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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农女忙考学全文阅读

作者:湖水蓝蓝东去     重生农女忙考学txt下载     重生农女忙考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章 生气使人加速

    雪花已经渐渐不见的傍晚,格外的冷,宁溪脸上却如盛开的花朵般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这是个肯定句,仿佛他来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模糊的夜色中仿佛也能看到一张硬朗微笑的脸。

    陈壅很自然的结果宁溪手里的车辕,一个男人再少干活也比一个小丫头力气大的多,她刚刚费劲巴拉的拽着才能挪动的车子,他却如手足无物般轻松,还能悠闲的跟她们祖孙俩说着话。

    从交谈中才得知,看着下雪,宁会芬心急如焚就要来街上接她们,从公社回来的陈壅看到后,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谢谢你。”宁溪正经诚恳的说出这句。

    宁奶奶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也对这个外来的青年人多了一丝丝好感,之前看他细皮嫩肉的,一天也不见干什么,闲出闲进的,就算知道他是个干部,心里也有些看不惯,管人的也得干活啊,自己家老头子当队长的时候也从来没闲过啊,该下地下地,该挖渠挖渠。

    晚上又是这么冷的天,竟然来接她们,不摆干部的谱,也算是个勤快的好小伙。

    陈壅有些无奈这小丫头总是对他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只得玩笑道:“我现在住你家,就是家里的一份子,哪有天天跟家里人说谢谢的,以后别说了,难不成你给我送水送饭,递筷子,我每回都要严肃的跟你说谢谢,太生分了。”

    “是,礼多人不怪。”宁溪干脆的答道。

    陈壅生生将后面想说的话憋回去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咋这么不听话呢,他这不是想拉近一下距离吗,怎么还不落好呢,也不见他们一家人一天谢谢来谢谢去的呀。

    宁溪心里坚定平静,前世的教训告诉她,不能把任何人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即使是家人,时时记得感谢和有所回报才是相处的长久之道,毕竟人性如此,长久的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是没有的,心里失衡这种事不是理智能左右的。

    有宁奶奶在一侧,两人也不好再争辩什么。

    看着奶奶越走越吃力,宁溪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陈哥,能不能让我奶坐在车子上面,她年纪大了,今天累着了。”

    夜色中的陈壅有些脸红,他突然想到宁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太,走不得远路。

    自己家的老人都是没缠过脚的,就不自觉的忽略了这件事。

    “哎呀,是我太粗心了,溪溪,你该早点提醒我的。”说完停下车子,转向宁奶奶道:“奶,你坐上去,我拉车稳着呢。”

    宁奶奶也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没有多推辞,就从车底下翻出被子,坐在车子的后半截。

    “溪溪,你也坐上去吧,走这么久,你个小短腿肯定也累了。”

    本来是体贴之举,可是这句小短腿彻底惹毛了宁溪,平生最恨别人说自己的身高。

    她阴沉着脸,嘟着嘴道:“我不坐,我小短腿也比你拉车子走的快。”

    然后她加快速度,确实比之前走的快了许多。理智告诉她,只是开玩笑而已,情绪却告诉她真的很介意,她很怕自己长不高,而且现在看来概率很大,因为她姐姐宁花已经接近成年,个子却不高,很难说她是不是也遗传了自己爹的矮个子。

    一路追赶着,沉默的到了家,等到第二天,陈壅看到一向爱笑的宁溪对着他脸色有些木木的,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可能哪里惹她生气了,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当然这是后话,直到很久以后,他第二次犯了同样的错误后,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到同一个坑里的,掉坑容易,爬坑难哪。

    晚上回家后,宁溪还是一脸喜色的跟家里人汇报了今天的战果,在一片喜气中吃过晚饭后,宁会芬跟宁奶奶详谈后,才知道今还发生了那么多波折,那点挣到钱的喜色一扫而空。

    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今天如果是她在,定要堂堂正正的跟英子妈说清楚,她可从来没觉得自己家只有自己一个抱养来的闺女就低人一等。

    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晚上,她早起将这卖糕二人组送到街上,临走时才跟宁溪说,昨晚她之所以没有早去接她们,是因为她以为下了雪应该就不会把车子拉回来了,因为镇上有一个宁溪的姨姨,是宁奶奶娘家哥哥的大女儿,家里住镇上,有个大院子,没想到,宁奶奶还是呕着气不肯去,她走时跟宁溪交代了,今就放到姨家去,她会先去说好的。

    宁溪应下后,心里松了口气,每天都要来接送,也实在太累人了。

    这老太太真有点固执,娘家侄女这么近的亲戚不去找,跟自己亲哥有什么解不开的怨呢。

    宁会芬帮着搭好摊子走后,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找到了英子家的摊子。

    正声道:“冯兰,你现在会做糖糕了吗?”

    正低头忙着的英子妈被她这一声给喊懵了,很少有人连名带姓的喊她,多是喊她英子妈,年龄大些叫她小兰,同辈的也叫兰兰,这在村里全名喊人有些不大尊重的味道,她有些气。

    “会。”英子妈不甘示弱的回答了一个字。

    “会了就好,你昨天的事情我给你记着,再有下回,咱新账旧账一起算,还有,你该给队里交多少对了自然会算账,这个我不管,可是你记清楚,我是我爸妈的女儿,是宁家的女儿,是这个队里的人,我们一家六口都是这个队里的人,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没资格把我赶出去,我家满明性子好,你们说啥他都不说啥,可是不代表他是个傻子,谁也别把谁当傻子,现在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我一样劳动,一样顶门立户,以后再让我听到那些话,谁也别想好过。”

    宁会芬说完这么一长串话后,没有等英子妈说什么,就大步离开了,她也不需要回应,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自从溪溪爷爷去世后,有些人就总是说些挤兑的话,她一直没有亲耳听到,也没有说什么,队里人都以为她家软弱可欺,便愈加放肆了,英子妈竟然将要把他们家赶出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可得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吴生峰,凭什么要把她们一家赶出去,如果他敢刨了她家的坟,才算是真的有种。

第87章 实诚亲戚

    俗话说:“下雪不冷,消雪冷。”

    在暖气已经成为寒冬日常的现代,宁溪几乎没感觉到这句话的威力,可是今日明明还是站在炉子旁,还是冻得直跺脚,怎么活动都无法让身体暖和起来,反而在慢慢消散。

    宁奶奶反而更适应些,一直忙碌,不比宁溪只是站那不动收钱找钱。

    经过昨天的宣传,街上的人已经大概知道这儿有家卖糖糕的摊子了,陆陆续续有人来买,还是在昨天的位置,背靠大树好借力搭棚子。

    时近中午,提前准备好的面已经卖了大半,倒是比昨天省力些,也没见英子妈再来闹,祖孙两人安安稳稳的吃了顿面片子。

    这也是宁溪讲道理不成转撒娇才达成的,按照奶奶的意思,中午随便凑合着啃点干馍或者红薯就成了,晚上回去再正经吃饭,可是宁溪实在是肠胃有些娇弱,觉得冻一天,如果能吃口热乎饭就好了,跟妈妈讲通后就自己动手擀面,还炒了个土豆放到面里也有点油水味道。

    等中午闲下来,宁溪就把从家里拿来的瓦罐放在炉子上,煮面吃,烫烫的一碗面下肚,浑身暖和起来,宁奶奶脸上也有了些笑容。

    “你个鬼灵精,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一点苦头都不肯吃,以后不知嫁到谁家去受罪。”宁奶奶还有心情跟她开句玩笑。

    宁溪不是真的小孩,也不觉得嫁人的话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村里也没这么些讲究,嫁人的事从小说到大,都免疫了。

    她毫不示弱的回道:“我生来就是想享福的,如果嫁到别人家是受罪,那我可不嫁。”笑着说完这句,又有些严肃的说:“奶,我以后不仅自己不受罪,咱们家人都不受罪,你就等着天天吃席吧。”

    “那我可记下了,没有顿顿白面馍,我可不到你家去。”

    宁溪喝了口面汤,大笑道:“奶,你这点要求太低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那我就等着了。”话是这么说,可是眼睛里满是不信的样子。

    这年代吃饱饭就是一个农民最崇高的追求,怎么能想的到未来几十年后,无数人因为过于肥胖而苦恼呢。

    下午四五点,糖糕就已经全部卖完了,收摊后,祖孙两人正在收摊,一位与宁会芬长的一般高大的女人出现了,她穿着花色的罩衫,还戴着手套,仔细看,还是画了眉毛的,跟乡下人有一点点区别。

    还未到跟前,就热情的喊道:“姑,你到街上来摆摊也不跟我说一声,家里那么大,你就把东西放家里,用的时候再来取,省的来回跑。”

    一声声的唤着,说着亲戚间的闲话,谁家闺女什么时候出嫁,儿子什么时候娶媳妇,还不忘问一句,姑去不,要带啥礼也一起买上,再到家里把姑接上,保准把姑照顾的好好的。

    言语间透出的亲热真像是老太太的亲闺女般,宁溪不熟,就是招呼了一声,便忙着收拾东西了,听着热情又亲近,可是奇怪的是,如果是真的亲近,看着这一老一少费劲巴拉的往车上装炉子,抬炭,她却始终筒这手,没有帮忙,甚至连客气一句都没有,敢情说了半天都只是嘴上功夫啊。

    宁溪有些明白为何宁奶奶并不想去找她这个亲侄女,不过既然妈已经说了放她家,宁溪也不会拒绝,反正不管她情不情愿,也是实在亲戚,就借一下她的地方,以后总有机会还她这份情的。

    待全部收拾好装车,宁奶奶这位大侄女在前面带路,祖孙两人在后面拉着车,她也不能算不体贴,走一会还停下来等一等这祖孙俩呢。

    还好离得近,没走多一会儿就到了,她家的院子的确宽敞,放个架子车是绰绰有余的,宁溪左右张望,想找个有棚子的地方,不然晚上万一下雪怎么办。

    “姨,我把车子放到房檐底下行不,万一下雪淋湿了,里面的东西明用不成了。”

    “这是溪溪吧,都长这么大了,上学没,到街上来了就到姨家来,姨家日子再不好,一顿粗茶淡饭还是有的。”

    宁溪真想翻白眼,这都是哪跟哪啊,是没听懂,还是故意的,老妈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吗?

    既然人家拒绝了,宁溪也不好勉强,她把车子拉到墙根底下,拿出自家搭棚子的粗篷布把车子扎扎实实的盖好,用绳子绑住才放心。

    然后她说了句:“姨,谢谢你,我跟奶先回了。”

    “成,你路上小心点,这么晚了,你妈肯定把饭做好等着你呢,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咱这都是实诚亲戚,就不说那些虚话了。”

    宁溪只好说是。

    乡下人一天都是两顿饭,这会早都过了饭点了,如果真是实在亲戚,就算不能天天管饭,一顿饭总是要让一下的吧,还是镇上的人会过日子,其实这都是遗传的功劳,当年后宁溪到了舅家后才明白这个真理。

    从血缘上来说,宁溪这个姨还真是实实在在的近亲,宁奶奶原本老家是邻省的,因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她和两个哥哥改嫁到龙源高官大后嫁到附近的村里,离哥哥家也就十来里的路程,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两位哥哥也相处的还可以,可是后来因为一件事跟脾气最好的大嫂子几乎闹掰了。

    这些年,很少去娘家走动,从前更是也不让女儿亲近那边,直到宁溪三姊妹出生长大,宁奶奶才觉得她在这边没有娘家,一个孤老婆子无依无靠,以后孩子也没个舅家,更没个可以依靠处,才又让女儿带着几个孩子每年去走动走动。

    宁溪因着岁数小,去的也少,对这些老一辈的恩怨不甚清楚,宁花和宁成都是清楚的,只是不说罢了。

    一切都熟练了后,祖孙俩配合的越来越默契,接下来的四天更是带的面越来越多,几乎天天全卖光,原来是到了年跟前,有些城里人也会乘着放假到乡下来赶集,这里的吃食只要钱不要票,他们可是放开了买,农民的一点口粮做成的吃食换点现钱,也能解一解过年和马上要开学交学费面对的燃眉之急。

    盼了一年的队里分红的日子终于到了,眼看着明就是大年三十了,可是宁满明还是没有回来,宁会芬不由有些心焦,可是离的远,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只能干等着,年三十晚上,宁成一个人到家了,脸色铁青,谁问也不说,只说以后再也不去那边了。

第88章 过年

    繁星闪烁,隐约可见蓝色的天空中烟雾缭绕,火星点点,没有现代过年时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绚丽的烟火绽放,显得安静了些,却一点都不冷清,时不时就会传来孩童的欢闹声,大人的笑骂声。

    按照习俗,大年三十晚上是要在大门口跨火堆的,预示着将一年的晦气的燃烧干净,跨越旧年,迎接新年。

    暖烘烘的火苗窜起,宁成的情绪也好转了些,敏捷的一跃,就从火堆的正上方跳过,又回头伸展着半大少年的大长腿轻轻跨回来,这样来来回回几下,心情也跟着跃动起来。

    宁会芬搀着宁奶奶站在火堆旁烤了烤,宁奶奶一边靠着女儿一边抬起一只腿在火堆上绕了绕,代表自己也跨过了,晚上还是冷风飕飕的,宁奶奶年纪大了,这几天也累的紧,就先回去坐在炕上暖着了。

    “花花,你看着点火,别被风吹走,将麦草垛给点着了。”宁会芬走之前不忘叮嘱一下大女儿,照顾好火堆和其他两个孩子。没等宁花开口,三个孩子都连连应下,好好好,妈,你就放心去睡吧。

    大人都走后,宁花也难得像个孩子似的,瞅着火苗朝对面蹦,拿出小时数跳皮筋的灵活劲儿腾空越过,几个转身,就就好几个回合,前后左右都跳了个遍,宁成乘着间隙也抢着跳了好几轮。

    在旁边跃跃欲试,攒着劲儿要跳的宁溪只能观战,因为她看着蹿高的火苗有点害怕,不敢贸然上前,她不知道现在这小短腿能不能跳过去,万一把裤子点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宁溪一直没动静,宁花过来拉着她的胳膊道:“溪溪,你也跳啊,跳一跳,暖和些,村里人都说,跳过去,来年才有好运气,病邪都会躲着你走。”

    封建迷信有时也是好的,至少让人心坏希望不是。

    “姐、哥,你们让一下,不要和我抢,我要跳了。”宁溪摆好姿势,喊停对手,独霸火堆。

    从二十米外助跑,一路加速,气势满满,最后半米时,看着火苗比自己高的样子,实在是勇气尽失,突然减速,绕过火堆跑向另外一边。

    她懊恼道:“火太旺了。”

    宁成一脸戏谑的笑道:“看我的。”

    只见他轻轻松松一跨又一跨,无需起跳,轻松征战火堆。

    实在没甚挑战,也有些玩累了,宁成进去了。

    宁花看宁溪有些沮丧,她拿起铁锨将火堆拨了拨,压了压,火慢慢小下来,窜起的火苗也不到半米的样子。

    “溪溪,来咱们玩小火堆,成成是个男孩,还比你大那么多,不跟他比。”

    看姐姐温柔细心,宁溪心里少了些失落,她这次没有助跑,直接站在火堆旁,一跳,哇,就过去了,藐视它,它就不可怕了嘛,完全忽略它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它了。

    在寒冷的冬夜里在火堆旁跳来跳去,满满的成就感,全身也暖乎乎的,不会缩手缩脚,尽兴而归。

    宁花细心的将火灰铲起倒在了路对面的雪堆上,还拍了拍,确保火已经完全熄灭才回家。

    难得明天大年初一,不用出工,今晚大人小孩都不着急睡觉,夜已深,还能看见有人从大路上走过,宁溪也不想早睡,又不上学又不用上街,晚上跟姐姐悄悄开个茶话会吧。

    她悄悄溜到爸妈的房子那边,想装点瓜子花生啥的,吃着唠着才够味儿嘛。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哥哥宁成大声讲了一句:“又不是我爷,凭啥让咱们管。”

    “你声音小些,还怕别人没笑话够咱家吗?”宁会芬刻意压低声音怒道

    宁溪家的房子正靠着外面的小路,墙皮薄,如果正好有人经过,大声讲话真的能被听的一清二楚,以前家里发生点争执,有时候出去后就会有那脸皮厚的问怎么吵架了,村里没啥新鲜事,找点可以说嘴的事罢了。

    宁成一屁股坐在炕上,低着头,不再说话。

    宁会芬见状,坐在凳子上,也开始沉默,直到宁溪在外面站的感觉都要冻透了,才开口道:“你六爷不是你亲爷,却是你亲爷的亲兄弟,你爸他亲叔,咱不能完全不管,可是我也气的很,他在兄弟里面年龄小,以前脾气就爆,没想到他这次能把人家腿打断了,我也气的不得了,出了这种事,他们兄弟八个,再加上一大帮儿女,一人出点钱给人该看病看病,该赔钱赔钱就行了,还非拿你爷病重当借口把你爸给叫过去,还让你爸多带些钱,还好我当时多想了一下,不然这钱可就都没了。”

    宁成出声,还带着些哭腔:“妈,你知道我是咋回来的不?我自己一个人偷偷走到镇上路口,然后用你给我的一块钱搭车搭到县里,县里回家的班车正好是咱们大队剡家那边的兴科,他才把我捎回来的。我一天了一口饭都没吃。”

    听着一向倔强的儿子哭着跟她诉苦,宁会芬心都要碎了,儿子平时爱偷懒耍赖,不是个会吃亏的主,也很少挨饿,没想到去了一趟那边,就这样逃也似的回来,那么些人都没人给娃管顿饭吗,娃早上十点多才走,谁家十点多还没吃早饭。

    她又心疼又气,道:“我让花花先给你弄点吃的,你晚上回来也没说,馍馍菜都凉了。”她起身想抱抱儿子,可是农村人不擅表达感情,儿子也大了,这样总觉得有些别扭,伸了伸手,还是出去了。

    宁溪躲在房子外墙连接着大门一边的角落里,宁会芬没看到她。

    只等宁会芬给大女儿去安顿给宁成做饭的事,宁溪乘机跟着进了屋,刚才听的有些糊涂,那边的什么六爷打伤人,为何还要自己家这个已经当了上门女婿的侄子出钱,他自己没儿女吗,听说那边族里人口多,队里几乎都是于家一个姓的,这么多人都凑不够?还有,爸为啥没回来,而是哥哥狼狈的回家,爸又没带什么钱去,待着有啥用呢,过年都回不来。

    她听妈安顿完做饭的事,屋子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主动招认刚才都听到了,然后又问出了这些疑问。

    宁会芬神思有些恍惚,一愣道:“你听到也好,也知道一下那边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免得以后被他们连累,还说我欺负你爸,不孝顺你那边的爷奶。”

第89章 顿失

    “你六爷跟你爸年龄差不多,结婚晚,家里的老大比你姐都小,他干活不诚实,你六奶常年吃药,队里分的钱都吃药了,两个孩子连一天学都没上过。

    这次说是嫌队里分红给他分的太少,就跟队长打起来了,一脚踹到要害,队长的腿断了,拉到卫生所去不给看,现在在县医院住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反正住一天就是一天的钱。

    只有你爷和你六爷是亲兄弟,其他几个爷都是堂兄弟,估计每家都出了点钱,可是队长住在医院不回去,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队长的儿子隔三差五就上门要钱,家里的东西都被砸光了。

    你爸去连个住处都没有,还在你大伯家挤着呢,你大伯妈抠的做饭舍不得放粮,你哥吃不下麸子糠做的馍,也不让你爸回来,说是等我正月把钱拿过去,再让父子俩回来。”越说越气,宁会芬牙齿都有些打颤。

    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再剩下就是亲戚怎么躲着,族里的人怎么推托的事了。

    宁溪的火气也有些蹭蹭的往上冒,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奇葩亲戚,她最烦这种人了,不求能帮自己家,好歹别有奇葩亲戚拖累吧,这让她以后发家致富怎么安心呢,农村里这亲戚间来往密切着来,但凡家里有点动静都瞒不过人。

    “妈,我那个六爷对我爸好不好?”

    “好个屁,你爸那个傻子从小就给人家写作业,当替罪羊,人家一个不高兴还打他呢,他也不敢还手。”

    “我爷不管吗?”

    “你爷脾气还大的很,谁也没少挨打,你爸见到你爷都躲着走,我们刚结婚时,回去过年,你爷还上手打你爸呢,现在老了打不动了,也是骂个不停。”宁会芬恨恨的说着。

    “妈,这虽然是亲戚,也要看感情远近的,如果真是感情好,人品也好,知道感恩,现在遇上难了,咱们尽力帮一把也没说什么,可是他这事本来就是自找的,我爸又是一直受欺负的,咱们还上赶着干什么,如果这次我们真的拿钱了,以后不管有啥事都想着让咱们出钱呢。”

    “你说的对着呢,我也不想出钱,咱家钱本来也紧张,过年前卖糖糕好不容易才挣了十八块钱,再加上队里的分红,一共才九十多块钱,明年一年你们上学油盐酱醋,生病吃药都要从这些钱出呢,这回如果咱们把钱出了,以后咱们有难的时候,求人帮忙怕是没有容易的。”宁会芬似是下定决心般说出这番话。

    “那我爸怎么办?你还去吗?他们会不会为难我爸?”

    “哼,他在自己家呢,舒坦着呢,不是老嫌我不到那边去过年,耽误他尽孝吗,这回让他尽个够,到那边把年过够。”

    “我爸比较心软,如果那边人对我爸不好也能让我爸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估计过几天也就回来了吧。”

    看闺女年纪小小的,说话却跟大人似的,理智又窝心,还会想长远,儿子明明大着三岁,除了一味抱怨发脾气,就没别的话说了,还是女儿贴心些。

    母女俩说定后,宁会芬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人支持,让她更坚定了些,这回如果不狠一狠心,以后糟心的日子长着呢。

    话虽如此,宁溪晚上还是没了夜话的心情,她把这些事都跟姐姐说了一遍,家里的事,大家自然是都知道的好,尤其姐姐马上就到了嫁人的年龄,也要多长点心眼。

    宁花有些担心道:“他们不会找到咱家来要钱吧?”

    “放心吧,他们现在还等着妈去送钱呢,等过几天,等不到人,队里也要开始上工了,谁也出不了门。”宁花这才放下心,只要不来人,就没啥好怕的,至于爸,在自己家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这,宁溪突然想到,爸也要回来上工呀,现在农民一年到头活都排的满满的,可由不得你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

    算了,不想了,这事妈肯定有办法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多攒钱,家里的收入实在太少了,经不起任何意外啊,不说这样的奇葩亲戚了,万一自家真有个什么急事,也拿不出钱来呀,自己手里那点钱,等到关键时刻再拿出来,陈壅年前回家时,她还给了十块钱,托他买点棉花,这边不产棉花,棉花也是重要的工业原料,一般都买不上,姐姐开始说婆家了,攒点棉花,到时候总得给姐姐做两床新被子吧。

    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还是有点睡不着,想起分红时,队长把自家卖糖糕的钱一笔一笔算的清清楚楚,除过队里的面和油,再折合了糖的钱,总共剩下四百八十七块钱,队里一共三十一户人,一家分了十几块钱,再加上生猪出栏,母鸡鸡蛋,还卖了一部分陈粮,每家分的现钱还比以往多了几块钱,本来以为这两年大旱,到处闹饥荒没多少钱可分呢,看到这个数字,大伙儿脸上的喜气都往外冒。

    奇怪的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英子妈挣了多少钱的事,仿佛只有她们祖孙俩去卖糖糕了一样。

    她有些不高兴,自己跟奶奶起早贪黑的,给队里挣钱,最后队里就给算了五天的工分,还是按照一个劳力的工分算得,理由嘛,老人小孩加起来才算一个人嘛,工分值什么呀,但是借此机会自己家也挣了一点,想想也算是往前迈了一步,借着集体的光,给自己家弄一点生存空间,这是未来十几年唯一能走的路。

    如果不去做的话,就一点额外收入都没了,让集体跟着一起沾光也很好啊,大家共同富裕,既能过上好日子,自家也能低调其间,不引人嫉妒,在这个队里站稳脚跟,反正这十几年的主要任务是吃好喝好,要发财日子还没到呢,等到了八十年代,就凭着自己的记忆,不能发大财,也能提前过上小康生活吧。

    想好这些,她心里踏实一些了,还好自己年龄还小,慢慢悠悠的上学考试,考个好大学才是正经,学历在啥时候都重要,有个好文凭,日子就差不了。

    第二天宁奶奶也都知道了,她气得早饭都没吃,说让宁满明不要再回来了,就一直在于家待着去。

    家里气压很低,没人敢说话,只等着奶奶气消了再说说好话,让爸回来。

    大年初二,宁满明就回来了,初三又走了,他走后,宁会芬要带着孩子们去舅舅家,才发现她压在炕席下面的九十多块钱都没了。

第90章 桔子罐头

    按照传统习俗初一早晨要吃长长的手擀面,而且要在太阳出来之前吃完饭,然后赶上鸡,牵上狗在大门口朝北祭拜,放一串最长的鞭炮,让鞭炮声吓跑年这个怪兽,如今不能放鞭炮,但是拜还是要拜的,拜完后又去了祖先的坟上送纸钱送吃食。

    寒风颤颤的,做完这一切已近中午,还不得休息,要等待族中的人互相拜年。

    这是小孩最开心的一天,到处串门子,日子再穷,也会给小孩准备压岁钱的,虽然都是一分两分的纸币,小孩子们已如获至宝,还互相攀比,看谁收到的多,有那藏不住钱的小孩子就跑到路口的小商店里买上点麻花糖什么的。

    宁溪不是个真小孩,对小零食没有兴趣,可是这些花花绿绿的分分票子却勾起了她极大的兴趣,她手里的钱是上次在县里卖面得来的,最小面额也是一毛,这些压岁钱都是一分两分,最大五分,看着新奇是一回事,她觉得好有纪念意义,二十一世纪早就没有以分为单位的纸币了,不仅如此,因为电子支付的普及,纸币几乎都要从生活中消失了。

    这些纸币都是历史的痕迹,她决定把每一种面额的纸币都悄悄的攒一点,留着当纪念品,这是活历史啊,多年以后翻看更是年少时的记忆。

    想着这些,她还特意用自己手中的整角整元的纸币跟小朋友们换了一些分分钱,当零零碎碎的小钱换成一个整钱后,好多人都不舍得花掉了,真是又爱又恨。

    大年初一整日的忙碌让宁溪眼皮直打架,晚上来不及洗漱就睡觉啦。

    宁满明是晚上才进的门,回家后跟宁会芬如何吵架如何争执,宁溪是一无所觉的,她睡觉特别死,打雷下雨都吵不醒的。

    沉沉的睡了一夜,她是被姐姐唤醒的。

    “溪溪,溪溪,你醒了没?”

    宁溪本来已经醒来了,只是还不想起床,故而没睁开眼睛,姐姐一叫,她还在挣扎中,又听到:“溪溪,爸昨晚回来了,和妈吵架了。”

    听到这话,她一下就清醒了,裹着被子坐起来问:“什么情况?”

    “我没听清,只知道爸妈大概一晚上都没睡,我不敢出去,怕奶问起,不知道咋说。”

    看着神情忐忑,不知所措的姐姐,宁溪坚定道:“奶都知道了,没啥不能说的,咱们去做饭吧,不是说吃完饭还要去舅家吗?”

    “嗯,我已经把水烧上了,待会等水开把米煮上,再热个馍就行了,昨天还有一碗剩菜,我再挖点咸菜。”

    “姐,你想的很周到了,爸妈估计没心情吃饭,我去看看吧。”

    宁花跳下炕,拽住就要往外走的妹妹,道:“你还是不要去了,大人的事咱就不要管了,也管不了。”

    宁溪一顿,姐姐说的也对,她在爸妈眼里还是个小孩,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的,只有他们心平气和的时候或许还愿意听自己说话,现在这状态,自己跑去只会火上浇油吧。

    刚出屋门,走在院子里倒不觉得冷,宁溪先去鸡窝看了一下,给放了点是,瑟瑟发抖的小鸡们看着食奋力争抢,叽叽喳喳的,连带的整个院子都活泛起来,不再死寂一般沉静。

    本来是阖家团圆休息的日子,累了一年了,好不容易松泛几日,家里却这样,没一个人是开心的,她深呼吸了几下,做好心理建设后,去了宁奶奶的屋子。

    在门口轻轻唤了声:“奶。”听到回音后才进去。

    “溪溪,东西收拾好了没?”

    “什么东西?”宁溪一脸懵,没人让收拾东西呀。

    “去你舅家不得带礼当吗?”

    “我妈都准备好了,给我舅爷舅奶的鞋子,还有一些吃食,糖糕,油饼,鸡肉。”

    “你去我柜里再拿上一瓶罐头。”

    宁溪熟门熟路的在柜子的右边摸到了一瓶桔子罐头,她早就看到奶奶这有罐头,好想尝尝这时代的罐头,可是奶奶不发话,她也不敢动,如今可以动了,却要去别人家了,终究是没有缘分哪。

    看到奶奶再没说什么,她试探的开口道:“奶,我们今天还去舅爷家吗?”

    “去,为啥不去。,你去把你妈叫来,就说我有话要跟她说。”

    宁溪抱着罐头出去了,走到爸妈的房子前,没听到什么动静,她放慢脚步,轻轻掀开门帘进去。

    只见爸坐在凳子上,妈妈还在炕上躺着呢,没点灯的屋子里光线有些暗,她走到妈妈跟前说了奶让她去的话。

    妈妈闻言起身开始套衣服,她也跟着出去了,从来没见过爸爸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的样子,她也有些怕。

    不知奶跟妈说了什么,反正妈开始洗脸收拾自己了,看起来是要出门的样子,宁溪才放下了心。

    一家人坐在灶房的炕上吃饭时,宁花怯怯的问:“要不要叫爸来吃饭?”

    没有人回应她,宁溪放下手中的米汤碗,就要出去。

    宁会芬厉声道:“谁都不准去叫。”

    声音凌厉,宁溪抬头发现妈妈脸上却挂着泪珠,她从来没见过刚强的妈妈掉眼泪,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可是全家人都吃饭,孤立爸爸,他又怎么会好受呢。

    谁也没心情吃饭,匆匆喝了碗米汤就端下去了。

    宁花去收拾碗筷,宁溪跑出去想问问爸,到底怎么回事?

    进了屋子,没看见人,又到门口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

    她心里有些急,看着迎面进来的妈妈,开口道:“妈,我爸哪去了?”

    “死了。”

    宁溪被噎回去,只好又出去找,却听见屋子里传来妈妈悲烈的哭声,她忙冲进去。

    只见妈妈疯狂的翻着席子,将炕上的被子褥子都扔了一地。

    “妈,怎么了?”

    “我的钱,咱家的钱都不见了。”宁会芬绝望的坐在土炕上喃喃道。

    “我爸知道你把钱放哪儿吗?”宁溪心怀一丝侥幸的问。

    “知道,咱家的事我从来不瞒他。”

    “我爸昨晚回来咋说的?”

    “说是那人腿有点没接好,瘸了,你六爷被打了一顿,他们家要五百块,如果不给就要去报派出所。”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语调无悲无喜。

    “这是要抢人哪,就打架而已,去派出所也不会很严重吧?”

    “你不知道,他打的是队长,人家要告他对国家政策有怨言。”

    宁溪闻言沉默了,这条罪名真是可大可小,如果真较起真来,怕是要坐牢的。

    “可是就算咱家倾家荡产也不够呀,我爸都不想想咱家日子怎么过?”宁溪有些气道。自己做的事情只能自己负责了,对于这样一个亲戚,也不能豁出一切去帮呀。

    “你爷跟你爸说,如果这次不拿钱回去,以后就不让他再回去了。”

    “那我爸也为难。”

    “你爸为难我就不为难吗?你向着他,也跟他回去算了。”宁会芬突然怒吼,把宁溪吓一跳。

    她刚才的话只是脱口而出,没想到妈妈反应这么激烈,可能她到这来不久,跟家里的感情没那么深,说话的时候有时候难免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尚且,她总觉得钱是会有的,可是眼下确实是一个大难关。

    “妈,你别生气,我爸这个事做的确实不对,我爸可以跟咱们好好商量嘛,总会有两全的办法的,这样直接把钱拿走,太伤人了。”

    “这个事不要跟你奶说,她肯定受不住。”

    “嗯嗯。”宁溪认真应下。

    “你去叫你哥和你姐,咱们出门吧。”

    “我奶还没换衣服呢,我先去帮她换衣服。”

    “你奶不去。”

    “为啥?我舅爷家不是她娘家吗?”

    “不要问了,赶紧收拾出门。”

    宁溪心里觉得怪怪的,自家亲戚间好像都不大正常,从前她年纪小的时候,没怎么走过亲戚,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的关系,脑子里没什么记忆,给她留下的只有空白,真是无奈。

    出门却看见哥哥在擦架子车,已经铺上被子,奶奶也换好出门的衣服站在院子里了,看这架势,奶是要去呀,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主意,只得慢慢观察了。

第91章 舅舅

    天色尚早,有些雾蒙蒙的,麦田里白霜覆盖,不见青色。

    车辙撵过的痕迹清晰可见,走完村里的小路,不由慢下来,大路上行人如织,手牵肩扛,再提个绿色的布袋子,装着些油馍馍,就是正月初二出嫁的闺女回娘家的标准配置了。

    个个脸上都挂着喜气,对比宁家这一行人,显得格外不同些。

    宁会芬拉着车子,心里提着恨劲儿,未觉疲惫,脑子不停的运转。如果宁满明今天敢把那些钱全都给那边,他们这日子是肯定过不下去了,当初刚结婚没多久,妈就嫌他木讷又懦弱,不想要他了,是自己觉得他家里情况不好,怪可怜的,也没地去,让他留下了。

    这些年什么都听她的,老实是老实些,也没啥坏心眼儿,孩子也大了,日子还过得,反正大家都是一样在队里干活,再机灵也没地使。

    谁曾想他今为了那边,这魄力大大的,一点都没有从前自己要做个什么,他就前怕狼后怕虎的阻拦劲,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如果不是自己,他跟着那一家人知道吃饱饭是个啥滋味。

    越想越愤恨,一不小心,车子就进了一个路边没扫干净的一个雪坑,用力的颠簸了一下,她才醒悟过来自己还拉着人呢。

    回过神后,她又想到,真是奇怪,妈都多少年没去过舅家了,平常也不让她跟那边多来往,没啥事就正月去一次,怎么今愿意出门了,还是在正月初二这个姑娘回娘家的日子去。

    这一路胡思乱想着,大概走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缺乏锻炼的宁溪早就坚持不住了,只是咬牙撑着而已,难怪自己以前都不来,是不能也。

    如果有辆自行车就好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这时候有个自行车可比现代有个小汽车还难,有钱也买不着。

    宁成去敲门,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来开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脸圆圆的,就是皮肤较普通小孩黑些,看到这么多人,转身就跑了。

    许是听到动静一个三十多岁头发盘起来的妇女出来了,远远就热情含笑的道:“姐,姑你们来了,快进来,妈都盼了好久了。”

    一路走来,宁溪还觉得热乎着呢,宁奶奶是坐着没有活动的,早就冷的有些打颤,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宁会芬赶紧扶着她进去上了炕,暖和了一会,才开始说话。

    冬天冷,北方人基本上进门就上炕,也不讲究辈分大小。

    宁会芬强掩下自己的难过,喊几个孩子过来叫人,在哥哥姐姐的引领下,宁溪知道坐在炕上的白发老太太是舅奶,坐在火炉子旁,带着圆形棉帽的严肃黑脸老头是舅爷,刚才接她们进来的妇人是大舅妈,地上还站着一个与自己妈妈长得神似的男人就是大舅舅了。

    一溜喊完,收到两个红包,宁溪跟这些人都不熟,只默默的坐在自己妈妈身后,听他们说话。

    基本上都是女人们开口,说些过年吃喝的事,队里活多不多,忙不忙的话。

    没一会儿,男人们都先后出去了,宁成带着舅舅家的小孩去玩了,宁花去灶房给舅妈帮忙做饭,宁溪最小,都不让她干活,她就坐在炕上没动,享受一下小孩子的福利。

    等屋子里只剩下宁奶奶,舅奶,宁会芬三人时,宁溪可以忽略不计,刚才欢乐的气氛就一扫而空了。

    宁奶奶把家里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看舅奶气得不说话,又叹气道:“嫂子,咱女子命不好,找了这么个人,孩子他爷已经走了,我不知道啥时候眼睛一闭就走了,剩下这娘几个还是要你照看里。”

    舅奶没有说话,心里却又酸又涩,你现在来说这软话,当年你把孩子要走时,我害怕婆婆不敢反对,现在过得不好,怪谁呢,如果在我家里,好好找个人嫁出去,能像今天这样吗?

    这些话她在心里想了无数遍了,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偷偷抹泪,都是后悔自己唯一活下来的女儿被婆家妹妹硬是要走,自己当时本来还有两个孩子,可是这个女儿被要走后,那两个孩子都夭折了,一时之间,自己一个孩子都没了,自己日也哭夜也哭,想把女儿要回来,可是连她宁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还多年不上她家的门。

    如果不是后来又生了两个儿子,她都要撑不住去了。

    现在这心酸的日子让她又是心疼闺女又是后悔,自己当年如果胆子大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把女儿给要回来了。

    宁奶奶一辈子要强,唯一不如人的就是生不出孩子,养了哥哥家的女儿给自己养老送终,就跟自己的一样,当年要孩子的时候都没说过一句软话,今天说出这番话已是低头的意思。

    看嫂子不说话,只是抹眼泪,知道还是怪她,又道:“志阳、志刚是娃他亲舅,你的就是会芬娘家,除了把你叫舅妈,其他啥都是一样的,以后我哥走了,会芬也是当女子的穿白戴孝。等我也走了,会芬想认回来,我也没有意见。”

    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舅奶还能说什么呢,当年的错已铸成,现在只能给闺女再尽尽心。

    她擦掉眼泪,艰难开口道:“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你不说我也会让山元、山刚对他姐好的。”

    宁会芬在门外听着养了自己几十年的妈妈跟交代遗言一样说这番话,心里更难过了,人生没有回头路,她有时候也恨呀,她为什么不能像同龄的姑娘一样找个自己看的上的男人嫁出去,可是看着脾气执拗要强的妈妈为了她以后有人撑腰,特意到舅舅家来,主动上门缓和关系,又怎能怪她呢,说到底还是自己命苦。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喊自己亲爸妈作舅舅舅妈,真要让她改口也是改不过来,孩子们又把两个弟弟叫舅舅,这只能是各论各了,按理说,如果她喊舅舅舅妈,两个弟弟就是表弟,孩子们就该喊表叔,可是自从孩子会说话,妈就让孩子们喊舅舅,是知道早就有这么一天吧,如果她走了,也让自己有个娘家护着。

    一直当隐形人的宁溪惊闻家里的大秘密,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好吧,这只是对自己而言是秘密而已,其他人显然都是知道的,明明是奶奶的娘家,却也是妈妈的真娘家,关系貌似也是这么处的,看来就是层窗户纸罢了。

    看奶奶今天这态度,以后应该会让自己家和舅舅家多往来吧,舅舅家这边人多势众,就不怕爸爸老家那边生什么幺蛾子了。

    看舅奶这态度,对自己这给了人几十年的闺女还是挺有感情的,这样一来,总算是有个可靠的亲戚了,看舅舅家的屋子陈设,像是个日子殷实的,宁溪心里也踏实些了。

    以后找人帮忙也有个去处了。

第92章 看菜

    炉子里的炭火断断续续的,宁溪坐在炕上还是感到身上冷飕飕的,她跳下炕,打开盖子,将炉灰掏出来一些,再加点炭,火苗窜上来,暖意袭来,屋子里的寒意渐渐散去。

    她出去倒炉灰,只见院子里的小猫咪正在墙头窜的欢实,心情也跟着欢腾起来,一时看的有些出神,没忍住笑出声来,随着猫咪蹿下墙头,她的视线转移,看见从灶房出来的姐姐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忙放下手中的簸箕去帮忙。

    等她到了跟前宁花已到门口,宁溪忙帮助打着门帘,进去后,看到盘子里是四个装菜的碗,分别是油炸丸子,粉条炒肉,凉拌黄花菜,再带一碗黏米糕,都是大海碗,分量颇是不少,即使是过年,这样的菜色也是不多见的,还好自己家人口少,真正挨饿的时候不多,还能忍得住。

    舅舅家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加上自己家五口人,九个人吃这些菜也差不多是够了,接下来应该要端喝的了,这年月,吃菜就是个意思,还有菜只是个“引进儿”一说,即将真正的主食引进去,谁也不指望吃菜吃饱的。

    大舅家的女儿方娜进来将桌子撑开,凳子布置好,与宁花姐妹一起摆好菜盘。

    方娜看起来跟宁溪一般高,皮肤微黑,笑起来有一个小酒窝,眼睛眯成一条缝,正是憨实可爱的时候,她对着宁花姐妹道:“姐姐,你们坐着烤烤火,我去端汤。”

    宁花看着这个还比妹妹小一岁的表妹说着大人话,笑道:“我们又不是外人,客气啥,你人小,别跑老跑去的了,院子里还有雪,别滑倒了。”

    “姐,那我去看看二叔上来没?”

    “好,你慢点。”

    方娜跑出去后,宁花对宁溪道:“你去找找你哥和正正,让他们回来吃饭。”

    宁溪得令后,也出去了,哎,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就只配做点找孩子回家的活计,端碗汤都不能让人放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到时做事也可以放开手脚些了,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得借他人之手,真是不便。

    寻摸了一圈,宁溪在隔壁院子里伸出来的核桃树枝旁找到了宁成和方正,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竟然连冬天的核桃树都没放过,愣是为了树梢上的那一个尚未掉落的核桃在想方设法的爬树呢。

    听到宁溪喊吃饭,宁成扑通一声就从树上跳下来了,一听有炸肉丸吃,宁成连身后的方正小表弟都忘记了,飞身跑回了院内。

    待宁溪带着小表弟回来,桌子跟前已经坐满了人,宁花将自己的凳子挪了挪,给妹妹让了个位置。

    宁溪一看,除了之前的四个大海碗菜,每人还有一碗汤,上面飘着油花,不知是什么汤,炉子旁的木盘里放着一溜馍馍,全是白面馍,看着真叫人眼馋。

    两位老太太都没有上桌,仍然坐在炕上,面前摆着两个菜碟,一个咸菜碟,一个凉拌黄花菜。

    宁会芬暂时放下心里的烦心事,露出笑脸对弟媳说:“你们这年过的好啊,这么多好饭好菜,我们今天来可享福了。”

    大舅妈林梅是个大脸盘的人,一笑脸更显圆阔,听到姐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赞她,笑的都快有双下巴了,她今是有些得意的,整治出这么一桌菜已是家里最好的招待了,自己娘家人来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姐姐家肯定吃不上这样的好饭菜,看姐姐孩子的眼睛都快掉进碗里了,也让婆婆看看她一直念叨的好闺女家日子过的多么恓惶,再好也是送了人的闺女了,这过日子比自己可差远了。

    吃顿好的,既能让姐姐羡慕自己的好日子,也能让公公婆婆觉得自己用心招待,讨个好,说不定婆婆就把她柜里藏的袁大头给她两个。

    说笑着大家都端起了碗,宁会芬将丸子粉条放进热腾腾的汤里,双手递给坐在炕上的养母,方家舅奶手里端的却是早上喝剩下的稀饭,大家都不以为意,她老人家一辈子都不沾荤腥,不过身体却很是康健,很少生病。

    看舅妈提溜提溜转动的眼珠子,嘴角还有一丝不容察觉的轻蔑,宁溪轻轻戳了一下正不停往自己碗里捞丸子的哥哥,宁成抬起头看了看,周围人都在说笑,便没理宁溪,又夹了一个才作罢。

    宁溪有些心酸,她刚尝过了,丸子只是洋芋丸子,只是有点肉味,估计是加了点肉汤,吃起来味道一般,可是这点难得的肉味儿已经足够馋人了,哥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对吃食无比渴望,平常自己家很少见荤腥,鸡蛋就是最稀罕的吃食了,看着他麻杆似的身材,宁溪也不好再提醒他。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古人诚不欺我,在这个肚子都混不饱的年月还哪能注意的了礼节,毕竟有顿好吃的不容易,下一次就要等一年。

    待饭吃饭,收拾过碗筷后,二舅一家才姗姗来迟,大舅妈笑着假装责怪道:“你们怎么来这么晚,我们饭都吃完了,也没剩下啥了,我再去重新收拾,下回吃饭可得积极点。”

    二舅妈夏燕忙拦住嫂子道:“我们吃过才上来的,过年家里也准备的吃食多,知道姐今天来人多,我们就不凑热闹了,吃完饭上来和姐坐一坐说说话就行了。”

    说完还转过头对着宁会芬道:“姐,爸妈在这里,我知道你们每年都在大哥家吃,明年过年到我家吃吧,也给我一个招待你们的机会。”

    眼神有些不好,总是眯着看人的夏燕说起话来伶俐直爽,是个没心眼儿的人,她娘家没有姐姐,婆家这一个姐姐对她一向和气,从来没有厚此薄彼,让她这个总是被大嫂抢了风头的老二媳妇也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

    若说看到二舅妈最开心的是谁,当然非宁花是也,因为夏燕有一手绝技,就是编辫子,她有一双巧手,平常人梳辫子也就辫成三股的麻花辫,她出手最少四股,最多还辫过六股的,花哨好看的辫子最受小姑娘的追捧,每次宁花从舅舅家回去,村里的小姑娘都要追着来看,还要学,学来学去也学不会,宁花也舍不得梳头,直到辫子实在被蹭乱的不能看了才拆。

    宁溪一家又重新跟二舅舅一家打过招呼,说些客套话之后,宁花就蹭过去,将梳子递给了二舅妈。

    还拉着宁溪也要给辫头发,吓得宁溪跑掉了,花俏的辫子是好看,可是折腾那么半天,也伤头发啊,她之前营养不良,头发有些黄黄的软软的,还是好好保养为要。

    方家老老少少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

    隔了一座山,一条沟的于家却半点欢笑也无。

第93章 兄弟

    昏暗的土坯房中烟雾缭绕,一屋子的爷们或蹲或坐的抽着地里种的老旱烟,呛得刚刚进门送热水的水仓媳妇大声咳嗽了几下,她一向沉默寡言,皱了皱眉头,放下暖瓶就出去了,反正说破天她家是一个子都拿不出来,老大家壮劳力多,挣的工分也多,至今都没出过一毛钱,她家水仓还出了两块呢。

    自从于老六打伤队长,于家的老老少少们就没消停过,同辈的弟兄们都年岁不小,家里基本上都是儿子当家了,隔着辈分感情也淡了,真心愿意拿钱出来相帮的并不多,毕竟很多小辈不耻他的为人,好吃懒做就算了,脾气还差,如今惹下这麻烦,还闹得各家不得安宁。

    与宁溪爷爷同辈的兄弟一共有八个,可是真正是一个爹妈生的只有宁溪爷爷,实心帮他的就这一家子罢了,宁溪爷爷甚至想让三个儿子把钱凑一凑,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因为拿不出钱,于老六三十晚上乘着过年躲出去了,这大过年的,总得把年过了再说。

    “弟兄们都说说,看这个事咋办,甭管咱是不是一个爹,总都是一个爷爷生的,老六这回这事,如果家里情况还行,都凑合着出一点,把心意尽一尽。”在族里最有威望的于老四打破僵局,他这话几乎就是要求大家出钱了。

    他心里转腾了好久,还是决定说出这话,这次的事如果大家都推来推去的不管,以后再出点啥事,还有谁会管,长此以往,族里有困难的没人帮,都自扫门前雪,人心就散了,以后遇上大事怕是很难团结起来了,他是上过高中的,知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

    看老四肯说话,宁溪爷爷面上一松,这下自己弟弟应该是有救了,不会被送进局子了,也不知道明仓啥时候能回来,塬上地平,打的粮食多,比他们这山沟里要宽裕些,如果能多拿点钱回来,应该能有个大头。

    于老三家的二儿子于兴明站起来有些不满道:“四叔,我家弟兄五个加上我爸,一共六个男劳力总共才分了五十多块钱,这些钱明年还要给家里的娃出学费,就算我一年啥都不开销,油盐总要吃吧,这够个啥钱你说,六叔这事,我家是没钱出的。”

    这话说的其他几个年轻人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诉一诉自家的苦,于老四脸一沉道:“老三,你说。”

    被点名的于老三没法只好道:“我家出五块。”

    其他老兄弟纷纷跟上,也愿意出五块。

    除了宁溪爷爷和于老六,还剩下六家,一家五块,才三十块,宁溪爷爷心里一盘算,脸色又难看起来,这够个啥啊。

    于老四看自己说的话还算管用,语气软和了几分道:“各位弟兄们,我知道大家都难,我家也难,可是今天帮了别人,明咱有难处的时候别人也会帮咱们呀,咱兄弟如果都不能互相帮忙,还能指望谁呢,老六这事,我出十块,你们也都尽了心,至于剩下的.....”

    他顿了一顿,朝着宁溪爷爷道:“老五,你看你能凑多少,咱都凑到一起,我厚着脸皮去跟支书说说,看能不能让队长那边松松口。”

    一听这话,宁溪爷爷站起来道:“老四,我跟你一起去。”

    “我跟兴华去吧,他和支书家儿子是同学,能说上话。”于老四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拒绝了。

    兴华是于老四的小儿子,从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现在在村里初小当老师,教一年级,出去也有些体面,支书家儿子在是县里钢厂的临时工,和兴华很是要好,过年都在家呢,许能让支书给几分面子。

    于老四是于家难得的能人,他一般很少愿意去求人,这次是实在没办法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得把老六拉一把,今天于家的人无论是谁出了事,他都不会袖手的,这是他心里沉甸甸的责任。

    一切都已说好,其他人就各回各家,现在就等宁满明拿钱回来了再行动,有多少钱才能说多少话。

    这去求人也不能空着手去,于老四知道老五家日子过得也恓惶,不然也不能把儿子给人当上门女婿,他叹了口气,就让儿子回家拿上一瓶罐头,一斤鸡蛋糕,等会去支书家。

    一直等到快天黑时,宁满明到了。

    宁老五一改往日的戾气,忙迎出去道:“明仓,拿了多少钱?快拿出来,你四叔要去找支书说情去。”

    就这样站在院子里,伸着手等着宁满明掏钱出来。宁满明心里有些失落,他走了大半天饭都没吃上一口,好不容易到家,也不问他吃饭没,不让他先上炕,只问钱,他不由的想,如果他说没钱,是不是连进屋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冻的一哆嗦,道:“爸,我小姑来了,在路口呢,让我先回来跟你说一下,不要着急给钱的事。”

    宁溪爷爷浑不在意道:“她怎么今就来了,不是平常都是初三和你大姑一起来吗?她不知道事,你先把钱拿出来,你四叔都等了一天了。”

    宁满明想起小姑跟他说的话,很是迟疑,他坐车走到县里时,碰上小姑家的表弟,就把六叔的事说了,表弟说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跟他们说,硬是拉着他去找了小姑。

    小姑一听,二话不说就把自己骂了一顿,说是你这个傻愣小子,把家里一年的钱都拿走了,这家里的日子还怎么过,是不想跟会芬过了吗,还说这一次如果他把钱都给出去了,家也就散了。

    这一顿臭骂把宁满明糊糊的脑子给骂醒了,他之前只想着这么多年了,他难得被重视被需要了一回,家里都指着他拿钱回去救人,如果他不拿钱回去,爸得多么失望,对他怕是只有骂骂咧咧,没一句好话了。

    至于自己家,他一时没想那么多,这些钱是今年刚分红分下的,以前的钱应该还有存下的吧,会芬又是个心软人,孩子都这么大了,日子还能不过?

    可是小姑今天这么一通骂,让他想到或许会芬也是这样想的。

    此时他兜里揣着的钱不再是救六叔的钱,这是他闺女的学费,一家子的油盐钱,花花马上要说人家了,也要花钱,这样一想,似乎没有一分钱可以用到别处。

    想着想着他的手像被粘住了一样,怎么都从兜里拿不出来。

    正当他无比窘困,左右为难时,小姑和表弟进来了。

    “哥,这个事你不能这样管,你也管不了,老六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不是五岁,你和几个侄子跑前跑后的,他自己却躲起来了,就是知道你总会为他擦屁股的,这次你管了,以后难保没有别的事,你管到啥时候去,他自己做的事让他自己负责。”小姑刚进来说话还有些喘,却字字坚定。

    “你们都心硬,他也是你亲弟,你看你说的啥话。”

    “我这是为他往长远想,反正一句话,他不回来,咱们谁也不要管,求人也得让他求去。”

第94章 回程

    天色将晚,宁溪一家与舅舅家人道别,回家。

    出门大半日,却并不觉疲累,反是欢快更多。

    宁奶奶坐在架子车的尾部,前面装满了各色吃的用的,一大袋粉条,一筐苹果约么有二十几斤,还有些零散吃食,炸丸子,糖包子,花卷,还有一个猪腿,挤挤挨挨之下,还架着三个木凳子。

    沉默寡言的舅爷在她们临走前拿出三个木凳子,两个高一些,呈长条状,原木色,表面磨得光滑平整,最让宁溪惊喜的是还有一个小小的圆面凳子,四条腿交叉固定,平稳有力,面上还上了红漆,鲜亮好看,在这枯黄的冬日显得格外特别,她心里想着这个凳子肯定是特意给她做的,谁让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呢。

    舅爷将凳子拿出来一句话没说就进去了,可是从凳子的大小高矮来看就是做给他们仨的,冷不防方正就惦着脚尖想把凳子抱走,还好宁花手快,拦住了道:“娜娜,快把正正看住,别摔着了。”

    小人儿都知道护家当了,哼,外孙也是孙不是,你的小方凳也是爷爷亲手做的呢。

    大人们一阵调笑后,宁溪一家终于开始出发,回程可就快多了,路线熟悉,哪里有冰,哪里有坑都特意避开,宁花和宁成跟妈妈换着拉架子车,有了吃食和凳子,大家心里都美滋滋的,宁成拉起车子来格外卖力。

    宁溪人小力弱,只负责把自己带回去就已经很厉害了,回到家时已经完全天黑。

    未及洗漱就都睡下了,北方的农村没有夜间洗漱的习惯,只有宁溪晚上总要洗洗脚洗洗脸才睡,家里人也懒得说她,今晚实在太累,她直接脱了外衣就躺在炕上了,可是脚底酸痛怎么也睡不着,又爬起来用热水烫了烫脚才滚进被窝安然入睡。

    家里再没有别的亲戚需要正月里走动的了,宁溪家独门独户,加上宁奶奶只有一个抱养来的闺女,无其他的亲戚可走,于家那边也不用走了,队上放假要放到初五,因此这几天突然都闲下来了。

    宁溪全身心的投入到睡觉大业中去了,自从过来后就是上学卖糕,一刻不得闲,精神身体双累,好不容易缓一缓,一定得把这半年没睡够的觉都补回来,睡眠不足严重影响长个儿。

    说起长个儿她有些心酸,前世就个子不高,无比羡慕大长腿的小姐姐们,好不容易重来一回,看看姐姐已经长成的身材,真是令人惆怅,姐姐还不足一米五五的样子,自己这小豆丁难道也只能长这么高吗?

    明明妈妈个子很高,有一米七了吧,是谁说爹矬矬一个,娘矮矮一窝的?恰恰相反好吗?

    哥哥还未长到妈妈的身高,不过以他的年龄在同龄人里也不算矮,妈还经常念叨:还好儿子个子高,女儿个子矮,这女儿怎么都是不愁嫁人的,如果这儿子个子矮,可得把人愁死。

    宁溪心里除了无限怨念命运大神有点近视,还能怎样呢?

    不过她现在倒也不完全绝望,她才十一岁,按照现代科学的说法,遗传虽然能决定身高,可是后天如果合理锻炼,营养充足还是有机会长高几公分的,她在心里默默许下愿望,至少超过一米六。

    从那天起,她走路喜欢蹦蹦跳跳,还在没人时总做些向上蹦的动作,上学路上的树枝都是她跳着拽的对象,哪天不拽几根树枝下来,吃饭都不香了。

    每日回空间补充肉蛋奶成为日常,原本不喜欢喝的纯牛奶此时成了人间美味,喝完后还要把袋子抖一抖,争取不留一滴,每一滴牛奶都是长高的希望啊,不过也难免伤心,家里统共只有双十一囤的两箱新农纯牛奶,和两箱酸奶,就算空间不变质,这些满打满算也喝不了半年,喝完了可咋整。

    居安思危真不是个优点,连眼下的快乐都失去了,宁溪自我鄙视了一番后决定及时行乐,夏天的事夏天再说。

    三天的假期一晃而过,到了该上工的时候了,宁溪又承担起了在宁奶奶指导下做饭的重任。

    早饭咸菜配稀饭,出工的人加一个花卷,这花卷还是从舅舅家带回来的,等吃完了就只有玉米高粱二合子馍馍了,还不管饱。

    相对花卷馍馍,宁溪对原汁原味未打农药的苹果更感兴趣,红艳艳的苹果细看起来表面并不完美,还有些浅坑,吃起来甜中带酸,馨香自然,没有现代苹果的完美长相塑料感,纯天然无污染的苹果惹人爱。

    心里杂念丛生的宁溪干了件坏事,她把现代房子里在超市买的苹果混进了舅舅家送的苹果框子里,再拿出来一部分放进空间里准备攒着慢慢吃,表面上看起来框子里的苹果还变多了呢,宁成无意拿到一个惊喜不已,后面再吃的时候都是挑挑拣拣好看的,嗯,颜值即正义,一定没错的。

    下午饭是要吃顿面的,宁溪力气小,擀面是不成的,只能和好面等宁奶奶来擀,黑麦面和玉米面和在一起的,她也不敢做什么手脚,现代的麦面都是高筋粉,和在里面手感差太多,只有她亲自做的时候才会顺便添上一把两把的,再者最近家里还有舅舅家送的吃食,搭凑着吃,伙食还是一年中最好的呢。

    过年期间放开吃了几天饱饭,年一过完又进入计划经济时代,宁溪就差拿着厨房秤量着做了,想到家里现在银钱紧张,妈妈脸上不见笑容,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悄悄攒着的二十块钱拿出来。

    还未下定决心,平淡的日子一如既往,唯一开怀的事英子来家一起写作业时,说起大年三十晚上家里爸妈吵架的事,貌似是因为卖糕不仅卖挣钱,还浪费了面粉,吴队长要赔给队里,英子妈不肯,最后的结局是在儿子的调停下没有大打出手,但是从此,英子妈失去了家里的财政大权。

    宁溪看着英子有些苦恼的样子,不厚道的心里偷笑了几下,随即就为好朋友难过起来,有一个不识大体的妈也不是她的错,眼看着英子的两个哥哥将要成年,等结婚娶媳妇后,英子妈就要彻底的退居二线了,无权无钱自然掀不起什么浪花,她对英子好一番开解安慰,英子明白了亲情里还有责任和担当,厚道善良有底线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鼓励她好好学习,改善生活条件,自己做主,才能有所为。

    大人哄小孩结局自然是满脸星星眼,有个懂的好多的朋友再也没烦恼了。

    俗话说,七不出,八不入。

    好巧不巧,正月初八,宁满明进了家门。

第95章 寒假作业

    队里的喇叭准时响起,过年综合症还在延续的社员们走路懒懒散散,铁锹拖在地上,发出呲呲的摩擦声,只有小孩儿依然欢腾,但是好日子也没几天了,正月十五过完就要开学了,学龄前儿童仍在疯玩,已经上学的小可怜们都在忙着补寒假作业,这绝对是学生最痛恨的发明,寒假就寒假,为何要用作业这两个字来玷污它。

    这些哀嚎听在宁溪这个假小孩的耳朵里,只觉得可爱又好玩,平日不努力,开学熬夜忙,写作业就是小孩子人生中最苦恼的事,宁溪想说,这才哪儿跟哪儿啊,等长大后接受了社会的毒打,就知道,每天只操心一件事,面对可以耍赖的老师,可以撒娇的父母,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她此时正在轻松享受这一刻,她不是真的小孩,寒假作业看起来厚厚几十页,写起来却是分分钟的事情。

    数学作业就是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外加应用题,每做一个就是满满的成就感。

    语文就更简单了,组词造句,填空,按照课文意思选句填空,每课还有个练手的小作文,阅读短文写写段落大意,标语啥的,只要对课文有基本的理解,以宁溪的词汇量来说,都能轻松应对,玩着就写完了,不过为了表现的合群一些,毕竟小朋友们一起写作业是假期共同交流的重要借口,提前都写完了还怎么到别人家写作业。

    过了初七,就可以随便出门写作业了,宁溪喂喂鸡,做做饭,会抽空去邻居家写作业,要说她宁愿一个人待着看看书,可是出门是她了解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融入其中,才能有所作为,不至于自大惹祸。

    初八这天,她没有出门,英子在她家写作业,正为了一个仿写成语抓耳挠腮,宁溪用课本里学过的成语给她提示和引导,以便她想出类似的,有时候实在引导不出来,一着急就直接说出一个现成的,英子开开心心的写上,管它认不认识呢。

    两个小姑娘中场休息跳皮筋时,大门突然开了,多日不见的宁满明推门进来,宁溪有些不知所措,理智上来讲,按照爸爸做的事,她是很生气还有些心寒的,可是看他满脸皱纹,头发干枯,衣服皱巴巴的,进门后站在那里有些愧疚的看着她,英子见状,感觉气氛有些奇怪,忙说要回家吃饭了,就收拾书包走了。

    宁奶奶听到动静,问了一声:“谁来了?”

    宁溪不知该如何回答,妈妈上工去了,也不在家,大人之间的事,她无法插手。

    “妈,我回来了。”宁溪正迟疑间,宁满明开口了。

    宁奶奶的屋子久久没有发出声音,片刻的安静后,宁溪听见一阵剧烈的敲打声,应是柜子在承受怒火。

    “你还知道回来?你爸不是病了吗?你怎么不等到埋了再回来?”宁奶奶对宁满明初二回来后,招呼都没打一声,又走掉的行为非常生气,极其刻薄之能事。

    在她眼里,既然上了她家的门,就归她管,于家那边只是亲戚而已,大过年的,说走就走,把她们这一家子当什么了,又不是旅店,想住就住,想走就走。

    虽然她说话已经有些难听,但是只是愤怒而已,若她知道宁满明走时卷走了家里去年一年的收入,这会估计就不只是口头上咒骂而已了,今天肯定要把宁满明从门里赶出去,再不让进门。

    无论宁奶奶如何咒骂,宁满明都只是站在院子里听着,一声不吭,他已经习惯了,刚结婚时就是这样,他早都麻木了,那是他为了能留下来拼命忍耐,硬生生憋着,可是现在他反而放松下来,看老太太的反应,应是不知道他拿钱的事,不然他现在已经没机会在这听骂了。

    会芬是老太太养大的,却很是心软,也要面子,虽然他一时做了那没脑子的事,会芬却没说出去,还是给他留下了余地,他当时没觉得,只是后来经小姑那么一分析,越想越后怕,若他真的把钱都给送出去了,恐怕他就要失去这个家了。

    “妈,你别气坏了身子,我上工去了。”宁满明已经找了把锄头,准备出门去了。

    宁奶奶熄了骂声,只叹自己命苦。

    “溪溪,你出来一下。”宁满明朝女儿轻轻摆了摆手,让女儿到门外去。

    “溪溪,你跟爸说一哈,今年队里分红一共分了多少钱,卖糖糕家里挣了多少钱?”宁满明压低声音问道。

    “爸,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拿走的钱就是家里今年分红所有的钱了,妈妈都气坏了。”宁溪没好气的道。

    “往年不是都能分一百多吗?”宁满明有些吃惊的问。

    “今年爷没了,少了一个人,如果不是我们卖糖糕,还没这么多呢。”宁溪此话模糊了卖糖糕和分红之间的关系,让他以为卖糖糕和分红总共就这么多。

    “溪溪,这是你妈跟你说的,还是分红的时候你见了?”宁满明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可是之前没想到这是家里全部的收入,他总以为只是一部分,其他的应该在老太太那里,这时听到女儿这样说,他还垂死挣扎的以为是女儿年纪小不知道情况。

    “分红那天,不仅分钱还分了过年的粮,队里老老少少都去了,谁家分了多少,队长都是念了的,我听到清清楚楚,还有分五六十的,李家还倒欠呢。”

    听女儿说的言之切切,他的心砰的一声坠入谷底,仿佛被大石头碾过般,又沉重又恐慌。

    在墙角蹲了一会儿,见女儿还在门口看着他,心里惶惶又酸楚,女儿聪明,家里的事都知道,怕是也要对他失望了。

    他站起身正准备去队里干活的地方,又想起什么,转身从怀里掏出一手绢:“溪溪,你把这个放好,晚上给你妈,我怕去干活拿丢了。”

    宁溪接过一看,里面包着的事皱皱巴巴的纸钞,打眼一看,好几张十块的,她的心平稳落下,看来还有的救。

    “爸,你吃了没?早上的稀饭还有一碗,我给你热一热,你吃个馍再去。”

    “不了,我先去上工,回来再吃。”

    说完转过身,四十多岁的汉子,为这一句家常的问候落了泪。

第96章 酸辣粉

    好几日都没有下雪了,天气干冷干冷的,母鸡们都有些蔫蔫儿的,从每天下一个蛋变成了隔天下一个蛋,这严重影响了家里的收入,现在不能出门打工,也不能做生意,一年四季被绑在集体的土地上,除了盼着那点年终分红,就是鸡蛋的收入了,即使是养鸡也是不许多养的,隔一阵子还会有公社的领导下来抽查,有没有资本主义倾向。

    宁溪家现在有七只鸡,这是严重超标的,上面只允许养三只产蛋的母鸡,但是可以额外养一只公鸡,就是四只鸡,开春的时候养点小鸡仔也是没人管的,可是成熟的产蛋鸡是不能多的,规定是这么规定的,可是三只鸡哪够啊,家家户户都是超的,只要超的不太多,村里的领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逢上面有人来检查,都会提前通气,把多余的鸡藏起来就好了。

    看着增加缓慢的鸡蛋个数,宁溪心里有些着急,这可是家里光明正大增加收入的法子,她虽然还有一些好东西,可是都不好拿出来呀。

    她蹲在鸡窝前想了好久,想起以前听说过给鸡窝里点灯增加照明时间可以多下蛋的事,说是这样可以让鸡以为是白天,就可以多活动,多产蛋。

    现在只有城里才有点灯,农村用的多是煤油灯,给鸡窝放煤油灯奢侈浪费不说,鸡又听不懂人话,分分钟给踩翻。

    还是得用点高科技才行,反正鸡窝都是自己照看的,家里其他人一般也顾不上管。

    她准备好晚饭后,就开始溜回空间仔细查看,平时乱买的东西不少,自己也不清楚还有些啥了,得好好找找。

    她翻来翻去,找出了充电宝,打火机,灯泡,这些都没用啊,突然她在床底下一堆杂物中找到了一个迷你的红色手电筒,还记得是在杂货店看到,五块钱两个,觉得长得小巧可爱就买了,天天生活在灯火通明的城里里,鲜少有机会用到手电筒,玩了几回也就扔下了。

    一摁开关,还有电,最令她欣喜的是这个手电筒是充电用的,不是用电池的,充电线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又开始翻箱倒柜,更大的惊喜出现了,一个充电式台灯正在很久没打开过的一个抽屉里出现了,这能量可比小手电筒大多了。

    这囤物癖也是有好处的嘛,宁溪总也不舍得扔东西的人,虽然网上各种讲断舍离,什么三年五年没用过的物件,没穿过的衣服就该扔了,可是只要东西是完好的,她就不舍得扔,即使扔在角落很久,久到想不起有这个东西存在。

    立即插上电源,充着电,她又开始琢磨着得给母鸡们补充点营养呀,多吃多劳错不了的。

    再加上最近连着喝牛奶有些腻歪了,她决定开始喝豆浆,豆渣可以给鸡拌饲料,安全又营养。

    干豆子打豆浆不够醇香,她先拿出一个小碗,抓了一把黄豆,一把黑豆,倒清水泡上。等晚上再进来打豆浆,拿台灯。

    解决了这样一个难题后,她心情轻松,脚步都欢快起来,出去后,又抱了些干麦草,铺到鸡窝里,再把鸡窝的缝隙填了填,清理好鸡窝的食槽,倒上热水,母鸡们闻着热气儿争先恐后的抢着喝,脸上不自觉挂着微笑的宁溪这才满意离去。

    这样冷的天用热水泡泡脚,驱驱寒气,舒服些,她用大铁锅烧了满满一锅开水,将家里的三个暖瓶都灌满后,还有些剩余,就先舀到了后面的小锅里温着。

    重新添柴烧水做汤,正月里寒气最重,活也不轻松,她琢磨着得稍微吃好些,按照平常的做法,是往开水里下点玉米面,做成面糊糊,匀开后,大家肚里都能有点粮,每日只能吃一顿干的,就是早饭的时候,晚上都是混个水饱,这时候的农村一天都是吃两顿饭,没有中午饭一说,平常都是早饭和下午饭,下工晚了就变成晚饭了。

    她看了看家里的存货,决定今天做酸辣粉,就是上次从舅舅家拿回的粉条,平常粉条都是煮熟凉拌当菜吃的,先把粉条泡上,家里还有过年买的花生没舍得吃完的,黄豆也有,干菜充绿菜叶勉强可以。

    家里的锅实在太大了,倒油炸花生实在浪费,看天色尚早,她从里面反关好灶房的门,进了空间,用煤气灶上的小锅倒油,油热后,将花生和黄豆,倒在里面,片刻后爆香捞出,以前自己爱好做点甜品的时候买了好多黑芝麻白芝麻什么的,取出一小撮黑芝麻过了一下油,香味四溢,家里人的头发都黄黄的,多吃点黑芝麻补一补很有必要。

    约莫下午五点多,天色暗下来,下工的人声陆续从旁边经过,宁溪已经在每一个碗里都放好辣椒油,炸香的花生、黄豆、芝麻,泡好的干苜蓿,盐、醋、味精、生抽。白糖、蚝油,反正调料放里面水一冲也看不出来啥是啥,她就大胆的放了,单独做了一碗没放辣椒的是给奶奶的,她年龄大了,胃不好,不能吃辣子。

    只待上工的人进门后,就开始煮粉条,准备开吃。

    外面人声越来越多,宁溪开始下粉条,已经泡软的粉条煮开就可以吃了,捞好最后一碗时,家里人都进门了。

    宁成一进门就闻着灶房里飘出的香味,手里的撅头往门口一扔,就进了灶房,昏暗的煤油灯下看不清都有些什么,在团团雾气中隐约可见红绿相间的汤头上冒着香气。

    “溪溪,今吃啥好的?”

    “哥,脸盆里有热水,你先洗手,饭已经好了,我端到房子里去。”宁溪拦住没让宁成出手,干了一天的活,一定要先洗手。

    他忙去脸盆里快快搓了搓手,把泥土洗净,就自己先端了一碗到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吃去了,饿了大半天,实在顶不住了。

    宁溪招呼大家来洗手,然后吃饭,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妈妈跟爸爸吵架没,说清楚没,无论如何,没出大问题,她还是希望有一个完整和谐的家的。

    摆好饭后,宁溪看见妈妈脸色凝重,她悄悄过去道:“妈,钱都在呢,就少了五块,你别气了。”

    宁会芬脸色稍稍缓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看爸爸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进跟出,却说不上话,宁溪不觉有些心酸,又觉得有些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第97章 了事

    麻辣鲜香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宁成已经率先吃完了自己的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是粉条有限,一人只一碗,这一顿已经把所有存货都吃完了。

    饿了半天,谁都顾不上说话,更何况又是这么刺激味蕾的香辣味,等吃完一大口后,宁会芬抬起头看了看,才发现儿子怎么没端碗:“成成,你怎么不吃?”

    “没有我的。”他故意装可怜道。

    “溪溪,再有没?”

    “没有了。”宁溪如实答道。

    “那成成,你吃我这一碗。”宁会芬放下碗道。

    “妈,我不爱吃,太辣了,你吃吧,我喝点水就行了。”还是一副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哥早就到灶房看过了,他不爱吃,妈,你别管了。”宁溪配合着他演戏,看他想干啥。

    “那我去给你做个荷包蛋吃。”爱儿心切的宁会芬就要出门去做饭。

    宁溪不满的瞪了一眼宁成,宁成才笑道:“妈,我吃过了,我一回来就在灶房吃完了,我跟你开玩笑呢。”

    “哦,那你吃饱没,你爱吃就把妈这一碗也吃了吧,我不饿。”宁会芬看着大家都有的吃,而儿子一个人坐着看,着实有些心疼,忍不住说道。

    宁成喜笑颜开道:“妈,你给我分一点就行了,我去拿我的碗。”

    说是分一点,其实分了大半。

    见状宁溪有些气,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在小宁溪的记忆里,从前过年时,家里买点零嘴儿,糖花生什么的,大人都会给三个孩子每人分一堆,宁成就先不吃自己的,而是藏起来,然后就坐在两姐妹跟前看着她们吃,大人就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女儿在吃好东西,儿子在旁边可怜巴巴的看着。

    两个小姑娘抵不过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和大人的偏心,就会给把自己的吃食分一些给他,等到把两姐妹的东西吃完了,然后他就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光明正大的吃,还到处炫耀,而且怎么都不肯分给姐姐和妹妹,理由是我吃的是自己的。

    妈妈心情不好,不想吃饭大概是有的,可是饿了半天,若说完全吃不下去肯定是假的,生气伤心也是需要力气的。

    平时父母对家里的孩子都还不错,可是在某些微妙的时候就会明显透漏出重男轻女的感觉,或者说这是一种常态,一种理所当然吧,在农村,默认家里的一切都是儿子的,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只是个亲戚而已。

    父母在冷战,食不知味,宁溪生着闷气,勉强吃完,按说她不应该生气,只是原身的感情不自觉的会影响她的理智,本能实在无敌。

    吃完洗碗时,宁花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溪溪,你是不是不高兴?”

    “姐,我哥都那么大了,为什么一点都不体谅父母,就这么点吃食,他一个人吃饱了,让别人咋办。”

    “他就这么个人,谁叫咱穷呢。”宁花无奈道。

    “我看就算富了也不一定能好,姐,你不觉得妈有些偏心吗?”宁溪有些气急败坏。一个人心里应该是有底线和有所坚持的,无论贫富,性格和想法是很难改变的,穷的时候是一碗饭,富的时候无非是东西变了而已。

    “我都习惯了,儿子终究是不一样的,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马上要说亲的宁花已经考虑过这些问题了,在农村,只有儿子才能顶门立户,对儿子偏心一些是应该的。

    宁溪冷静了一些,是啊,姐姐说的对,时代不同,每个人赋予的社会角色和作用不同,在现代,生活在城市里,连对门住谁都不知道,彼此亲近又疏远,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独立生活,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无论男女一样工作挣钱。

    可是如今不一样,在靠种地为生的农村,男女的差异巨大,再者,在一个以血缘和宗族来维系基本秩序的农村,若没有儿子就会势单力薄,被人欺负,甚至无法保存自己的财产,自己家就是最鲜活的例子,招上门女婿是唯一的办法,但到底有很多不足。

    自己来了已经有大半年,生活基本上适应了,可是自己的想法还是格格不入的,作为闺女,大概像姐姐这样沉默寡言,只一心做活,对家里的事情不过问,不参与才是正常的吧。

    可是自己怎么可能成为这样的人呢,既然重活一世,当然要在尽可能的条件下有所改变,有所成就才好,否则何必来这一遭。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平复了情绪,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几十岁的人了,何必将这点事情看在眼里,多半是小宁溪的执念吧,既然占了她的身体,也要让她活的开心肆意才好。

    以后对宁成还是要保持距离和戒心才好,对这个家也不能全无保留,如果有一天她让家里富裕了,最后东西却都成为了宁成的囊中物,岂不是很可笑,但偏偏却有可能是最大的现实,让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重点。

    下定决心是下定决心,但是想到妈妈没有吃饱饭,又一直生着气,她又有些心软,毕竟在这陌生的世界里,这些家人是她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姐,我做个荷包蛋,你给妈端去吧。”

    宁花应下,出去抱柴火。

    宁溪找出之前去街上卖糖糕时,带着吃的干面条,剩最后一小撮,她一直留着没吃,就这么一点点,拿出来还不够看的。

    煮好面,荷包蛋也已经熟透,倒了一点辣椒油,清淡香咸。

    宁花端去后,看见爸妈正在争执什么,宁成不在跟前,她低声说了一句,妹妹特意做的,宁会芬鼻子一酸,明白女儿的心思,端起碗快快吃完,吃饱饭后,她觉得心情好了些,怒气也少了些,说起话来理智多了。

    宁花出门后,悄悄听了一会儿才走,她知道妹妹肯定想知道那边的事到底解决了没,不然心里不踏实。

    在被窝里,宁溪听姐姐说了几句,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结局。

    在两位姑奶的强势表态下六爷很快回来了,四爷带着六爷和礼品亲自去支书家说情,经支书从中调和,队长也从医院回来了,因为再不回来,等过完年,一上工,这队长就该换人做了,宁满明和其他人一样凑了五块钱,加上两位姑奶,一共凑了七十块钱,还写了三十块的借条,等明年再还。

    宁溪想,支书肯给面子,两位出嫁多年的姑奶说话如此有分量,怕是跟她们的婆家有些关系,虽不知道姑奶的婆家是做什么的,可是都住在城里,两位姑爷还有正式工作,不是干部就是工人,在这个年代可都是响当当的,看来爸爸家那边也不是全无人才嘛,只是不知为何一开始没有找两位姑奶帮忙,却来逼自己家。

第98章 豆芽菜

    乘夜,宁溪出去悄悄把充好电的台灯放进了鸡窝深处,再用麦草在外面遮挡一下,如果不留心是不会注意到亮光的。

    喝了一顿原汁原味的醇香豆浆,宁溪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在糟糕的生活条件下,快乐变得简单好多,一顿好饭就很能让人满足了,想想原本追求的那些什么名牌产品,精致生活,升职加薪,自我实现,都有点虚,拼命向上,却越活越累,鲜少有满足感。

    一顿感慨后,她用纸杯端着豆渣出去后,在灶房里倒上热水,和了些糠,搅拌均匀后,摸黑到鸡窝那边,刚一倒进食槽,原本已经瞌睡打盹的大鸡小鸡们,一个个扑棱棱跳下架子,开始叨食起来,这混合着豆香的吃食显然比平时的纯糠香多了,一会儿就吃的干干净净。

    许是鸡扑腾的声音大了些,宁奶奶睡觉浅听着了,在屋子里问:“谁在外面,鸡跑出来了吗?”

    “奶,我下午忘喂鸡了,给鸡放点食。”宁溪忙答道。

    “哦,外面冷,你放上就进去。”

    “嗯,已经好了,奶,你睡吧。”

    宁溪扑通的心终于放下了,还好虚惊一场,如果奶不那么怕冷,行动方便,出来查看一下就露馅了,明晃晃的灯可骗不了人。

    晚上宁溪特意多喝了点热水,半夜醒来上厕所时,又去鸡窝看了一下,一切安好才回去睡,因憋尿老上厕所,因此她成功的在所有人都起床前就把灯收走了。

    当然,后遗症就是一早上都直打哈欠,精力不济,看书都打盹。

    一家人除了老幼之外照常上工,冬天里土都是冻着的,但是活还是要干的,听姐姐说队长创造性的找到了一处废弃在沟里的老窑洞,那里有干土墙,这几日就是让大家挖土,然后拉到队里的饲养舍去,给牛羊垫圈,队长让大家量力而行的干着,重质量而不是重速度。

    宁溪暗想挖土有什么质量可言,无非就是怕干完了又得到处找活干,这大冬天的北方实在没啥可干的,地挖不动,树已经砍过了,不能种,也不是收的时候,施肥也不是季节,等熬过正月,就到了要给地里上肥的时候了,那时候可就要甩开膀子干了。

    从舅家带回的花卷已经吃完,宁溪发了点面准备蒸点三合馍馍,每天搭凑着吃一顿干的,早上她已经让爸爸把猪蹄剁成好多小块了,每天用一小块炖个汤,好喝又有营养,这大冬天的,最难的就是没有青菜可以吃,总是吃咸菜,家里人嘴上都长泡了。

    最近妈妈一直心情不佳,无心顾及这些,宁溪跑去找奶奶说,奶奶笑道:“这简单,长点豆芽菜就好了。”

    “怎么长?”宁溪有些好奇,豆芽菜不是在超市买的吗,自己可以长吗?

    “简单,把黄豆泡一晚上,再放到大盆里倒上温水,盖好盖子,过几天就长起来了。”宁奶奶说的轻松随意。

    “这样是不是很费豆子?”

    “一碗豆子可以长很多菜呢,今年一直忙,把这事给忘了,过年前就该长点豆芽菜吃的。”

    “奶,那我现在就去泡豆子。”宁溪开心道。

    “你等等,咱家的豆子是在地边边上种了几株收回来的,被树挡着了,长的不好,你去端上一碗到二静家换上些,她家的豆子好一些。”

    “奶,这样人家肯换吗?”

    “去年她家也跟咱换过,这豆子吃起来没问题,就是长豆芽菜不太出苗,你一说,二静她奶就知道的。”

    交代好之后,宁溪就去装了一碗豆子出去了,两家就隔着几十米,不到三分钟就走到了。

    敲门后,里面喊进来,宁溪就自己推门进去了,见到一个微胖的老太太在院子里晒枣子,红彤彤的,很是喜人,再看看院子里的大枣树,宁溪只有羡慕的份。

    怎么自己家既没有枣树也没有苹果树,明明院子里的位置不小啊,不行,回去一定得跟爸妈说道说道,在院子里栽几棵树,水果多稀罕啊,到城里可是能卖上好价钱的。

    来不及馋人家红枣,王奶奶就开口了:“溪溪,你是来换豆子的吗?”

    “王奶,我奶说要长豆芽菜,想跟你家换点豆子,不知道你家有没有?”

    “就换一碗还是有的,你等着,我去给你装,二静在里面写作业,你先去找她玩。”

    “好,谢谢王奶。”

    王老太太很少听到有人说谢谢,心里还有些异样。

    宁溪进到屋子里后,看到王二静的样子就想笑,写作业是真的在写作业,可是爬在炕桌上手里的笔乱戳,眼睛却是闭着的。

    “二静,口水出来了。”宁溪笑着喊了一句。

    王二静一个激灵,睁开眼看到是宁溪,有些瞥了瞥嘴,哼,手下败将。

    “你作业写完没,还到处乱跑。”王二静对昔日的手下败将可不客气,她可不记得自己被打的事。

    “完了。”宁溪轻描淡写道。

    王二静跳下炕,拿起寒假作业,道:“你吹牛,你说说这道题咋做?”

    “我不说,说了你也不信。”

    “你能说出来我就信,不然你就是吹牛,明明没写完,还说写完了。”

    这小屁孩还用激将法,我偏不上当,宁溪坐在炕沿上,看了看道:“我说了你也会说是错的,还不如不说,等开学那天,老师检查作业你就知道了。”

    看宁溪油盐不进,王二静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但是还是鼓着气说:“咱们打赌,如果你写完了,就是你赢。”

    “不赌,赢了又赢不了什么。”

    “赌嘛,赌嘛,你赢了我给你一个大苹果,我赢了你给我一个大苹果。”

    “不赌,万一我赢了拿走你的苹果,你还不得带上你妈上我家打我去。”

    听到这话,王二静有些恼羞成怒:“谁去找大人帮忙谁是小狗。”

    “好,一言为定。”一个大苹果自然稀罕,更稀罕的是小屁孩逞强的样子。

    还记挂着发豆芽菜的事,宁溪跟她斗了几句嘴就要走。

    “宁溪,我现在就跟你去看一下你的作业。”

    “成,带上东西。”

    王二静也不含糊,从被窝里掏出一个苹果,宁溪隐约看见怎么都有些牙印在上面了,这还怎么吃呀,她忙道:“刚跟你开玩笑呢,我其实没写完。”

    这下王二静可不依了,非要跟着去看,宁溪看她如此坚持,才明白,这小丫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肯定是想抄自己作业了,不好意思直说。

    作业可不能白抄。

    宁溪一路上就在想得让她付出点什么代价,果然,王二静看到她的作业后就想拿走,宁溪再三拒绝后,乘势提出要约法三章。

    第一不许让任何人发现她抄的是自己的作业。

    第二以后都不许叫自己的小名。

    第三如果有人说自己或自己家坏话要及时报告。

    王二静点头如捣蒜,一一答应。

    宁溪哼着小曲儿送走了王二静,给人抄作业也不好,可是谁让她是王二静呢,还能将敌人变成朋友,何乐而不为,她很仗义有没有。

    谁知,陆陆续续,有很多小伙伴们都来借作业,这下真是左右为难,王二静这个大嘴巴,作业雷同多了会被老师抽的好不好,她也只给王二静借了语文作业,她还准备拿回来后改一改部分写法呢,反正她会的句子和词语不限于课本上。

    宁溪实在难以拒绝这么多小伙伴的热情,刚长好的豆芽菜都不香了。

第99章 求人不如求己

    白霜满地的乡间小路上,一个扎着小辫,眼睛小小却神气活现,鼻梁高挺,红脸蛋映衬着一头浓密的黑发,看着是个结实又活泼的女孩子,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是嘴巴略微大了些,相对她的小眼睛而言,小丫头蹦蹦跳跳,轻松愉悦,手里还拿着一个有点卷了毛边的小册子。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把作业全部写完,王二静就开心的冒泡,终于可以放肆的玩了,写不完作业玩起来都不踏实。

    “宁溪,宁溪,开门啦,在不在?”还未到门口,她就喊起来。

    无人应答,她自己开门进去,在院子里又喊了几声,宁溪卷子袖子从后院走出来。

    盯着王二静手里的作业,宁溪心里的火气有些窜起来,她一把拿过自己的作业一看,封皮上有不明痕迹,两只角都卷了毛边,抠了又抠,才把卷到里面的书角给扯平,还需要好好压一压才能舒展如初。

    自己精心爱惜的作业被如此粗暴对待,宁溪又气又无奈,盯着王二静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她头发梳的滑溜整齐,衣服也都是新换的,鞋面也灰尘不多,到底不是个邋遢姑娘啊。

    “王二静,我如果把你的头发弄成马蜂窝你会怎么样?”

    “啊?不要。”王二静已经本能的用双手护住头,刚才看见宁溪一直抠作业的角,她就有些心虚了,再看她一副要上手的模样,还真的有些怕怕的。

    “溪溪,你别生气嘛,我以后会注意的,你把你的数学作业借给我看一下,我保证完好无缺的还给你。”

    “不借。”宁溪一口回绝。

    “我给你的语文作业包个新书皮,然后再用砖头压平整,好不好?”王二静一脸讨好的道。

    真是为了作业什么面子节操统统不要了。

    宁溪突然觉得很有趣,想再看看她的表演。

    “我的数学作业已经借给别人了,拜你所赐,其他同学都知道我作业已经写完了。”

    “真的吗?那你借给谁了?他看完了给我好不好?”

    “抄作业被老师发现了都要挨罚的,我可不能出卖他。”宁溪一脸正气的道。

    “溪溪,你行行好,给我看看呗,开学后我帮你做值日,带柴火。”

    “我不像某人,我说话算话,答应了不能说就一定不能说。”宁溪认真答道,丝毫没有敷衍的样子。

    王二静没法,只好道:“那你给我提示提示。”

    “你自己告诉谁了你不知道?”

    “好吧,我去问问看。”

    “那是我的作业,你要回来后得先拿来给我看看,不然如果是别人给弄脏弄坏了,我还以为是你弄的呢。”

    “保证完成任务,溪溪,你最好了,下学期你的值日我都包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睡一晚上就忘了呢。”

    “咱俩拉钩。”王二静这回是极其真诚的,她对写作业是最头疼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说话,愿意给她抄作业的好学生,她以后干啥都行,扫扫地哪比得上写作业呀,头疼死了。

    话说王二静走了之后,宁溪心情大好,这不想写作业,无所不用其极的模样,真是可爱可怜又有些心酸,想当初自己小时候大概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吧,对痛恨的科目只想复制粘贴,压根不想动脑动手,以致偏科严重,没有考上理想的院校,受制于此,很多想去的地方都去不了,只能在一个小城市蹉跎。

    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怎能眼睁睁悲剧重演呢,不仅是自己,还有身边的人,只要不是人品低劣的坏人,她都希望大家可以通过上学改变命运,毕竟在未来的很多年,学历技能仍然是一个出身底层的人改变命运的唯一最好的机会,没有之一。

    离开学还早,等王二静下次来找她的时候,再为难为难她,让她明白求人不如求己。

    惆怅了一阵,宁溪又跑去鸡窝看母鸡下蛋情况了,经过几天的持续照明,母鸡们精神了好多,有两只鸡已经恢复每日一蛋了,一共五只母鸡,如果每天都能下五个蛋,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个鸡蛋,一毛钱三个,蛋,岂不是一月就可以卖五块钱了,今年开学的学费就够了。

    不过这是理想情况,不一定会每天都下蛋不说,每隔三天,奶奶还要吃一个水蒸蛋,遇上红白喜事送礼也要鸡蛋,每个月全家人也可以吃几次荷包蛋,偶尔来亲戚也要用鸡蛋招待,不管怎样三块钱总能卖上的。

    还是要保证产出是关键,台灯持续放电时间太短,她每天都要拿到空间去充电,顺便吃点喝点,感觉身上好像长肉了,不像刚来时看着那么干瘪。

    算出收益后,宁溪每日都要跑到鸡窝看上几回,以防下了蛋没及时发现,被其他鸡给踩碎了。

    距开学还有五天,难得的悠闲自由时光,宁溪翻出上次在县城买的书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陈壅,都过完年好久了,他怎么一直没回来,难道他们当干部的过年可以休息这么久吗?都快赶上自己的寒假了。

    可是不对呀,公社的领导前两天还下来视察过工作,说是要看看地里的苗有没有被冻死,没道理公社的领导都上班了,陈壅还可以不上班。

    过年回去的探亲的知青们也都赶着队里开工前回来了,城市里的白净娃娃们,没几日就被冷硬的北风给吹的脸上发红,手上裂了口子。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不回来也没个信儿,这时宁溪才发现自己对陈壅一无所知,家住何处,正式单位是哪个,如何通信和联系,都是空白,之前天天能见到的时候觉得这些好像都不重要,现在突然断了音讯,又无从打听,心里不由难受起来。

    这还是第一个可以听她说说漫无边际的生活畅想,谈谈吃穿之外的人呢,就这样消失了,只是太突然了,他或许已经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想不起来这里的人和事了吧。

    平淡的生活突然被村里大喇叭里喊得备战备荒,随时准备支援前线给打破了,战争岁月过去不是很远的社员们,立即紧张起来,节省口粮,拼命干活,在后方与前线的战士们共劳动,大家干活都自觉起来,不再需要三催四请,战乱的残酷记忆让大家觉得只要不打仗每天都是好日子。

    宁溪却是最发蒙的人,按照她知道的历史,这时候不应该打仗啊,最快与邻国有摩擦也是快十年后啊,这是跟谁打仗呢,她到这后一直觉得反正历史是既定的,农村不会有啥大事,安安稳稳的等着时代变化,好日子来临就行了,自己只需在小范围内改善生活条件,努力学习,成为新时代的弄潮儿足矣,现在她有些惶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偏偏这时候最有可能知道情况的陈壅还不在。

第100章 蒸馍

    长宁县城的机关小院里灯火通明,已近午夜,一屋子子或坐或站的领导干部都穿戴整齐,面容凝重。

    岳池首先开口:“书记,我主动申请带队。”

    一阵沉默,县里的一把手郝书记面色不豫,严肃道:“你不行,你是独生子,我没法跟你爸妈交代。”

    “我们只是送物资,又不上战场,谁去都一样,咱们这里我最年轻,谁都别跟我抢。”岳池一脸笃定,急吼吼的说着。

    这二楞,别人还巴不得呢,谁跟你抢,看着他长大的郝书记心里骂了一句。他知道按照规定,任何人都应该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在坐的都是党员,都应该冲锋在前,可是他难免有些私心,虽只是送物资,可也是上百里路,县里就一辆大卡车,只能来回转运,无论谁去带队,都得在路上压阵,一去可能就是几个月甚至更久,越接近边境线,越是危险,打仗嘛,难免有流弹,就算没遇上战争,这刚刚正月里这天气也够受的。

    岳池的母亲已经作为医疗队的一员上了前线,他还不知道,自己从老上司的来信中知道了,可也不能告诉他,他又怎能让岳池再去冒险呢,奉献也不能都让家人去啊。

    岳池不知道片刻间,郝书记已经想了许多,他此刻心急如焚,昨天他才知道陈壅竟然上了前线,老同学的情况他最清楚,当初就是因为腰伤才退下来的,怎么又去了呢。他得去看看,不然他不放心。

    正好本县离边境不远,作为筹集物资的重点县之一,每个县都要派主要领导去押队。

    郝书记见众人都不表态,有些气闷,今晚参会的都是备选人之一,除了岳池这个愣小子,其他人都不吭气,把他给架住了,这种事本来应该主动请缨,热烈响应号召,怎么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生怕被自己看见。

    他来这里上任还不到两个月,情况并不完全了解,经此事,看来这里的理论学习相当落后,完全没有跟上党的思想和要求,等这阵过去,要加强学习才对。

    煤油灯闪烁不定,越来越暗,屋子里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郝书记站起身,披上外面的棉褂子,撂下一句话:“我明天上班要看到请愿书。”

    闻言,岳池第一个冲出屋子,追上去道:“郝叔叔,我现在就去写。”

    “你不用交了,去下面督促生产,催收粮食吧。”

    岳池还要说什么,却只看到郝书记离去的背影。

    哼,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粮早都在库里了,还收个鬼的粮。

    城里的人都睡的深沉,村里的狗却叫个不停,大队部院子里闪烁着隐隐的亮光,人头攒动,比赶集过会还拥挤,却没有那样的热闹和喜庆,大家都沉默的搬着粮食,脚步声急切匆忙,男人们热的脱了棉衣,喘着粗气,用力的将一袋袋玉米、面粉、土豆装在架子车上,用绳子捆好。

    女人在家也没闲着,冰天雪地,外面就是个天然的大冰库,上面通知每户蒸一百个馍馍支援前线。

    宁溪在灶房里一下一下的拉着沉沉的风箱,拉了半夜的风箱,胳膊酸困难忍,逐渐慢下来。

    “溪溪,快点拉,火不旺,面马上就好了,水还没开。”宁会芬焦急的催促着。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就打仗了呢,会不会打到我们这里来?”宁溪一边加快速度一边问道。

    或者这次战争其实就是小打小闹,很快结束,不值一提,历史上那么多大事,这件小摩擦并不被人所留意,一定是这样的。

    “溪溪,快揭锅盖,水开了。”宁会芬的一声轻呼让宁溪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

    她忙站起身,用抹布垫着揭开锅盖,开水在锅里沸腾着,雾气溢出,视线有点模糊,她揉揉眼睛,帮助妈妈把放在笼屉上的馍馍放在锅里,盖上锅盖,扣上一个洋瓷盆子,再压块砖,防止跑气。

    “溪溪,你去收拾一下案板,我来烧火,蒸馍的火得烧的旺旺的。”

    宁溪拿着抹布洗好案板和擀面杖,将东西摆放整齐。

    “妈,说是后天中午才走,咱们也不用赶着晚上蒸馍啊,明天再蒸也不迟,你看白天干活,晚上还蒸馍,你身体哪受得了。”宁溪看着满脸疲惫的妈妈道。

    “后天中午是从县里走,咱们大队的粮和馍明晚就得送到县里去。”

    宁溪突然想到什么道:“妈,我也跟着大家去送粮吧。”

    “队里就两个骡子,三头驴,还是要拉车的,都是走着去,几十里路,你跟着去干啥,都是男人去,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没啥好玩的。”

    “妈,我不是去玩的,我就是想帮忙,拉着粮食,车子重,也走不快,我能跟上的,上次你不是还说要谢谢姑奶吗,我去姑奶家送点鸡蛋啥的,顺便也打听打听消息,姑奶家有人当官,应该知道的多一些,咱们这离打仗的地方不远,万一有什么情况,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这话说的宁会芬有点心动,宁会芬虽然活了三十多岁,可从来没真的经历过打仗,更何况是离自己家这么近的,心里也有点发虚,支书说起话来也有些支支吾吾的,队里还要抽青壮年去前线送粮,自己家男人因为个子小没被选上,可是总想多知道点消息。

    不过想来想去,闺女还是没必要去受这累的,冰天雪地的,都忙着推车,哪有人照顾她。

    “你说的在理,我让你爸和你哥去了之后,抽空去你姑奶家打听打听消息。”

    “我爸和我哥肯定要看着粮车等待验收,哪里能随便走开,等交完了粮要跟着大部队回来,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啊。”宁溪据理力争的说。

    “行了,你再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去的,好好在家待着。”宁会芬下了最后通牒,疲惫不堪的她也没力气跟闺女磨嘴皮子。

    宁溪丧着脸去数好鸡蛋,准备让爸爸明天带着去县里给姑奶。

    虽然理智上她觉得应该是小打小闹,可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对于历史书而言,是小事,可是对于正在经历这一切的人或许就是生死大事。

    不是有句名言,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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