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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全文阅读

作者:号西风     最终诊断txt下载     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如果心脏是间屋子(求收藏求推荐)

    这通话一说,周围空气顿时凝固了几秒。

    大汉自己没觉得尴尬,但记忆中似乎不记得有人这么夸过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话了。

    而他一旁的老婆更是没能忍住,侧过身捂着嘴偷偷乐了起来。

    大汉思索了半天,觉得话题不该放在自己的聪明程度上,就转而说起了刚才的检查。

    “我其实挺讲道理的,这检查一个接一个又费时间又费钱,实在吃不消啊。”他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医院有大问题啊,得改改了。”

    又是个想指挥内行的外行。

    祁镜脸皮微微抽了抽,强压住了那撮火苗:不能搞砸,我才刚来急诊,绝对不能搞砸......

    其实这种时候,调解员需要慢慢去接触病人和家属,尝试说服他们。而最好的接触方式就是聊天,聊爱好、聊工作、聊任何他们熟悉的东西,从而得到信任。

    “大叔,你干啥工作的?”

    “我带装修队的,这几年光景不错,赚了点小钱,可也不能这么往死里黑啊。我的钱也是一点点赚来的,又不偷不抢。”

    “做装修的?”祁镜稍稍想了想,没一会儿就理好了思路,“我来说给你听。”

    “小兄弟你说,我听着。”

    “大哥你这么想啊,如果你装修完了,客户和你说屋子有问题,你怎么办?”

    “那得看哪里出问题了。”

    “你得开口去问,对吧?”

    “那必须的。”

    “可是客户说不清楚,再怎么问也说不清楚。就说屋子不行,有问题,这时候你是不是得上门自己去找?”

    “哪有这样的糟心货?”大汉眼睛眨巴了几下,冷不丁问道,“尾款付没付?”

    “自然是没付。”

    “那必须得找。”

    “我打个比方啊,你的心脏就好比是这间屋子,你就是这客户。你和我们秦老师,也就是被你骂的那位医生说你难受。你自己又说不清楚哪儿出了问题,那她是不是得上门慢慢查?”

    大汉脑子确实有些不好使,想半天也没转过弯来。

    祁镜换了种说法:“意思就是,你要和他说你血管堵了,他直接就拉你做造影了。可问题你只知道胸闷气促,其他说不清楚,他只能自己慢慢查吧?”

    “可我愣是弄不明白,心彩超、心电图还有这个造影到底是干吗的啊,是不是得和我说明白了啊。”大汉不依不饶,“搞装修还得弄合同呢,身体查这儿查那儿也不能马虎啊。”

    祁镜仰头对着天花板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多管闲事,就这么解释得解释到猴年马月去啊。

    万一再来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没完了。

    但,该讲还得讲啊。要是上班第一天就出事儿,家里那两位还不得气得跳脚。

    医患关系难搞定原因很多,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因为双方之间的知识层面没有交集,从而导致相互之间没有共通语言。

    往往是医生在一边说得头头是道,把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结果另一边的病人根本听不懂。这要是治疗结果没问题,那自然不会出现问题。

    可一旦结果有了问题,身体是病人自己的,他们绝对会揪着不放。

    以前患者心态很平,也很认命,觉得自己不懂没关系,跟着医生的步调走就是了。

    可现在很多人事业成功了,社会地位上升了,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们在对商业的理解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后,就会把医生划分到服务性行业里。我给钱,你给服务,要是让我不舒服那就是你服务出了问题,那就得投诉。

    当然其中还涉及到许多其他方面,包括制度不完善、医院过度纵容等等。

    问题很多,但却不是医生能轻易改变的。

    医生唯一能靠自身改变的,效果也能立竿见影的,就只有制造出互相之间的知识面交集。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题,只要医生有心,都能在两个不对等的知识层面间架设起一座桥梁。

    只可惜三甲医院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了,要照顾科研论文,还要管临床的诊断治疗,再动脑子研究这种事儿就会显得有心无力。

    只能说祁镜是个异类。

    他从来不搞科研,满脑子临床实践,又干过行政的纠纷调解。三个心脏的检查方法进了他的嘴里,竟然愣是和装修结合在了一起。

    比方还是那个比方,如果心脏是间屋子。

    那心彩超就是在看屋子的大小,检查墙壁是否光洁,有没有漏水,地板铺得好不好,房门窗户关不关得牢。而心电图是在看内在的电路走向,有没有联通,有没有短路和漏电。

    最后的造影看的是水管煤气管。

    管子都是铁皮包着的,里面锈成什么样、堵没堵心电图和心脏彩超根本看不见,只能做造影。

    “所以说秦老师检查下来,觉得你这间屋子墙壁不错,粉刷得可以,门窗也挺牢,电路肯定没问题,现在就剩管道了。”

    祁镜说得十分语重心长,就好像在劝诫一位迷途的羔羊,然而......

    “可我觉得水管没问题啊。”

    TMD......

    三个脏字其实已经跳进了祁镜的嘴巴里,按以前他的火爆脾气,早掀开两片嘴唇,喷他一脸开怼了。

    爱查不查!

    但现在祁镜还有更重要的目标,得忍,一定得忍住。

    而且要怼得趁早,现在才闹腾,那自己之前说的都成了废话。

    他忽然抬起手,指了指那边准备送进造影室的何文远:“哥,那就是个堵了好几根水管的家伙,一直和他说要修,就是不听。想着还能用就准备多凑活几年,结果......”

    大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病人周围簇拥着好几位医生。透过人缝,能依稀看见何文远蜷缩着身子靠右睡着,一动不动。

    那只精瘦的右手像涂了胶水一样搭在左侧胸口,看上去很不舒服。他就这么躺在担架车上,任由那些白大褂摆弄着担架车,甚至对自己将会被送去哪儿也不闻不问。

    其实是何文远被弄怕了,为了防止第二个祁镜蹦跶出来冷不丁按他一下,他只能这么挡着。

    大汉看那景象,着实被吓得不轻:“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祁镜似乎被说到了痛处,连连摇头。

    “没救了?”

    大汉还想着多问些情况以供自己参考,但眼前的祁镜除了摇头和叹气外什么都不说。

    显然一个仁心仁术的医生,见到病人慢慢失去生命,而自己又什么都做不到时,内心深处是多么煎熬。要是再这么追问,无异于揭别人的疮疤,实在不合适。

    汉子身边的妻子全看在眼里,见时机成熟,在他耳边劝说了两句。

    好说歹说,总算把他给说动了。

    祁镜好人做到底,给自己提前下了班,然后带着大汉一起去了造影室。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目的,何文远体格检查他可以不做,心电图和心肌酶报告也可以不看,可他的冠脉造影绝不能错过。

    那位壮汉刚来门前递完申请单,转身一看祁镜人早就已经不在那儿了。

14.造影(求收藏求推荐)

    刘云祥是心内的副主任,今天齐瑞有科研任务,科里其他几位副高又出去开会了,科里只剩他一位,所以就由他来总揽全局。

    由于晚上女儿要开家长会,他也早就说好会去,看科里没什么大事,三点不到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没曾想,手下的主力干将王成栋这时给他来了个电话:53岁男性,胸痛三小时,原因待查。

    他问了几个关键指标,相比疼痛的程度,心电图st段抬高不明显,心肌酶谱也不是特别夸张,确实有商讨的余地。

    最关键的是,病人一般状况非常好。

    来的时候体温、心率、呼吸、血象都是正常的,唯一一个偏高的血压在接诊的一刻钟内,就因为一片最普通的降压药解决了。

    现在困扰所有人的,就只有左侧胸口的持续性锐痛。

    鉴别诊断的检查指标又都排除了其他区域的疾病,一切都指向了心脏。

    怪,实在是怪。

    看还有时间,刘云祥没办法,只能拉着一帮年轻人去造影室看个究竟。

    何文远开了绿色通道,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旁边正准备动手的就是刚打电话的心内主治王成栋,算是科里的业务骨干,技术经验都很足。

    隔着巨大的玻璃幕板,里间的观看室里挤满了人。他们都是心内的医生,将来都要轮换着做介入,来这里都是为了学习。

    当然纪清作为首诊大夫也在其中。

    “来晚了,还没开始吧?”

    祁镜虽然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可那只限于没有“利益”往来的情况下。

    一旦涉及到了关键病例,他嘴上就没了把门。

    病人现在最重要的检查就是造影,所以他一来到这儿就带上几句话想套套近乎。但当初他是位人人见了都要佩服几分的诊断大师,可现在只是个刚毕了业的小医生而已。

    几位医生一看是个新面孔,纷纷问道:“你哪位?哪个科室的?”

    “我姓祁,急诊的。”

    祁镜透过大片玻璃往里瞅了眼,好在造影还没打,才刚开始穿刺,总算是赶上了。

    “姓祁?”

    这些人在脑海里把院里的医生用筛子过了一遍又一遍,这家医院好像除了院长姓祁以外,没人再姓祁了。

    这时纪清才开口补上了一句:“他是祁院长的儿子,叫祁镜。”

    本来要是个不知哪儿窜过来的小医生,赶走就完了。反正不是一个科室的,造影室这种重地也不能随便进来。

    可现在对方头上被加了个名头,身份一下被拔高了很多。

    众人纷纷联想到了那位在医科大学出了名的小祖宗,赶走是不可能赶走的,别捣乱就行。

    “我就是来学习学习。”

    经他这么一说,这些医生也就释怀了。那么爱学习那就学吧,爱怎么学怎么学。

    祁镜说完拉了把椅子坐在纪清身边。

    纪清虽然是首诊医生,但人不属于心内科,被那些医生挤在了身后,离屏幕非常远。他倒也无所谓,本来就对介入手术没什么兴趣,至于读片可以等报告和截图出来以后再慢慢看。

    “怎么,你还觉得是心梗?”

    纪清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心肌酶近2000,同工酶也很高,我觉得九成是了。”

    “没q波和t波改变。”

    “很多心肌缺血都这样。”

    “沈兴给你传话了吗?”

    “传了。”纪清侧过脸看了他两眼,“他惹你了?”

    “那倒没有,就是有点死读书,需要慢慢教。”说着说着祁镜又把话头引回到了何文远的身上,“你给的阿司匹林和氯吡格雷有效吗?”

    纪清摇摇头,然后澄清道:“那是王成栋给的,和我没关系。”

    “呵,我就说呢......”

    “怎么了?”

    “这家伙手上够灵活,介入是个好手,可诊断治疗嘛也就那样。”

    纪清一脸不信,对方好歹在心内干了好几年主治,看过的病人数都数不过来,怎么也得比普通住院医生强吧。

    但看他那认真样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现在再去讨论是不是心梗也没什么大意义了,一切都会在造影之后揭晓。

    这时墙角的喇叭里传来了王成栋的声音:“麻醉穿刺都完成了,开始吗?”

    “老王,开始吧。”

    听他下了令,王成栋双手齐动,开工。

    顺着桡动脉的开口,他穿进一根细长的导管,之后从中刺入导丝。导丝一直延伸至锁骨下动脉,然后放入导管固定。之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先走导丝前进,然后导管紧随其后进行固定。

    病人运气不错,王成栋状态很好,双手火热,一次就进入了窦底:“进入左冠了,小张准备测压。”

    他对面是住院医生,两人是师兄弟关系,心内的第二批介入骨干,所以配合得相当不错。

    “一切正常。”

    王成栋抽出了导丝,连接上了三联三通管。到此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不一会儿里间的屏幕上就显现出了造影图像。刘云祥和众位青年医生围站在旁,随着造影剂灌入,一个个惊呼此起彼伏。

    “刘老师你看,是狭窄,应该是心梗了。”

    虽然发现了狭窄,但是影像上显示的情况急转直下,大大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是啊......唉?等等,又有一个狭窄。”

    “两处!”

    “不对,这不对啊,第二对角支怎么连着堵了两处?”

    “出来了,第三处狭窄,第四处......”

    “这病人太怪了,血管竟然堵了五处!”

    刘云祥连忙抬头看了看手术间里的心电监护,心率血压都还好,病人躺在一边也似乎没什么太多不适。

    太诡异了!

    何文远的血管经过造影剂的注入,在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冠脉外观。

    几根冠状动脉本身口径和流量是正常的,可血管行至中段突然出现异常锐角,就像一根橡胶皮管被人用手术线打了个死结一样。这虽然也算在了冠脉狭窄的范畴,但却和平时的心梗不同。

    普通心梗病人的冠脉狭窄会有一整个节段,应该就和生锈的水管一样,要锈就是大片管腔,哪儿有锈出一块薄薄的横截面的。

    而且如果有多处狭窄,狭窄节段的长短也会有所不同,从来不会出现点状分布的情况。

    更何况,还出现了一支双堵。头尾都有狭窄,血流却还能勉强通过,就算是有三十年临床经验的刘云祥看到这一幕也没能明白过来。

15.血管外因素(求收藏求推荐)

    “不会是造影剂造成的血管痉挛吧?”刘云祥对着麦克风说道,“老王,给个药看看。”

    王成栋点点头,向导管里注入了不少硝酸甘油。如果是普通心梗,大量硝酸甘油注入这些血管肯定会有反应,至少也应该扩开一些。

    但这一次,药物进入后五处狭窄依然如故,血管没有丝毫反应。

    “纪清,病人的心脏原来没问题吧?”

    “没有,一直挺好的。”

    王成栋是介入骨干,看到屏幕上这种情况也摸不着头脑。他给药后,按常规问向病人:“感觉怎么样?胸痛好些了吗?”

    何文远摇摇头。

    “小张,再拉段心电图看看。”

    只听见滴的一声,心电图开始走纸。

    “st段还是抬高。”张炳比对了刚入院时做的心电图,说道,“比之前还要再高些。”

    刘云祥不再犹豫,到底这些狭窄是什么情况靠猜是猜不出来了,只能直接上手去试。

    “老王,别等了,上支架吧。”

    王成栋侧过身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开始作业:“我做两处最明显的,第二对角支和第二钝缘支,狭窄都过了75%,有支架指征。”

    他手点出了两处狭窄,刘云祥看后点点头:“行,你看着办。”

    王成栋手速很快,不一会儿一个支架就被送进了狭窄处。撑开虽然不完整,但也算扩开了血管。接着便是第二个,同样扩开不完全,可对比之前的狭窄已经算成功了。

    “再拉段心电图,比对下。”

    按理说病人的梗塞程度不算重,血管疏通后再灌注能立刻恢复心肌活力。可结果却让在场所有医生都非常震惊,心电图的ST段依然抬高,根本没有降下的趋势。

    “刘老师,这什么情况?”

    刘云祥也是拿不准,他虽然不动手做造影,眼睛却是看了许多病例,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要不call齐主任来吧?”

    “我们这么多人都搞不定一个心梗,我觉得他老人家会生气的。”

    “但总比让病人这样干等着强吧。”

    “给老齐打电话,让他来。”

    一位住院得到了刘云祥的允许,拿起电话准备打进心内科,把那位还在研究课题的大主任给请过来。

    “喂,请问转哪里?”

    “2107,心内科。”

    “嘟嘟嘟......”

    “喂?”

    “什么情况?”

    住院刚说转拨的内线号码,电话那头就出现了盲音。在场所有人都看向电话座机,只见祁镜正站在桌边,一手按断了电话:“我就说齐叔最近怎么老了,原来都是被你们给气的。”

    这一句话把全里间的医生都给得罪了。

    但谁让他是祁森的儿子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有嚣张的资本,而且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一个心梗病人竟然要科室大主任来会诊,传出去那还得了,恐怕丹城第一心内科的牌子都要被他们砸了。

    祁镜其实人不错,至少还会点拨,也肯教。

    他之前见五处狭窄其实心里也在纳闷,但接着何文远那坚挺的心电图st段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原来在场所有人都找错了疾病部位,原因根本不在血管内部。

    见这些人死盯着屏幕看了老半天没任何进展,他问道:“血管狭窄就一定是血管问题?”

    这时也不知是哪位初生牛犊的住院开口反咬了一句:“切,难道不是吗?”

    祁镜大叹一口气,分开人群,来到那位回嘴的住院身边,又重复问了一句:“你确定血管狭窄就一定是血管问题?”

    “肯定啊,不然呢?”

    面对同一个问题反复强调仍然死性不改不肯进一步思考的人,祁镜觉得没有交流下去的必要。他抬手就在那人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用了不小的力气。

    “啊哟!”

    “疼吗?”

    “你......你这什么意思?”

    “按你刚才的逻辑,你肩膀疼就一定是你肩膀内部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

    “好了好了。”刘云祥似乎听出了祁镜话里的重点,这时站出来把两人分开,然后开始打起了圆场,“小祁也只是想告诉你原因而已,两个人都消消气。”

    “是啊算了算了,病人还躺在手术台上呢。”

    刘云祥显然更倾向祁镜,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就算搞清楚了里面的重点,也没法完全解释那五处狭窄的原因。

    他把祁镜拉到了屏幕前,笑着问道:“小祁,你倒是说说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总不能让何文远就这么干躺着吧?”

    祁镜转身来到屏幕前,手指沿着五处狭窄画了个椭圆:“你们就不觉得这几个狭窄的位置很蹊跷吗?”

    “蹊跷?哪里蹊跷了?”

    这时纪清手脚利索,正好替上了那个被拍了一巴掌的住院的站位,已经悄悄挤进了人群。在看了他的手势后,马上说道:“确实有问题。”

    祁镜见其他人还没发现关键所在,就埋头翻起了办公台旁的抽屉,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支记号笔。

    拔开笔帽,笔锋落在屏幕上的那五个狭窄处。点出五处黑点后,他用一个圆弧形将它们连接在了一起:“看出来了吗?这要是再看不出来,你们就不要做医生了。”

    纪清跟上了他的思路,把眼前笔筒里的原子笔全部倒了出来,按不同角度码放在桌面上。

    最后他再用口袋里的小本子盖在了上面。

    情况在他们两人手中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原子笔就是冠脉血管,被本子边缘压迫后留下的痕迹就是那五处狭窄。何文远血管狭窄的问题根本就不在血管管腔里,而在血管之外。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第二对角支会有前后两处狭窄。

    因为这根血管正好穿过了那片压迫地带。

    “难道心脏里出现赘生物,被附着点牵拉造成的?不可能吧!”

    “确实很难想象,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赘生物,看面积都快覆盖整个左心室了。”

    “我们在这里再讨论也没什么意义。”祁镜从刘云祥手里拿过话筒,对手术室内说道,“王老师,听得见吗?”

    王成栋背对着玻璃窗,由于双手要捏着管子没法转身,也看不见是谁在说话:“谁啊?谁在叫我?”

    “听得见就行了。”祁镜没做自我介绍,直接切入主题,“请给左心室做个造影。”

16.到嘴的肉(求收藏求推荐)

    “左心室?那么明显的心梗,做左心室干嘛?”王成栋不再里间,没看到祁镜画的椭圆,所以很难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云祥见状凑了过来,说道:“做吧老王,那五个狭窄中间的区域正好是左心室。”

    王成栋听出了他的意思,应该是怀疑心室本身有问题,所以赶快改变导管走向,将造影剂注入了心室内。

    “左室心尖的运动有些奇怪。”

    “对,很慢。”

    “侧壁也是,看来确实受到了什么外力的影响。”

    “可是一个心脏,外面就是心包,能有什么外力可以造成这种情况?”

    “所以我们要排查,我怀疑心包炎。”

    “可是没体温,血常规也挺正常。”

    “旁边肺叶的肿瘤呢?”

    “压迫心包,再压迫心脏?这得大到什么程度才行啊。”

    “是啊,要真有那么大的占位,病人早就有呼吸系统的症状了,他可是跑马拉松的。”

    “但我觉得还是有排除的必要。”

    ......

    这个病例的特殊性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里间五六位医生开始对病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也就只有祁镜知道,现在瞎猜是没有用的,一切还得继续找证据才行。

    他通过话筒传递出了自己的谢意:“王老师,辛苦了。”

    “结束了?”

    “嗯,收工吧。”祁镜冷不丁还补上了一句,“对了,王老师,你手术服里的裤子掉了,走的时候当心些,别摔跤。”

    “裤子?”

    王成栋脚上动了两步,这才注意到那条已经掉在地上的裤子。他刚才专心于造影和屏幕,腰间的绳带松了也没注意到。

    “小张给我提一下吧。”

    “我还有病程录没写,拜拜。”搭档忍着笑,快速脱掉了手术服和手套,踢开大门转身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王成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下,没想到他走得如此决然。

    “谁进来帮我提一下?”

    “不行,太羞耻了。”

    “羞耻个P啊,我里面穿了的!”

    “注意用词,我们美丽动人的邱医生还在这儿呢。”

    “那......那怎么办?我还要回抽造影剂,撤导管呢,总不能让我就这么干站着吧。”

    “楼上夜查房开始了,我们马上就走,给你一个封闭的自由空间。”

    “是啊,没穿也没人看你。”

    “我靠!”

    王成栋1米9的个头,是个220斤的大胖子。

    尤其在生完儿子后更是放飞自我,不仅揽下大半介入工作,同时开始胡吃海喝。介入室所有大号的手术服裤子都因为他的关系,皮筋松弛。

    其他人时常都会遇到这种问题,叫苦不迭,没想到现在他自己也栽了跟头。

    相比其他人,刘云祥显得更为激动,从医那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例。他特地亲自给齐瑞送去了一个电话:“老齐,这个病例太厉害了,你一定要来看看。”

    “怎么了?”齐瑞久经风浪,显得颇为平静。

    “持续胸痛入院,病人身体情况不差,心电图st段小幅抬高,心肌酶造影前是1800,你猜结果怎么着?”

    “猜?你让我猜?”齐瑞皱着眉头,耐下性子说道,“身体情况还好,那基本就是个心梗吧。”

    “刚做了造影,你猜。”

    齐瑞满脑门子黑线,这2货又来了,碰到好玩的就开始犯2,老是让人猜。刘云祥要不是齐瑞的同门师弟,他也不至于那么好脾气。

    “说吧,我没时间和你绕弯子。”

    “血管上有五处狭窄啊,足足五处啊。”

    听到有五处,齐瑞脸色刷地变了,马上问道:“病人怎么样?”

    “好得很,生命体征一切正常,血管流量只是有些变缓罢了。老王也上了支架,但你猜......”

    猜你妹的猜!

    “快说!”

    “啊呀,没法说了,你还是亲自来看看吧。”刘云祥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一脸兴奋的样子,“病人在急诊,你收不收?”

    “收!当然收!”

    “纪清还留在急诊等着向你汇报呢。”刘云祥笑着说道,“我和我家娟娟说好的,晚上要去开家长会,所以先走一步了。”

    “好了去吧。”

    “对了。”刘云祥忽然想到个人,“你肯定猜不到还有个人在那里。”

    “谁?”

    “你猜。”

    齐瑞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要是再和这家伙纠缠下去肯定要被活活气死。

    他简单收拾完东西,一路小跑跑向急诊。

    介入技术进入华国也就几年光景,就算人口众多,其实心梗病例的绝对数依然很难和米国相提并论。所以论心梗介入的经验,齐瑞也只有比那几位副高强上些的程度。

    这一路上,他也设想了好几个情况,但刚才刘云祥只是一句“病人情况一切都好”,就把它们全部推翻了。

    在他的记忆里,只要冠脉有了狭窄,那妥妥的就会有大量其他症状出现。那可是整整五处狭窄啊,这样危急的病人做完造影怎么可能还好好的,怕是早就出现各种恶性心律失常了吧。

    就算刘云祥说病人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他也认了。

    毕竟去年就有一个通宵麻将的病例,来时全导联st段大幅度抬高。心电图造型就是大旗飘扬,堪称经典,至今齐瑞还心有余悸。

    病人是他亲自做的造影,亲自做的胸外按压,亲自拔的心电导联,亲自报的死亡时间。

    齐瑞风风火火地来到急诊,看了看门口精神还不错的病人,就跑进了门,喊道:“纪清,纪清!”

    “齐老师。”

    “快把病历拿给我!”

    纪清早就准备好了病史记录、治疗过程和造影时的各种截图和报告,然后把它们有层次地放在一起,一股脑推到了齐瑞的面前:

    “胸痛入院,来时只是血压有点高,没其他症状。上了硝酸甘油、吗啡、阿司匹林和氯吡格雷,现在一切情况都还可以。”

    他把所有情况复述了一遍,包括之后心电图的改变,造影室五个狭窄和之后祁镜说出的那片压迹。

    “你说谁?”

    “祁镜。”纪清指了指隔壁急诊室,说道,“祁院长的儿子,刚来急诊报道。”

    “怎么又是这小子!”

17.肉飞了(求收藏求推荐)

    齐瑞之前还把祁镜归到了妇产科,本想着他来内急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内科临床知识而已。但是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看出这片压迹。

    观点新颖,就算换成是他,也会因为惯性思维,很难在那种情况下做出同样的反应。

    “齐老师,你刚才说又?”

    “呵呵......”

    早上镜像综合征的鉴别诊断让齐瑞印象深刻,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说出来实在有些丢人。齐瑞笑了笑摆摆手,算是把这件事儿给糊弄了过去:“算了,没事儿,他人在哪儿?”

    “应该在换衣服吧,他已经下班了。”

    “让他过来,我想听听他接下来的意见。”齐瑞又拿起了报告细细看了起来,脑海里已经有了诊断方向,同时进一步的检查计划和流程也初具雏形。

    “额,这个么......”

    纪清惊讶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您心里已经盘算好要收下这个病人,来了之后肯定会问他意见。他觉得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你会第一时间带病人去查心彩超,排除心室腔内的情况。”

    听着自己的计划一个字一个字从别人的嘴巴里蹦出来,齐瑞还在看心电图纸的视线渐渐停了下来。

    他侧过身看向纪清,问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纪清撇着嘴不知该如何形容,之后又继续说道:“之前是他的猜测,他说如果自己猜错了那就算了。可如果猜对了,他希望提个建议。”

    “臭小子,卖什么关子,快说!”

    “他希望在做心彩超之前再做一次心电图。”

    “还要做心电图?”

    “他说这次心电图做完,你就可以回科室早早下班。”

    齐瑞眉头一紧:“什么意思?”

    “他说这病人99%不归你管。”纪清顿了顿,轻咳了两声,尴尬地笑着说道,“就算留下来恐怕也是看别人吃肉,连喝汤的份都没有。”

    齐瑞眉头越锁越紧,感觉这小子好像已经看透了结局,正在终点线上等着所有人。

    他看着面前好几张心电图纸,实在想不出这时候还查心电图有什么意义?最多再看到一些抬得更高的st段而已,连病理性q波都没有,完全就是在浪费纸啊。

    还说心电图能告诉我病人不归我管,心脏的问题不归我管归谁管?

    思维太跳脱,怎么有点跟不上啊。

    这会儿祁镜已经换了一身便服,匆匆走进诊疗室。见齐瑞来了,连忙打了招呼:“齐老师你来收病人了?”

    齐瑞放下病历,又复勘了手里那一叠心电图,希望能找到祁镜做心电图的目的:“臭小子,你说要复查心电图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出现了其他症状?”

    祁镜不禁暗自点头。

    主任就是主任,比起刚来医院一年的纪清强太多。自己只是透漏出一些信息,齐瑞已经想到了重点。

    “算有吧。”

    祁镜告知了之前查体时发现的问题,病人左侧卧位会大大加重胸痛的情况,而且还有普通心梗所没有的压痛。

    之前他还有些不明白,不敢轻易下判断,准备先看造影的情况然后再做进一步打算。现在造影结束,结合这个情况,祁镜觉得问题出在心腔内的几率非常低。

    心脏是个具有结实肌肉的空腔脏器,只有持续性的心外压力才会产生这种情况。

    “你意思是胸腔占位?”

    “这当然不可能,想压迫心包进而再压迫冠脉......”祁镜笑着摇摇头,“先检查吧,检查完看结果。”

    纪清还有些不明白,但齐瑞已经跟上了他的思路:“你意思是变换着身体卧位做心电图?”

    “对,就看左右卧位的st段会如何改变。”

    “很有想法。”齐瑞似乎回到了当初学习诊断的年轻时代,莫名兴奋了起来,“这种怪事我可从没干过,但有尝试的必要。”

    “如果真的和我想的一样,那......”

    “我知道,心脏之外的东西确实不归我管,给我我也治不了。”齐瑞想到了自己的一位死对头,“如果真的有问题,我来给胸外的熊主任打电话。”

    何文远自然是不喜欢左侧卧位的,那种犹如刀割一样的疼痛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三个人好说歹说,在齐瑞头上按了各种头衔,又是老专家又是诊断高手的,吹得好像他才是院长似的,病人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一通左侧卧位的心电图拉完,何文远疼得直打哆嗦,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冷汗。

    当然他的付出没有白费,结果已经明确了。

    左侧卧位相比平卧位,st段抬高尤为明显,就和急性心梗时的加重期一模一样。这种大旗飘扬的波形,任何一个学过诊断的医学生都能立刻辨别出来。

    之后三人又顺便拉了一段右侧卧位的心电图。这次st段彻底降了下来,比起平卧位还要再低一些。

    一切证据指向了心脏之外。

    按祁镜的思路,在心脏和心包膜之间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一定有一个椭圆形的器质性改变压迫到了心肌和之上的冠状动脉。

    齐瑞亲自拨通了胸外的主任办公室电话:“熊主任,有空吗?”

    “呵,齐瑞,你这个大红人还问我有空吗?”

    两人在心梗病人上确实是死对头,心内抢了多少病人只有胸外科的人才知道。平时迎面碰上,他们也是各走各的路,连招呼都懒得打。

    但面对这个特殊病例,两大主任只是交流了几句就忘了这种“嫌隙”。

    “这病人很有意思啊。”

    熊勇马上把病人收进了自己科室,安排了心脏ct,确认究竟心脏之外是个什么东西。

    如此奇特的病例,说它是块肥美的东坡肉一点都不过分。

    如今到嘴的肉飞了,齐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就是心内科的弊端,虽然病人很多,但真的遇到严重器质性改变的时候,心内的办法非常有限。

    “两位,心脏ct看不看?”

    “不用了。”祁镜拒绝了邀请,“我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之后能想到的都是些心包疾病,我们可治不了。”

    “臭小子,你该不会已经猜到结果了吧?”

18.各自的强项(求收藏求推荐)

    丹阳医院正门外是丹城的一条著名的商业中心主干道,宝平街。它犹如人体的主动脉,向外分出大量分叉血管,共同编织出一张交通脉络网。

    其中就有一条羊肠小道,穿过老式居民区,路上绿树成荫,相比繁忙的宝平街显得格外僻静。

    在小道深处,有着一家小面馆。

    面馆里面积很小,只能容下一张两人桌和一间厨房,也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在忙活,效率和一般的餐馆没法比。

    可就算如此,精致的小面仍然吸引了许多顾客。面对美食,排位等餐根本算不上阻碍。为了能第一时间尝到夫妇的手艺,饭点还没到就有大批吃货在这里排起了长龙。

    为了能保证面食的口感,一定得现煮现吃。

    大多数人为了满足口欲,只能在路上靠店家摆放的几张小桌随便凑活。当然还有些人,为了赶时间,就一手端着面碗,直接蹲在路边呲溜起来。

    “这儿可真够夸张的。”纪清从没来过这里,见到队伍的长度,不禁咧咧嘴,“这得排到什么时候?”

    “起码半小时吧。”祁镜坐在路边的铁栏杆上,问道,“怎么,晚上有事?”

    “没事。”

    纪清低头发着短信,时不时脸上就会流露出微笑。虽然没有说话,但模样已经足够甜腻了。这已经超过了撒狗粮的范畴,更像是把装满狗粮的袋子整个倒扣在祁镜的头顶上。

    “和女朋友商量好了?”

    “她事儿也挺多的,晚上......”纪清忽然停下手指,抬头看了祁镜两眼,“我觉得得重新考虑一下是否该和你做朋友。”

    “怎么了?”

    “在你的可视范围内,别人毫无隐私可言。”

    “哪儿有那么夸张。”祁镜笑着摆摆手,“就你那模样,谁见了都能猜到。”

    论长相,纪清要比祁镜再高一些,皮肤白净,戴着副黑框眼镜,一脸书生气。再加上白衬衣和干净清爽的休闲西装,随便哪个姑娘见了,不说动心,也总得多看上两眼。

    虽刚毕业还是个住院医生,但好歹在丹城最有名的三甲医院任职,说出来够响亮。

    工资倒是次了点,一个月1000的工资外加4000左右的奖金,但重在够稳定。

    再怎么说,人总得生病吧?有了这门手艺,累是累了点,但养活一家人还是很容易的。况且在03年的丹城,5000已经不算少了。待日后晋升主任,再拿个教授衔,收入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而且纪清本人性格非常不错,沉稳内敛,静得下心,还非常会照顾人。除了平时没什么空闲时间以及有些小洁癖外,就连祁镜都抓不出什么缺点。

    “大家都是丹医大毕业的,为什么你能这么厉害?”纪清收起手机,开口问起了心里的疑惑,“你有什么秘诀吗?”

    还是那么天真,能有什么秘诀......

    祁镜若不是重生一世,之前在急诊拼了十来年,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判断力。当然个人资质和训练方法也很重要,如果一味陷在无止境的普通病例里,进步会非常缓慢。

    “多看看那些论文杂志吧。”祁镜说得异常轻巧,“在急诊干上十年,你就会和我一样厉害。”

    “十年?你才刚毕业吧,竟然要十年?“纪清笑着没把他的笑话当回事儿,“我承认你的诊断思路是不错,非常清奇,但医学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才行。”

    “不信?”

    纪清摇摇头。

    “刚才那个何文远,我要不是看过一篇罕见病例学术报道,也不可能先人一步猜到结局。”

    祁镜顿了顿,觉得说得不够严谨,又忍不住追加了两句:“当然努力很重要,人也得聪明。换体位心电图和看出冠脉压迹可是灵光乍现,别人学不来的。”

    “ct还在做呢,你就那么自信?”

    “那当然,如果医生都不敢自信,那病人还怎么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我们?”

    为了能说服纪清,祁镜这句话显得非常慷慨激昂,简直视病人高于一切。他也确实有自己的医者仁心,但里面还是藏了一丝寻求解谜刺激的私心。

    “要不我们再......”祁镜脸上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别,我不和你赌了。”纪清连连摆手,拒绝道,“才一天我就多花了好几十,再继续下去哪儿受得了。”

    “你蒙我吗?”祁镜掰着手指,算道,“青椒肉丝11块,这儿一碗面也才10多块,顶多二十出头,哪儿来的好几十。”

    “你怎么还当真了。”

    两人在面馆聊了许多,纪清说了不少自己的抱负。他原本的目标是外科,就算最累的普外也没关系。

    但现实很残酷,他只是七年制硕士毕业,实在没什么优势。再加上这几年出国深造的外科骨干大量回流,竞争激烈无比,最后只能放弃了。

    为了能留在丹阳医院,他选了急诊,又主修了重症医学。

    “外科有什么意思,只是看上去好玩而已。”

    祁镜这句话颠覆了纪清的观念。

    只要是学过医的都知道外科要比内科有意思,手术台上唯我独尊,主刀一人独揽大权,助手、护士全都得围着自己转。

    与此同时,外科治疗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进出手术室造成的巨大反差能让医生产生特有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绝不比那些小说里的神医神针来得差。

    相比之下,内科就不一样了。

    任何东西都是不可见的,用药、检查都有许多延后性,时间久了就会兴趣缺缺。

    “等你同一种手术连着做上100例就知道枯燥了。”祁镜观点和大多数人不同,“就算你技术再强,总不见得能跨科室吧,你能做的就只有那几种手术,还要受到同科室人的排挤。”

    “话这么说没错,可内科的重复性不是更夸张吗?”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这时他们已经排在了队伍最前头,祁镜眼尖抢了个桌子立刻坐下:“我想要的不是普通内科病例,而是疑难杂症,就像刚才遇到的那样。”

    纪清跟着一起做了下来,听到这席话马上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涉猎范围也太大了。”

    “怎么不可能。”祁镜要了两碗鸡丝面,然后认真地说道,“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说全科精通吧,至少也能达到熟练应对三四个科室的程度。”

    “就算这样也不可能达到科室全覆盖啊。”纪清简单算了算,“整整十来个科室呢。”

    “不止,算上儿科、妇产科、传染病科,还有我们院没有的风湿科、皮肤科。”

    “难道,难道你想组个团队?”

    祁镜点点头:“对,一个专门治疗疑难杂症的队伍。我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你怎么把我也给算进去了。”纪清表面上有些抗拒,但脸上的表情却早已经出卖了他。

    “我比较擅长传染病,其次是各类遗传病和毒理病理。”祁镜把目光看向纪清,“你觉得自己的强项在哪儿?”

    “强项?急诊只是维持病人生命而已,哪儿有什么强项。”

    “隔壁的秦若芬以前大学时期尤为喜欢消化,但后来不知为什么移情别恋入了心内的坑,最后考研因为导师的关系,没办法才换到了呼吸科。”

    祁镜接过老板递来的面条,说道:“你说自己没强项就等于在说自己对医学毫无热情,这种人我不要也罢。”

19.人手问题(求收藏求推荐)

    面馆门前,两位年轻的医师正在吃面谈心。

    对于祁镜抛给自己的问题,纪清考虑了许久,总算给出了答案:“我觉得可以挑战一下神经内科,心内也在考虑范围内。”

    “给你心内、神内、呼吸。”祁镜说道,“你必须管三项甚至以上的科室,而且必须得是专家级别的。”

    “这太强人所难了。”纪清急了,也顾不上含在嘴里的面条,“给我十年,不,二十年都未必干得成。”

    祁镜轻轻拍了拍桌面:“就各科室的那些住院医生,把时间都花费在了日日重复的病例上,不断改良同一种常见病的治疗方法,自然跟不上我的节奏。”

    “当然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很符合国情。这种医生一辈子耗费在了一种疾病上,精神可嘉,但却不是我想要的。我的科室不一样,我只钻研诊断,断完疾病,该哪科领走就哪科领走,治疗方案和我们无关。”

    祁镜的观点太过前卫,说得纪清一愣愣的不知该怎么接话。想了半晌,他才抓住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重点:“那我的升职论文怎么办?”

    “直接拿着诊断的过程去写就是了。”

    “听上去好随便啊......”

    “结果够震撼就行,尤其是能震掉各科主任眼镜的那种病例。相比已经泛滥成灾的同质性学术文章,这种具有独特内容的反而更容易出头。”

    纪清虽然觉得有些为难,但却被祁镜展现在自己面前的画卷给吸引住了。这是种全新的挑战,过程不用猜肯定艰难无比,结局也很难预料。

    但他愿意相信面前这位年轻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和不俗的诊断实力,能打动他的还有那份执着。

    “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好多科室缺口呢,你准备怎么弥补?”

    “人手是个大问题。”祁镜吃了口面条,显得并不着急,“我一直都在物色新人。”

    “怪不得你对沈兴那么苛刻。”

    “人在精不在多,他资质还行,就是呆了些,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那些已经定了科室的也不能要,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法和那些主任大佬抢人,只能从实习生中着手,从娃娃抓起。”

    “我倒是知道一些成绩不错的。”

    纪清还想把自己认识的几位高材生告诉祁镜,但马上遭到了他的否决:“不行,成绩没多大用。”

    祁镜想起了马立鸣,能被齐瑞看上成绩自然不差,但满脑子想的都是钱就有点过分了。按他的实力,在三院能很快站稳脚跟,但同时没人约束他也就更容易出事。尤其是几年后导管支架都进医保,收入突然下降,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不看成绩看什么?”

    “看脾气性格和对诊断的热情。”祁镜说道,“人我会慢慢物色的,时间还很充裕,你只要把三门科目看熟就行。”

    “又得啃书了。”

    “理论知识你其实早就有了,但理论是死的,病人是活的。医学每天都在进步,你要看的是最新最全的医疗杂志。”

    见纪清有些为难,祁镜马上猜到了原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这种杂志我家里多的是。我爸是神外的,有一大堆神内的书刊。你正好可以先从这方面入手。”

    “那其他的呢。”

    “让他们去订啊,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你说的还真轻巧。”

    纪清是小户人家的孩子,从没奢侈过。一本年订的国内杂志都得几十上百呢,国外就更别提了。03年快递业和互联网都不算发达,国外订书不仅得要有钱,还得要有门路,最后还要联系速递,免得路上耽搁。

    他平时看的大都是科里的几本国内杂志,就算这样他也从没看完过,可见祁镜给的任务有多重。

    “你准备从什么地方开始找人?”

    祁镜仰天看了看慢慢落幕的夕阳,大吐了口浊气:“第一站自然是我们毕业的丹医大了,很多七年制本科还没毕业就找好了导师,他们的学生我可不敢碰,所以只能从大四大五的本科生里找。”

    祁镜想起了之前挖了母亲墙角后引发的暴乱,不免抽抽嘴角,尴尬地笑了几声。

    这时,纪清的手机响了起来,发短信的正是齐瑞。就在刚才,何文远的心脏ct已经出了报告,提示心包缺如的可能性非常大。接下去会继续跟做MRI,进一步确认位置和缺口程度。

    何文远本人经济有限,但病例难得,能作为非常不错的学术报告题材。所以商量之后,心内帮付了检查费,胸外则是付了一大半的手术费。

    两位主任手下研博生众多,科研经费动辄十多万,这点钱还拿得出手。

    纪清虽然之前就有预感,但看到事实摆在了眼前,依然惊讶:“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心包缺如呢?”

    祁镜笑了笑,从碗里挑了根细长的面条出来:“其实在做左心室造影的时候,我就有些感觉了。”

    “何文远的左心室和普通人不一样,从整体看有点向左下倾斜。”祁镜将面条摆在桌子上,围出了左心室的模样,“这儿向下倾斜,你能想到什么?”

    纪清当时根本没看出有什么倾斜,但跟着祁镜的思路想了想,答道:“左心室肥厚?你觉得是心包产生了的缺口造成了心室外嵌顿,然后由于长时间高负荷运动,让心室的心肌增生了。难道就因为这个?”

    祁镜点点头。

    “如果真的是心包缺了一块,那这个病例真的太怪了。心包缺如造成左心室嵌顿压迫血管供给,最终产生心梗的症状。”纪清越说越兴奋。

    “怎么样,这种类型的病例上你的论文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吃完面,两人分道扬镳。

    不久以后,MRI的结果传来,确诊是巨大的先天性心包缺如,胸外紧急开会研究治疗和手术方案。

    纪清看到结果,对祁镜越发有信心,回到家就开始着重复习三个科目的所有基础内容。

    祁镜看时间还早,没有急着回家,而是乘公交去了离医院七八站远的体育健身馆。

    那儿的二楼有一家新开的柔道馆,正在招生。

20.医家的日常(求收藏求推荐)

    祁镜身材不高,大学多年玩乐下来赘肉没少长。在馆里测试了水平,被摔了个鼻青脸肿后,他处在了所有学员中倒数第三的位置上,并成功成为了教练嘴里的计量单位。

    新手教学外加练习安排足有一个半小时,但时间刚过半他就不行了,感觉全身肌肉都在哀嚎着。

    为了第二天的工作状态,祁镜只能提前回家。

    到家时已经过了七点,父母二人忙完工作坐在了餐桌旁吃着晚饭。

    祁镜之前已经发了短信,大意就是我在外吃过了,回来会有些晚,不用等他。但祁森还是把他叫到了桌旁:“听说你今天表现不错啊?不和爸妈说说?”

    早上的镜像综合征,肖玉绝对会问自己的高徒。萧艳对老师向来敬佩,做事一直俯首帖耳,回答起来不会漏掉半个字。

    而人事科的郝楠本就没事人一个,闲得无聊肯定会向祁森透露些内幕消息。

    而齐瑞做派比较强硬,也很好面子,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和熊勇讨论新病人呢。

    至于其他人忙都忙不过来,哪儿还有功夫向院长打报告。真要说打听,反倒是祁森会忍不住向急诊打电话过问。

    等他和肖玉回家一通气,祁镜一整天的工作状态就没了秘密可言。

    祁森知道自己儿子争了气,笑呵呵地往嘴里扒着饭菜。

    肖玉看着“忤逆”自己意愿的儿子则是板着副脸孔,没说什么话。

    祁镜知道自己妈就是这种外冷内热的性格,所以也没什么好多解释的。面对她的质疑,只要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算是最大的回应了。

    肖玉提起筷子在鸡汤里撩起了一块骨头,冷冷地说道:“你现在也算半个医生了,从今天起,每天晚上的比试得一起参加。”

    医生组成的家庭里,有一套特有的规则。

    家里的地位和工作岗位以及原本的身份无关,完全由其医术决定。

    之前祁镜还没工作,所以不需要和父母竞争,也没资格争。但现在他已经进了临床,就算他不愿意也不行,至少晚饭时的三方对决是强制性的。

    整件事最高兴的就要属祁森了。

    他所在的科室专业性实在太强,挑食的不行,有时碰到自己老婆给出的问题,总会跌进陷阱里。

    而肖玉则是杂食性医生,在妇产的岗位上什么都得懂一些。再加上原本经历上的差距,以及之后祁森走了行政道路的关系,他常年被肖玉压制。

    结婚二十多年,十比九输,晚上的碗和家务一直都是他承包的。

    不过,现在儿子来了,事情忽然就有了转机。

    肖玉筷子中夹的是一块连着胸骨下缘的肋骨,祁镜非常熟悉:“妈,别那么麻烦了,就从你......”

    没想到祁森率先抢答了起来:“胸肋骨,我先!”

    祁镜对自己老爸投去了鄙视的目光:“爸,你不至于吧。”

    “先手很重要的。”祁森放下碗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题目,然后说道,“输了的要洗碗哦,比试结果是绝对的。”

    “那么多年了,我知道规矩。”

    先说出了鸡骨头的位置,祁森有了先手出题的机会。

    他给出的是个手外伤病例:

    女性,48岁,左腕部玻璃切割伤。表现为左腕掌侧斜形切口,深达肌层。左手呈爪手畸形,拇指对掌功能丧失,手指浅感觉丧失。

    问题是哪些神经损伤了。

    这个问题考的就是对手部神经支配功能的判断,直白有余陷阱不足。其实在祁镜看来,这道题简单得连本科生都能回答出来。而肖玉听后在旁没有做声,只顾着自己闷头吃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照顾儿子。

    “爸,以后不要拿考研的题目出来,这也太简单了。”祁镜说道,“尺神经和正中神经。”

    祁森听到答案不禁拍起了手。

    儿子这一天的表现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基础知识扎实不说,还解决了一件棘手病例。现在他亲自开考,只一题就看出了祁镜的实力。

    他也算放心了。

    “不错不错。”祁森重拾碗筷,结算着结果,“你妈这题肯定知道,所以现在你们俩各得一分。”

    祁镜点点头,然后看向肖玉:“妈,你问吧。”

    肖玉也不迟疑,放下筷子,想出了一个精心设计的病例。患者还是女性,26岁,已婚。停经两月,因腹痛三小时来院急诊。现今意识模糊,四肢厥冷,血压80/40,首先怀疑什么?

    “宫外孕。”

    “宫外孕破裂致失血性休克。”

    肖玉用筷子指向祁森,瞪圆了眼睛,厉声训斥道:“你怎么当爸的,回答要完整。”

    祁森笑呵呵地点点头:“很久没做临床了嘛。”

    “你看看儿子,刚毕业就能说得那么准确......”

    听着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祁森也没法反驳,只能常规性地顺着她的顺毛往下捋:“对对,你儿子都对,你儿子厉害,你生的嘛......”

    肖玉向来喜欢出系列题,一个疾病分成数道小题,所以有小分系统。等所有题答完,小分领先的会得一分,输的不得分。

    “小分1:0,儿子领先,你还是鸭蛋。”肖玉脸色很冷,显然接下去才是重点,“说下鉴别诊断吧。”

    祁森反应很快,早就下了决心要彻底舍弃洗碗工的头衔:“脏器破裂大出血,腹主动脉夹层大失血,腹膜炎合并感染性休克......”

    吃了刚才的亏,祁森这次说得非常完整,哪知祁镜马上打断了他的发言:“人都快不行了还鉴什么别,拉手术室刺啦一下开腹不就完了。探查顺序就按宫外孕、肝胆、脾、胃肠、腹主动脉这么找,找不到再开始鉴别。”

    回答很出乎意料,肖玉也愣了半晌。

    她说的只是一道临床题目,但祁镜早就把里面的女人当成了自己的病人。

    她轻咳两声,还是把小分给了祁森:“我只是问鉴别诊断,你说没时间是病人拖不起,并不能影响你的思考。你完全可以在病人送手术间的路上考虑,在给家属签字的时候考虑。”

    祁镜摊摊手,表示认输:“好好,老妈说得对。”

    “三局两胜,还有最后一小题。”肖玉说完扔出了杀手锏,“手术前找谁签字?”

    “这还用问吗?找老公咯。”祁森嘴里的老公二字出口,顿时身材挺拔了许多。

    然而肖玉并不吃他那套,横眉冷语地说道:“老公不在。”

21.祁镜的要求(求收藏求推荐)

    祁森疑惑地问道:“老公不在身边,那谁送她来的?”

    “公婆和小姑子。”

    “那就找他们咯,和他们解释宫外孕的大致情况,然后......”

    话还没说完,祁镜就打断了他的话:“妈,她老公不在?”

    “对,不在。”

    “离开多久了?”

    “一年多吧。”

    肖玉说得很轻描淡写,但祁镜听后脸上却异常精彩:“那就没法找公婆和小姑了,直接汇报给上级吧。”

    “哪个上级?”

    “这事儿直接甩锅就是了,我这种小医生没法扛。”祁镜甩手指向了祁森,“对了,直接找我爸这位大院长啊,他爱找谁签找谁签。”

    肖玉这时脸上才忍不住露出了些笑容,看着仍有些蒙圈的祁森,说道:“可你爸说要找公婆。”

    “那都不用猜,妥妥的不签啊。”

    祁森嘴里咬着筷子,眼看这一分是拿不到了,脸色不太好看:“人命关天,为啥不签?”

    “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闭经两月,丈夫不在一年,怀疑宫外孕,绿得那么彻底,婆家人又不是傻子。”

    被戴绿帽这个结果是祁森始料未及的,终究败下阵来。

    两轮结束,祁镜:肖玉:祁森竟然是2:1:0,祁森一分未得。他看着留在桌面上的碗筷,心情格外复杂。

    难得准备了那么多饭菜,儿子临下班和自己说不吃了。当然这是常有的事儿,平时一星期能在家吃个三顿晚饭就不错了。

    可难得儿子又是第一天进临床工作,指望当个垫背来顶替自己洗碗的工作了,没想到比试会是这个结果。

    “爸,我的这一题可是关键哦。”

    “快说快说,谅你也考不倒我。”

    祁镜的病例有着浓重的个人风格。

    患者,男,30岁刚回国。因和女方家属闹不愉快,决定分手。女方收到诀别短信半小时后,他被人发现躺在床上。全身大汗湿冷,床旁有红酒瓶以及一盒国外的药盒。

    药盒包装纸刚撕开,里面是空的,酒瓶的木塞也是刚打开,里面也是空的。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大滩呕吐物,泛着当晚吃的食物。

    查体体温35.5,血压105/50,心率126,呼吸24,除了意识错乱再无其他症状和检查异常。

    问题很直接:首先怀疑什么、急救时的鉴别诊断和治疗方法。

    “国外的药?”祁森皱着眉头挠挠头,“你这是从哪儿淘换来的病例啊。”

    “网上看的。”

    “看症状像药物中毒。”祁森问道,“什么文字?能不能说说药物里的成分?”

    “日语,看不懂。”

    祁森:......

    怎么这娘俩都那么爱玩阴损的,一个要签字一个是玩国外文字,我太难了。

    “才半小时,究竟是什么药不是最重要的。”

    肖玉想了想,这毕竟不是她的本行,只能半猜半答:

    “从症状看,药物中毒基本明确,外加大量饮酒诱发加重。最主要查肝功能鉴别诊断,一般中毒损害最大的就是肝脏。如果确诊是药物中毒,之后要先行洗胃和保肝护肝治疗。”

    “昏迷洗胃风险挺大的。”

    “大也得洗!插管洗,不然未必救得回来。”

    “老妈就是厉害。”祁镜拍拍手,“小分老妈1:0领先。”

    “你也玩小分?”祁森忽然看到了转机,“难道这题还有下半截?洗完胃保肝再加维持生命体征就行了,是活是死都得等药物代谢掉再说吧。”

    “当然有。”祁镜笑着问道,“下半截就是猜这盒药是什么。”

    祁森还想着扳回一城,没想到自己儿子给他下了这么个套。一个写着日文的药盒,又没实物,让他们去猜药名,这不是存心刁难嘛。

    “这也太难了。”

    “可不影响结果。”祁镜做了个手势,“我就两道小题,老爸你要是答不出,乖乖洗碗。”

    “好吧......”

    祁森没办法,只能笑着收拾碗筷。而一旁的肖玉没多话,依然坐在椅子上看向儿子:“妈猜不出,你说答案吧。”

    其实大部分药物配合酒精大多会抵消药物效果,但有小部分药物却会引起严重后果。

    其中包含了四大类。

    第一类是解热镇痛类,如阿司匹林、布洛芬等含有乙酰水杨酸,本身对胃肠道就有刺激。加入大量酒精后刺激成倍增长,会引发胃肠道剧烈反应,严重可致消化道出血。

    第二类是头孢菌素类,包括所有头孢开头的药物。

    他们会抑制酒精代谢物乙醛的进一步转化,就像那些不胜酒力的家伙,会出现面色潮红,恶心呕吐。

    最后诱发心梗、心衰、呼吸困难、休克。

    第三类是所有安眠药。

    它们和酒精有着相同的作用,叠加在一起之后不是“10+10=20”,而是“10*10=100”。症状就是昏迷不醒,抑制呼吸中枢,血压骤降,猝死。

    第四类是感冒药,里面还有大量乙酰氨基酚,进入机体后会产生一种代谢物质。

    两种物质都需要肝脏里的谷胱甘肽来结合,进而去除毒性。两两相加后,会对肝脏的负担进一步加重,容易形成急性肝衰竭。

    “从症状上来看,低体温和意识错乱,提示肝衰竭的可能性比较大。”祁镜分析道,“所以相比较之下,那盒有很大几率是感冒药。”

    说出答案的同时,客厅变得格外安静,只能听到哗哗的自来水声。

    祁镜的知识储备超过了夫妻两人的预期,祁森很欣慰,昨天做的决定没错。而肖玉并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笑着赞赏了两句就一头扎进了房间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你又惹你妈哭了。”祁森撩起袖子挤了些洗洁精,笑着说道,“五年本科,为了你的成绩,她可没少操心。”

    祁镜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先去洗澡,而是站在自己父亲身边:“我知道,惹你们烦了。”

    “算了,不说这些。”

    “爸,我有事儿找你。事情挺多的,不过我觉得还是一件件慢慢来的好。”

    祁镜先是把纪清需要神经内科资料的事儿说了遍,然后又催着他把自己换到了重症急救室里。至于新开科室和组建自己的队伍时机并不成熟,现在说出来也不会得到支持。

    纪清给祁森留下了不少好印象。

    这年头肯进急诊室做个常任急诊医生的人,已经非常非常少了。所以只是送些杂志而已,对他来说没什么问题。

    但儿子突然想换地儿却让他很不放心。

    “你在普通急诊历练历练多好。”祁森擦着碗边,一边劝说儿子一边偷偷查看他的反应。

    “那地方太无聊。”祁镜知道自己老爸的心思,“我是觉得重症急救有意思才想进临床的,你要是把我安在那里就看看头疼脑热,我可不干。”

    祁森拗不过,只能点头:“行吧行吧,明天我去和老王谈谈。”

    “我现在没执业证书,让王主任也别搞人事调动了,一切照常。我就在旁边看着,干干杂活,多学习学习,不会给你捅娄子的。”

    这席话听上去挺勤奋刻苦的,也让祁森放心了些,但其实祁镜要的就是这么一个闲职。

    断得了的让那两人去治,断不了他再出手解决,等诊断完了再丢回给他们去治。至于他信誓旦旦揽下的杂货自然是实习生的事儿,和他没任何关系。

    反正宗旨只有一个,没难度的不接。

22.李玉川(求收藏求推荐)

    “奸计”得逞,祁镜一溜烟进了书房,把神经内科的书都整理出来,准备明天打包邮寄给纪清。之后他看了会儿书,等胃里的鸡丝面消化得差不多了,就穿戴整齐,跑步出门。

    昨晚原定计划的十公里慢跑,最后他只完成了一小半。

    半路上祁镜就发现自己体力严重不支,甚至就连六七十岁的老年暴走团都比不过。

    而就在刚才,他又在柔道馆吃了瘪,顿时心里发起了狠劲,把昨天拉下的公里数累计在了一起。

    祁镜家门外不远处就是滨江大道,单程是2.5公里。铺路时照顾了跑步健身的人,在路边特地设了路牌,每隔250米告知一次,路程很好计算。

    起跑前倒欠7公里,算上今天的量,总共17公里。一趟慢跑结束,祁镜趴在沿江铁栏杆上喘着粗气。

    “还欠,还欠11公里......不行,不行了,还是,还是明天继续吧。”

    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祁镜彻底放弃了之前熬夜的习惯,11点准时上床,看会儿书,12点前就熄灯睡觉。

    由于睡前身体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所以睡眠质量很好,一觉天亮。第二天7点起床,慢跑上班,早餐也不拉下,7点50准时进重症急诊室换衣服,上班。

    急诊一直是三班倒,所以白天又多了两幅新面孔。

    一位是消化内科下来轮转的住院,叫陈霄,30出头,消化科大主任门下弟子,科里的大红人。

    另一位是内分泌的副高,叫张杰义,快60的瘦高个,今年下半年要升主任,由于制度的原因必须来这儿混上半年。

    两人一早就得到了王主任的消息,祁院长的儿子要来学习,所以提前给自己打了预防针。

    张杰义资格老地位高,就算这儿的王主任也给他面子,可以说是位高权重。所以交接班这种事儿全成了陈霄的分内事,他只是在旁听着,摸准大致脉络就行。

    见祁镜进了门,他马上认出了身份:“小祁来啦?”

    祁镜根本不认识他,见他那么热情,只是点点头。

    而另一边的陈霄本来就不太待见这个医二代公子哥,本来以为祁镜能替掉自己或者张杰义。随便替掉谁,对他来说都是好事,至少能轻松些。

    可没想到又是个看戏的,而且比这位搭班的副高还舒服,就连在旁看戏鼓掌都省了。

    所以见了他,陈霄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急冲冲地跑出门查房去了。

    “张老师,纪清呢?”祁镜看了张杰义的工作证,连忙问道。

    “小纪啊,今天有呼吸科的讨论会,就在飞机场边的会议中心,他一早就去了。”

    祁镜点点头,能去听最新的研究报告会也是有好处的,反正他现在基础还不够扎实,需要积累。

    “他今天休息?”

    “应该是夜班吧。”张杰义看了看排班表说道,“夜班,和神内的吴同山搭班。”

    “哦。”

    祁镜知道张杰义现在的心思,放低姿态接近自己也无非是想和自己父亲搭上线。一个副高,又是在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科室里,想搭上祁森并不容易。

    他在医院最多再工作个三四年就退休了,要搭顺风车,也只有现在了。

    祁镜越是知道张杰义的想法,就越是不想给他机会,直接转身点了个实习生的名:“你帮我找些传染学的杂志出来。”

    实习生看了看三个杂乱不堪的橱窗,很不情愿地说道:“这也太多了。”

    “米国一位公认的神外科专家曾经说过,整理东西能有助于强化记忆和手部协作。”祁镜搬出了理论知识,“我觉得你挺不错的,所以把这件事交给你。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换别人了。”

    说完他就准备把视线放在另一人身上。

    实习生很无奈,只能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是你胡说的,但没关系,我做。”

    聪明、理性、被驯养时虽然听话但又不失野性,完美!

    “很好。”祁镜揉了揉酸胀的小腿肌肉,“你慢慢整理,我去隔壁睡个回笼觉,等我醒了希望能全部摆放在办公桌上。”

    “去隔壁睡觉?”

    “怎么了?”

    实习生被问得有些尴尬:“那是重症监护室,有个重病人正在那里躺着。”

    “我知道,呼吸机的声音很有节律,有助于催眠。”

    重症监护室本来是间大观察室,有八张床位。后来丹阳医院为了顺应城市化规模和人口增长,给急诊加了不少面积,观察室也从原来的两间增设到了五间。

    最后这间最大的就顺理成章地被改建成了急诊ICU。

    那是90年代的事儿了,这几年由于急诊接诊流程的完善,各科室基本都能第一时间接收急诊患者,急诊ICU的作用也慢慢淡了下来。

    所以里面的床位从八张慢慢缩减到了四张,整间房间也被一分为二。另外半间被改成了医生休息室,不过可惜,休息室只有一张大办公桌供人吃饭,并没有床铺。

    其余的就只剩几把椅子和一个书橱,最多还有几根吊衣架罢了。

    祁镜自然不会睡在休息室,而是从护士台要了条毯子,在重症监护室里挑了个刚照过紫外线的空床睡下。

    一觉睡醒,时间已经过了十点,祁镜伸了个懒腰。

    他拉开布帘,看了身边的“邻居”两眼,见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就晃回了诊疗室。

    张杰义和陈霄正在看ct片,讨论着病人的病情,身边站着两位跟班的实习生。祁镜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就看到了实习生为他留下的一叠杂志。

    “不错不错,连94年的都给翻出来了。”祁镜转头问向那位实习生,“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川。”

    “一块美玉的玉?川流不息的川?”

    实习生点点头。

    “好名字。”祁镜竖起了大拇指,“给你起名的可是个文化人啊,你家里祖上是卖茶叶的?”

    李玉川本来注意力还集中在ct片上,被他这么一问,就像条咬了钩的鱼一样:“你怎么知道?”

    “我说祁大公子,你就安心在旁看杂志不行吗?没看到我们在忙?”陈霄吐槽完祁镜又转向李玉川,“还有你,不想学读片就一边去,别浪费大家时间。”

    “对不起。”

    李玉川红着脸站在原地,但没想到被祁镜一把拉到身边:“想学读片我可以教你啊。”

23.读片(求收藏求推荐)

    祁镜主攻的是传染病学,当年经常住在摄片室,向那些读片的影像学专家取经,可谓读片无数。

    相较当初的读片量,陈霄台面上那十来张胸片和ct片,根本算不得什么,在他手里恐怕撑不过十分钟就全解决了。

    当然陈霄也有陈霄的难处,和这位副高搭班需要承担不小的压力,大意不得。

    张杰义是丹阳医院出了名的老混子,混得非常彻底。

    可以说祁镜在行政办公室里就是学的他那一套,按辈分算是祖师爷级别了。

    他当初还不满20岁时就辞了裁缝店学徒工作,进了丹阳医院里做杂工。以前医院人手奇缺,搞的是中医传承的那套。只要在医院工作时间够长的,就能待在主任手下慢慢做个医生。

    张杰义靠着打工时听来学来的经验,在23岁时成功转型。

    医学确实是一门经验学科,中医靠着国内大量人口基数的优势一直能活跃至今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但中医是先有经验再有理论,所以会有偏方、有古方、有世家传承。虽然没法解释个所以然,但用的人多了,死的人多了,成百上千年不断改方更新至今,自然而然就有了现在的效果。

    现代医学则相反,是先有理论再吸取经验。

    病例再乱再复杂,理论终究是那个理论,只要抽丝剥茧总能查出问题根源。

    如果查不出,那就是理论还没到位。毕竟人体是个极其复杂精密的个体,研究才刚刚开始而已。

    所以说,没有科学理论基础的现代医学什么都不是。

    恢复高考后,张杰义那一批半工半医的医生们都看清了事实,纷纷学起了医学理论知识,有的甚至还拿下了博士文凭。

    但可悲的是,张杰义成了另一类人,上班就是一个混字。直到有一天院里下了通告,他才不得不去夜大拿了个大专文凭。

    祁森念旧,毕竟是在医院工作了30多年的老职工,现在辞退他,等于掐掉了对方的晚年幸福。

    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其实这人待在自己科里也没什么,不会出乱子。一个内分泌科出不了什么大事儿,而且他本来就是科里的吉祥物,也没人希望他管事儿。

    可现在世道不同了,升职称要进急诊轮转,他想退休时拿个好待遇,就只能来急诊科报道。

    这可苦了搭班的同行。

    张杰义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快死的不管,看不懂的不管,不属于他科室的不管。

    本来需要内分泌知识的急诊病人,无非就是甲亢和糖尿病。现在算上不能死和他不懂的,剩下的也就没什么人了。

    只要走绿色通道120送来的所有急重症,都只能靠陈霄一个人兜着。

    陈霄非常务实,在青年这一档里也是排的上号的。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的地位,自然对祁镜没什么好感。

    一个在医科大学混吃等死的后辈,就算乘着父辈栽好的福荫也混不出什么名头。当祁镜说自己能教读片时,他差点没笑出声来:“怎么,祁大公子也懂这个?”

    祁镜知道他的难处和压力,所以没多说什么,拉着李玉川往ct上看了一眼:“发烧待排?”

    “刚送来,在发烧通道隔离着。”

    张杰义在旁喝着清茶,双手挽在胸前并不说话。病人的病历、既往史、症状都是陈霄一个人在介绍:“肺底部有明显的斑片状影,已经在做培养了,这要是sars......”

    祁镜瞅了会儿,问道:“有胸片嘛?”

    陈霄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ct已经看出是肺部感染了,还看胸片干嘛?”

    “你不是要排除sars吗?”

    “看片能看出是什么细菌感染?”陈霄轻笑了一声,从桌上抓了一张胸片插进了读片器里,“你还真够厉害的。”

    “再厉害也比不上放射科那些老家伙。”祁镜看着面前那个黑白相间的胸腔影,问道,“放射科给结果了吗?”

    “刚拍完的,还热乎着,哪儿那么快。”

    “应该是克雷伯菌。”祁镜用手指点了胸片右肺中间那一大片灰白色的裂痕,“这是典型的叶间裂下坠。”

    陈霄还是有些本事的,虽然在消化科工作,但对普通呼吸系统感染也有些心得。他见祁镜竟然给出了答案,也就收起了玩笑:“这儿有些多发的气囊,我倒是觉得像金葡。”

    祁镜很欣慰地点点头,在陈霄看来是一种来自低级住院医生的赞同,可祁镜只是觉得他实力还不错罢了。

    要是其他人恐怕根本没法从摄片里看出什么名堂。

    一个消化科大夫有这种水平,在他心目中就已经基本拿到了及格分。和实习生不同,执业医师剔出性格,得到的分数完全是能力分。

    只不过读片看细菌还是经验占了大头,理论知识有时候会产生误导作用。

    “它们只是些空洞而已。”

    “你说叶间裂下坠,只是教科书的一个形象的描述。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谁都没法说清楚。”

    陈霄对祁镜的说法表示质疑:“我只看到一大块斑片影,现在这种情况sars和金葡都有可能,在培养出来之前必须严密观察。”

    祁镜看向两位实习生:“你们也这么认为?”

    实习生自然没什么太多想法,来这儿就是为了看上级医生处理问题的。突然问到了自己,两人都是点点头。

    祁镜叹口了气:“叶间裂下坠其实很好理解,奶油泡芙都吃过吧。”

    把泡芙从中一刀切,然后相互拉开。中间那层奶油就像叶间裂下坠时的病灶一样,附着在两片泡芙上,是一种厚重、粘而不断的感觉。

    祁镜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胸片前,做出慢慢拉开两片肺叶的动作。

    见到那么形象的比喻,陈霄和他手下的实习生都点点头。

    倒是一旁的李玉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继续追问道:“可教科书也说了多发气囊是金葡菌的典型表现,为什么在这儿就成了空洞呢?”

    祁镜脸上露出了微笑,这小子敢这么问确实有点东西。

    他笑着说道:“其实我是猜的。”

    “猜的?”

    陈霄有些气不过,刚才还说得煞有其事,到头来竟然都是假设猜测。

    “猜也得有证据,又不能胡乱瞎猜。”

    祁镜指了指胸片左下角那一小片肝叶影,由于被膈肌隔开,又是做的胸片所以范围很小也很不起眼。而就在这一小片黑影中,出现了一条深灰色的圆弧线。

    祁镜指出了问题关键,实习生已经完全听不懂了,像是在看天书。

    而病变范围转入腹部,已经进入了消化科的范畴,陈霄倒是看的很明白:“难道是肝脓肿?”

    “应该没错了。”祁镜说道,“肝脓肿大多是克雷伯菌引起的,是侵占全身的第二站,所以我猜那些小球状小黑影应该是空洞。上碳青霉烯类诊断性治疗吧,放射科读片结果应该也快出来了。”

    “不是sars就好。”陈霄长舒一口气。

    “丹城已经两个月没出现过新病例了,放心。”

    其实祁镜知道,丹城之后也不会再有新增病例了,从此销声匿迹。

    现在这种可怕的病毒正在京城爆发,直到7月份才有可能解除警戒。

    不一会儿电脑上传来了放射科报告,确实优先考虑肺炎克雷伯菌。陈霄没有太过吃惊,也没有对祁镜进一步褒奖和赞赏,而是抽出桌上另一张胸片,插进了读片器。

    祁镜扫了眼:“像是真菌感染,挺模糊的,有没有ct?”

    陈霄不知道这家伙是哪儿学来的这双火眼金睛,扫上几眼就能看出区别。

    他还想试图跟上祁镜的思路,但刚才给看ct要胸片,这会儿倒是给胸片了他又要起了ct,陈霄心里已经彻底凌乱了。

24.祁镜传说(求收藏求推荐)

    “胸片是外院做的,病人刚来,ct还没做。”陈霄问道,“你说是霉菌?”

    祁镜又细看了两眼,点点头:“有点像,又一个发热待排的?”

    “这个病人说来也怪,查体体温不高,来的时候是36.6度,本来没想着要送。”

    陈霄彻底被这些放射片给折磨坏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后来看了他带来的胸片,我们宁愿错杀也不放过,就直接给放进了隔离区。”

    祁镜点点头,既然已经送进去了,接受到的治疗和检查肯定比他这儿来的好,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现在在片子面前瞎猜也没什么意义,等隔离区出了ct检查报告再看看结果也不迟。

    “可有一点很奇怪啊。”陈霄此时已经不再把祁镜当外人,而是向和普通同事那样说道,“这个病人虽然是肺部感染,可是却有头疼、视物模糊的症状,倒是有点心血管疾病的味道。”

    祁镜一听就觉着不对劲,马上问道:“没查脖子吗?”

    陈霄一直钻研的是胃镜,对传染病研究不深,所以刚听到祁镜的问题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查脖子?查脖子干嘛?”

    “细菌就喜欢吃软绵绵的东西,肺是它们的开胃菜,那然后会上什么?”

    祁镜已经拿起了电话,拨通了绿色隔离区的专线号码。

    陈霄结合刚才说的头疼和视物模糊,顿时想到了关键。这不是喜欢在一大块陆路版图上肆意扩张自己势力的sars铁骑,而是一个喜欢走血流这样的水路,用坚船利炮到处殖民、肆意掠夺的殖民帝国。

    祁镜拿着话筒,问向那头接话的隔离室医生:“我是急诊的,查查那个体温正常的病人,看看脖子硬不硬。”

    那人听后不敢怠慢,不一会儿就激动地回来问道:“厉害,病人才刚来,你怎么知道有脑膜刺激症的?我们完全被胸片带歪了,还在给他测血压,生怕高血压高血脂呢。”

    “颈强几指?”

    “三指。”

    “那应该不是sars了吧。”

    “先完善一下脑脊液检查吧。”隔离区的人还是非常谨慎,“等所有检查报告出来,再解除隔离的好。”

    “行,一切听你们的。”

    祁镜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一连两个传染病人,让陈霄精神高度紧绷,万一出现新病例,那他就不用下班了。如今暂时排除了sars,他身子一软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回在了位子上。

    然而还没坐热乎,护士台又传来了急救中心的电话:50多岁的男性,胸痛半小时,怀疑心梗。

    陈霄没办法,怨念地看了张杰义一眼,只能强作精神带着实习生跑了出去。

    张杰义早就习惯了这种眼神,显得波澜不惊。他看看墙上的挂钟,把杯子里的热茶喝干,起身褪去了白大褂。时间已经到了饭点,他和祁镜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拍拍屁股向餐厅走去。

    这时整间诊疗室里就只剩下了祁镜和李玉川两人。

    祁镜看向李玉川,问道:“怎么样?学会了吗?”

    李玉川一边点头一边做着笔记,不过嘴里问的却是别的:“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家祖上是卖茶叶的?”

    ......随口乱说的东西,没想到这小子还想着这茬呢。

    “随便乱猜的,玉川嘛。”祁镜回忆了下有限的知识片段,稍作整理,“我记得唐朝有个叫卢仝的诗人,尤为爱茶,被人尊为茶仙,自号玉川子。玉川就是这么来的吧?”

    “老师也是同道中人啊,知道的还挺清楚的。”

    说到茶,李玉川眼里放着精光,惊讶之余不忘推销自家产业:“要不下星期给你带点新茶......”

    “不用了,我不喝茶。”

    这已经不能算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而是直接一个踉跄掉在了地上。拍了一手的泥不说,还弄得李玉川格外尴尬。

    “你是七年制的?”

    李玉川摇摇头:“五年的。”

    祁镜一看,和自己同届,马上又问道:“哪个班的?”

    “三班。”

    “我二班的,你们班长我还挺熟,刚进大学就一起玩的游戏。”祁镜翻阅着身边的杂志,若无其事地说着自己的来历。

    李玉川愣得停下了手里的蓝黑原子笔,抬头眨巴着眼睛看了祁镜两眼,不知道他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祁镜见他不信,不得已又强调了一遍:“我和你同届。”

    “不可能吧。”

    李玉川蹭地起身拿起桌面上的那几张ct片,啪啪啪地往读片器上插了进去。

    黑白的放射影像图里,骨骼和脏器纵横交错,他除了能辨别具体脏器外,其他是一点都没看懂。一个和自己同届的医学生怎么可能看得懂,还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对面那位高年资住院也无法反驳。

    除此之外,他还仅靠口述的两个症状就辨别出了颅内感染。

    这不可能啊,就算学霸也不可能啊!

    “你和我们班长很熟?”

    想到自己班长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二班的也就只有那位了。

    “你是祁院长的儿子?”

    “别人都叫我公子爷,你可以继续叫我祁老师。”

    祁镜这个名字对他们这一届五年制本科的杀伤力实在太过巨大,连李玉川这样的宅男就算不认识、没怎么见过,但也很清楚他的事迹。

    这个人简直就是个传说。

    大学第一年祁镜成绩全年级第一,风光无限。

    可大起之后等来的却是大落,进入大二开始,祁镜开始连续旷课,学时全部为0,所有考试全部挂科。院方想过开除他,最后靠着院长父亲的能量才勉强留在学校里。

    其实就是等着最后那张结业证书而已。

    他平时爱玩游戏,技术没的说,在他们学校的游戏圈子里也很有名气。

    如果单是这些,倒也不算什么杀伤力,别人看着也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关键问题在于他特别喜欢勾搭女同学,这对玩游戏的宅男来说才是巨大的刺激。闲着无聊就把一整个寝室的四位女生轮流谈了一边,俗称一年换一个。

    等每年学年一结束再甩掉,不说话不联系,毫无人情味可言。

    别人女生寝室最多分两派,互相对立。可这个倒好,整整分成了四派,一人一派,至今还在为之前的情感纠葛明争暗斗。

    李玉川是打死都不肯承认祁镜医术牛逼的,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不对啊,祁镜这个混蛋不可能那么厉害。”

    祁镜没好气地说道:“喂,本人就坐在你面前呢,说话注意点。”

    “你真是祁镜?”

    “你可以让你们朱班长来认认。”

    “他人在消化科实习呢,怎么可能过来。”

    “不信就算了。”

    “信,我信。”李玉川自有一套鉴别的方法,“要不祁老大传授一下泡妞心得吧?”

    “心得?能有什么心得。”

    祁镜搞不懂他们都是怎么想的,男人吸引女人的方法各有不同,有的靠嘴说,有的靠行动,有的靠钱,有的靠脑子。

    但不管如何,男人得先有魅力才能够吸引到异性,其他都只是勾搭手段罢了。

    再说当年他只是对心理学有点兴趣,才想拿那四个女生试试手。

    本来没想要谈恋爱,没想到一试一个准,他自己也有点懵圈,完全玩出圈了。现在他是一个已经被过度包装了的渣男,再怎么澄清自己专一,估计也没人会信了吧。

25.特殊体质(求收藏求推荐)

    “魅力?”

    李玉川不懂这是个什么东西,但单身那么久滋长了太多寻求另一半的动力,“怎么才能有魅力?”

    被人提到这件事,祁镜心里提不起兴趣来:“你是来学医的还是来干嘛的?”

    “现在学还有什么用?”李玉川大吐苦水,“我签的是街道医院,学了也用不上。”

    “想干全科医生?”

    李玉川轻轻叹了口气,开始对照着放射片继续做笔记:“是啊,就在旁边的一家街道医院,前几天刚签了约。”

    “全科还得考试吧?”

    “明年吧,还得培训呢。”

    祁镜觉得有些可惜,难得一个好性格的实习生竟然去了街道医院:“二甲不好吗?”

    “应聘了几个地方,结果都不要人了。”

    “成绩不好?”

    李玉川点点头。

    他毕竟是本科毕业生,没有研究生那样的学历优势,再加上中下游的成绩最后就只能进街道医院了。

    虽然逻辑思维比昨天的沈兴要强上许多,对一些疑问都有不错的反应,可惜本人似乎对医学的热情不足。

    要是换成昨天的沈兴,现在早就厚着脸皮,捏着这些片子围在自己身边问东问西了。

    祁镜刚想把这人剔除出自己的大名单,没想到他竟然开口问了起来:“祁镜,你真看得懂这些片子?”

    “嗯,怎么了?”

    “你说这是霉菌感染?”李玉川特地把刚才那位肺和颅内双感染的病人片子翻了出来,“怎么看出来的?细菌不都得靠培养才能知道的吗?”

    “我记得书上有写的。”祁镜指出了病人肺底部的一大团灰白色棉絮状团块,说道,“看到这里了吗?里面有一条像月牙一样的黑色浅影。”

    “对,确实有一个和指甲差不多厚薄的黑影。”

    “这叫新月影,存在于病灶里就是曲霉菌感染的肺部表现。”祁镜说道,“当然了,这只是经验之谈,很多其他表现也会出现这种影子。现在病人没有发烧,一切还很难说。”

    同时很难说的还有他面前的这位李玉川。

    乍看上去各方面都还不错,只不过稍显普通了些,每一方面都不突出。考虑到他离全科医生考试还有些时间,现在暂时搁置待议,等晚上纪清回来了再说。

    忽然陈霄手下那个实习生冲进了诊疗室,拉了个椅子坐在角落里。她眼角泛着泪花,显然是刚哭过。

    “怎么了?小文?”

    小文长得不错,身材脸蛋都在中线水平之上。李玉川刚得到了祁镜的一些提示,想显现出一些男儿的魅力。所以见状有机可趁就马上靠了过去,嘘寒问暖了起来:“是不是陈老师又发飙了?”

    小文侧过身点点头,不希望被人看到丢脸的那面。

    这会儿门外就传来了陈霄的骂声:“连个心电图都能忘,还学什么医?病人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要是五年制毕业后滚去小医院也就算了。跟的还是心内的刘云祥,心内就收你这种货色?”

    话虽然很不讲理,简直是纯粹的人身攻击,就连李玉川也被他包圆一起骂了进去。

    但医学界就是这样,弱就是原罪,就会被骂。

    实习生不懂基本流程会被护士和住院骂,住院没什么经验被主治骂,主治判断失误就要被主任骂,一级级往上叠加。等到了主任级别,那就是态度问题了,处理不好也会被同僚骂。

    像张杰义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但就算天天被骂,也总比出了事被家属骂,被自己良心骂要好。

    当然,陈霄今天也确实不顺,刚上班就碰上了感染待排的病人,还一来来两个。结果自己没排查出来,全给祁镜装逼用了。刚以为能休息会儿,结果120又来了电话。

    再加上原来在内急观察室里住着的几十个病号,这一上午他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本想着简单的心梗,让实习生锻炼锻炼,结果小文也忙晕了,连个q波st波都分不清,白白加了他许多工作量。

    张杰义和祁镜和他不一样,陈霄是骂又骂不得,说也说不得,只能对着实习生胡乱发火。

    “怎么了?陈老师,不就是没看出来心梗嘛。”祁镜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当初笨拙的影子一样,“多来个几次就长记性了。”

    陈霄一直都是臭脾气,只要发泄出来就行。见小文一个女孩子在那儿哭,他心头一软这事儿就算过了。

    “心电图室的人下来,你陪着一起做。”

    小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把李玉川推在一边,走出了诊疗室。

    祁镜笑呵呵地看着杂志,问向李玉川:“懂什么叫魅力了吗?”

    李玉川摇摇头:“不懂。”

    “晚上有个特别有魅力的。”祁镜嘴角挂着一丝坏笑,说道,“要不要来学学?”

    “晚上有工会活动啊,我dkp一大把,就等着......”

    李玉川说着说着,突然看到祁镜甩来的眼神,立刻关了话匣子。犹豫片刻后,为了从没获得过的幸福,他还是妥协了:“我去和夜班的组员换个班看看。”

    “这就对了。”

    见祁镜卖起了关子,李玉川也来了兴致:“那人到底什么来头?”

    “纪清纪老师,不认识?”

    “认识,大帅哥嘛。”李玉川挪开抄方本,看了眼值班表,“晚上是纪老师和......和吴同山?”

    “怎么了?”

    “吴同山最烦我们这些学生了,什么都不让碰,生怕惹出麻烦来。”

    祁镜翘着二郎腿,缓缓翻过一张书页纸,淡淡地说道:“放心,晚上有纪老师在,包你有种做高年资住院的感觉。”

    “什么意思?”

    “你看前面的排班表有他值夜班的记录吗?”祁镜拿着一支笔在排班簿上敲了敲,“老王用人一直很玄学的,这么安排自有深意。”

    李玉川把整本排班簿都翻了一遍,纪清只有上早班的记录,甚至连中班都很少参与。

    祁镜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笑着说道:“王廷在急诊工作三十来年,有自己一套急诊理论。一般人听着很难理解,但就是灵啊。”

    这时候倒是陈霄发了话:“你们纪老师有特殊体质,所以王主任不让他上夜班。”

    今天其实就是个意外,本来纪清是上的中班,已经很不和谐了。但他居然一早就申请去听研讨会,王廷不好反对,临时又不能调班,只能这么将就了。

    “今晚肯定异常精彩。”

26.奇怪的心电图(求收藏求推荐)

    一上午祁镜已经摸足了李玉川的底。

    这是一个不爱坐在板凳上熬夜看书学习的孩子,所以理论成绩肯定不行。成绩不行会影响学习热情,所以他对自己医学前景不看好,结果就跑去了街道医院。

    但学习没热情不代表对医学、对病例没热情。

    一个多小时观察下来,祁镜觉得他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是个典型的实践派幼苗。

    这类学生起步速度很慢,加速度也不怎么样。他们需要的是积累经验的时间,一旦熬过前几年的平庸期,再抓到一个契机就能快速起飞。

    为了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增加他的经验值,和纪清一起值班就非常有必要了。

    “待会儿下了班你就先回去睡会儿,晚上十一点记得准时到。”

    李玉川一边用短信和公会会长沟通,一边点点头:“行吧。”

    十二点过半,张杰义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进了诊疗室。

    其实他人还是不错的,很有自知之明,去了食堂特地给几人买了午饭。

    这已经是他来急诊上班的老规矩了,搭班的都知道。只不过人好归好,还是吝啬了些,四份饭都很便宜,没一份超过15的。

    当然混过急诊的都清楚,在这儿工作吃饭向来是凑活,能有人免费送饭就不错了。

    “大家辛苦了,先吃饭。”张杰义笑呵呵地分发着手里的餐盒,一边还报着里面的菜名,非常熟练地送到每个人手里,“小李,你同学呢?让她进来吃饭吧。”

    李玉川手里捧着饭,走出门口想把小文给叫了回来。

    正好小文刚拉完新病人的心电图,在往这儿赶:“陈老师,你来看看这心电图。”

    陈霄刚往嘴里送了两口饭,听到这话,一蹦三尺高。心想今天老天爷是不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啊,从早上到现在就不带停的。难道是因为晚上纪清要来,特地提前演练演练?

    “怎么了?”

    小文把心电图纸送到他面前:“心电图医生说是心梗,st段有改变,但是病人的心脏节律太怪了,感觉像是严重的心率失常。”

    “他人呢?”

    “其他科室要做心电图,接了个电话就急着先走了。”

    陈霄也不好多说什么,全院那么多科室并非所有科室都常备心电图仪。万一有了心血管疾病的症状,一个电话心电图就要到位。相对其他科室来说,已经对急诊很不错了。

    他把卷起的心电图纸铺平,仔细地看了起来。

    正常人心电图,波形相互之间的距离可以有微小的区别,但大致应该是一样的。所有的搏动信号都是从心脏一处窦房结的部位统一发出,所以称为窦性心率。

    可现在上面描绘出的波形很奇怪,相互之间的距离差距实在太过夸张。

    陈霄都不需要靠尺子去量,光用眼睛就能很清楚地辨认出来。两两之间有着近两倍的差距,也太乱了!

    “就给打了窦性停搏可能?窦房阻滞可能?”他看了结果,怒气上涌,嘴里不停碎碎念,“只会说可能可能可能,什么图都打可能,还要你们干嘛......”

    “窦性停搏?”祁镜有点不太相信。

    一般心肌梗死堵的都是血管终末梢,坏死的心肌也是偏左下的。而窦房结本身在冠脉起始点附近,在右上方的位置,双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梗到窦房结的几率非常低。

    “病人什么症状?”

    越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就越能激发祁镜的兴趣,如果真的有这种病例,那这两天心内算是中大奖了。昨天刚看了个心包缺如的,今天就来个恶性心律失常。

    “胸痛胸闷。”

    “晕厥过吗?”

    “没有。”

    “心悸心慌呢?”

    陈霄这一答就觉得自己像是祁镜的小弟,在旁不停汇报着病史。他连忙用指关节敲响桌面,提醒道:“你想问去门口,他就在门口第一个担架上躺着。”

    从陈霄不紧不慢的训人口气里,祁镜知道病人没什么大事。

    他觉得不对劲,放下餐盒起身走到陈霄身边扫了心电图一眼。

    这波形间隔确实够乱的,有的相隔很近,大概0.2-0.3秒跳一次,有的又很远,足有2秒以上,同时还附带着q波和st波的变化。

    短短一米多的心电图纸里面,恐怕藏了四五种心律失常,谁来诊断都得哭啊。

    就连祁镜看到这幅波形,心里也在打鼓,真要细细分析说出几个确凿的结论出来还真不容易。窦性停搏之后再来个窦性心动过速吗?而且过速也就三跳,之后突然恢复了节律,但没过多久又出来个停搏。

    这也太扯了。

    “这位有着多种高危恶性心律失常的病人,现在......”祁镜走出门看向门口担架上的病人,“现在正在嗑着瓜子和自己老婆谈天呢。”

    祁镜深知,除了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他把纸拿在手上来来回回看了几眼,然后把它递给了陈霄,用手指指了指卷纸的最上方。

    陈霄之前还一脸的严肃,可现在看到这儿,嘴角忍不住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一种被命运捉弄却又无法反抗的笑容,同时也包含了他自己一部分不甘和自嘲。

    张杰义见他一笑,精神也松了下来,给自己又重新沏了壶茶,坐在那儿看起了今天的报纸。

    结果对他没什么意义,在这儿只要不出事就行。

    两位实习生围在两人身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探着脑袋细看才发现,祁镜的手指指着的是心电图纸最上方的日期两个字。

    “知道关键了吗?”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日期”两个字中的“期”出现了折叠,“其”和“月”叠在了一起。

    这根本不是病人心电图有问题,而是机器出了问题。几人再看向一旁的“姓名”,不仅两字中间的空档大大超过“日期”,其中的“姓”也硬被拆分成了“女”和“生”。

    “机器卡纸了啊。”

    陈霄眼里充满了怨念,这本该是心电图医生最先发现的问题,结果还要他来买单。他被这糟心的一上午给弄得没了耐心,再加上紧张的气氛,乍一看奇怪的心电图波形就习惯性往高危疾病上靠。

    这要是上报心内科,非得把他们笑死不可。

    到时候丢的可不是陈霄一个人的脸,连带着他的老师,甚至整个消化科都会被人在茶余饭后拿出来聊上一聊。

27.让人琢磨不透的发展方向(求收藏求推荐)

    下午两点多,颅内感染病人的脑脊液报告出来了。

    由于隔离区是临时建成的,电脑和整座医院并不联网,检查报告没法第一时间传到他们的电脑里。

    陈霄只能靠电话和里面联系得到报告数据:“你说都正常?不可能吧。”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很认同祁镜的判断。再加上之后检查病人有颈项强直,就算没有其他脑膜刺激症,单单这一项也基本可以确定是脑炎了。

    但说颅内感染的病人,脑脊液数据全部正常,说出去谁听了都不会信的。

    就连祁镜在旁看着书,听到这个内容也是大吃一惊。

    陈霄知道在传染病方面没法和祁镜相比,连忙打开了免提:“具体报告都说一下,压力、白细胞、糖、氯、蛋白,对了,还有体温!”

    “压力160,白细胞0.01,糖2.3,氯120,蛋白0.4,涂片细胞99%分叶核。”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了一连串纸张翻阅的声音,然后继续说道:“体温十分钟前刚测的,依然正常,36.5度,你们确定这人是脑炎?脑脊液报告太正常了,一点都不像啊。”

    陈霄默不作声,从脑脊液来看,脑炎的几率已经非常非常低了。他见祁镜没有立刻发表看法,就先开口问道:“你们用了什么药?”

    “先上的阿昔洛韦。”

    “颈强有没有好转?头疼和视物模糊呢?”

    “颈强依然三指,头疼有些加重了,视物模糊倒是好了些。”

    祁镜在旁听着,觉得这病例越听越离奇。脑炎的症状,脑脊液却是一切正常。用上诊断性治疗后,病人来时的三个症状竟然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发展。

    一个颈项强直维持原样,一个头疼加重了,一个视物模糊却好转了。

    有意思。

    “只能麻烦陈老师跑一趟把病人接回来了。”祁镜看向陈霄说道,“这病人绝不可能是sars,隔离区的,你们认为呢?”

    “我们找了感染病例数最多的京城和羊城,比对了所有病例的症状特点,已经排除了sars的可能性。”

    陈霄快速起身,带上了小文:“好吧,我去接,谁让我是首诊呢。”

    没一会儿病人被送进了观察室,陈霄带着一大叠病历检查记录回到了诊疗室。

    “对了,陈老师,病人血糖多少?”

    祁镜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开口问道。

    陈霄屁股还没靠上椅子,问题就传进了耳朵里,总觉得自己这个高年资住院做的非常憋屈。

    在张杰义面前,实力是碾压的,可地位不够,忍忍也就算了。到了祁镜面前,地位有了,毕竟医院还是讲阶级制度的,但实力又压不住了。

    本来消化科医生对肺部和脑部的感染就不是太在行,他又是个搞胃镜的,这方面更显得生疏。

    现在他在急诊室里两头不靠,成了背锅和询问病史的小医生。很多事情看似他在做主,可背后都是祁镜的身影。

    算了,不懂就得认栽,不懂就得学啊。

    陈霄飞快地翻阅着混乱的检查报告单:“有糖尿病,来之前吃过东西,入院时是12.8,还好。”

    祁镜总算捕捉到了里面的一条蛛丝马迹。

    脑脊液里的葡萄糖含量一般是血糖的1/2-2/3左右,现在这个指标2.3,看上去和正常人没区别,但在这个病人身上却是低了。

    原来爱吃甜食,祁镜马上在脑海里找到了几种爱吃软绵绵甜食的家伙。

    “还是把抗病毒药撤了吧,改上氟康唑。”

    祁镜接着又说了自己的诊断思路,陈霄实在搞不清几个脑膜炎造成的检查报告差异,见他如此肯定只能先按照这个方案来办。脑脊液培养需要很多时间,反正都是诊断性治疗,如果情况有变再改也不迟。

    如果换成是别人,他或许还会犹豫一下,或许会打个电话给其他医生询问办法。

    但面前这位祁镜,表面上只是读了两张片子和解决了一个心电图卡纸而已。看上去没什么,很多小医生都会有昙花一现的表现。

    可陈霄非常清楚,那种在关键问题上的诊断自信是装不出来的。

    在住院混了七八年,他有时候会产生些迷之自信,毫无理由地去坚信某一项诊断。这其实不是什么坏事,是大量经验堆叠在一起形成了直觉的体现。

    所以到了关键问题拿不准决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极限到了。

    “我去开个头颅mri,彻底扫一扫这个病人的脑子。”陈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家属肯不肯。”

    “挺贵的,肯定又要费一些周折了。”

    处理完这位棘手的病人后,急诊早班全员下班。

    张杰义没什么可干的,脱了那身白皮,收拾好茶壶直接走人。

    几个实习生交头接耳地交换着上班时的趣闻,没多久也散了。最苦逼的还要数陈霄,要把几十号病人的所有病历改动全部交接一遍。

    祁镜对帮人可没什么兴趣,纪清还没回来,索性乘车先去柔道馆,好好练上一番。

    柔道都是关节技,借力使力,对于学医的祁镜来说,原理不是问题。什么关节容易脱臼,哪根骨头容易折断他都很清楚。

    差就差在体能和力量上。

    别看双方纠缠在一起较量时间很短,其实各自都憋足了力气,体力消耗巨大。在这方面,他是绝对的劣势。

    下车徒步走上几百米,就是市体育馆。进门走上两楼,一路上身体撞击在皮垫上的声音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推门走进训练馆,除了一如既往的臭汗味外,祁镜发现了些不对劲。

    场地上站着的是清一色比自己矮上一些的未成年人。找人一打听才知道,昨天比试之后排在他后面的两位小年轻竟然都不玩了,为了增加馆内的热闹程度,教练从外拉来了好些个孩子。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祁镜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倒数第一。

    “祁镜,你来了啊。”教练是个敦实的汉子,见祁镜没溜,心情格外的好,“来来,找那边的动作教练练习动作去。”

    祁镜不干了,昨天测试之后排倒数他认。可现在随便抓些个孩子就把他丢最后,那多没面子啊。

    “姿势练习那儿可都是5、6岁的孩子......”

    “谁让你是初学者呢。”

    “要不我和他们几个比试比试?”

    祁镜自诩昨天已经抓住了几个摔法的要点,看到几个十多岁的孩子,自然手痒难耐。

    “你确定?”

    忽然就见得训练场上火花四溅,数位孩子互相角逐,一个个把垫子摔得砰砰作响。他们动作干净利落,比起昨天摔祁镜的那几个大人还要好上许多。

    教练一点不客气,直接把祁镜化成了单位说了出来:“最差的那个我估计有4个祁镜,最强的恐怕得有8个祁镜,你确定要和他们比?”

    祁镜苦笑三声,男人的尊严顿时像摔在地上的鸡蛋糊一样,一掉就再也捡不起来了。

    “林天浩,脱了衣服让这位大哥哥看看。”

    忽然那位还在训练的孩子走上前,麻利地脱掉了上衣,顿时一副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展现在了祁镜面前。胳膊、胸肌、腹肌块块都像是巧匠精心锤炼出来的艺术品,让祁镜相形见拙。

    我只是来学个防身术的,怎么就那么难啊。

    “行吧......我去那里练姿势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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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168/ 第一时间欣赏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作者:号西风所写的《最终诊断》为转载作品,最终诊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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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介绍:
原名《我真不是医二代》
书友群:1095563194,想催更的可以来,说不定有用呢......
病人视角版:
大脑:各单位报告目前情况
肝:机能丧失88%
肺:机能丧失95%
胃:机能丧失95%
肾:机能丧失64%
心:机能丧失88%
大脑:机体自身已无法扭转局势,肾上腺素储备还有多少?
肾上腺:机能丧失88%,肾上腺素储备仅余7%
大脑:全部分配给神经系统、声带和肌肉,给外界传达最后信息,其余单位做好停机准备。
......
大脑:感谢各位数十年的精诚合作,再见......等等,是祁镜。祁镜来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正式版:
诊断鬼才祁镜重生后,四处寻找队友,打造属于自己的超一流诊断团队。
主角自述版:
“我最多算是一个追着死神跑的人,多半是跑不赢的。就算追上了能救的就救,不能救的时候也不能把死神怎么样。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做而已。”
ps1:手术看腻了就来看看正经的内科急诊,医学是枯燥的,但也有它有趣甚至狗血的一面
ps2:重生文,无系统!本人最反感圣母,想看圣母文或者想看电视剧里那种完美无瑕白衣天使的,千万别来找不痛快!!最终诊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终诊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终诊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