,”武振英道,“你自己记得多加小心。”

    思卿道:“我知道了。”

    武振英正准备离开,思卿忽然又道:“武老伯……今天的事,您不要告诉傅伯伯。”

    武振英道:“你放心,我不告诉他。”说完复向程瀛洲颔首为礼,跃上墙头消失不见。

    程瀛洲一直目送武振英的身影远去,正要说话,思卿先道:“出西苑时还没人跟着,到了这儿反而有了。会不会是跟着孙平甫的?孙平甫会不会早就被盯上了……”程瀛洲躬身道:“臣这就去查。”

    思卿颔首,“今儿真是巧上加巧,走,去东宫。”

    思卿上了车,忽然隔帘对程瀛洲道:“老程,我要做点儿分外之事了。到时候是检举我,还是被别人检举——你现在考虑考虑到底应该怎么选择还来得及。”

    程瀛洲波澜不惊道:“臣不须考虑,还请殿下收回此言。”

    思卿没有说话,良久道:“你想清楚——还有,你最好不要掺和进来。京畿戍卫,可不是小事。”

    程瀛洲道:“臣有分寸,殿下放心。”

    思卿道:“但愿三哥尽早回京,我怎么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言?你可曾听闻?”

    程瀛洲摇摇头。

    思卿又道:“沈沅西在江左,也没什么动静。不过安平郡王在,他很难做。”

    程瀛洲想了想问道:“陛下命嘉国公便宜行事,嘉国公为何被上下掣肘?”

    “我也不知道,”思卿道,“也许他自己愿意?”

    程瀛洲无法应答,叹了口气。

    身处浙江学政衙门的嘉国公沈江东打了个喷嚏,面前沙盘内的沙山移动了半寸。一旁的浙江巡抚姚远图忍不住伸手推了推沙山,将沙山推回原位,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厅中众人肃立不语,厅后院中有丝竹声传来,有极妩媚的声音唱道:

    长忆西湖,尽日凭阑楼上望。三三两两钓鱼舟。岛屿正清秋。笛声依约芦花里。白鸟成行忽惊起。别来闲整钓鱼竿。思入水云寒。

    姚远图怒视学政道:“叫你的人别唱了!”

    学政唯唯诺诺退下前去吩咐,沈江东看着姚远图欲言又止,满心里想的都是今上地反常举动。屋内气氛沉重,无人再说话,姚远图见沈江东与安平郡王如此情形,心里也直打鼓,不知道这位口衔天宪的嘉国公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也不知道这位嘉国公会不会再次折在这江左富庶之地。

    本朝诸王原本都应该就藩,然因开国之初诸王倾轧烽烟四起,故而不再诸王不再之藩。只有定南王系开国勋臣,威震西南,自祖上起又是天家姻亲,故而驻守西南多载。如今今上削藩,无疑使得开国诸藩争斗之事旧事重提,似乎有那么几分鸟尽弓藏走过狗烹的意味。加上这一仗打了许多年没有结果,朝中主张和议的不在少数,今上又不听劝阻,未来如何,不得而知。

    沈江东先时就反对今上对定南王用兵,当年曾经有心劝阻今上。然而孟光时出事以后,沈江东确实心有戚戚焉。如思卿所说,直如弦死道边,他虽然不算贪生怕死,但却为令名计,总害怕嘉国公府成为第二个靖国公府。

    因为宗亲势大,今上既然削藩兴战,便不能再惹背后的宗亲们,故而安平郡王趾高气昂起来。因为端王牢牢控制着西山营,今上曾对他多有退避,如今迫不得已让安平、永和二王出来领兵,他们得了兵,以后只怕也是永无宁日了。如今再加上一位神道似的皇后,不知道今后今上会如何为靖国公翻案。

    沈江东默默出神,猛然想起眼前已是兵临江左的局面,想那么远,没有丝毫的用处。沈江东看了看沉默的众人,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能不能保住江左,就看诸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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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4月2日,首次大修基本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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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28日再次完成修改。

梗概6

    梗概一共有六篇,记录前两卷的主要内容,这是最后一篇。写梗概的主要原因是写文时间太长,自己把前面的情节都忘了,把梗概写出来可以提醒一下自己。如果还记得前情请直接跳过。

    江枫追查的事因为萧绎选择削藩而定藩随之造反被打断。

    定藩本是外戚,手握重兵,朝廷又降嫁敬王之女仙居长公主,思卿、沈江东和宗亲在削藩的事情上都明确表示反对,但是萧绎一意孤行。萧绎在沈江东南下时削藩,思卿并没有横加阻拦,并被江枫讲出了一大通明哲保身的话。并提出当年那位孟光时指挥使的事提醒沈江东不要轻举妄动,“直如弦,死道边;曲如勾,反封侯”,沈江东遂闭口不言。

    萧绎轻举妄动后兵败如山,局势十分紧张,沈江东从江左西去领兵。

    如前面所言,江枫追查何适之惹得何家恐惧,因而何适之的从兄弟何守之在军中粮秣上动了手脚,未久沈江东在军中出事失踪。传言他被俘,而后定藩册封沈江东为长沙郡王,又说长沙郡王病故,为他治丧。

    定藩这么做是为了坐实沈江东反叛的假象,实际上沈江东没有被俘,他后来辗转为武定侯府出身的孙平甫救走。

    沈江东出事后朝廷里治罪嘉国公府的声音此起彼伏,萧绎明显偏袒嘉国公府,流言蜚语中江枫与思卿道别,两个人都为藏春楼线索断掉的事情深深惋惜,江枫无奈随武振英选择离开帝京,沈江东“反叛”的事情不了了之。

    熙宁二十年,萧绎感到内忧外患,处处掣肘。思卿趁机提出了改组在京十二卫,构建谍网的设想终于落地,并获得了萧绎的支持。

    同年局势稍定,萧绎去西京为太皇太后送陵。然而萧绎离京之后不久傅临川就被卷入安平郡王的事中,出事被抓。

    傅临川在思卿离开江左后失踪多年,按照顾梁汾的说法,当年傅临川是去找思卿,后来傅临川与顾梁汾也失去了联系。思卿回到叶家后,叶秀峰威胁思卿,不让她与傅临川联络,时隔多么,傅临川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思卿非常惊愕。因为以傅临川的身手,想抓他并不容易,除非有人在威胁他。思卿果断选择联系在京的武振英。

    此时叶秀峰已死,思卿与叶家决裂,再无顾忌,于是与武振英私下相见,告知自己失踪多年的前因后果。

    武振英与傅临川是生死之交,按照思卿的说法,当年傅临川被卷入余允和案,武振英曾经抚养过顾梁汾、思卿兄妹一年,众人极为熟识。

    思卿最害怕的事莫过于有人用自己的身世威胁傅临川,于是做了一明一暗两个方案。明的是冠冕堂皇大而化之,暗的则是直接把傅临川劫出来。

    此时萧绎不在京,思卿面临巨大压力,明着来显然容易把思卿自己牵连下去。思卿身边的亲信都很为她担心,不明白她为何不偷偷将傅临川换出来。

    思卿冠冕堂皇的解释是“害怕傅临川背着案子以后行走不便”,实际上却是担心傅临川一旦被盯上,有人从傅临川身上更大的事端。

    傅临川被抓的事牵连着安平郡王,端王为首的宗亲为了维护安平郡王,坚决不肯在傅临川等人被抓的事情上让步。思卿为求端王让步,假意称自己可以离开中宫之位,端王等人仍不回应。

    程瀛洲非常着急,在顾梁汾回京以后背着思卿与顾梁汾商议,想把傅临川换出来。此时顾梁汾被徐文长借机敲竹杠正头疼,就答应了程瀛洲,结果二人计划被思卿识破。思卿恼怒二人破坏自己的计划。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转机出现了,端王的儿子被定藩长子韩守慎绑架了。

    端王针对思卿另有原因,端王手中另有制衡思卿的东西。原本思卿也不敢轻举妄动。端王儿子被绑架以后没多久,第二个转机出现——江枫回来了。

    江枫回来以后试图用自己来威胁宗亲让步,但是由于此时沈江东的身后定论暧昧不明,思卿希望江枫以自身安全为要。

    江枫带回了何适之的从兄何守之谋害沈江东的证据,何守之受安平郡王辖制,江枫认为只要治罪何守之,必然能牵连安平郡王,逼迫安平郡王松口。

    然而思卿深知何守之背后是何家,是东宫,现在萧绎不想动何家,因此委婉劝江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原本顾梁汾提议挟持端王世子逼迫端王松口,被思卿骂了一顿。现在思卿被逼急了,也起了和顾梁汾一模一样的心思,准备绑架端王世子逼迫端王松口放人,然而江枫反对思卿的提议。

    最终思卿冒险去救端王世子,端王发现安平郡王“献俘”实际上已经落入定藩局中,害怕定藩用这件事做其他文章,因此松口放人。端王还通过韩守慎发现安平郡王军中有人陷害沈江东。

    傅临川被救后与思卿相认,沈江东也活着回京。江枫再度产生离开嘉国公府的想法,并答应思卿回府军卫任职。

    萧绎回京后见到差点挂掉的沈江东,忽然怜悯心发作,背后告诉思卿其实抚州案的重要证据——抚州镇守的遗折其实是熙宁十七年秋天他派人从江枫手里骗走的。

    萧绎并不完全信任沈江东,当年担心嘉国公府因为支持皇太子这个嫡长子和何家搅和在一起,故意挑拨沈、何两家。后来两家一系列撕x都因此而起,沈江东差点死在军中。

    而萧绎明明可以证明叶秀峰和抚州案无关,却故意不吱声,引得众人猜忌,使得思卿登上皇后之位备受阻碍。萧绎抚州案拿到证据也不想发作何适之,因为太子太小,何家还不能倒台。

    思卿差点气疯了,但是她很快原谅了萧绎,因为她这时候的一切都是萧绎给的。思卿这时候更加坚定要搞垮何家,萧绎不想动何家,思卿偏要动。她既然拉江枫上船,两人就开始查季淑则的旧事。

    江枫一有动作就被下毒,思卿江枫两人怀疑帝京有很多暗桩。

    没过多久线索全都被切,都指向何家,但是却没有实际证据。最终京卫的人在何适之的老家找回了季淑则,她只认下了三件半事:

    其一熙宁十三年阻止思卿入京,其二熙宁十七年意图阻止江枫入京并拿到江枫手里的证据,其三是熙宁十七年意图杀害沈江东嫁祸抚州地方。

    还有半件,季淑则自己也不确定:熙宁十七年破坏沈江东、江枫的婚礼,诬陷嘉国公府刺王杀驾。

    思卿与众人复盘经过,唐鹏举止异常引人怀疑。为了敷衍何家的试探,萧绎拿出一份证据(其实抚州镇守的遗折一共有两份)交给何美人,让何美人告诉何家人说证据是她从端王府偷的。何家人收到证据发现错怪沈江东,于是立刻毫不犹豫把何守之踢出去给沈江东赔罪。

    抚州案到此,思卿成功把定藩——何家两条线搅和在一起,看起来思卿踹掉何家胜利在望。接下来思卿面临的难题就是如何找到陈南飞,坐实何家罪证,彻底踢掉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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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条线:沈江东x江枫线

    沈江东和江枫是娃娃亲,江枫之父江万里在京为吏时救过老嘉国公沈自舟,沈自舟便主动提及两家结亲。由于沈自舟是勋臣之后,江万里是江湖草莽出身,门楣差异实在特别悬殊,所以江万里委婉拒绝。后来沈自舟一再提及亲事,江万里最终松口。男方由当时的大学士郑以勤夫妇保媒,女方插的媒人是游走帝京灰色地带的“商贾”武振英。

    但是双方都考虑到由于沈江东、江枫的年龄太小,以后可能有很多变数,为了江枫的名声考虑,双方没有大肆宣扬公开,知道两家定过亲的人寥寥无几。

    沈江东之父是嘉国公沈自舟,曾是顾命辅臣,因病早亡,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就是沈江东和沈浣画。

    沈江东与今上萧绎一起长大,情同昆仲。沈江东目睹了靖国公府的倾覆,从小懂得藏拙和明哲保身。成年后太皇太后意欲撮合沈江东和仙居长公主,但是被沈江东以定过娃娃亲为由婉拒了。

    仙居长公主是敬王之女,诸王与嘉、靖二国公府分别代表两派不同的势力,靖国公被敬王迫死后,太皇太后希望仙居长公主与沈江东的婚事能让两方言合。

    这门亲事萧绎不同意,沈江东也不松口。这个时候朝廷需要下嫁贵女笼络定南藩王,而先帝没有亲生女儿,只有三位义女,分别是敬王之女仙居长公主、靖国公之女上阳郡主和没有封号的嘉国公沈自舟之女沈浣画。

    靖国公倒台之后上阳郡主没有了封号并被去世,所以先帝的义女只剩下仙居长公主和沈浣画两位。太皇太后这时候提出封沈浣画为安阳郡主,沈江东替妹妹婉拒。沈浣画这时候看上了新入阁的大学士叶秀峰之子叶兰成,执意嫁入叶家,于是沈江东冒险光速把妹妹嫁给了叶兰成以逃脱远嫁定藩的命运。

    不过这时候叶秀峰开始和皇后母家何家势成水火,沈江东与叶家结亲约等于提前站队,引起了宗亲、何家和太皇太后的不满。

    原本太皇太后打算让沈江东和仙居长公主成亲,把沈浣画封为郡主嫁入定藩,这下沈江东拒婚、沈浣画嫁给叶兰成,太皇太后只好让仙居长公主下嫁定南藩王之子。沈江东出任京卫将军之后太皇太后送给他一位妾室(晴雪)监视他,后来晴雪因为不听太皇太后的话提前下线了。

    沈江东一直守着婚约,两人历经江枫父母去世、守孝、国丧,最后沈江东还是向江枫提亲。江枫答应到京中商议婚事,实际上却是想要退亲。

    江枫是云台剑派名宿江万里的女儿,江万里身手上佳,交友广阔,早年和武振英交好。后来江万里因为门户之争下山做捕吏为生,在京混出了名堂。后来江万里死于同门纷争,江枫长大后也学父亲为吏,得到了后来的刑书杨万泉的赏识。

    熙宁十七年,江枫和沈江东的婚事公开,众人哗然。江枫的前上司兼贵人刑书杨万全求江枫查抚州案,江枫却不过情面答应了,却因此被乱入乱局。

    江枫查出了抚州案是何适之的锅,还拿到了证据。回京途中萧绎派人伪装成杨万泉的人把证据骗走了,却不发作何家,何家在这前后试图派人杀死江枫未果。

    江枫回京后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何适之,不想连累沈江东,想要退亲。沈江东却明白如果这时候退亲,江枫无依无靠,何家不会放过她。于是沈江东告诉江枫,今上已经说了要来参加二人婚礼,这门亲事没有退路了。

    江枫于是提出“一年之约”,一年后和离,沈江东答应了。

    两人成亲时何家还试图捣乱,成亲后沈江东与何家正式决裂。

    思卿喜闻乐见,发掘同类,果断出手对江枫加以笼络。

    江枫嫁入嘉国公府之后发现沈江东的妹妹沈浣画的婚姻这是一个大坑,思卿的父亲叶秀峰家成天乱七八糟。这个时候沈江东去抚州善后抚州案,江枫跟着去了抚州。抚州案暂时告一段落之后何、沈两家已经反目,江枫按住了绛雪这颗重要的棋子。

    江沈回京后发现萧绎杀了自己放在端王身边的棋子孟光时,原因是皇太后谥号之事触发了萧绎对端王的不满,急不可待对端王下手。沈江东害怕鸟尽弓藏走狗烹,于是第二次退回抚州,京卫到了思卿手里。谁知道沈江东回抚州没多久叶秀峰和沈浣画先后去世,叶秀峰去世得十分“巧合”,引起了沈江东的怀疑,但是他却没有证据。

    叶秀峰去世后萧绎立思卿为皇后,思卿对江枫摊牌,告诉江枫自己也认识武振英,并希望江枫转达武振英自己已经在京中。江枫大概害怕这个时候根基不稳的思卿牵连到武振英,于是没有告诉武。

    沈江东南下办差,端王次妃下世,唐鹏声称看到了刺杀思卿未遂后逃跑的陈南飞,思卿再一次联合江枫彻查陈南飞旧事,查来查去查到了何家头上,线索断了。江枫的举动引起了何家的警惕,削藩后何适之的兄弟何守之在军中对沈江东下手,沈江东“兵败被俘”。萧绎这时候极力撇清沈江东,对嘉国公府的定性极为暧昧,江枫离开帝京南下去找沈江东。

    江枫没有找到沈江东,却找到了何守之陷害沈江东的证据。是年安平郡王大胜,押解俘虏回京,江枫混在俘虏中安全回京,却被思卿发现身份。思卿告诉她沈江东有消息了,并希望江枫能够帮自己救出身份敏感的傅临川。

    江枫在思卿和端王之间斡旋,最终成功救下傅临川。沈江东回京,思卿告诉沈江东顾衡是自己的义兄,上阳郡主未死。

    沈江东回京后江枫一心清算何家,沈江东却觉得圣心难测,还要顾及东宫,劝江枫忍耐。江枫憋屈难当,接受思卿的邀请督府军卫事,重启对陈南飞的调查。自此江枫完全站队思卿。沈江东的态度比较暧昧,他反对废长立幼,但是思卿这个时期又特别强势,所以不久之后沈江东选择再一次离京去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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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条线:顾衡x颜陌溦

    顾衡(即前文顾梁汾,一开始取名困难搜了很多历史人物名字直接拿来用,“梁汾”二字也是从别处拿来用的。后来觉得“汾”读起二声来很奇怪,后文一律改成“梁分”)原姓谢,名衡,字梁分。他本是名臣之后、世家子弟,后被傅临川收养。思卿失踪后顾梁分和傅临川分别去找思卿,两人断讯,顾梁分往来南北做生意,遇到了心仪的女子成亲,女子就是原上阳郡主颜陌溦。

    颜陌溦的父亲是萧绎的舅舅、顾命辅臣靖国公颜敬修。她还是姑母仁康皇太后和先帝的养女,封号上阳郡主。先帝死后,靖国公死于宗亲之手,颜陌溦被赶出宫,失去了封号,不久“被去世”。

    颜陌溦其实侥幸逃生,长于民间,后来遇到了顾衡,两人成亲后十分和睦美满。

    熙宁十八年春天颜陌溦去西山仁康皇太后旧居拜谒,遇到了萧绎和思卿,发现了两家人互为兄妹。由于萧绎许多年都没有给舅父翻案,导致颜陌溦对于萧绎比较冷淡。颜陌溦上来就怀疑太皇太后和何皇后的死因,让萧绎觉得无所适从,两人避而不见,但是萧绎其实非常担心妹妹的安全,所以沈江东生还之后萧绎让思卿出面使得颜陌溦和沈家相认,希望沈江东可以留心颜陌溦夫妇的安全。

    顾衡出场以后先是想救傅临川,救出傅临川之后思卿开始怀疑顾衡的身世其实有问题,但是他自己不知道,思卿起疑心后派人去查证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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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六十章,所有主要人物都已出场。

第七十七章 波谲云诡(中)

    沈江东来江左时日不长,说是经略军务的督师,实际上毫无权柄。他自己虽然名字里有“江东”两个字,但是却好像跟江左犯冲。他畏首畏尾左右支绌,江左众人对这位嘉国公口里一万个尊敬,心底其实并不怎么看得起。沈江东自己也明白,更何况他刚偷偷摸摸与孙平甫会过面,心里有了鬼,自己越发不大愿意出头。

    可是前方局势瞬息万变,安平郡王又刚愎无比,他有心买醉,愁眉不展,又很担心今上是否安好。这天在衙署见了姚远图等人,说了一些空话,大家散去,心里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安平郡王固然不是良将,这位嘉国公爷却也太稀软了些。

    沈江东恍恍惚惚了一天,直到收到了金陵飞来的鸽子,知道江枫已经顺利返回留都,他的心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天姚远图独自递帖子来访,沈江东拿着姚远图的拜帖却又有些恍惚。原来在余杭愁眉不展的不只有他沈江东一个,姚远图这位本地城隍的神道显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说起姚远图,作为孤山社在朝中的翘楚,以前与一众南党大都依附在泰州何适之一边。因为先前孤山社出身的大学士郑以勤主政内阁时对叶秀峰意见很大,叶秀峰本人早年又曾经被江南的旧案连累,先是降职,几年后又被翻旧账贬谪,所以自此之后叶秀峰对江左文士一直不大友善。

    然孤山社在江左文坛名声大噪,先后有郑以勤、徐文长、姚远图、杜嗣忠等人入朝为官。现任社主林佑生字世仪,虽然不出仕,只为林泉隐士,但极受尊崇,连在日何适之也十分敬他。傅临川、顾梁汾之父早年也都是林世仪在孤山社的同窗。

    郑以勤和林世仪早年不知道为何割席,一个官至宰执,另一个终身不仕。林世仪的弟子徐文长、杜嗣忠先后出仕,徐文长更是官至户书大司农。不过郑、林不合,徐文长入仕为官后一头扎进叶秀峰的怀抱当中,与江左旧友大多不睦。熙宁十七年抚州案发,前任户书吴天德被褫,徐文长眼热大司农之位,叶秀峰却认为他不能胜任,由是徐文长与叶秀峰离心。同年年末叶秀峰猝亡,徐文长拒为他书写墓志,几乎背门而出,为人不耻。不久后徐文长独女又因为何适之之子而死,徐文长与何家也反目成仇。让人不解的是徐文长名声虽差、得罪的人亦多,但是他一直平平安安当他的大司农到如今。

    姚远图本是郑、林的同窗,进士中得晚,官运也没有林世仪的弟子徐文长那么顺当。姚远图为何适之取中的门生,一直依附于何家门下,所以与徐文长大概不大和睦。熙宁十七年,姚远图曾是反对立叶氏女为后的臣僚中跳得最高的方面大员之一,足见他对何氏之“忠心”。然他这么做大概也有私心,因为自武宗皇帝清理宦党后,余杭织造局、明州市舶司都由地方官署理。姚远图自出仕就围着江左打转,署理织造局多年,账目并不清楚。何皇后在日,从不过问,思卿为皇贵妃后却对账目异常上心,何皇后所遗之呆账,她可不想全权继承。故而姚远图与中宫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

    姚远图虽然是何家门生,为何家“肝脑涂地”,但是何家也有让他心寒的事。比如何守之在粮饷上算计了沈江东,导致沈江东差点命丧新建,却从头到尾都没告诉他这个筹粮人。他这个筹粮人筹的粮食去哪儿了,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所以这次沈江东来余杭之前他一度提心吊胆。沈江东都成了定南藩的“长沙郡王”今上还世力保他,足见其在今上心中的分量。要是沈江东非要追究,何家连何守之都卖了,又怎么会管自己?

    好在沈江东明理,从头到尾都没怪罪过姚远图,姚远图由是对沈江东心生感激。何家自身难保,安平郡王等宗亲以前就恨不得掐死何适之,姚远图这条地头蛇的处境自然也没比沈江东好上多少。今上怀病后姚远图想的更多,比如说今上稍有不测,皇后铁腕,趁机废太子立亲子,那么他岂不是会灰飞烟灭?

    思来想去,姚远图真是不得安寝,想来找这位嘉国公爷探探帝京城的风。但是姚远图却不知道,眼前这位嘉国公知道的其实并不比自己多。见面寒暄后姚远图看见沈江东还是一幅没睡醒的落拓像十分吃惊,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嘉国公可是身体不适?”

    沈江东道:“昨日有些发烧。”

    姚远图连忙说要荐一个好大夫来,沈江东摆摆手,姚远图于是问:“嘉国公,京中……知不知道现在浙闽的境况?”

    “我给李相写过信,”沈江东道,“不过还没有回音。姚抚院,我不该留在这里,你是知道的。所以无论京中是什么想法,许多事我都不便出头。因为我越是多口,安平郡王就越是不满。你也看到了,陛下命我来督军务,余杭上上下下并没有一个兵听我的,我如今自身难保,这才说能不能保住江左,还得看诸公的。”

    沈江东说得直爽,姚远图的眉头却皱得更紧,“瞧嘉国公说得,安平郡王何尝看得上下官?只怕请郡王的中军来接管余杭庶务,郡王才能满意。”

    “这是气话了,”沈江东道,“只是郑显忠战死,江左局势岌岌可危,却不是大家内讧的时候。你我既然都无力做什么,那安平郡王想要怎样,就都交给安平郡王吧。”

    姚远图还要说什么,沈江东忽然道:“我是吃过亏的,姚抚院还不知道么?”

    沈江东说的显然是他差点命丧新建的旧事,姚远图惊悸了一下。沈江东没再说话,站起身来推开窗户,面对中庭那丛被雨水洗刷得翠绿翠绿得芭蕉树,轻轻叹了一口气。

    姚远图左思右想,还是开口道:“若放手交给安平郡王,圣心会如何?下官摸不透,这才来请教嘉国公。”

    沈江东回头道:“天威难测,我又岂敢妄加揣测陛下的意思。”

    “可安平郡王行事让人忧心,”姚远图道,“万一真出了大事,余杭这些人什么都没做,还是得为之陪葬,大家又如何能够安心?”

    沈江东笑了笑,“姚抚院,不瞒你说,我现在就很害怕,只怕等不到‘出大事’的那一天,安平郡王就已先拿我开刀了。”

    沈江东得其夫人的真传,打太极的本事再上一层楼。姚远图问了半天都没问出什么,只好悻悻告辞。

    沈江东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笑,遂步入内室,拉开抽屉,里面堆满了书信奏折的底稿,有写给程瀛洲的,有写给李元贞的,有写给范子冉的,也有呈给今上的。沈江东随手翻了翻,便将它们置于铜盆当中,晃亮了火折子,徐徐点燃。烟雾自纸堆升腾而起,逐渐模糊了沈江东的面容。

第七十七章 波谲云诡(下)

    熙宁二十一年九月,定藩逆贼一万四千余人犯浙,海寇声援,以山海为犄角。沈江东命余杭总镇出兵南下,总镇言马未肥,又言多雨,按兵不动。此次安平郡王一反常态,率军南下前大骂余杭总镇违抗军令,命其由仙霞关南下。沈江东暗自松了一口气,于是日离开余杭,移镇浙闽赣三省要冲——衢州。

    前方局势瞬息万变,思卿倍感焦躁。东宫病了二日,思卿与定安贵太妃留居东宫。思卿看完了手边的药方,转头指着一副卷轴对身边的菱蓁道:“昨儿在库房瞧见一幅字,我也不认得是谁写的,写的不错,你拿去给范阁老夫人,听说他家新盖了园子。”

    菱蓁接过一看,写得是刘秉忠的句子: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

    干荷叶,映着枯蒲,折柄难擎露。藉丝无,倩风扶。待擎无力不乘珠,难宿滩头鹭。

    根摧折,柄欹斜,翠减清香谢。恁时节,万丝绝。红鸳白鹭不能遮,憔悴损干荷叶。

    干荷叶,色无多,不奈风霜锉。贴秋波,倒枝柯。宫娃齐唱《采莲歌》,梦里繁华过。

    南高峰,北高峰,惨淡烟霞洞。宋高宗,一场空。吴山依旧酒旗风,两度江南梦。

    菱蓁小心道:“这……不大雅驯……”

    思卿随口道:“送过去就是了,什么雅驯不雅驯的?。”

    露初凑近一看,秀眉一顰,“姑娘,这不大好吧?”

    思卿问:“哪里不好?”

    露初道:“这宋高宗不好……”

    “最近不是主抚么?不是划江而治么?”思卿道,“宋高宗有什么不好的。”

    菱蓁道:“您这不是自己没事找事?”

    因今上行辕始终没有消息传回,思卿终日难眠。是日宜宁行宫言今上怀病,暂驻行宫,亦不知是今上还是随驾的兵书李元贞传回的消息。思卿打定了主意,让周贵妃北上视疾,周贵妃无可反驳,隔日启程离京。菱蓁揣测思卿对这位资历极深的周氏始终不放心,故而支开她。思卿当日也将侍从自西苑召回宁华殿,预备返回宁华殿居住。

    同日,定远将军孙平甫投案,杀孙声雀起。定藩西路军声东击西,趁英国公东去,骤然由黔北入川,川渝督抚不战而降。局势不断恶化,内阁遣人将军报飞马递至宜宁,得到的回应依然是“由驻京六部九卿斟酌议定”。午后由内阁牵头,驻京的六部九卿齐聚东宫请见。思卿与定安贵太妃相顾,都明白这一刻终究是要来了。

    “我相信三哥,”思卿道,“我相信他一定没事。”

    定安贵太妃叹了口气,“走,出去见他们。”

    中宫与颐宁宫换过礼衣,携东宫入座屏后。众人在屏前见了礼,思卿心知必须占据先机,于是首先发问道:“陛下在宜宁,情形如何?”

    定安贵太妃连忙附和道:“皇后所言极是,陛下在宜宁,情形如何,我等妇道人家也欲知晓。”

    群臣面面相觑,范子冉道:“但闻陛下微恙,其他的事,臣亦不得而知……”

    思卿道:“既然如此,想来陛下并无大碍。玉照宫周贵妃近日已启程赴宜宁侍疾,诸位还有什么疑惑,非要今日来此请见?”

    范子冉道:“回皇后殿下,叛军东西两路并进,情形危急,陛下下旨由驻京六部九卿斟酌议定,此事……”

    “此事遵旨而行就好了,”思卿道,“诸位还有什么疑虑?”

    兵部左侍郎道:“回皇后殿下,西线危机,要紧的是即刻派兵增援,可是眼下有兵无将,诸事还宜陛下定夺。”

    思卿装傻的本事登峰造极,“那你们上折子好了,怎么?通政司不发俸禄了不做事了?你们都到这里来了。”

    范子冉小心道:“上了奏折,陛下说由驻京六部九卿斟酌议定……”

    “那就议,”思卿道,“东宫就在这里,你们议定了颁旨就好,东宫并无异议,本宫与定安贵太妃也无异议。”

    底下霎时一片嘈乱,思卿与定安贵太妃对视了一眼,定安贵太妃小声道:“什么情况?三哥儿……”思卿摇了摇头。

    政乱着,底下有人张口就道:“臣举荐京卫程瀛洲程将军!”

    立刻有人驳斥,“程统领没领过前线的兵,诸事不熟,你让他如何千里驰援!”

    接着底下又是一片“苗格”之声,思卿这时候忽然道:“范阁老不如请众臣去内阁议?这儿吵吵嚷嚷的,东宫和贵太妃又抱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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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1.29再次完成修文

第七十八章 遍结兰襟(上)

    这时候忽然有尖锐的声音道:“此时危急,应该议抚!”

    又有人道:“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怯战,想议和!”

    “你不怯战,你去领兵啊。”

    接着夹杂着吵嚷声道:“请东宫、中宫示下!”

    思卿犹豫了片刻,小声对菱蓁道:“议和是吧?菱蓁,把那轴子挂到外面去。”

    菱蓁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思卿冷目以对,菱蓁却动也不动。

    底下的吵嚷声越来越高,思卿心里默念那句:南高峰,北高峰,惨淡烟霞洞。宋高宗,一场空。吴山依旧酒旗风,两度江南梦。

    定安贵太妃忍不住试探道:“议抚并不妥当。”

    一片肃杀里忽然传来一声,“内宫不得涉政——”

    之后又传来一片奇怪的笑声,刚才谁让中宫做主来着?

    思卿心道萧绎带走大学士、兵书李元贞,真是一大失误之策。内阁范子冉以下,都恨不得她与定安贵太妃来出这个头。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于是故意道:“你们继续议吧,在此处议也成。太子殿下有些发热,先请医官到后殿探脉。”说完径自请东宫与定安贵太妃退出正殿,留下满堂众臣面面相觑。

    范子冉见此叹了口气。

    思卿看着定安贵太妃忙忙碌碌地照顾东宫,敏锐地意识到此番与萧绎失去联络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但萧绎去平成督战,随后“生病”,京中开始谣传萧绎是在北境战场上受了重伤,或已“伤重不治”。

    帝京局势危如累卵,思卿心里本有一个人选可以领兵,那就是逃回京城的孙平甫,可是她无法直接提出。她回头看了看东宫,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于是对身边的雨初道:“有请何美人。”

    定安贵太妃忽然回头,“叫她来做什么?”

    外面传言何美人是得了癔症,定安贵太妃十分不放心。

    思卿道:“小娘娘,现在这个情形,何家必定不放心长哥儿。”她是继后,不是东宫的生母,想要保全自己,谈何容易。

    定安贵太妃点点头,“你忧心的也对。”

    思卿上一次布局没有引出宁寿侯,心里有点打鼓。没过多久何美人到了,见了礼,思卿道:“你来的正好,这几天烦你照顾一下长哥儿。”说完道,“小娘娘也累了,我们在这里,小娘娘先去歇息吧。”定安贵太妃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点点头。

    待定安贵太妃离开,思卿上前看了看沉睡的东宫太子,对何美人道:“你在这里住几天。”

    何美人敛眉低首,“是。”

    思卿面无表情,转身出门,顺手把门带上,对菱蓁道:“程瀛洲呢?叫他进来见我。”

    片刻后程瀛洲前来道:“殿下。”

    思卿问:“宜宁行宫有消息吗?”

    程瀛洲摇头,思卿叹了口气,“陛下究竟有没有可能在平城出事?”

    程瀛洲道:“北境是打了大胜仗,陛下才离开平城的。根据行辕消息,陛下离开平城前毫发无损。”

    思卿道:“继续加派人手找!想办法拖住贵妃,让她缓至宜宁行宫。”

    程瀛洲道:“是。陛下应该已经绕过宜宁,在回京途中,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消息。李元贞李相应该和陛下同行。”

    思卿叹了口气,“最近不可以掉以轻心,无论如何,京卫不能擅动,哪怕是我身处危地。”

    “殿下?”程瀛洲微微一惊。

    思卿见四下守卫都站得极远,回望大殿一片寂静,于是道:“我曾怀疑宁寿侯与定藩有所勾结。熙宁十三年我入京的时候,曾经被人追杀,追杀我的是岭南人。那时候有谁有杀我的动机,不言而喻。所以这次我设局,想要引出定藩藏在京城的暗哨,也想试一试宁寿侯与定藩有没有勾连。结果你看到了,宁寿侯与定藩似乎并无联络。”

    程瀛洲道:“殿下的意思是我们的人可以从宁寿府附近撤出来?”

    “不,”思卿道,“我的意思是,三哥这个时候与京里失去联络十分蹊跷,所以无论宁寿侯与定藩有没有勾连,你都要盯紧宁寿侯,还有……东宫卫。”

    “殿下!”程瀛洲大惊失色,“您的意思是有人布局,要同时谋害陛下与东宫?”

    思卿道:“我也不知道。但外有定藩,内里不能在生变,必须未雨绸缪。在宁寿府附近的人不要撤,也不要擅动。盯住东宫卫。”

    程瀛洲道:“是。”

    思卿道:“我之前说过了,此番我也许难以脱身。你要记得,如果三哥一直没有消息,即刻诏返嘉国公。”说完,思卿将一纸诏书递给程瀛洲。程瀛洲打开一看,是思卿以中宫和颐宁宫名义所拟的召回嘉国公沈江东的诏书。程瀛洲再抬头时,思卿已经走远了。

    何美人这夜留在了东宫,思卿仍然回西苑。思卿对东宫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宫中的焦点,思卿这样淡淡的,便有些闲话传开。

    思卿也不在乎,晚间登上西苑琼宇的高处,见月华如水,整个帝京城的轮廓在黑暗中晦暗不明。在她刚进宫的那个春天,她第一次随着萧绎悄悄登上琼宇高处,有种犯禁的新鲜感。那时西苑的花开得正盛,灯下晕染着一团团深浅不一的粉色光晕。她第一次闻到萧绎身上清淡的降真香香气,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终于让她感受到一丝安定。从回到帝京城的那一刻起,她从未如此心安。

    她被一步一步推着走,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萧绎说将京防托付给她,她便接过。萧绎说他离开帝京,让她看看究竟是谁隐藏在幕后搅动风云。萧绎离京后的每一天她都在期盼着他回到帝京,她不仅没有找到在幕后搅动风云的人,还发现帝京局势越发晦暗不明。

    她给萧绎写信,说她到底无计可施了,却没有得到萧绎的回音。

    思卿从琼宇下来,走过长桥来到太液池岸边,云初打着灯笼迎上来道:“可算是找到姑娘了!”

    思卿问:“宜宁行宫有消息了?”

第七十八章 遍结兰襟(中)

    云初摇头道:“不是宜宁行宫有消息了,是东宫皇太子的病忽然更重了。”

    东宫皇太子从小经常生病,大家都习以为常。谁知道过了二日东宫的病情忽然急转直下,思卿再度到东宫来,并叫来了如今太医署的医正黄远。

    黄远看了药渣,立刻对思卿道:“这药不对,被人换过。”

    殿中多有人都望向何美人,思卿心里气得发疯,何美人惊慌失措,“不是我!我没有……”

    思卿心知何美人此刻肯定怀疑是自己给东宫换了药,然后故意把何美人找来嫁祸给她。思卿此刻再管不到起火的后院,于是断然道:“此事与何美人无关。”

    何美人一脸错愕。

    思卿道:“经手药的都有什么人,查,不得走漏风声。”说完目视黄远,黄远道:“太子殿下用药不多,并无大碍。”

    思卿点点头。

    黄远下去写方子,思卿一挥手挥退了众侍从,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了思卿和何美人两人,思卿忽然转头看向一脸阴晴不定的何美人道:“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么?”

    何美人目光有些闪烁,思卿道:“这个时候我害长哥儿,实在太过明显。你没有害长哥儿的动机,我如果通过嫁祸你来害长哥儿,更是愚蠢至极。”

    何美人眉头紧蹙,思卿显然在骂布局的人愚蠢至极,她想了想还是没说话。思卿又道:“陛下不在京,这时候想让我出事的人,打着什么心思,你猜?”

    何美人忽然反应过来,“陛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思卿于是开口胡诌道:“陛下在宜宁行宫病了。”

    “病得……如何?”

    “暂时回不了京。”

    何美人忽然道:“皇后娘娘,妾是不会随意再让某些人当幌子的。”

    思卿微微松了口气,“你能想明白最好。不过他们未必是想把你当枪使,也许他们谋划了挺长时间了,恰好碰上我把你叫来东宫而已。”

    何美人心急如焚,“为什么还不能放过我?为什么?”

    思卿道:“他们只是不想放过我而已。”说完她目视何美人,“你可以赌一赌,站他们,你们都是一家人。站我,你也许并不能放心……”

    何美人道:“陛下要是知道我与他们勾结,我会不会像何宁嫔一样消失?”

    思卿心里想不知道萧绎对何美人说了什么把何美人吓成这样,口中则道:“我只能保证,陛下不会让你以何宁嫔的方式消失。”

    何美人道:“我没有家人。”说完问思卿,“皇后娘娘如果愿意把叶家人当家人,那为什么不肯松口,给叶家恩封?”

    思卿岔开话题,“我会把事情查得恰到好处。”

    何美人忽然直视思卿,“皇后是不信任周贵妃,故意把她支开,还是担心京里水太浑,所以将贵妃择出去?”

    思卿继续胡说八道:“论资历,先皇后也比不上周氏,你猜猜看,哪天天真的塌下来,陛下会保你,保我,还是保她?”

    贵妃周氏是思卿在宫中最看不透的人。作为太皇太后赏赐给今上的第一位嫔妃,她的资历远在先皇后之上。太皇太后去世时拉着萧绎的手叮嘱萧绎一定要善待她。萧绎因为太皇太后逼死仁康皇太后对太皇太后有心结,所以对贵妃周氏一向淡淡的。两人似乎太过了解对方,都在提防对方。哪怕贵妃一向端庄恭谨,萧绎仍然对她心有疑虑。

    思卿进宫后没多久,贵妃周氏还是嫔位时萧绎就不希望思卿和她过从甚密。后来思卿接手京防后慢慢把宫中事务交托给了菱蓁和贵妃,萧绎并不乐见其成。许多许多次,萧绎都提醒思卿道:“她是老敬王举荐的人。”老敬王将靖国公府推倒,萧绎一直记着这个心结。

    思卿曾笑道:“你对小九都没这么疑心。”

    萧绎也不说话。

    慢慢地思卿发现萧绎对贵妃的不满似乎与先皇后之死有关,而先皇后之死一直是宫中禁忌的话题。这宫中有多少秘密埋藏,她始终看不透。但是此番萧绎一失联,思卿还是为了自保先将贵妃远远支开。

    其实思卿心中也有疑虑,如果以后出了什么事,萧绎真的会为了太皇太后一句话保她一辈子吗?太皇太后心机深不可测,又为什么会叮嘱萧绎保全贵妃周氏?

    思卿胡思乱想,一夜没睡着。她命人去查药都经了什么人的手,查来查去得不得要领。她之前不在东宫照顾太子,太子出事之后思卿不得不暂时留在东宫。唐鹏被抓之后程瀛洲来见思卿,思卿开口第一句就是,“事有古怪,却查不出线索,我打算冷上一冷。”

    程瀛洲试探道:“殿下想试试能不能引蛇出洞?殿下打算怎么做?”

    “没想好,”思卿道,“不过引蛇出洞似乎也不是太容易,东宫人多,替死鬼太好找了。”

第七十八章 遍结兰襟(下)

    东宫被下药之后思卿严令事情不得外传,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事情还是闹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于思卿的声名有碍。定安贵太妃、思卿和何美人白天都在东宫,思卿晚上会返回西苑。这天定安贵太妃面色不佳,思卿道:“小娘娘,你回去歇歇,我们两个在这里呢。”

    何美人也劝定安贵太妃,贵太妃有了春秋,确实近来疲乏至极,于是就答应下来,先回颐宁宫去了。

    定安贵太妃才走,思卿就开始咳嗽。何美人连忙去端了菊花茶来,思卿道:“一到秋天里就咳嗽,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

    何美人道:“皇后娘娘最近太累了。”

    思卿一面喝了茶,一面正要说话,忽然茶杯落地,面色雪白,鲜血从嘴角溢出,不醒人事。

    何美人吓呆了。

    这时候菱蓁走上来,大呼请医官,又指着何美人道:“上次殿下保你,你真疯了不成,要谋害皇后娘娘?!”

    何美人惊慌失措,“我没有!我没有!”

    给太子看诊的黄远迅速入殿给思卿诊脉,面色一白,“皇后殿下这是中毒了!”

    思卿这时有些清醒过来,有气无力断断续续道:“不要……不要声张……”说完又昏了过去。

    这时候众人不得不又将定安贵太妃请了回来,定安贵太妃心急如焚道:“皇后怎么样了?”

    黄远一面揩汗一面道:“皇后殿下中的毒十分古怪,臣只能尽力而为。”

    菱蓁逼视何美人道:“是不是你?殿下喝了你倒的茶就中毒了!给东宫下毒的不会也是你吧?你想做什么?谋朝篡位吗?”

    何美人极力辩解,定安贵太妃握着思卿的手啜泣,东宫一片混乱。

    午后又有命妇宗亲前来问安,思卿昏迷前既然嘱咐了不要声张,在菱蓁吃人的目光下定安贵太妃也没有把何美人怎样,还让她继续出面向命妇宗亲答礼。

    宁寿侯夫人来东宫问安时已近黄昏,她是何宁嫔的嫂嫂,亦是先皇后的堂嫂,算是东宫的亲眷,东宫的侍从对她格外热络一些。宁寿侯夫人进来给贵太妃行礼,定安贵太妃答了礼。宁寿侯夫人又问思卿,定安贵太妃道:“皇后这几天着实太累,此刻去歇息了。”

    何美人全程陪同定安贵太妃见宁寿侯夫人,却全程毫无表情。

    宁寿侯夫人略坐后告辞,定安贵太妃和何美人也没有挽留。宁寿侯夫人觉得今日东宫气氛诡异,走的时候有点莫名其妙。她的侍女不能进宫,引她出宫的内人在她沉思时忽然不见了。宁寿侯夫人茫然抬头,却被一只手一把拽入一间空房子里。

    正当宁寿侯夫人想大呼见鬼时,何美人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并顺手给了她一巴掌。

    宁寿侯夫人捂着半边脸低呼道:“姑娘真疯了不成?”

    何美人道:“我没疯,疯的分明是你们这群东西。不对,你们都不是东西!”

    宁寿侯夫人不解其意,“姑娘这是怎么了?”

    何美人冷冷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给皇后下毒,就算你们不管我的死活,你们想被诛九族吗?!”

    宁寿侯夫人道:“我们什么时候想给皇后下毒了?”

    “别装了!”何美人恶狠狠道,“你们这群疯子,什么时候把我当人看了?”

    宁寿侯夫人道:“姑娘,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皇后中毒了?”

    何美人恨声道:“你们拿我爹威胁我,叫我给长哥儿下药,说别人肯定不相信我会害东宫,如果皇后一口咬定是我谋害东宫,那朝中定然不会放过皇后。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皇后想让我死,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既然那药不会害了长哥儿,好,为了我爹,我做!可是这一次呢,如果皇后也出事,谁还会相信皇后她之前谋害东宫呢?皇后一出事,我哪儿还有活路!你们不让我活,那就同归于尽吧!”

    宁寿侯夫人愣了,“皇后怎么会中毒呢?”

    何美人则问:“拿出解药来!”

    宁寿侯夫人忽然沉了口气,“姑娘,你说我让你害东宫,给东宫下药,你有什么证据?”

    何美人气得发疯,“你……”

    宁寿侯夫人继续道:“皇后中毒,与我无关,姑娘别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推。怎么,现在周贵妃不在京,皇后要是死了,姑娘就能上了高台盘了?姑娘可别自己个儿想好事儿,反诬赖我一口。你别忘了,你前头还有一位方慧嫔呢!”说完她大力推了何美人一把,何美人重重跌倒在地,宁寿侯夫人夺路而逃。

    何美人越是着急越是站不起身来,这时候有一只手来搀扶何美人,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只细细的走马圈金钏儿,何美人一抬头,正好与思卿对视。

第七十九章 犹宿芦花(上)

    思卿淡淡道:“你的胆子比我想得大不少,不是不想被当枪使么?”

    何美人吓得面无人色,“皇后娘娘……您怎么……”

    思卿收回手,“我没中毒,就是想试试谁才是内鬼。你这么死,替宁寿府背锅,你自己觉得值得么?”她冷冷地望着何美人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去告诉宁寿侯夫人,事情败露了,要想找人顶锅,趁早把事情的尾巴弄干净。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说完甩袖而去。

    跟着思卿的菱蓁追问思卿道:“为什么不让她指认宁寿府?”

    思卿道:“刚才你也听到了,宁寿侯夫人做事比较细致,何美人手里没证据。现在外面乱着,不能更乱了。”

    “那何美人……”

    “等这件事过去以后,让她继续在东宫,给我盯住了她。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再有下次,那她自求多福吧。”

    没过多久东宫的乳母出来顶罪,说是不小心把自己吃的安神药和东宫的药弄混了。这乳母既然是何家送进来的,最后只处置了她了事。

    事毕思卿来见魂不守舍的何美人道:“看不出来,你不声不响,就来个大动作?”

    何美人无言以对,“皇后娘娘,我……”

    思卿道:“我对你不放心,你就在东宫这间房里住着吧。什么时候外面局势安稳了,你再继续回西苑去。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

    东宫事毕,怎么看都是思卿处置得太潦草,云初悄悄议论了几次,被菱蓁制止。她知道思卿这时候不愿意与何家撕破脸,换句话说,思卿想要看何家出事,但是何家出事的缘由不能和思卿有关。

    这日建极殿大学士范子冉又来求见,思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见他,又害怕他对萧绎失踪的事情起疑,她随手翻了一幅画,上面的题跋却是“千里河山一望中,无端烟霭幕长空”思卿看了心里发慌。一旁的定安贵太妃见思卿一直不说话,于是道:“有请。”

    片刻后范子冉入殿行礼,隔着纱幕下拜。

    “不必多礼,”思卿摸清楚范子冉也有意启用孙平甫领兵,但是老狐狸就是不肯出头,总想撺掇自己出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事,范阁老请说吧。”

    范子冉快速说了一遍东线的战况,思卿道:“嘉国公既然已经移镇衢州,想来……”

    范子冉连忙道:“要紧的不是东线,是西线。陛下迟迟不能回京,李相又言语支吾,臣担心……”

    思卿道:“你担心,本宫和颐宁宫就不担心?范阁老,这个时候为何不能有话直言?”

    范子冉道:“回殿下,原定远将军孙平甫违抗将令,已败逃回京投案了。”

    思卿故意问:“他败逃不往定藩逃,万里迢迢逃回帝京,他不分东西南北么?”

    范子冉道:“回殿下,臣也觉得疑惑。只是他确实是违抗军令,如今只要一定案,很可能就要被杀……”

    思卿淡淡道:“范阁老要逼本宫直言?好,我可以直言,孙平甫是帝京现下领兵支援西线的最佳人选,他最好不要这时候死……”

    范子冉道:“殿下说的是,臣还有一个疑问。”

    思卿道:“请讲。”

    范子冉道:“臣想知道平城发生了什么,陛下是不是已经在宜宁行宫病重,不能理政?”

    思卿听了一阵烦躁,“如果是呢?”

    范子冉再拜道:“那请皇后殿下效仿章献故事。”

    范老头让思卿出来垂帘,四舍五入等于范老头大言不惭说老子实在是管不了,请您来背锅可好?思卿听生气了意欲将茶盏打碎,又恐惊动外人。举目所及虽然在东宫,但好在身边都是她的亲信。

    思卿淡淡道:“范阁老,有病去早点医治,免拖坏了神志。”

    范子冉面不改色,“皇后殿下说的是,很多事都是拖坏了的。”

    思卿冷笑道:“阁老请回去吧。”

    定安贵太妃在旁边一言不发,见范子冉走了,方道:“他还是这样的情态。”

    两人相对无言,晚上定安贵太妃去东宫,菱蓁上前道:“姑娘,陛下在平城失联的事情瞒不了多久。”

    思卿道:“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菱蓁又问:“今日范阁老什么意思?”

    思卿道:“嫌我死的不够快的意思。”

    见菱蓁迟疑,思卿道:“你还有什么话?”

    “姑娘不能像上次一样装病?”

    “不能,装病一次还能蒙混过关,两次就露馅了,得不偿失。”

    思卿说到此处忽然问:“你今天一早去武家伯父那儿了吗?最近可能要出事,你多留个心。”

    菱蓁道:“殿下指的是什么事?”

第七十九章 犹宿芦花(中)

    思卿道:“三哥未在宜宁行宫停留,很可能是因为发觉了宜宁行宫有问题。我担心有人要搞出谋害三哥、扶保幼主的把戏。果然如此,只怕第一个出事的就是我。其实我想过了,要调集京郊的驻军支援西线,最佳人选是孙平甫,奈何我现在不能提。我提了就是干涉军政,就会给他们攻讦我的口实。但是眼下的情形,再也拖延不得,所以我想要激他们先动手,他们先动手,我才好反咬一口。”

    菱蓁问:“他们会动手吗?如果他们并无此意呢?”

    思卿道:“宁寿侯如果真的心无二志,为什么要联络何适之前留下的线人?为什么要给东宫下药嫁祸于我?”

    菱蓁道:“可是前番唐指挥出事,也没找到宁寿侯和定藩有联络的证据。”

    思卿道:“也许宁寿府没有里通定藩,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宁寿府没有置我于死地之心。”思卿叹了口气,“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写信给玄宾姊,让她暂缓回京,既然正好不在京,这次就别搅和进来。”

    一连几日思卿都睡不安稳,只要睡不安稳,晚上必然多梦。梦一个接续着一个,天明醒来浑身乏困。这天夜里思卿睡得不安稳,在梦中梦见萧绎给她写信,信传回帝京,她正在宁华殿湛云楼上远眺。菱蓁把信件送到她得手上,她阅读一遍,拿着信疯了一样带了几个人赶往平城。

    途中秋风大作,天色晦暗,还下起了大雨。

    她绝望地在雨中寻路,终于按照信中的地址找到了城外一处瓦舍。雨那样大,水顺着蓑衣湿透了她的外衫。一道寒光突然劈面而至,她下意识抽出短剑格挡,迅速变招反击。但对方比她更快,她心神不稳,小臂瞬间被刺出一道血痕。这时她身边的侍从反应过来惊呼,她和对方同时停手,这才看清对方是孙承赋。

    孙承赋的脸色雪白,连忙伏拜请罪,思卿却作了嘘声,示意他不要张扬。一行人来到院中,思卿拿手帕包起伤口,进到内室,见萧绎正卧在榻上,看到思卿满目震惊:“你怎么来了?”

    思卿连忙替他扶脉,“三哥,你怎么受伤了?”

    萧绎急切,“你来做什么?京里需要你!”

    思卿坚持问:“为什么受伤?”

    萧绎虚弱地咳嗽起来,思卿几欲泣下,萧绎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也受伤了?”

    孙承赋连忙下拜,思卿勉强笑道:“我没事。”

    萧绎叹了口气,握紧她的手,“长哥儿就交给你了,你快回京去吧,不能再生乱了。”

    思卿又是流泪,又是笑,轻声在萧绎耳边问:“你就不怕我抢你家的江山?”

    萧绎周身僵硬,面容更是僵住,思卿和婉道:“怕,就快点好起来。”

    这噩梦让思卿夜半惊醒,她担心宁寿府又有异动,或者打起扶保幼主的算盘,愈发觉得惴惴不安。虽然她早已暗中掌控京畿庶卫,但是她深知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够调动禁军和京畿的驻军,否则无论如何都洗脱不了一个预政的罪名。她也知道所谓“予将取之必先予之”,所以只能对宁寿府的行径不闻不问。

    思卿这一项不到南内清溪苑去,总是住在西苑琼宇。她还是皇贵妃的时候最爱住在清溪苑。因为清溪苑在帝京城一隅,远离宫城,所以在清溪苑防务上她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连清溪苑的宫人内侍都是菱蓁精心挑选的亲信。而西苑临近禁中,看起来防线稠密,实际上外紧内松。思卿白天在东宫,晚上去西苑,菱蓁很担心思卿的安全,于是劝思卿回宁华殿居住,思卿只是不答应。

    是日今上在宜宁病重的消息传回帝京,满城风雨。每天都有许多亲贵女眷进来请安,试探思卿的口风,思卿见招拆招,然流言肆虐,紧接着天降大雨,城西地势低洼的地方开始积水,帝京城人心惶惶,庙宇里涌入了许许多多祈福的民众。

    这天大雨如注,菱蓁奉命去东宫探视,返回西苑时神色慌张,思卿道:“你看你急什么?快去换换衣服,当心生病。”

    菱蓁急不可耐,挥退侍女,上前对思卿耳语道:“何美人急急忙忙地告诉我说,东宫卫这几天不大对劲。宁寿侯夫人通过内侍给她传话儿,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叫她别慌张,护好长哥儿即可……”

    思卿淡淡道:“我知道了,何守之最近也没什么异动,真是不争气。”

    菱蓁道:“姑娘就不着急吗?”

    思卿道:“急也没用,宁寿侯要做大事,他一个兵都没有,东宫卫才有几个人?他要做大事,要么掌握京卫,要么铤而走险弄死我,要么栽赃我通过群臣逼迫我向我施压,他有没什么动静,我急什么?”

    菱蓁问:“那要是他要是打京卫的主意呢?”

    思卿意味深长地望了菱蓁一眼,“他应该没有这个本事。”

    隔天晚上思卿穿了一件半旧的出炉银纱衫,白绢裙子,把头发挽起来往外走,正好撞上匆匆忙忙往里面来的菱蓁。

    菱蓁看了一眼思卿的打扮,气的发昏,“姑娘,都什么时候了?你都在想些什么?”

    思卿道:“放心,天还塌不下来。定藩还打过江呢,怕什么?”

    菱蓁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思卿道:“这个比喻好像不太恰当?”

    “您打扮成这样,去哪儿啊?”

    “出去逛逛。”

    “出去……去哪儿逛逛啊?”

    “随便逛逛,”思卿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有什么事?”

    菱蓁道:“前面进刺客了!您没听见前面乱哄哄的?”

    思卿笑道:“这才黑天,刺客点卯不大上心哦。从我回京,遇到三四次刺客了,帝京地刺客多如牛毛,有什么可怕的?”说完仍然往外走。

    菱蓁问:“您上哪儿啊?”

    思卿道:“无聊,去我兄长那里走走。”

    菱蓁道:“前面抓刺客呢,您从前面出不去。”

    思卿道:“抓刺客,我又不是刺客,害怕什么?”说完还是折回殿里,又从大殿西门出去,菱蓁一路跟着,思卿回头道:“你别跟着了,前面配殿底下有密道出西苑。”

    菱蓁道:“什么?!”

    思卿道:“方便我出去逛逛,你没听过紫宫有道通香巢,红粉多情恋……这个比喻好像也不恰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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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141/ 第一时间欣赏千秋谋世最新章节! 作者:予望之所写的《千秋谋世》为转载作品,千秋谋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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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谋世介绍:
相府弃女一梦醒来竟然摇身一变成为当朝皇后,旁人都在感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等好事,皇后殿下却盈盈一笑:“陛下,我来,是来抢你家江山的。”
———
她本是相府弃女,在重重算计下被迫入宫,却逆风翻盘成为国朝最有权势的中宫皇后。
她以为她得到了最尊崇的地位,最美好的爱情,她以为自己长袖善舞谋算无遗,事实上在大局大势面前她不过是一枚被围追堵截踢出棋局的棋子。
纵览红颜兴衰史,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掀翻棋盘,由她制定规则,让一切从头开始。
———
熙宁十三年季秋,帝京城郊初遇今上。
秋空一碧无今古,澄澈天开万里晴。
那时她未曾想到,这如画江山将归于她的笔端。千秋谋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千秋谋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千秋谋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