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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全文阅读

作者:号西风     最终诊断txt下载     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授课(求收藏求推荐)

    李玉川本身的资质是不错,可惜实力不济,祁镜还是有些看不上眼。

    他现在最希望留在身边培养的有两类。

    一类是美玉,能在诊断时给出不同声音,能让祁镜受到启发。这类人需要有扎实的理论基础,丰厚的临床经验,也需要有开阔的视野和清奇的思维。

    几个科室大主任都能算得上一方美玉,能接班的几个副高主治也还可以。可惜他们绝不会鸟一个刚进医院的萌新,去干什么疑难杂症诊断科。

    现在能真正属于这一类的,又同时肯跟着祁镜一起干的暂时就只有纪清一个。

    稚嫩是肯定的,但祁镜知道他将来会有这个实力,再过一两年就能赶上来。

    另一类是璞玉,无所谓经验如何,只要对医学诊断有热情,脾性和祁镜合得来,那就行了。

    和他同一届的人里,五年制已经各自找到了出路,七年的也选好了导师。

    想要真正找到能跟随自己的人,已经很难了。继续在急诊淘换实习生又显得太过被动了,祁镜想了想还是得再深入下“基层”才行。

    肖玉现在是丹阳医科大学妇产科的教研室主任,虽然平常不多见,但部分章节她还在坚持亲自讲解。在诲人不倦上,他的母亲没有丝毫懈怠。

    祁镜一回家就找到了肖玉,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肖玉实在搞不懂儿子现在的想法。

    摆着轻松的行政办公室不坐,偏要去临床。摆着普通病房里的内外科不去,偏要去急诊。现在帮他打通了人脉,工作也给安排妥当,忽然又想回学校了。

    她实在有些想不通。

    “妈,你误会了,我哪儿有资格当助教啊,只是想接触一下那些大四的学生而已。”

    祁镜能想到的门路也就只有肖玉了,毕竟她掌管着一整个教研室的师资力量。祁森虽然也有这样的能量,但站在岗位上的不是他自己,到时候还得卖面子,不是什么好事儿。

    肖玉要求异常严格,马上在他的提议上打了个叉:“那怎么行,你自己都没学利索,去讲不是误人子弟嘛。”

    祁镜不依不饶:“我就讲一章,就当和他们讨论讨论。”

    肖玉反对归反对,该有的兴趣还是有的。听到儿子那么自信,马上就问道:“哪章?”

    “和传染病有交集的能有哪章,就那章。”

    “不行!”肖玉眼睛瞪得老圆,举起手里正在择的芹菜杆子,指着他鼻子说道,“那章一直都是我在讲,教研室那么多讲师和副教授都没资格上讲台,哪儿轮得到你来?”

    “妈,就让我试试水嘛。”

    肖玉被他连拉带拽晃得有些头晕,但意志非常坚定:“说了不行就不行,这是我那么多年立下的规矩。”

    祁镜没办法,妈一直很强势,要是自己不先妥协让步,这事说不定就再没下文了。如果第一次失败,将来的机会只会更渺茫。

    “那我就讲一小节,一小节总行吧?”祁镜手指摆了个1,然后说道,“这一小节讲完,你要觉得我不行就把我换了,你就坐下面听课。”

    肖玉把菜全放进篮子里,然后说道:“哪一节?”

    “正常菌群。”祁镜笑着说道,“就把我当成你的学生,被你拉上台考一下预习的成果总行吧。”

    肖玉听着有些道理,说道:“既然是考核,那最多给你十分钟。”

    “行,没问题。”

    “不过你得先讲给我听。”肖玉对祁镜毫无信心,甚至刚心软答应完就有了反悔的冲动。

    实在是现在大学学习风气不行,老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学生也跟着一起混日子。不是忙着谈恋爱就是玩游戏,很难找到那种正儿八经想学点东西的人。

    上课虽然会点名,但来的人不是趴着睡觉就是聊短信。

    所以要是让祁镜上了台,那原本就挺脆弱的学习氛围恐怕会变得更加糟糕。

    “妈,你对儿子能不能有点信心?”

    “我知道你昨天诊断出了镜像综合征,但你一直都在偷看我的杂志,里面就有一篇这样的报道,投机取巧而已。”

    肖玉仿佛一直抓着儿子的脉络,评论起来也是毫不留情:“你现在性子虽然比大学那会儿好得多,但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才行。你要我实话实说的话,你纯粹是瞎捣乱。”

    “我就卖个关子都不行?”

    “不行!”肖玉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现在不说给我听,那明天就别去了!”

    “要不这样。”祁镜还是想保留些神秘感,所以一退再退,“我上台就说一句话,至少能让一半以上的学生提起兴趣专心听完,还是带着笑声去听。”

    “开玩笑呢。”

    肖玉不知道自己儿子得了什么神功秘籍,那一章节就在介绍妇科常见的正常菌群,专业名词一大堆,要多无聊多无聊,怎么还能带着笑声去听?

    “一句话没达到这个效果,我自动下台。”祁镜双手抱在胸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行吧,那可是你说的。”

    听他都快把自己吹上天了,肖玉也没办法,只能由着儿子的性子。反正明天她就在台下听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晚上十一点,祁镜回到了急诊。

    纪清已经交了班,李玉川也同时出现在了这里。今晚和纪清搭班的是位主治,原来干过三年的住院总,今年要上副高,所以要来这轮转八个月。

    吴同山,血液科博士后,今年38岁。他是真正的实力派人物,相比起早上的陈霄要强上许多。

    他原本还是位最低档的五年制本科毕业生。

    在二甲医院的大内科工作了一年,第二年靠自己的实力考进了血液科硕士研究生。之后一路高升,三年后就得了博士学位。

    两年后博士毕业,他直接来血液科工作,一年后拿下主治职称就被院里选中,外派出国深造。

    两年博后外加三年国外医院实习,今年年初,他顺利回国。

    按现在的政策,出国深造的博士后归来,都可以直接申报升级职称。

    就像外科的好几个都是当年出去深造的,现在回来还没过40就拿了副高职称。这种事都是直接提拔,根本不和底下小医生讲道理。

    每个科室的职称都有限制,上面有人卡了位置,下面想向上升就会非常困难。

    同年龄同资历,别人一回国就比其他人高上一等,肯定会惹来非议。

    时不时就会有人找主任、人事科、甚至祁森理论。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问的,问就是四个字,学历压制。

    别人国外镀金回来,是在引进人才,凭什么和你一个级别,凭什么和你一起在基层熬。要说苦,别人在国外早就已经受过苦了。

    但吴同山也是个另类,回国后,没要职称,直接申请来了内急。按他的话说,国外和国内的医疗情况不同,在国外待惯了,刚回国应该熟悉一下流程。

29.霉脑?病脑?结脑?(求收藏求推荐)

    祁镜来急诊换好白大褂,头一件事就是去观察室看那位颅内感染的病人。

    下午使用的氟康唑效果如何,有没有出现高烧,原来的颈强有没有好转,有没有出现其他脑膜刺激症,都需要一一验证。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下午加急查的头颅MRI,这是如今唯一一个能让祁镜做出明确诊断的检查方法。

    他刚进观察室,没想到正好和吴同山他们撞了车。

    吴同山带着纪清和两位实习生,见祁镜正站在病床边,有些诧异。

    他从没见过祁镜,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作为一个刚回国的天才医生,有着学历光环,对祁镜这类刚起步的年轻人自然不太待见,更不知道他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面对鱼腩杂兵,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你是哪位?”

    “我叫祁镜。”

    “我记得排班表里并没有你的名字。”

    “我只是来看看病人。”

    “这里是急救第一线,不欢迎闲杂人员。”吴同山脸上没有半丝笑容,就好像在叙述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一样,冷冷地说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好好看书真正地提高自己。”

    “实习生能来,我不能来?”祁镜把李玉川拉到了自己面前当成了挡箭牌。

    李玉川脸色僵成了一块干酪,两片嘴唇牢牢地黏在一起,只敢撕开嘴角边的一个小口子,咧着嘴轻声埋怨道:“祁哥,你过分了,亏我还把你当大哥看待。”

    “大哥有难,你不得出来帮个忙?”

    “这可是吴同山......”

    吴同山面不改色:“两个人干杂活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人。”

    祁镜在急诊只是挂个空名,没实权,见他那么强硬,只能使用备用的计划B。他在李玉川耳边细语了一番,然后以看杂志为由,跑回了ICU。

    吴同山从没遇见过那么不可理喻的医生。

    他牙关紧锁着刚要开口训斥,还是纪清站了出来,打起了圆场。他在吴同山耳边说了几句,道出了祁镜的身份。吴同山很狂,但还算有些克制,对方是院长儿子,没必要和他置气。

    而且祁森本来就待他不薄。

    为了把他留在医院里,分房分车不说,丹医大也给保留了教授职位,每年还为他申报了一笔科研经费。这是坐着主治的位置,享受副高的待遇。纵览整个丹城,也就只有他一人。

    “别来影响我们工作就行。”

    祁镜记得当初吴同山上了副高也没那么难说话,怎么年轻的时候会是这种狠角色。

    不过遇到些阻碍并非坏事,他能静下心来看书,而李玉川也能得到一定的锻炼。祁镜的计划B就是让李玉川做个传话筒,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这位颅内感染病人的大致病历全部记下来。

    同时在吴同山查房的时候,记下查房记录,最后一并汇报给祁镜。

    至于什么是重点,什么又是祁镜感兴趣的地方,那就得李玉川自己去理解了。

    半小时后,李玉川屁颠屁颠地来到祁镜身边,塞来一张纸条,半句话没说直接一溜烟跑了。

    “病人陆翔,颅脑MRI表现为大脑皮层下及脑干多发病灶,病灶主要在皮层下弓状纤维处。病人头痛加剧,但视力大幅好转,体温正常,吴同山撤下了氟康唑,用了甘露醇和阿昔洛韦。”

    祁镜轻轻拍了下床铺,嘴里骂道:“擦,脑膜刺激症怎么没写?这都能漏?”

    李玉川漏了一个重点检查结果,不过mri的报告已经把病人的大致情况说得差不多了。祁镜没看到片子,也基本摸准了吴同山的思考方向。

    病人一没体温,二脑脊液也干净,三还是个mri提示的脑炎病人。所以他就把侵袭的微生物定性成了病毒,改换成了抗病毒的阿昔洛韦。

    病人头疼加重,提示颅内压在升高,之后用的甘露醇就能起到脱水降压的作用。但病人口述视力在好转,估计甘露醇的量也不会太大。

    甘露醇没多大问题,常规用药罢了,但这个抗病毒治疗问题就有些大了。

    能同时侵犯肺和脑的病毒他从没见过,相对来说还是霉菌更靠谱些。而且在看到mri的描述,结合现在的情况,他反倒更偏向于另一种致病菌,结核。

    算了,病人才刚入院第一天,又没其他症状,还有时间。

    明天早上是王廷大主任亲自查房,到时肯定会有不一样的说法。而且他也觉得这种毫无感染症状的病人,更应该先诱敌深入。等微生物们的三板斧抡完后,祁镜就能看清敌人的路数,也能更合理地使用抗生素。

    时间一晃而过,纪清的特殊体质完美发动。

    从11点上班后,平均每小时都会来两辆救护车,如今半夜2点半,已经是第七辆了。纪清的特殊体质大发神威,整个内急绿色通道的工作人员全都被调动了。

    不得不说吴同山是个硬汉,祁镜就算和他不和,也不得不佩服。这种急救数量,要换成是他早开始骂街了。

    最早来的是个急性心衰,250斤的体重,刚推下车就全身湿冷,血压心率一起跌,来不及进icu,直接在大门口抢救。

    李玉川跨在那人身上,和另一个实习生搭档配合,一人胸外按压一人捏皮球,整整救了一个多小时才不得不放弃。之后一个是服毒自杀,下车后甚至都没能熬过急诊走廊那数十秒的路程,最后死在了担架车上。

    其余五人里有酒精中毒的,有急性肝衰的,有尿路结石疼得在地上打滚的,还有嗑瓜子把瓜子皮呛进气管的。

    当然作为压轴出场的还得是发热待排。

    70多的老头,咳嗽咳痰,发热最高39度,来了就被送进了隔离室。

    直到这时,李玉川才知道什么叫特殊体质,原来就是招病人的体质啊。但是他现在忙得就连去icu找祁镜吐槽的机会都没有,两条腿就没闲着过。

    纵观全程,也就只有在写死亡三联单的时候才能稍微坐上一会儿。

    而这时在ICU床上的祁镜正在闭目养神,他脑袋里思考的并非这些送来急救的病人,而是待在观察室里那位脑炎病人的肺。

    为什么一个胸片提示双肺感染病灶如此广泛的病人,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呼吸科症状?

    就算不发烧,也得咳嗽咳痰吧。

    再说这脑子也很奇怪,脑膜刺激征已经第二天了脑脊液和体温竟然是正常的。

    祁镜想不通。

30.Anton综合征(求收藏求推荐)

    李玉川和祁镜是同届,正处在实习轮转阶段。由于科室众多,一年的轮转实习其实学不到什么东西。平时抢救很难碰到,就算来了内急,一星期能有个两三次就很涨经验了。

    可在纪清的夜班,单单一晚就看了好几种重症,抢救三次,还有两次意外。

    “纪老师,你夜班都这样的吗?”

    纪清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回忆起了刚来时的值班情况:“我上夜班最多一小时能收五辆车,一晚上最多有11辆,现在其实还算好,平均水准。”

    李玉川就像看个怪人一样:“怪不得王主任都不让你值夜班了。

    ......

    纪清不得不用苦笑来应对。

    他的夜班急诊一直都呈现出“三多”症状,急救车多,特殊状况多,猝死多,今晚其实不算过分。

    夜班前半段是各种急救车辆,一辆辆担架车挤进急诊,等来得差不多了忽然戛然而止。半夜3点开始,正在观察的病人陆续出现状况。有些是无端地病情加重,另外一些则是横生出来的枝节。

    比如那位颅内感染的陆翔,由于起来上厕所没走好路滑了一跤。双手撑地的时候,全身重量压在了手腕部,腕部肿得像个馒头。吴同山也是没办法,抽了点时间给开了手腕部x光片。

    得知了结果后,他叫来了骨科会诊。

    骨科一位主治下来看了看拍好的x光片,发现骨折有了些位移,但断口还算平整,是传统的Colles骨折。他立刻做了复位和石膏固定,这件事也算过去了。

    在诊疗室里,吴同山一边在写别人的病历,嘴里却又问起了陆翔现在的症状。

    甘露醇显然起了效果,病人头疼缓解了不少,视力几乎完全恢复,脑膜刺激症虽然还有,依然是三指,但看上去问题不大。

    吴同山满意地点点头,显然自己刚才给的治疗起到了效果。脑炎向来病程较长,能有这样的进展已经不错了。

    “怎么那么吵?老纪,你又在发功了?”

    祁镜被诊疗室的声音吵醒,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问得一旁写着病历和药方的纪清很尴尬。

    如果是之前,吴同山会先让病人回观察室,然后训上祁镜两句,把他赶回ICU继续睡觉。实在是这个夜班太忙,他不希望这位刚来医院的医二代公子哥给他搅局。

    但是现在病人上了阿昔洛韦后已经有所好转,证明祁镜当初霉菌感染的设想是错误的。

    作为一名医生,就算平时再冷淡再客观,这会儿也会有一丝炫耀的冲动。能用一个判断就改善病人症状,对所有医生来说都是极大的满足。

    所以见了祁镜,他并没有大声呵斥,而是淡淡地说道:“病人开始好转了,你说的霉菌感染看来是错的。”

    祁镜听后有些吃惊,在周围来回踱步,视线一直盯着病人手臂上那团刚敷完的雪白石膏上。

    “这是怎么回事?”

    陆翔抬起刚裹上石膏的左臂,笑着说道:“刚在病床旁,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一跤,小事,不打紧的。”

    祁镜没多说什么,倒是吴同山惊讶了起来:“病床旁绊了一下?你不是在厕所滑倒的吗?”

    “哦?是吗?”陆翔听后觉着奇怪,但也没多想,马上笑嘻嘻地说道:“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祁镜察觉到了里面一些不和谐的东西,可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这时一边的纪清站了起来,轻轻放下手里的原子笔,蹑手蹑脚地从门口走向病人。

    诊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他身上,跟着他的移动而移动。虽然不知道他走路那么轻是为了什么,但在他们发出质疑声之前忽然发现病人的视线并没有动。

    他看的依然是祁镜所站的地方,就算纪清来到了他的面前也没有改变。

    纪清抬起手在陆翔面前晃了晃,没有丝毫反应。

    “只是骨折了而已,没大碍的。”陆翔笑着问道:“怎么了?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祁镜马上捡起桌上一支笔,敲在读片器上,说道:“我们正在研究你的x光片呢。”

    陆翔随着声音转头看向读片器:“不是说骨折吗?难道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你能看见吗?”

    “能啊。”

    祁镜用笔敲着空荡荡的白色读片器幕板上,又一次问道,“你确定自己能看见?”

    “当然可以了!”病人笑着说道,“这不就是我左手的x光片嘛。”

    陪床的家属见了差点崩溃,好在吴同山起身把他拦了下来,并且很快地在耳边说了几句,让他保持镇定先把病人带回观察室再说。

    祁镜怨念地看着吴同山,想要说两句但还是忍住了。自己毕竟只是半个医生,级别差太多。

    吴同山也自知是自己的疏忽,那张方脸就好像进了速冻箱一样,冷得布满了冰渣,没有半丝表情。

    病人盲者不知盲,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脑子里却能产生堪比真实场景的画面。

    “这个失明有些特别。”

    “anton综合征。”

    纪清说出了一个非常冷僻的词汇:“患者自述能看见事物,甚至坚持自己能看见,其实根本看不见。就算没有拿到该拿的东西,走错路,摔倒,他也会用其他事物来脑补,完成自己想象中的事物。”

    “不错不错。”

    祁镜对纪清的表现非常满意。

    纪清很清楚,这是祁镜让他回去多看文献和杂志才带来的结果。那场呼吸大会中午休息时,他就在翻阅神经内科的东西,正巧看到了这个Anton失明。

    祁镜说道:“可以上真菌药了吧?”

    “病毒依然不能排除,说不定阿昔洛韦还没开始起效。”吴同山还有自己倔强的一面。

    “那就一起用!”

    这里终究是吴同山说了算,他远没有陈霄那么好说话,在重症患者面前祁镜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做。

    “你们疯了吗?同时使用两种大剂量的不同抗感染药,病人的肝怎么受得了。”

    “那怎么办?”祁镜指着吴同山直接把锅甩在了他的面前,“你和他说去。”

31.王廷(求收藏推荐)

    陆翔突发的anton综合征改变了吴同山的原定计划,不仅用药方法被打乱,明天一早王廷主任的查房内容也发生了改变。

    之前他为陆翔写好的交接班报告被全部推翻,至少“病情好转”这一项需要用双横线划掉。

    纪清和他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甘露醇用量不变,阿昔洛韦改回祁镜的氟康唑。然后他们又向家属告知了实情,希望他们尽量陪在病人身边防止再出现摔倒的情况。

    一切得等王廷早上查房后再定。

    王廷是和祁森同时代的风云人物,丹城急诊界的一把手,没人不知道他的赫赫威名。虽然本人只是一个矮瘦的小老头,但对付急重症却有着雷霆手段。

    第二天一早交接班结束,他就带着吴同山和纪清一起查房。

    祁镜只是个挂名医生,没行医资格,就和李玉川和他的实习同学一起待在了队伍最后。

    “纪清,好小子,一晚上给我整出来那么多人。”

    王廷拿出自己珍藏的小黑本,在纪清那一页最后写上了四个字:夜班死神。说完搁笔,回身拍拍纪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以后真的别上夜班了。”

    “可一大堆研讨会等着我呢。”

    “我给你放假。”

    “放假?”

    纪清哭笑不得,这个魔鬼主任竟然肯给底下人放假?前几天还有人烧到39度,一边吊着点滴一边上班呢。自己要是无缘无故拿了休息,岂不是会被人在背地里骂死?

    “闲聊到此为止,说说那个脑炎吧。”王廷接过病历本,问道,“昨晚出事了?”

    “病人看不见了。”吴同山话说了一半,然后把话语权交给了纪清,“纪清第一个发现的,神内科他比较熟。”

    纪清就把整个过程叙述了一边,王廷一边听着一边复勘了胸片和头颅mri:“这个病有问题,找神内和呼吸的人一起来联合会诊。”

    “早上打了电话,两个大主任都不在。”吴同山说道,“他们今天都被胸外的叫去了。”

    “怎么了?”

    “听说胸外一个肺癌巨大肿瘤,手术完出了并发症,病人很不好。”

    “那叫小一辈的来,看个片子给个指导方向总会吧。”

    “王主任,这个病人来头不小,熊勇主任扛不住,所以开了全院大会诊。”吴同山小声说着事实,“礼堂都给包下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别人把人全叫走了,留在病房的就一些虾兵蟹将,来了也不顶用。而话到了王廷耳朵里,就成了:别人叫了全院的医生唯独没找急诊科,太没面子了。

    王廷手紧紧捏着病历,说道:“算了,我们自己处理,先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吴同山经过了昨晚的误判,现在变得格外小心。觉得还是应该先等用药后的反应,如果有进一步变化了再找两大科室来会诊比较好。

    纪清则是觉得应该复查脑脊液。

    之前的脑脊液都在数值上限的临界点,其实很不乐观。现在复查脑脊液多少能看清这一天下来的发展变化,说不定还能确定脑炎种类。

    “你们都只关心脑子,就不关心关心肺了?”

    祁镜从后面挤到了人前,没有什么阿谀奉承,而是从王廷手里抽走那张胸片对着日光灯仔细看了起来:“我总觉得这张片子有点小问题,还是再复查一遍胸片的好。”

    “祁森的小崽子?肚子还有点货色。”王廷只有1米6出头,抬头看了看祁镜的面相已经猜出了七八分,“确实和他年轻时很像啊。”

    “王主任,您觉得是不是该复查呢?”

    “可惜脾气却像那头母老虎。”王廷吐槽了一句,看向吴同山,“你觉得这臭小子说的如何?”

    吴同山晚上吃了瘪,语气软了许多,但对祁镜的建议依然持反对意见:“病人现在的关键在失明,病人家里的经济并不好,还是不要胡乱检查其他地方的好。”

    纪清翻到了放射科对胸片的批注,说道:“胸片给放射科看过,都说是炎症,能有什么问题?”

    “李主任在吗?给他看看。”

    王廷见他搬出了李智勇,不得不多嘴问了一句:“你觉得肺里的才是主要问题?”

    “还是小心点的好,这个肺比他的脑子还要怪。”

    王廷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道:“李智勇实力不错,可也有坏毛病,从不看外院的片子。”

    “所以我想给他复查个胸片,甚至直接复ct也成。”

    其实祁镜非常清楚李智勇为什么会这样,实在是外院的技师不和他的胃口,看起来伤神。所以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看外院片了。

    “好吧。”

    王廷下了决断:“药物不动,继续氟康唑用着。病人钱不多,ct还是暂缓,先拍胸片吧,脑脊液等胸片结果出来了再查。”

    话音一落,吴同山就刷刷刷地在病历记录册上写下了一串医嘱。

    纪清准备下一位病人的病历,而原本还待在王廷身边的祁镜则是转身一溜烟跑了。

    接下去的病人病情都不复杂,他继续跟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可操作性太差。至于陆翔的问题,关键还在于复查胸片后李智勇给出的判断,还是等下午出了报告再说。

    祁镜草草吃过早饭,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跑去了他爸之前的神经外科。

    整座外科大楼都是三年前新建的,每个科室里都配备了浴室,专供值班不回家的医生使用。上午正好是交班查房的时间,浴室向来是空着的,祁镜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凡是在这儿待了超过十年的,大都认识他。院长儿子借用一下浴室,自然是没人会说什么。

    洗完澡,祁镜仍然没回家。他的下一站是设立在丹阳医院内部的临床医学院。

    医科大学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基础医学院,位于医科大学本部,里面是大一至大三上半学期的学生,学的也都是基础课程。

    第二部分是临床医学院,位于所有丹医大系统里的三甲综合医院里。

    医大学生刚进学校就划分好了将来要去的实习医院,等大三期中的过关考一考完,各自分道扬镳。

    一般教务处是按班级划分,当然有时候也会有小班划分,不过区别不大。反正进了临床医学院,大家都完全沉浸在各自的学习之中,相互之间交流也会慢慢减少。就算有交流,一般也大都在各种病例间打转。

    祁镜今天要去上课的就是被分到丹阳医院的这两个班级。

    肖玉一早查完房就匆匆跑去了教研组,将自己之前的讲义和ppt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她还不放心,取出儿子需要讲的那部分,又重点多看了几遍。

    觉得没问题之后,她才带着大量资料去了教室。

32.江湖(求收藏推荐)

    祁镜来的比肖玉还要早些,前一堂的内科刚上完他就进了教室。

    03年那会儿大学缺席率还是很高的,粗略扫了一眼,班上的学生到场的也就只有2/3而已。再算上趴在桌面上睡觉看手机的,真正听课又能听进去的人真的非常少。

    肖玉一来,见祁镜什么都没准备,连本书都没带,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她先把自己的教科书摆在了他面前,然后拿出u盘准备给儿子用上自己的ppt。肖玉只希望祁镜是图个新鲜,等新鲜劲一过也就算了。

    谁知祁镜摇摇头,把书重新放回她的怀里,然后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江湖”。

    肖玉一脸错愕,一把把祁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呵斥道:“这是妇产科,你写江湖什么意思?来说书的吗?快给我滚蛋!”

    “妈,你别急,我这两字一写,你看......”

    祁镜指了指台下,那些昏昏沉沉的学生因为这个刺激,纷纷来了兴趣。那些睡得和死猪一样的人,也被周围同学的讨论吵醒了。

    “江湖?下面是什么课?”

    “妇产......”

    “妇产?江湖?”

    “我记得是肖主任的课,她一向很严谨的。”

    “喂,醒醒,下面好像有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

    肖玉没想到学生们会是这个反应,但把妇产科往武侠小说上扯也太过分了,纯粹就像是在博人眼球一样。

    但看着祁镜自信的表情,其实她自己也有了听下去的动力。

    “说好了,就一句话!”肖玉给他留下了最后的让步,“要是说不好,班级出了乱子,回家有你好看的!”

    “遵命!”祁镜把u盘还给了肖玉,笑着安慰道,“妈,你就安心看着吧。”

    他和大多数教授讲师不一样,就靠一张嘴和一支粉笔,书和ppt并没有什么大用。祁镜坚信,教课内容才是关键,只要有趣自然会有人听。

    想要一把抓住台下所有学生的注意力,课前休息的十分钟很关键。

    这段时间对学生而言是休息,但对下一讲的老师而言其实是准备时间。从准备的内容和ppt上,学生们就能大致了解到这节课上的内容,甚至老师的教课方式、性格。

    肖玉算是教研组里非常强的存在了。

    她经常会在这段时间里拿出一两个病例来,让底下学生先行讨论,然后在上课时解开谜底。

    靠着一个个奇怪病例和大量视觉冲击力极强的图片,肖玉往往能抓住学生们的求知欲。

    但他的儿子根本不走寻常路,其实肖玉刚才猜对了,祁镜是真的想要说书!

    “同学们,今天的换人了。”祁镜用粉笔敲了敲黑板,“今天我们讲江湖,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对细菌也是一样的。”

    只是一句话,带动了在场所有学生的积极性。

    “这还在学医吗?”

    “有点脑洞啊!”

    “是不是还有降菌十八掌?”

    ......

    X道从来不是什么世外桃源,里面常驻正常菌群有数十种之多。换成它们的角度来看,那里其实就是个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有了争斗就会分出胜负,从而产生武林盟主。

    这里就有个常驻的武林盟主就叫“乳酸杆菌”,占比达到80%以上,贯彻着天下号令莫敢不从的绝对地位。

    当然细菌和人一样都会有梦想,有时也会有宵小想要争夺一下武林盟主的头衔。万一一不小心成功了,那可就走上细菌巅峰了。

    乳酸杆菌作为武林盟主自然身怀绝技。

    内有乳酸神功可慑天下,外有过氧化氢剑法,一招可荡平千里。靠着这两招绝学,它维持着江湖中PH的平衡。要是有不安分的想来战斗,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不过这个江湖相对而言也确实小了些,里面也受到了朝堂“雌激素”的控制。

    皇权实力的大小决定了武林盟主的地位高地。

    如果皇权不稳,乳酸杆菌地位下降,就会引起周围小贼群起而攻。尤其是其中的白假丝酵母菌,是乳酸杆菌一直的死对头。经常瞅准时机就大闹一场,将乳酸杆菌赶下宝座,自己成了盟主。

    这也就成了......

    祁镜没有说下去,而是把领头上夹着的黑色小麦克指向台下的学生。

    他们被内容所吸引,所以思路一直跟着祁镜在走,当被问道问题时,也是不假思索:霉菌性x道炎。

    祁镜点点头:不错。

    有时候这些小家伙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借外力打压武林盟主。比如长期使用头孢菌素类抗生素就能起到抑制甚至杀死乳酸杆菌的作用。

    我们医生就是高维度的调控者,负责管理失控的局势。

    当然有时候管控也是有局限性的,这个江湖所在的区域由于地势开阔,非常容易受到外来势力的侵扰。如果再加上内忧不断,那对抗他们的本地菌就会非常弱势,产生炎症。

    “老师,洗洗更健康哟!”

    这时一个调皮的男生大声喊出了一句当年路人皆知的广告词,接着场下就开始爆发出各种奇怪的笑声。

    祁镜清了清嗓子:“我讲了那么多,你们还以为洗有用吗?”

    拿回课堂上的话语权后,他继续说道:“大水都能冲掉龙王庙,连龙王看了都头疼,乳酸杆菌怎么吃得消。没有他在就没有武林盟主,里面不都乱套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头孢用不得,用冲洗又不行。”

    “记住!我们一切的干预都只能是扶持,而不是乱棍打死。”祁镜强调道,“其实在鼎盛时期乳酸杆菌的能力是特别强大的,我们只需要一手扶持它,另一手打压其他细菌,这里的平衡就会重新建立。”

    祁镜说到这,又想了想,做了个总结性的陈述:“如果说冲洗是强制核平,那扶持干预就是派遣维和部队。”

    这里的维和部队挑选就很有讲究了。

    首先得看当地的皇权,也就是雌激素的水平。皇权一定要先稳固,然后在雌激素水平足够的情况下,适当派遣不会对乳酸杆菌有大量杀伤作用的抗生素。

    祁镜在黑板上一连写了数种抗生素:“除去那些之后,我们剩下能用的就只有:甲硝唑、克林霉素对付厌氧菌和滴虫,抗霉菌对付白假丝酵母这类霉菌......”

    一节课从开始的介绍到最后的临床应用,简直一气呵成。祁镜花了半小时的时间就把这一章讲了个七七八八。

    肖玉从没听过这样的教课方法,见效果那么好也没有半途打断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把原本枯燥乏味的课堂变得非常有趣,甚至最后还和底下的学生玩起了互动。

33.端倪(求收藏推荐)

    其实来这儿上课只是祁镜的一个策略。

    他在挑选那种原本昏昏欲睡,但一说到自己喜欢的内容时踊跃发言的学生。

    为了能彻底确认这些学生的实力,在课后他特地留了一道题,希望能在下节课的时候得到答案。到时候他就筛出几个人来,陪他去急诊玩玩。

    方法其实很拙劣,等同于地毯式搜索,而且成功率肯定不高。

    但他现在手里的牌太少了,只能这样慢慢找。等以后有了地位,名声在外,那些有实力有抱负的年轻人,自然会不停地把履历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上完课吃过午饭,祁镜又叫上了纪清和李玉川,回急诊看陆翔的检查报告。

    纪清压根没走,在休息室里搬了几把椅子合成一张小床,就这么眯了三小时。李玉川住的宿舍,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最后硬生生被他敲门给吵醒了。

    李玉川看看来人,揉了揉眼睛:“祁哥,怎么了?”

    “你难道对陆翔的检查报告没兴趣?”

    “有啊。”听到报告出来了,李玉川立刻清醒了不少,“怎么样了?是脑炎吗?哪种脑炎?”

    “哟,我们李同学什么时候成主任了?难道要我双手奉上给你看吗?”祁镜调侃道,“想看报告还不快下床?”

    李玉川眯着还没睡醒的小眼睛,拿起放在床头的手表一看:“才2点,让我再睡会儿吧。”

    “睡了4个多小时,足够了。”

    “你夜班一直在睡觉,当然够了。”李玉川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可是忙了一晚上,现在腰酸......”

    祁镜根本不和他讲道理:“不去就算了。”

    “去!当然去!”

    李玉川麻利地穿衣下床,稍微洗漱了下弯进食堂买了俩包子,然后就跟着一起去了急诊。

    陆翔的脑脊液报告确实很奇特。

    复查后的结果让纪清、李玉川甚至祁镜都大跌了眼镜。

    病人脑膜刺激症如此严重,视力被剥夺,头颅mri提示脑炎,但脑脊液竟然还是清的。除了压力过了200,算是超出了正常水准以外,其他报告竟然和前一次几乎一样。

    如今别说吴同山说的病毒性脑炎,就连祁镜对于霉菌和结核的判断也开始站不住脚了。

    这种症状和检查报告的脱节,甚至完全背离,让祁镜越来越困惑。

    “病人复查的胸片呢?”

    “放射科还在阅片。”

    祁镜没多想,先去观察室看了看陆翔,了解情况之后跑去了放射科。

    李智勇是放射科大主任,人长得五大三粗,但却非常懒。其实除了强悍的读片水平之外,这人全身都是毛病,上班看小说,下班玩游戏。

    和老婆离婚后,他变得越发散漫,将懒散发挥到了极致。

    从别人的角度来看,这人简直妄为医生。但,读片实力是真的强啊。

    祁镜当年就是去了他的家,苦苦求了三天,总算求来了学习的机会。

    一天阅300张片,持续一个月,这是李智勇派下的任务。

    本院没那么多片,那就去求病人在外院拍的片。门急诊外加住院,病人流量那么大,总会有人带着外院片来的,反正求也得求满300张来。

    说是说读片,其实下完诊断之后如果错了,还得继续纠正,直到诊断正确为止。

    按他的原话来讲:没天赋的人就得练,练到让别人觉得你有天赋,那就行了。

    在那暗无天日的一个月里,祁镜几乎等同于住在了读片室。

    他把一开始仅仅三成的成功率整整提升到了八成,之后为了维持这种水准,他每遇到一个病人都会坚持自己先读片。等读完后,再和放射科的做比较,有不懂再去找李智勇问。

    “李主任,关于陆翔的胸片......”

    李智勇一脸络腮胡,头发还油腻腻的,身上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连白大褂都懒得穿。转身看了祁镜一眼,问道:“哪儿来的混蛋小子?”

    “急诊的急诊的。”祁镜笑着打起了哈哈,“李主任,胸片怎么样了?”

    李智勇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把手上的片子往旁边一扔:“肺炎,都快好了还指名道姓地让我看,也就你们急诊敢叫我做这种事儿。听说祁森的儿子去了急诊,怪不得都惯着你们。”

    祁镜没多嘴,带着纪清和李玉川两人往读片器前一站,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这张恶心了他们两天的胸片。

    “祁哥,白的地方少了一小半,确实好点了。”

    这两天用了两种抗生素,但肺部的有了好转,脑子却加重了。纪清猜测两处感染并非同一种致病菌,虽然几率非常低,但没人能撇除掉这种可能。

    祁镜没有发话,而是来来回回在这些黑白斑块影子间寻找不一样的地方。

    “小子,看什么呢?我都说肺炎快好了,还不快走?”李智勇放低靠背,然后双脚往桌上一放,又看起了小说来。

    祁镜知道他在故弄玄虚,每次找到了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就会自鸣得意起来。当然他确实有得意的资本,祁镜现在也正好在利用这种得意。

    胸片里肯定存在着什么东西。

    “这!”

    忽然他指出了一大片病灶中的一点,“就是这里,看到了没有?”

    纪清和李玉川没他这样的眼力劲,连连摇头。

    “这里有个病灶,他不仅仅是感染,而是肿瘤!”祁镜肯定地说道,“他得了肺癌。”

    两人在旁使劲地看,依然一无所获。他们眼前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哪儿有什么病灶啊,还肿瘤?陆翔才40,怎么就得肺癌了?

    李智勇把手机往下移了移,露出一双小眼睛看着祁镜:“臭小子,你不会是猜的吧?瞎猜可不行哦。”

    祁镜把手放在一旁读片器的小开关上,啪嗒一声关了其中一盏灯:“这样应该能看得更仔细些。”

    果然,少了一盏灯后,原本感染的病灶淡化了许多,有些地方已经基本和正常肺组织融合在了一起。但祁镜刚才所指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手指大小的圆斑。

    “应该是这两天的抗感染药物把原来感染的区域缩小了,所以这片病灶才能看到。”

    李智勇眯着眼睛,脸上满是惊讶之色,连忙问道:“你叫什么?”

    “姓祁,祁森的儿子。”

    “哦,你就是老祁家的小崽啊,老祁那么多年没白养你,不错不错。”李智勇把手机啪地一声拍在了桌面上,恶狠狠地对着周围那些还在围观的读片医师吼道,“看看别人的天赋,就你们那些本事,还敢叫苦?”

    随后他展现出了祁镜暂时还无法企及的实力,在祁镜关了一盏灯后,又陆续关了第二盏。

    一个三联灯读片器,最后只剩中间一盏仍然照着胸片。

    “发现什么了?”

    祁镜手指点着心脏上方一块椎体:“脊椎椎体上也有!已经骨转移了?”

    李智勇微微点头。

34.另一种脑炎(求收藏推荐)

    “李主任读片结果出来了。”祁镜拿着报告跑进了急诊室。

    “怎么说?”王廷问道。

    “肺炎、肺癌、椎体转移!”

    “肺癌?”

    急诊诊疗室几个医生听了报告后纷纷表示不解,围在读片器前不停寻找着病灶。祁镜又用了一次关灯大法,点出了其中两个病灶。经这么一看,诊断基本确定,接下去就是活检做出病理报告。

    “才40出头,肺癌?”

    “我问过,他一直抽烟,一天好像两三包的样子。”

    “唉,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

    “听说要谈客户,没办法的事儿,你不陪着抽,谁和你谈?”

    “对,还有喝酒,都一样。”

    “进医院没见他抽啊,挺安分的。”

    “说不抽头会晕,但抽了更晕,这不脑膜刺激症嘛。”

    “唉,晚了,都骨转移了......”

    医者仁心,虽然嘴硬,可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他们一个个埋头干着自己的事儿,谁都没提出来第一个去通知家属。

    “那脑炎怎么解释呢?”祁镜又把病人的MRI翻了出来,换下了胸片,“脑膜刺激症是肯定的,但找不到其他病灶。”

    李玉川也跟着凑了上去,问道:“难道也是转移?”

    “转移个头啊!”祁镜一拳头轻轻敲在了他的脑门上,“影像学白学了?脑瘤病灶多好辨认,还是最清晰的MRI。”

    李玉川委屈地吐了吐舌头,缩在了旁边。

    “李智勇看过MRI吗?”

    “看过了,也只说是脑膜刺激症。脑炎是肯定的,关键要定性!”

    “对,就算骨转移了,也要保障好病人的生活质量。”纪清说道,“至少得把anton失明给纠正过来。”

    “我倒是知道一种可能性。”

    祁镜边回忆边说道,“前年米国有个病人就是这种炎症,但侵犯的部位不是脑,而是肾脏。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一系列肾炎的症状,但所有的指标都是好的。”

    “医生筛选到最后,认定是自身免疫性的肾炎,查了免疫指标,最后发现这是副肿瘤综合征。”

    祁镜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从胸片的结果来看,可能性非常大。

    副肿瘤综合征是肿瘤的前期症状,一般由对抗肿瘤细胞的免疫细胞发生异常,从而攻击自身健康细胞而导致。当然真正的原因还不明朗,也没特定的解决办法。

    急诊医生一个个面面相觑。

    副肿瘤综合征教科书上讲过,老师也提过。但因为症状都不重,检查结果也是千奇百怪,所以真正发现并确诊的并不算多。

    这都能联系在了一起,诊断思路太过诡谲了。

    “很有建设性的想法。”王廷对面前这个年轻人赞赏有加,充分考虑之后,下了决定:“call呼吸科下来看看吧。”

    “骨科呢?”

    “一个个来吧。”

    “要轮流被两大科室主任判死刑......”

    “神内呢?”

    “暂时不用了,副肿瘤综合征是伴随着肿瘤发展的,肿瘤的治疗一上来就会慢慢好转。”

    “行吧。”

    “让他们尽快接走,之后告之家属就靠他们了。”

    “要不要让他们去把隔离区那老头也收了?”

    王廷在脑海里翻了翻病人,想到了那个高烧老头。

    纪清简单鉴别了之后还是把他定为了发烧待排。之后用上了广谱的抗生素,希望能有起色,但今天早上并没有好转,体温依然在39左右。

    王廷一脸怨念地看了眼自己的高徒,说道:“行吧,一起看看,这老头也是个麻烦人物。”

    “听说刚来的时候手脚不干净,专找小护士下手。”

    “听说很多人中招了?”

    “自己找不痛快,为了摸一下,两支手臂都被扎肿了。”

    “哈哈哈,活该!”

    王廷拿着病历记录册拍了拍桌面,声音严厉了许多:“别闹了,病人就是病人,说不定是脑子有问题呢。”

    祁镜晚上就看到过这个老头的病例,一开始没怎么注意,以为只是个普通肺炎。现在听他们一说,倒是有了些兴趣。

    “两位,去看看?”

    ......

    一楼是发热门急诊的应急通道,包括消毒间和医生办公室。二楼就是发热待排的病区,三楼四楼则是已经确诊sars的病区。

    那个老头就住在二楼病区。

    祁镜千难万难从祁森手里拿到了通行许可,当然是瞒着自己老妈的,而且和祁森约法三章,他晚饭前必须回家。不然以祁森的胆子,只要和肖玉有视线接触,这个谎就编不下去了。

    祁镜、纪清和李玉川通过消毒间,穿戴好白色防护服、眼罩和口罩,全副武装进了病区。

    纪清在昨晚因为发现anton失明尝到了甜头,已经准备死心塌地跟着祁镜干了。所以祁镜要去哪儿,只要不算太累,他都会跟着。

    相比纪清而言,李玉川倒是让祁镜有些没想到。

    一个已经找到了工作的应届毕业生,只要安安分分地工作,钱不会少。这年头街道医院都是吃的大锅饭,工作轻松,一大块蛋糕就那几个医生分,日子其实挺惬意的。

    按理来说,他不需要冒险跟着自己。

    “你怕可以回去,我不强留你。”

    “没事!”

    “万一中招我可不负责任。”祁镜加快脚步进了病房。

    其实发热待排的人并不多,一整层楼分四大病房,里面其实就住了三个人。一人一间,还空了一间,相比起其他科室里的情况,这儿要舒服不少。

    老头睡在房间正中,三人刚进去还在不停咳嗽。

    “你姓裘?”祁镜翻开老头的病历,又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对,咳咳,怎么了?”

    正巧病人的姓氏很少见,就是姓裘,时间上也对得上。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不看了?”

35.呛了一口(求收藏推荐)

    第二天一早,呼吸科一位病人的胸穿报告震惊了全院。

    小道消息在医院内部传的沸沸扬扬,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谈兴之热烈、传播范围之广都是历年之最,也难怪过了那么多年祁镜都记得。

    其实消息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病人男性65岁,肺脓肿涂片镜检发现了x道毛滴虫。

    短短一句话里蕴含的深意以及无尽遐想很让人着迷,各种猜测和评论比看一部电影都要精彩。

    尤其是到了医务工作者手中,靠着多年习来的理论知识,能让原本难以启齿的内容变得瞬间高大上起来。

    “糟老头子,坏得很啊。”

    “可不是嘛,发着39度的高烧,手老往年轻小护士身上蹭。”

    “一开始还以为脑子烧糊涂了,现在看来......”

    “我记得成年男性感染这种虫子没多大事儿的吧。”

    “谁让他老了呢,免疫力一降事儿就来了。”

    “一点点自然没事儿了,可再弱也经不起数量多啊。”

    “你是说......噗。”

    “这虫子也算厉害了,简直长途跋涉啊,没人分析下吗?”

    “过程其实很艰辛的,从口腔至呼吸道进入支气管,钻过管壁时应该是引起支气管阻塞性坏死,然后进的肺组织。”

    “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得过很长时间才能产生广泛的化脓性坏死。”

    “最后脓肿破溃,才随胸水进入胸腔......啧啧。”

    “优质病例啊。”

    “这老头肯定要出名,SCI谈不上,至少国内杂志里他肯定能排上号了。其实几个呼吸科的已经开始着手写了,最早七八月份,最晚年前吧。”

    ......

    九点,纪清查完房,带着李玉川回到了诊疗室。刚进来就看见祁镜蹲在橱窗前,对着杂志一通乱翻。

    由于要钻研的科目里有呼吸科,所以纪清对这位老头的病例很上心。一早就听人在传,他上班时间紧没来得及问。但现在查完房全员稳定,又没120来,闲得很。

    见祁镜在这儿,纪清开口问道:“祁镜,你说毛滴虫怎么就进了那老头的肺里呢?这不科学啊!”

    祁镜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栽在地上:“你多大了?这都不知道?”

    纪清很无辜地摇摇头:“我应该知道吗?”

    “你什么都可以不知道,这个应该知道啊。”祁镜开始怀疑这孩子到底适不适合留在自己身边了,“做医生最重要的是阅历啊,阅历懂不懂?别弄反了。”

    “阅历?别开玩笑了。”纪清笑道,“毛滴虫可以通过手口传播,但这也太恶心了,再说怎么会进到肺里的?”

    祁镜和李玉川都像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忽然,祁镜招招手把李玉川叫到了跟前,把王廷的茶杯移到了他面前:“喝了它。”

    李玉川看着茶杯上赫然写着的“王廷,勿动”四个字,心里犯嘀咕。但想想祁镜一向的强硬作风,还是打开茶杯往嘴里灌了进去。祁镜见状,顺势轻轻托了他手肘一把,茶杯高了几公分,茶水如涌,差点灌进他的鼻子里。

    “咳咳,祁哥,你干嘛呢?”

    “你看喝水也是会呛的。”祁镜指着李玉川说道,“那老头不就是呛了口嘛。”

    “噗......”

    李玉川没忍住,一阵狂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而纪清多想了会儿,忽然捂着嘴狂倒胃口,忍了几秒就快步冲了出去。

    “喂,老纪!这你都没法忍,以后来了皮肤病的怎么办?”祁镜喊道,“到时候我可不管啊,都是你们的。”

    笑归笑,李玉川的神经其实从没有真正松懈过。

    听了祁镜这句话,他没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笑了会儿之后问道:“祁哥,我们医院没皮肤科,以后来了就让去华中医院呗,那儿皮肤科厉害。”

    “我当然知道华中医院皮肤科厉害。”祁镜还是透露出了一些自己的计划内容。

    他说的东西大大超出了李玉川的设想,一个只收疑难杂症的全新诊断科室,单单听上去就很吸引人。

    “祁哥,我有没有机会?”李玉川两眼放着精光。

    “你?还在考察期。要是在七月份之前你还没有什么发光点的话,我就找别人了。”祁镜也不遮掩,摆明了说道,“你不是都和街道医院签约了嘛,还想那么多干嘛?”

    “哦哦,也是......”

    李玉川听到是这种回复也就不再追问。

    早班的纪清确实够给力,一早上三个多小时下来,没有急救车,观察的病人也是格外安静。

    而且据说一早ICU里唯一的一位病人也因为病情好转,撤掉了呼吸机,竟然能自主呼吸了。多方协调之后,连观察室都不用进,直接被呼吸科领走了。

    如今诊疗室内安静无比,纪清和另一位急诊医生查完房竟然开始无所事事起来。两个实习生也早早抄完药方,坐在座位上直打哈欠。

    李玉川靠在座椅上,翻着手里的诊断书,见房间里闷得慌,突然笑呵呵地说道:“今天早班真是闲啊。”

    “我靠!”

    “乌鸦嘴!”

    “快点抽自己耳巴子!快!”

    “怎么了?”李玉川不解,相比那晚纪清的夜班,今天确实闲,而且有点闲过头了,感觉就像在家里一样。

    “你懂什么,这话要让王主任听见,你就完......”

    纪清连忙呵斥了他一顿,但为时已晚。王廷刚好跨过门口,也正巧听见他说的这句话。

    小老头脸孔拉得老长,脚下生风,来到办公桌前恶狠狠地把手里的病历甩在桌上:“小家伙,懂不懂内急的规矩?纪清!你怎么带教的?急诊定律没教吗?”

    纪清抿抿嘴,侧过身躲在一边不言语,显然有些做贼心虚。

    “你们这帮人还笑?现在的年轻人,一点敬畏心都没有!”王廷从橱窗里翻出自己的小本子丢给了李玉川,“自己好好看,记住了!以后要再敢乱说话,出科小结有你好看的!”

    这是一本很老式的黑皮记事本,规格不大,翻开第一页上写着“急诊定律”四个大字,算是王廷多年的珍藏了。

    下一页上有王廷亲笔的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急诊要有敬畏心。

36.急诊定律(求收藏推荐)

    急诊和其他科室不同,有着各种特殊的定律,包括了衣食住行,甚至哲学玄学等各个方面,非人力可逆。

    定律1:不要说闲,说闲必定没好事。

    定律2:急诊有禁忌食谱,严禁带入诊疗室。包括芒果(忙成狗),草莓(早没),所有带mei音的食物(霉),所有带血、旺的食物(典型例子:毛血旺,预示科室收人红红火火)......

    定律3:严禁穿红色衣物,红内裤也不行!

    定律4:纪清是夜班死神,绝不能上夜班。

    定律5:没事别乱换班,会打乱急诊之神的排队节奏,必定要出事。

    定律6:在正式下班之前都不要去妄想下班后的美好生活,问问在急诊待了几年的老医生吧,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那儿呢。

    定律7:欺生定律,但凡新来的必定会被神明欺负。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你懂的。

    定律8:墨菲定律,一件事如果有变坏的可能,那不管几率有多小,在急诊是必定会变坏的。急诊铁则:做最坏的打算,向最好的方向努力。

    八条定律之后就是各种玄学物品了。

    其中有本身就能发挥不小定神作用的小玩意儿,也有需要摆好阵形的各类图谱,甚至还有构筑起立体结构的三维图形,看得李玉川是一愣愣的。

    “这可都是历年急诊科留下的瑰宝,好好学学。”

    “这,这也太迷信了吧。”小伙子笑着合上小本子,尴尬地说道,“我们可是科学工作者,怎么可以......”

    啪!

    话还没说完,李玉川头上被王廷用病例记录册狠狠地抽了一顿:“你懂个屁!”

    “我......”

    祁镜在旁眼睛虽然看着杂志,但注意力全在这里:“定律1是最忌讳的,每次说完这话就会不太平,王老师多少年急诊主任做下来了,这点肯定比你清楚。”

    没等他多作解释,一个小护士就从外急冲冲地跑了进来:“来车了!来车了!20不到的小年轻,神志不清,非喷射样呕吐,黄黄绿绿的吐了一地。还有,观察2室的一个病人胸闷的厉害,4室的一个不小心坠床了,你们谁去看看?”

    “我靠!”

    “我就知道!一来来仨!”王廷没好气地起身就往外走,临出门还不忘狠狠盯上李玉川一眼,“又一个灾星!”

    “走吧!”纪清在脖子上挂上听诊器,拉着李玉川出去接诊。

    祁镜唯恐天下不乱,笑得是合不拢嘴:“要是有好玩的,可得告诉我啊。”

    前一分钟,诊疗室还坐满了医生,下一分钟就只剩祁镜一人。他正好趁现在整理一下今早大四学生交上来的答案,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些好苗子。

    之前课堂上他也看中过几个人,看成绩很普通,一直处在中下游,而且前几学期还有过不及格的记录。

    后来经过辅导员谈话才知道,这些人考试前一天夜里都在通宵玩游戏,根本没把学习当回事儿。把家长叫来一起批评教育了一番后,假期里的补考倒是全过了,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这几人实力肯定差了些,但从他们的答案来看,其实学习热情还是有的,只不过被枯燥的书本和课堂给磨光了。

    算上另外几位高材生,祁镜已经找到了些不错的雏鸟。之后只要再找肖玉要几次授课机会,推广一下自己的授课方法,积攒人气。说到好玩的课,他肚子里还有不少,“江湖论”只是个开始。

    到时候他就能组成一个急诊见习观摩团,问祁森要个通行证,由他来带队,在急诊好好玩上几天。

    “医生......”

    祁镜听到叫声,依然埋头看着那些学生们的作业,只是抬手做了个指向隔壁的手势:“这里是重症急救室,隔壁才是普通急诊,有问题去那儿排队。”

    “不是我,是我孙女。”

    祁镜依然没有抬头,只是换了手势,朝向了天花板:“儿科急诊在楼上。”

    “医生,她快不行了!”

    “不行了?”

    祁镜猛地抬头看去,老汉正抱着孙女,老泪纵横,差点就跪在了地上。怀里的小姑娘闭着双眼睡在老汉的臂弯里,两只手都捂着肚子,看上去非常痛苦。

    这个李玉川嘴巴开了光吗?一说就来人,还把最麻烦的儿科留给了我!

    “出什么事儿了?”

    老汉把孩子抱到座位上坐下,一边哽咽一边说道:“她早上说肚子疼,我带她来看病,刚进大门口就说喉咙不舒服,之后就说不出话了。”

    祁镜看了小孩一眼,一边搭脉搏一边冲着门口喊道:“小梅!”

    “正忙呢,谁喊我?”

    门外传来了应声,不一会儿穿着一身粉白色护士服的小梅就跑了过来。她见是祁镜,心里没好气地说道:“和你说了,别叫那么亲切,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祁镜指了指老汉怀里的孩子:“去楼上叫儿科急诊的人下来看看吧。”

    “儿科忙都要忙死了,还下来......”

    “排队来不及了,你准备肾上腺素、苯海拉明和地塞米松,有可能是过敏。”

    病史还没问,祁镜只能猜个六七分,所以声音压得很低。听到过敏两个字,小梅不敢大意,哦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诊疗室。

    祁镜往门外看了看,整个急诊大厅都忙成了马蜂窝,这个病人自己是逃不掉了。

    只是看老汉那莽撞的样子,他就知道没按流程来,恐怕都没在护士台测过体温。

    祁镜一手搭脉,一手用手背靠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多年急诊熬过来,已经在祁镜的心里埋下了一杆秤。心率体温在他手里就像有了量化表一样,根本不用依靠秒表和体温计。

    “100-110的心率,体温......正常。”

    只要初步排除掉sars,祁镜就有信心面对接下来的问题。

    “把她叫醒。”

    老汉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天生木讷,对祁镜的要求没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流着眼泪。

    祁镜正在写着病历,见他这样顿时急了:“快把她叫醒,我有事儿要问。”

    “不用叫不用叫。”老汉擦掉眼角的泪光,说道:“她醒着的,小丽,小丽,医生来给你瞧病了。”

37.真正的哑科(求收藏推荐)

    小姑娘听到爷爷的声音,用力抬起眼皮,想睁开眼但却只能打开一小半。好在她意识还算清醒,嗯了两声把清秀的小脸转向了穿着白大褂的祁镜。

    祁镜勉强露出个还算过得去的笑脸,笑呵呵地问道:“小朋友,哪里不舒服?”

    小丽喉咙里呜呜呀呀了几声,说了一大串,但没能蹦出半个字来。她见医生听不懂,只能用手指了指脖子,然后摇摇头,表情很痛苦,显然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不能说话?”

    小丽点点头。

    “那我问你答,只需要点头和摇头就行了。”祁镜特意压低了声音,把自己包装得格外温柔,“有没有感觉喉咙里有东西?”

    小丽点点头。

    “早上吃脏东西了?”

    小丽摇摇头。

    “脖子这儿疼吗?能不能动?”

    小丽转动了下脖子,然后摇摇头。

    “把她先抱到床上,让我检查一下。”

    老汉唉了一声,一手托头一手搬脚把小丽抱了过去。

    祁镜从白大褂里抽了个听诊器出来,抵在孩子的喉咙处听了起来。脖子里有些很明显的喉鸣音,很尖锐没有水流声,显然不是痰液引起的。

    听向肺部声音很清,没发现啰音,心脏跳动也很规律,没杂音。

    孩子虽然双手按着肚子,但祁镜上下一通按压也没发现压痛反跳痛,肌卫这种极端反射就更没有了。

    排除了绝大多数急诊情况后,祁镜又考虑了很多可能,最后还是觉得是食物出现了问题。

    他一边写着检查记录,一边问向老汉:“你给他吃过什么东西吗?”

    老汉有些焦虑,在诊疗室里来回踱着步,回忆了老半天才说道:“早上就吃了一个馒头,一杯热牛奶。她最喜欢门口小店卖的肉馒头了,一直吃的,应该没问题。”

    “没腹泻呕吐?”

    老汉摇摇头。

    祁镜总觉得不太对劲,继续追问:“除了肉馒头还吃过什么吗?”

    “没了啊。”

    老头似乎是绞尽了脑汁,想了很久,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而且他的情绪随着祁镜的问话变得越来越激动,双手捏在一起用力揉搓着,就差把手皮给搓下来了。

    “小朋友,来,张嘴,啊~”

    祁镜拿着小手电,往她的嘴里照了照,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但随着小丽往外哈气,一股奇怪的淡淡香味从她喉咙里传了出来。

    这个香气很奇特,祁镜脑海里没什么印象。谁家馒头会是这种味道?难道往肉馅里洒了香水不成?

    他之前的假设已经基本成立,除了馒头外,孩子肯定吃过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祁镜没有犹豫,初步下了判断之后抓起了一旁的电话:“转耳鼻喉科。”

    “喂,找谁?”

    “我是内急的,有个小姑娘喉头水肿,快找人下来看看。”

    “我让我们主治来听电话。”

    “不用听了,让他下来就行了,要快!”

    祁镜刚挂完电话,儿科医生就走了进来,戴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孩子在哪?什么情况?”

    祁镜看了看对方的胸牌,指着检查床说道:“腹痛半小时,声嘶,咽喉有异物感。腹软,没压痛反跳痛。现在体温正常,呼吸也暂时正常,心率100-110次/分,血压110/60。”

    “喉部有喉鸣音,无痰鸣音,肺部没啰音,心脏没杂音。孩子口中有异香,初步判断是食物中毒外加过敏。”

    儿科医生叫冯建斌,刚做住院没多久,忽然被人秀了一波口述病史,有些没反应过来。

    再仔细一听,检查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最后连诊断都给了,这不都搞定了嘛,还要自己来干什么?

    “那......那我把人接走了。”

    “估计有喉头水肿,最好进观察室里进一步观察,我们尽快排查出毒物。”

    “上面都收满了,先在这儿挂点苯海拉明,缓解下过敏。”

    “也行,不过得你来看着,我还没拿到执照。”

    就在两人还在讨论进一步治疗方案的时候,小丽的情况突然恶化。头颈部肌肉一松,整张脸都歪向一边,突然晕了过去。

    冯建斌见状急了,立刻到门口大喊心电监护,准备把她收治进儿科icu病房。

    但老汉一听icu是重症监护室,立刻把他们拦了下来,张口就说没钱。他还掏出口袋里的皮夹子,翻来翻去里面就只有一张百元钞而已。

    “就是想来这儿看个肚子疼,为什么要进监护室?我去外面的诊所看看也就几十块钱,便宜得很。”

    冯建斌还是想好言相劝:“先进了再说,钱以后想办法。”

    “不行不行,进了肯定要花钱的,我没钱啊!”

    “那总不见得等死吧?”

    “等等,你说诊所?”祁镜忽然冷静了下来,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重点,“你们去过诊所?已经吃过药了?”

    老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我怎么知道吃过什么了,你们问我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爸妈都不在身边,要是你们乱说传到他们耳朵里,我还不得被骂死?”

    “老伯,你孙女的命重要还是自己的面子重要?”

    祁镜见他这样也没办法,看了心电监护后向冯建斌建议道:“血压还好,先用地塞米松吧,儿科我不太懂,剂量你看着办。”

    冯建斌没想到面前这人用药那么大胆,一开口就上猛药,也不怕担责任。

    对孩子来说地塞米松是有些副作用的,会影响发育。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样子,看来也就只有这么办了。

    “你快说啊,她到底吃了什么东西?”

    祁镜现在更关心的还是毒物和过敏源,只要不清除,他们现在做的治疗都只是在拖延时间。

    “进ICU你不肯,又不肯说吃了什么,你让我们怎么看病?”

    老汉彻底被祁镜他们俩吼懵了,没了哽咽,眼泪似乎也停在了脸颊上。他想了想,最后总算一跺脚说出了实情。

    原来昨天就已经肚子疼了,她父母在外打工不在家,他一个老头带着孙女去私人诊所里买药。

    这药叫什么他不认字,但喂孩子之前他也吃过,没什么问题。喂的过程中也许是味道太奇怪了,孩子刚含了一小口,就吐了出来。

    “你刚才不是说没吐吗!”

    “这是吃药吐的,又不是吃坏了东西。”老汉强调道,“这不能算吐吧。”

    “药呢?”

    “没带。”

38.管不了那么多了(求收藏推荐)

    听了“没带”二字,冯建斌内心是绝望的。

    急诊最怕的就是这种家属,什么话都藏着掖着,生怕丢了面子。关键时刻帮不上忙就算了,有时候还会瞎起哄,甚至时不时帮个倒忙,膈应别人几下。

    他又检查了一遍小丽现在的情况,血压心率虽然还行,但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显然喉头水肿越来越厉害了。

    “不管吃了什么,先洗胃吧。”冯建斌看着在一旁找东西的祁镜说道,“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

    “等会儿......”

    “再等就来不及了!”

    “马上就找到了!”

    祁镜总觉得这个气味自己虽然没尝过,但似乎在哪儿看过相似的描述,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他趴在堆满了杂志的橱窗边,翻了好一会儿,总算从橱底抽出了一本1994年份的《毒理学杂志》。

    正是之前李玉川翻出来的那叠杂志里的头一份,这里有过一个误服过量薄荷脑的报道。

    少量薄荷脑可以缓解腹痛,很多小诊所医生会拿来使用。但这东西绝对不能过量,一旦过量毒性非常强。

    “不用洗胃,洗了也没多大用。”祁镜拍了拍书面上的灰尘,翻到了那篇论文,“薄荷脑是通过粘膜进入身体的,早就吸收了。”

    “那怎么办?”

    冯建斌经验太浅,从没见过薄荷脑中毒的人,现在彻底没了主意。

    洗胃是对付误服中毒后最有效的办法,可小丽根本没吃进肚子,只是到喉咙口就给吐了出来。而薄荷脑又有很强的渗透性,直接穿透粘膜进入咽喉,产生腹痛、乏力、浅昏迷等一系列毒副作用。

    它们相当于偷渡来的非法入境人员,刚进身体就引来了一大批免疫军队,全部围堵在了咽喉部。

    只要身体里的薄荷脑没清除干净,过敏产生的喉头水肿就不会缓解。

    中毒外加过敏,这对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来说是致命打击。

    “什么破书!压根没说怎么治啊!”祁镜前后翻了好几页,气得把杂志扔在了地上,但转身看见了王廷茶杯里冒着热气的热茶,“挥发性,对!挥发性,把她的嘴打开,让嘴里的香气尽快挥发掉!”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之前老汉坚决不肯把孙女送进icu,耽误了治疗,现在造成了严重后果。

    小丽的喉头水肿越发加剧,之前影响的只是食道和声带,现在已经累及到了气管,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之前只要进了icu,里面有儿麻醉的医生随时待命,可以立刻进行气管插管,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耳鼻喉的怎么还不来?”

    祁镜急得直跳脚,如果真要气管切开,也得是耳鼻喉科的来做。他一个内科急诊医生,又没执业证书,随便用刀可是大事儿。

    “我去叫儿外的来!”儿科医生见状还想去找人帮忙。

    “来不及了!”祁镜拦下了他,“你看好孩子,我去隔壁叫人!”

    儿外科的急诊设在了新建的儿科医疗中心内,离儿外手术室近,离成人急诊远。正常人就算用跑的,单程也得好几分钟,时间肯定不够。

    祁镜冲出诊疗室,扫了一遍走廊和大厅里能用的人。

    急诊大厅乱糟糟的,纪清在管着刚来的120急救车,车上是个年轻人,地上全是呕吐物。另一位急诊医生和王廷都去了观察室,现在肯定喊不到人。

    场面上能用的大学生也就只有李玉川一个,其他忙碌的医生他也不认识,不能胡乱一把抓。

    “小梅,去准备气切包,李玉川,快过来帮忙!”

    叫完人,他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外科急诊。

    急诊外科基本就是车祸外科。

    普通外伤本来就很难碰触到腹腔脏器,来了只要消毒缝线即可。其余的外伤,比如额面部的就归整形科管,脑袋上的归神经外科管,骨折的肯定归骨科管。

    对外急来说,除了车祸造成的脏器损伤外,也就只有急性腹腔炎症来了需要看一下。

    所以说只要没急救车,这儿就非常悠闲。

    里面坐着的是位普外科的住院医生,在科里苦熬了七八年,今年总算盼来了一位副高退休。

    按理说副高退不退休应该和住院没什么关系,但这只是内科的说法。外科和内科不一样,只要有人离开,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科里的坑是固定的,副高退休主治就能升副高,主治升迁住院就能升主治,科里也就可以继续招人了。

    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就是这么来的。

    祁镜进了门,没和他多说什么废话:“兄弟,来帮忙!”

    那人见来人求救,并没有动的意思,屁股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什么事儿?”

    “有个喉头水肿的。”

    “要气管切开?”

    祁镜点点头。

    “气切找耳鼻喉科啊,我不做的。”那人说道。

    “做微创气切总行吧。”

    祁镜很清楚急救里的科室分配和职责。

    普通气管切开造成的开口大,创伤大,很容易引起周围组织血管损伤,需要非常注重颈部的解剖。一般是规定耳鼻喉头颈外科来做,其他科室逾权出了事会被问责。

    而微创气管切开就不一样了。

    它开口小,创伤也小,使用的是塑料橡胶皮套管,普通外科大夫只要熟悉流程就能做。

    但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显然手上技术不过硬,没什么自信。见祁镜找到了这个漏洞,他还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没办法才答应下来。

    又一个混子,就像看到了当初自己刚进急诊的模样,祁镜忍不住在嘴巴里喃喃了一句。

    那家伙在祁镜身后慢慢向内急走,心里还想着操作流程。可进去一看,病人竟然是个孩子,马上不干了:“病人那么小叫儿外啊,我可做不了!”

    冯建斌急了,立刻解释道:“孩子已经缺氧了,帮帮忙,越早切开越好。”

    “可院里有规定,儿科和成人又不一样,出事怎么办?”

    “规定?你再干看着就真出事了。”

    ......

    “算了,我自己来!”祁镜气得把他推向一边,从小梅手里抢过了微创气切包。

    “一个内科还想学别人气切?”那家伙退了两步靠在墙边,告诫道,“出了事可别赖我,这本来就不是我能做的。”

    祁镜懒得开口骂一个混子,在对方说风凉话的时候已经穿戴齐整摆开了铺巾。

    “你就装吧,出了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祁镜虽然学过气切,也知道手术流程,但常年在内科做事,久而久之就生疏了。就算偶尔遇到需要气切的情况,也可以找隔壁的外科做微创气切,根本不需要自己上手。

    况且对方还是个孩子。

    小梅看向祁镜胸前的临时工作证,担心地说道:“你确定要做?你还没......”

    “管不了那么多了。”

    祁镜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脑袋里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老爸:你儿子也是为了救人,万一真出事儿了可得保下你儿子啊。

39.微创气切(求收藏推荐)

    “还是我来吧。”冯建斌之前就发现了祁镜的临时工作证,说道,“你连个执业证书都没有,上手出事就完了。”

    祁镜并没有停下动作,显得很好奇:“你以前做过?”

    “那倒没有,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搏一搏了。”

    “算了,还是我来吧。”祁镜满嘴谎话,都不带写草稿的,一边戴上无菌手套一边说道,“至少我在儿科实习的时候还做过两次。”

    儿科实习?

    冯建斌站在一旁纳闷了,这两年的儿科带教就是自己,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人。

    而且儿科到处都是家长,那么敏感的科室,怎么可能让实习生上手做微创气切。他工作了两三年,遇到需要气切的机会也寥寥无几,而且遇到了也都是找麻醉科帮忙,连主治都不会随便碰。

    不过既然有人抢着出来担责,他也落得个轻松。

    看祁镜之前的检查判断和阅历手段,基本功非常扎实。让冯建斌在自己和祁镜之间做个选择的话,他倒更愿意让面前这位年轻人来做。没太多的为什么和理由,就是不自信罢了。

    想到这儿,他不再多话。

    祁镜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冯建斌从没碰过这东西,等那个耳鼻喉科的主治也不切实际。再等下去,万一孩子大脑缺氧严重,甚至到了瞳孔散大的程度,那就算神仙下凡也没辙了。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诊疗室的检查床成了简易手术台,冯建斌成了他的助手,李玉川成了器械护士。

    冯建斌扶正小丽的头,后仰露出颈部。祁镜在脖子上抹了一圈安尔碘,打好皮下麻醉,用小刀找准位置,切开了一个2cm左右的横切口。

    紧接着,他用套上外套管的空针抽取2ml生理盐水,刺入气管中,回抽见涌出气泡,说明进入了气管。

    其实微创气切和血管介入很相似,就是先走套管,再穿导丝,然后顺着导丝放进扩张钳。

    只要成功扩开气管切口,就能放入塑料套管维持通气。

    见伤口出血量不多,小丽呼吸困难有所好转,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厉害厉害!连微气切都能做,你们内急就是出人才。”

    冯建斌显得格外欣慰,不吝惜自己贫乏的词藻连连夸赞。要是换做他这个儿内医生上台,哪能那么顺利。恐怕颈部对位的解剖位置都没法拿捏准,现在早已手忙脚乱。

    能遇上这个医生,实在是小孩子的运气。

    祁镜其实是在之前学习传染病学的时候,顺道学会的气管切开。

    按理来说传染病的专家和气管切开八竿子打不着,但关键还是出在了sars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未知病毒,全国都在担惊受怕,尤其是京城,感染病例太多,几乎全城戒严。

    有好几例病人都因为症状太重,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他们的气管里都是血块和脓痰,全身高烧感染,身体非常弱。

    这时必须进行气管切开才能保证将分泌物彻底吸取干净,也同时能保证呼吸的绝对通畅。

    那时住icu的重症sars有好几人,其中就有两人就是因为气管切开时出的意外,最后抢救无效死亡。

    传染科里没人有过气管切开的经验,领导寻了很久,最后钦点了蔡主任住进基地的icu,让她来做气管切开。

    蔡主任也就是祁镜当年的导师,说起当年的事儿也是唏嘘不已。

    其实她的最近一次气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期间器械翻新,步骤更新,她心里根本没底。

    为了能做好气切,她熟悉了好几遍过程,一晚没睡。在做手术的时候,由于没有熟练的手感,为了能彻底看清眼前的伤口,她摘掉了起雾的眼罩。

    切口成功了,但切开时的刺激引起了病人剧烈呛咳。血和痰液喷溅到了她的脸上,有些更是进了她的眼睛。

    虽然最后病人活了下来,她也立了功。但对她来说,立不立功没什么意义,事后自己没感染到病毒能和家人团聚才是万幸。

    “所以对于医生而言,有些技术不要觉得没用就不去学。书到用时方恨少,技术也是一样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祁镜才学了气管切开,没想到今天他也碰上了。虽然小姑娘救了回来,但在一个完整的综合性医院里,竟然要他一个内科医生来切开气管,想想就一肚子火。

    “我来了,病人在哪儿?”

    直到这时,耳鼻喉科的主治才跨进急诊大门。他见病床旁几人围着,就凑过去看了看热闹:“什么嘛,做微气切还叫我?瞎折腾人。”

    说完,他见没人搭理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转身要走。

    祁镜没多说什么,耐着性子把气切套管连上球囊,沾上胶带。等一切完成后,他才起身分开冯建斌和李玉川,冲了出去。

    “就你这速度,暴走团的60岁老太都跑完五公里了!”

    那位主治突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回身还想解释:“病人太多,等了两部电梯而已。”

    祁镜听到这儿,一把扯下口罩和手套:“耳鼻喉的病房就在四楼,不能走楼梯吗?”

    “你怎么说话的?”耳鼻喉科看了看祁镜的胸牌,发现还是张临时工作证,“一个刚毕业没执业证书的小住院还敢说我?自己随便开气管不怕出事?再说了外科就在隔壁,你不会找他去做?”

    狡辩得如此干脆,倒是把旁边外科急诊那家伙给引了出来。

    外急医生资历不低,对这位其他科室的主治没什么畏惧心理:“什么叫外科来做?病人是孩子,你让我来做?害我呢?”

    “前两天我脚扭了,走路很疼,下来坐个电梯怎么了?”

    “脚扭了?我腰还扭了呢。”外急指了指自己的腰。

    “怎么?想吵架?去行政办公室,走!”

    急诊走廊上围坐着许多病人,看三个医生在那儿互喷觉着特别新鲜。

    他们见过病人怼医生,也见过家属怼医生,可真没见过医生互怼的。

    看着面前的三个医生搭台架起来的一场骂戏,他们看得是聚精会神,觉着自己身上的病痛都似乎好一小半了。

40.论医术在医学世家的重要性

    祁森身上的头衔不少,平时要管的事儿也很多,中午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

    不过和其他登上高位的同僚不同,他这段时间一般不会离开办公室,而是躲在这里维持住自己的临床水平。

    这事儿肖玉一直被蒙在鼓里,祁镜也是直到最近才发现的。

    当年祁镜为了在医术上赶超这对夫妻没少努力,中途曾经也赢过父亲几次,但没两天祁森又会拿回优势。

    可怜一个50岁的院长、前神经外科大主任,为了在家里得到一些丈夫、父亲甚至男人该有的颜面,竟然窝在办公室里恶补临床病例,想想就让人心疼。

    祁镜没有敲门,直接一把拧开把手走了进去。

    “嗯?你怎么来了?”祁森连忙合起临床医学杂志,把它塞在一旁的报纸堆中,笑呵呵地问道,“怎么气呼呼的,谁惹你了?要不要爸出面帮忙?”

    祁镜把手机搁在了祁森的办公桌上,打开了录音播放开关:“自己听!”

    里面的对话很冰冷,像一根根银针扎在祁森的身上。

    祁镜又把事儿说了一遍,手指咚咚咚地敲在台面上:“瞧瞧你手底下这些家伙,碰到事儿就躲在一边看热闹,都是懒医!”

    “好好说话。”祁森脸色不好看,但仍有些欣慰,“那孩子救回来了?”

    “微创气切是成功了,不过中毒很深,儿科把人接走了,预后很难说。”

    “你会做微创气切?我怎么不知道。”

    “这不是重点!”祁镜又把被祁森拉偏了的话题又拽了回来,“那两个家伙你怎么处置?”

    祁森含含糊糊说了一堆,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其实也没办法给出回应。

    近些年医闹越来越多,早就不是当初病人求医生的年代了。现在为了明哲保身,这样的医生只会会越来越多。

    医生其实最根本的性质和修理工差不多,褪掉高学历的外衣后就是个手艺人,救人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

    都是人,修理工修东西都难免会出现问题,何况修的是人这样精密的肉身呢。

    所以说吃一堑长一智,他们抛弃了本心,有了一套全新的行事准则。

    不该我插手的我不管,不是我收的我不管,不是我科里的我不管,上面没强制要我管的我不管,我下班了我不管......

    反正多做就会多错,少做自然少错,而不做说不定真的就会一辈子无错。

    这些听起来也算无奈之举,但到了祁镜的耳朵里,也就是在为自己的无能寻找理由罢了。

    “说完了?消消火,他们也不容易。”

    祁森笑着起身给儿子倒了杯水,说话非常官方,“以后我开会的时候会知会底下人,让他们把这事儿多抓一抓。”

    “抓一抓......”祁镜被他爸给逗乐了,“上头定下来的规定,别人也只是照做罢了,你怎么抓?”

    “那你让我怎么办?”祁森摊开双手,显得很无辜。

    “办法当然有了,就看你肯不肯。”

    本来儿子以前成绩差没前途,祁森这个作父亲的还压得住他。

    可现在祁镜在内急混得不错,齐瑞、王廷、李智勇都特地打来电话夸过。再加上家里这几天病例问答垫底的都是自己,父子之间原本的地位差距早就不在了,甚至还有反向儿子那里倾斜的趋势。

    “你想怎么样?快说,我没时间和你绕弯子。”祁森无奈地坐在办公椅上,话说得很直接,但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祁镜来到桌子前,用手指点着一旁放着的《职工院内学习计划》:“搞个气切教学课,让那个外急的住院教微创气切,耳鼻喉的主治教普通气切。时间就放在他们的休息天,最好是夜出的时候。”

    祁森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一听就知道他又要搞事,言语间想要竭力避免:“这总得给个理由吧?”

    “理由?医生学救人的本事要什么理由?”

    祁镜把茶杯里的水一口喝尽,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倒是应该给他们两个人制造一个理由......对了,他们是不是快升职了?”

    “确实差不多了,不过还没定。”祁森翻开手边的名册:“符合条件的人不少,科里都还在讨论呢。”

    “那太好了,就说为了给他们俩在院里添添人气,也增加些科室同僚间的认同感,为医院急救成功率添砖加瓦。啧啧,多好的理由啊。”

    祁镜对自己的想法非常满意,嘴角总算流露出了些难掩的坏笑:“事儿就这么定了。”

    “你给我等等,什么就定了......”

    祁森还在脑海里消化儿子说的这句话,人还没正式毕业呢,哪儿学来的这一套套的......

    他还想要反驳,毕竟院里高层刚通过气,这周院里的学习重点还是得放在sars上。但祁镜没给他机会,笑着警告道:“爸,听话。这事儿你要是不帮忙,我就把你偷偷摸摸看书的事儿告诉我妈!”

    “行,事儿就这么定了。”

    话音刚落,他就把原来写好的sars讨论会改成了气管切开教学会。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他多加了不少障眼法,全称是《论重症sars终末期气管切开的必要性和实践理论学习会》

    自己本来就和肖玉有差距,难得能补个缺,要是让她知道那这一辈子都别想赶不上了。

    祁森可不想一辈子包办拖地、刷碗和洗衣服,他可是三甲医院的院长啊。

    忽然祁镜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纪清。

    纪清的实力和做派祁镜非常清楚,在急诊工作了一年多,沉稳老练,不遇到坎是不会轻易打给他的。

    这个电话肯定不简单。

    祁镜给自己老爸做了个手势,然后边走边问,出了校长办公室。

    “老纪,怎么了?”

    “刚来的120,就那个呕吐的孩子,16岁,来的时候吐了好几次,现在昏迷了。前两天就开始吐了,早上在家精神涣散,还大喊大叫,家长就叫了急救车。”

    “昏迷指数多少?”

    “6-7吧,挺严重的。”

    “生命体征呢?稳定么?”

    “体温稍稍有些高,血压正常,血压心率都还可以,现在在拉心电图。”纪清说道,“现在关键问题是孩子瞳孔反射很灵敏,各项神经检查也都是阴性,腱反射也在,就是人没任何反应。”

    “体温有些高,又有消化道症状,先查脑脊液,再查粪便。”

    “你是担心脑膜炎?可他脖子很软,没颈项强直。”

    “先查了再说,昏迷了,肯定得查脑脊液。”

    “好吧。”

    纪清刚要关掉手机,话筒里突然又传来了祁镜的声音:“老纪,等等。”

    “怎么了?”

    “多查一个肝功能和凝血酶。”

41.讨论会上线(求收藏推荐)

    祁镜看着躺在面前的16岁少年,又重做了一遍神经内科体检。

    巴氏征阴性,克氏征阴性,布氏征阴性。颈项强直,没有。瞳孔对光反射,没问题。膝腱反射,都在。

    他又看了眼心电监护,血压140/75,心率80,呼吸30,氧饱和度98。手搭上额头,不算烫,最多算个低烧,37.5都未必有。

    纪清没的说错,这个孩子有点麻烦。

    他先看了纪清写的病史和既往史,然后找来了孩子的父母,又多问了一些问题。

    先是确定了病情起始的最初症状,又问了有无三高病史,有无肝炎,有无结核病等等感染病史。但答案都是否定的,孩子一向身体不错,只不过前几天吃坏了东西,吐了两次。他们只以为是吃坏肚子了,就没多管。

    可今天孩子突然无缘无故叫喊起来,两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才叫来了120。

    “只有等检查报告了。”

    祁镜对这孩子暂时也没太多办法,脑海里虽然有不少假设和预想,但必须得有检查报告的支持才行。安慰了家属两句,正当他要离开,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你怎么来了?”

    肖玉指了指旁边的外科急诊,说道:“外急要会诊,今天我正好在科里就过来看看。”

    祁镜嘴上只是哦了一声,但心里暖暖的。

    一个普通的外急会诊哪儿需要惊动她老人家,随便喊个住院总值班过来看看就行了。其实老妈就是嘴硬心软,估计是不放心自己才想过来看看,然后顺道就把会诊给接了。

    “走,我陪你去。”

    “臭小子,自己的病人不管了啊?”

    “生命体征平稳,还在等脑脊液和血液报告。”祁镜指了指远处在处理其他病人的帅小伙,笑着说道,“再说还有老纪在呢,我也就是个小住院,连执业证书都没有,其实没多大用处。”

    从小到大,祁镜就给肖玉一种极其善变的感觉。人虽然聪明,可做事完全由着自己的兴趣来,虽然都能干得不错,可兴趣一过就会彻底放弃掉。

    她知道这种孩子需要管教,她也想管,可惜夫妻两人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管。

    而且她很清楚,就儿子那种任性妄为的性格,就算管了也未必能管的住。

    现在见他肯踏踏实实工作,竟然还坚持了下来,对肖玉也是种安慰。

    隔壁外急那位拒绝气切的医生叫严云凯,资历不低,就是做事实在太过谨慎。

    半小时前他从120手里接了一位女病人,30多岁,饭后下腹部阵发性剧烈疼痛。朋友们都吓坏了,为她叫了120。

    严云凯做了一系列检查,病人体温正常,口述恶心但没有呕吐,早上也解了成形大便,排除了肠胃炎和肠梗阻。

    没有心慌和气短,心电图只是有些窦性心动过速,可以排除心梗。

    从查体来看,病人有明显肌卫型板状腹、压痛反跳痛明显,有些许腹胀,非常像腹膜炎的症状。

    但他考虑病人毕竟是女性,还是叫来了会诊,用来排除掉一些妇产科的急腹症。

    让他没想到的是,叫个急诊的会诊竟然等来了妇产科一把手。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刚才还被他归类成“装逼货”,胸前夹着临时工作证的内急医生,竟然在这位一把手身边谈笑风生,插科打诨。

    没道理啊......

    严云凯看了祁镜几眼,眼神想要闪躲,但身边就是肖玉,他又不能心不在焉,只能强忍着尴尬汇报了病史。

    肖玉也没做什么检查,只看了病人两眼就给了初步诊断:“阵发性的剧烈腹痛,血压还是好的,疼的是下腹也不是附件位置,下面也没流血,怎么看都不该先考虑妇科。”

    对严云凯来说,肖玉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要是对方换成自己科里的医生,连这点独立判断能力都没有的话,肯定会被她骂死。

    “还是叫你们上级医生过来看看吧,先排除掉你们这儿的问题再说。”

    肖玉说完就坐在一旁,在病历册上写下了会诊记录,然后把儿子叫到跟前,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还有没有兴趣再去上一课?”

    “上课?有啊。”祁镜没想到肖玉会主动来找自己上课,为了能提高教学质量,这位教研室主任也算拼尽了全力。

    “那个江湖论我就抄走了,你要想上的话得再找其他内容。”

    祁镜一愣,搞半天老妈来这儿看儿子是假,坑儿子肚子里的货色才是真啊。

    “你太狠了......”

    “怎么?要放弃?”

    祁镜现在急需大面积撒网,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哪能啊,当然得去了”

    “你要哪一章?”肖玉抬头扫了他一眼,问道。

    “不过已经临近学期末尾了,教科书后面那些妇科的我还真没什么好讲的。”祁镜有些为难,妇产科真正和自己所学相关的东西也就那几样,“所以,要不等下学期的新生?”

    “不用了,随便你上哪一章。”肖玉憋了他一眼,脸上划过了丝无奈,“其实是那些学生要求的,教研室决定给你特别关照,开一次学生讨论会。”

    “哦?开会?那得去礼堂吧?”祁镜不免有些遐想。

    “得了吧,还礼堂,你就个小住院而已。只算是学生间的讨论会而已,瞧把你能的。”肖玉瞥了儿子一眼,来回几笔写完记录,然后就准备起身离开:“说吧,要哪一章?”

    “就妊娠生理吧。”

    “明天?”

    “太急了,总得给我准备几天。”

    “那行吧,准备好了提前告诉我。”肖玉合上病历册,把它交给了在旁一脸懵比的严云凯,然后拍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工作,我科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妈,走好啊,下次有空常来玩。”

    妈......?

    这货竟然是肖玉和祁院长的儿子?

    严云凯有种想要死的冲动,但转念一想自己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之前那个情况不去做其实是在保护自己,以前祁院长一直都是这么告诫手下的。当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以他谨慎的性格也同时做好了被祁镜报复的准备。

    只可惜,祁镜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早已经报复完了。

    现在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走廊上那位16岁的少年和面前这位女性病人,对报复这种事儿已经没了兴趣。

    “我说,你没闻到屋子里有一股子酒气吗?”祁镜临走时提醒了一句。

    严云凯耸耸鼻子,似乎是有一些。顺着气味捕捉过去,源头正是床上那个病人。

    “你喝酒了?”

    女人疼得蜷缩在一起,脸皮皱得就像揉在一起的纸团,听到问话,强忍着疼用力点了点头:“10点半进的火锅店,喝了四五瓶啤酒吧。”

    严云凯一听,也就四五瓶而已,还是啤酒,远没有到消化道内出血的地步。

    但祁镜听后,反应和他完全不同。

    “让我检查下,没关系吧?”

    见他那么客气,又是院长儿子,严云凯也不好多说什么:“来吧。”

    祁镜走上前,戴上橡胶手套,用的不是寻常用来应对急腹症的触诊,而是叩诊。

    如此谨慎的一位急诊科医生绝不可能做错简单的腹部触诊,所以他寻找的东西触诊肯定查不到。

    他让病人改变了几次睡姿,来回在肚子上轻轻敲了几遍。

    听到叩诊音发出那种明显的改变后,祁镜嘴角露出了笑容:“你的小便呢?喝了那么多酒,你尿过吗?”

    病人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始摇摇头,表情有些奇怪,因为就连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自己连一点点尿意都没有。

42.复杂的化验报告

    外科急诊的办公桌旁,严云凯正抓着话筒向人汇报病史:“是泌尿科的王老师吗,我是外急的严云凯,这儿有个急腹症。”

    话筒那边的声音很轻:“怎么说?”

    严云凯看了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忍着腹痛的病人,又回想了刚才做的体格检查,很确定地说道:

    “刚给病人做了两次腹腔叩诊,有移动性浊音,板状腹,压痛反跳痛很明显。病人之前喝了不少啤酒,但过去了两个小时,仍然没尿意。我估计是膀胱破了。”

    “生命体征怎么样?”

    “都很不错,没有大出血的迹象。”

    话筒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行,我下来看看。”

    挂完电话,严云凯又在病人身边守了会儿,直到泌尿科把人带走他才松了一口气。严云凯身体斜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向天花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颗定时炸弹算是送走了。

    当然庆幸之余,他脑海里更多的是后怕。

    如果祁镜没有帮他做腹腔叩诊听出移动性浊音,那他还得绕一个大圈子。先找自己普外的上级医生,然后鉴别诊断,再发现膀胱上的问题,最后才能联系到泌尿科。

    流程是没错,可一来一去,起码要去掉半个多小时。

    虽说尿液里就是些有机物和电解质罢了,但终究是膀胱破裂,还是挺危险的。

    “倒让这小子救了一把,下次还要更谨慎些才行,要谨慎,绝对不能出事......”

    同时另一边,那位16岁少年的脑脊液报告还在化验,但血尿电解质和肝功能的却已经早早出来了。

    一张张检查化验单上布满了向上向下的各种箭头,和少年平静的身体和体格检查结果相比,这些报告单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身体噤若寒蝉,化验报告的数字却动如脱兔,在临床上并不多见。

    肌酸激酶升高、乳酸脱氢酶升高、血糖升高、血钾升高,血钙降低、血镁降低、二氧化碳降低。

    翻过血液电解质和肌酸激酶,再看肝功能,两个重要酶都还好,胆红素也只是轻微增高,但最关键的血氨明显升高,已经超过了500!

    再翻凝血酶报告,三线飘红,全部升高!

    急诊诊疗室里王廷坐在主座上说着这些报告,底下祁镜、纪清和另一位医生正在积极分析病情。

    “肝功能提示的问题太大了,凝血酶出了问题,血氨也出了问题。”纪清说道,“我觉得已经有了肝性脑病的可能。”

    “现在病人在昏迷,肝的两个重要酶也还好,还不能立刻下判断。”

    王廷喝了口茶,看着报告问道:“先给点支持治疗,暂等脑脊液报告。”

    祁镜这时多了嘴,问向李玉川:“测脑脊液的时候你在看吧?压力如何?”

    李玉川翻着病例记录册,说道:“190,不算很高。”

    祁镜无奈地摇摇头,这个病人太复杂了。

    人正在昏迷,体格检查却全正常。相反的,血液报告数值各种离谱,但前后却没太大关联性,有些甚至是前后矛盾的。

    不过病人情况越复杂,越没有头绪,越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的行事风格和其他医生不同,只要思路没进死胡同,就不会去干等检验报告。

    现在手上线索那么多,不去分析就太可惜了。祁镜从大量异常报告中挑选出了四个明显的异常数据:“肌酸激酶、血糖、血钾、血氨,这四个升高可以提示有肌肉大量坏死溶解。”

    “可心电图是好的,也没说孩子有心梗啊。”另一位医生解释道。

    “怎么老是想到心梗呢?才16岁而已!”

    “你是说横纹肌溶解症?”王廷想了想,立刻联系上了一种可能性,“横纹肌溶解尿液肯定会出问题,可尿液检查大多是正常的。”

    “不不,不要关心肌肉本身,肌肉也是一个个细胞,细胞破坏了以后呢?”祁镜解释道,“细胞里有线粒体,说不定线粒体也被破坏了。”

    纪清在回想生物化学里说的一些列代谢过程,这些过程都需要通过线粒体来完成。

    他在脑海里理了理思路,试探性地说道:“因为线粒体被破坏,所以蛋白质代谢后的氨无法转化成尿素,所以血氨增高?”

    “对!”

    “那脂肪呢?”

    “脂肪更好解释了。”纪清代替祁镜说道,“由于脂肪无法被氧化代谢,大量积累在肝脏里,长此以往肝功能就会异常。”

    “是不是得叫消化科下来看看?”

    祁镜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叫哪个科室来看。”

    “这是什么意思?”

    王廷喝了口茶,脸色不太好看:“你是说他得了reye瑞氏综合征?”

    大主任毕竟和两个萌新不同,眼界宽见识广,祁镜稍稍提了几个疾病的特点,王廷就已经找到了他心里的答案。

    reye综合征非常少见,大都发生在孩子身上,属于儿科范畴。但这个病人已经过了14岁,多器官受累,症状又不典型,所以很难界定属于哪个科室。

    疾病的病因千奇百怪,各类病毒感染、水杨酸类刺激药物、甚至各种轻微的毒素,都有可能破坏孩子的组织细胞。

    之后的过程就和祁镜他们分析的一样,线粒体破坏,各物质的代谢路径被全部堵死。

    最后所有物质既无法吸收又代谢不掉,堆积在身体里,会对肝和脑造成严重伤害。

    王廷沉思了很久,报告来回看了三四遍,最后还是摇摇头:“疑点还是很多,reye综合征有大量组织细胞被破坏。产生那么多细胞碎片,血液里的清道夫白细胞肯定会升高,但这孩子的白细胞是正常的。”

    “而且,你要知道糖代谢和其他两种不一样,如果糖代谢出了问题,血糖是不升反降的。”

    “这我当然知道。”祁镜据理力争,“但如果细胞大量破坏,里面的糖分释出也可以有轻微升高。”

    王廷虽然思路早就跟上了,但临下判断的时候,还是走了另一条岔道:“病人大半天没吃东西,血糖应该降下来才对,你的解释太牵强。”

    “但是这些报告里处处都存在着各种矛盾,干等着可不是办法。”

    “肝的两种酶也没升高。”

    “病人年纪轻,用了16年的肝还算八成新,总能多捱几天。”

    王廷自然知道祁镜的意思,但他没办法下这个决定:“还是先等等,等脑脊液报告,然后再做mri。”

    “主任!病人已经昏迷了!从报告看就是血氨升高引起的精神症状,脑脊液不会有问题的。”

    “臭小子,这里可不是你爸的院长办公室,内急还是我说了算!”

    王廷手掌拍向桌面,把他心爱的茶壶盖都给震翻了过去,吓得两位实习生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闪躲。

    整个诊疗室鸦雀无声,沉寂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才说道:“算了,去叫消化、内分泌和神内一起来联合会诊吧。”

    纪清刚拿起电话,忽然想到了什么,尴尬地冲着他笑了笑:“王老师......”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今天胸外又叫了全院大会诊,几位大主任又被叫走了。”

    王廷听后怒气上涌,脑门青筋暴起,捏着报告单的双手也在不停颤抖:“好你个熊勇,两次会诊都不叫我,摆明看不起我们急诊啊!”

    “这会一开就是一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祁镜脸上变化飞快,前一秒还在和王廷争辩,下一秒就已经翻开茶壶盖给他上好了清茶:“王老师,你消消气,早班马上下班了,待会儿我和纪清走一趟大会议厅,把病情找他们几个主任说一下不就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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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168/ 第一时间欣赏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作者:号西风所写的《最终诊断》为转载作品,最终诊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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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介绍:
原名《我真不是医二代》
书友群:1095563194,想催更的可以来,说不定有用呢......
病人视角版:
大脑:各单位报告目前情况
肝:机能丧失88%
肺:机能丧失95%
胃:机能丧失95%
肾:机能丧失64%
心:机能丧失88%
大脑:机体自身已无法扭转局势,肾上腺素储备还有多少?
肾上腺:机能丧失88%,肾上腺素储备仅余7%
大脑:全部分配给神经系统、声带和肌肉,给外界传达最后信息,其余单位做好停机准备。
......
大脑:感谢各位数十年的精诚合作,再见......等等,是祁镜。祁镜来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正式版:
诊断鬼才祁镜重生后,四处寻找队友,打造属于自己的超一流诊断团队。
主角自述版:
“我最多算是一个追着死神跑的人,多半是跑不赢的。就算追上了能救的就救,不能救的时候也不能把死神怎么样。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做而已。”
ps1:手术看腻了就来看看正经的内科急诊,医学是枯燥的,但也有它有趣甚至狗血的一面
ps2:重生文,无系统!本人最反感圣母,想看圣母文或者想看电视剧里那种完美无瑕白衣天使的,千万别来找不痛快!!最终诊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终诊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终诊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