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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69章:破阵之法纷至沓来

    “末将有负重托,请圣上治罪!”魏军大营之前,浑身浴血的阚棱单膝跪地,大声请罪。

    虽然他逃过了一劫,但身上也是中了五箭,鲜血汩汩而流,但他恍若不觉。

    “阚将军请起!”杨侗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将阚棱扶了起来,“若非是你反应得快,及时吹响了号角,我军恐怕会有更多的牺牲。你不仅无过,反而立下了大功。”

    阚棱是第一批冲进去的人,他发现不对之后,立即让人吹响了号角。所以隋军这一波攻势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实际损失并不大,只有两千多人,重要的是带回了魏军大营的具体情报。

    “多谢圣上不罪之恩。”阚棱感激道

    见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杨侗连忙道:“来人,扶阚将军下去休息,务必用最好的良药。”

    “喏!”

    待阚棱等伤兵被移走,杜伏威问道:“圣上,要撤军吗?”

    “唳!”

    便在杨侗将要下令撤军之时,上空传来一声尖利鸣叫,一道巨大的黑影俯冲而下。在它落到地方,收回翅膀的时候,竟卷起一阵狂风,带起漫天的灰土。

    沙尘散开之后,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杜伏威挥了挥眼前的灰尘,定神望去,只见杨侗身旁,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雕,那大雕高达四尺以上,精光骇人的双目冷冷观察四周的一切。

    在杜伏威和王雄诞等人为这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所震撼时,大雕竟用硕大的头,亲昵的蹭着杨侗,像个撒娇的孩子一般。

    杜伏威惊愕道:“这是圣上养的雕?”

    “正是!”杨侗从大雕身上取出一支铜管,取出了里面的信件,认真观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天空之上又传来三声鸣叫,三只神鹰落到了杨侗眼前,杨侗依次从它们身上取出了信件观看。

    杜伏威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大隋是用雕、鹰传信。这可比人力强得太多了。

    “飞鹰传信是我大隋高级机密。杜将军、王将军务必要保守这个秘密。”杨侗周围全是修罗卫和玄甲军将士,他们都知道‘飞鹰传信’之密,只有杜伏威和王雄诞这两个‘外人’不知道,因此,杨侗格外叮嘱了一下。

    “末将明白!”

    “末将明白!”

    杜伏威、王雄诞自然明白飞鹰传信的重要性,在战争之中,信使、斥候没有飞鹰快,可以借助这个有限的时间,打别人一个时间差。然而飞鹰传信看似高明,却不是不能复制,只因权贵人家的猎鹰就可以传递信函,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个办法。若是让敌人知晓,必然会利用起来,这对己方绝非好事。

    “以后,朕会派人来第十一军也置情报署,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通过飞鹰交流,省时少力,又便捷。”杨侗笑着说道。

    “喏!”大开眼界的杜伏威、王雄诞忙不迭的说道。

    “禀圣上!武部尚书裴仁基来信!”一名修罗卫上前。

    “念!”

    “此曰八门金锁阵……”

    “圣上,滑国公来信。”

    “念!”

    “此阵名叫八门金锁阵……”

    “光禄卿王琮来报……。”

    “太府寺卿杨元弘来报,此阵破之不难!”

    “……”

    说话之间,各种关于破阵的办法络绎不绝的呈递到了杨侗手中。却是杨侗昨天登高观阵,他一点都看不懂,只得绘制魏军大营的阵图,然后以飞鹰发往各地,请各路高手给出主意。

    大雕、三鹰带回来的破阵之法,分别是来自南郡李靖、徐州杨恭仁、南阳杨善会、洛阳房玄龄之手!现在送来的则是其他地方大能,通过普通驯鹰反馈的方法。

    杜伏威、王雄诞只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被他们视为不可逾越的天堑,到了一个个大能之手,居然是这般的容易,仿佛就跟吃饭喝水一般。为自己的选择庆幸之余,不由得也替布阵之人感到默哀,他一个人,哪里干得过拥有如是之多大才的大隋王朝啊?

    这纯粹就是仗势欺人,人多欺负人少。

    “走,破阵去!”一一看完,杨侗信心十足的一招手,带着一伙人登上了瞭望台,顿时,整个魏军大营中尽入眼底。

    “原来这叫八门金锁阵啊,末将还以为是八卦阵呢。”杜伏威感慨道。

    “朕也是这么认为的。”杨侗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不会阵法没什么好丢脸的,他不会破阵,但是麾下将臣会也是一样,而身为上位者,就应该集他人之智为己用。

    “圣上,此阵有何奇异?”见到梳理完毕的杨侗信心十足,杜伏威询问道。

    “八门金锁阵是八卦阵的变异之阵,它原本是一座战阵,根据相生相克之理,演化出一百多种致人死于非命的杀法,所以它看似简单但却变化万千,若我们能得之一二,便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千。如果我们继续傻乎乎的以破营之法来破,几十万条人命都不够。”杨侗将杨善会的意思说出来。

    “如此厉害啊?”杜伏威眉头紧皱,若真如杨侗所说,这魏军大营到底还破不破了。

    “厉害的是乃是战阵,而不是这个死阵。布阵这个人虽然精通此阵,但魏军将士却不会,所以他只能以营寨的方式来搭建成一座死阵,只要我们弄明白了,即可破之。”

    杨侗如若阵法行家附体一般,用朝露宝刀指着魏军大营,道:“朕方才看了各个破阵方子,大家的办法其实跟我们的思路大同小异,只不过我们的打法用错了地方!我们之所以中招,是因为布下此人的颇有心机!你们看,这营盘看似一体,实际是由三个部分构成,每个部分都可以独立歼敌,而且立营之所是逐渐增高,难度也是层层递增!前天,那五千死士是死在第一部分的陷阱之中。而阚棱将军破了第一部分之后,便在第一、第二部分之间为敌所困。”

    “这又是何原因?”杜伏威看向杨侗。

    “从阚将军所述可知,这交汇处没有掩体,形同一个瓮城,当我军攻破第一部分,敌军则退第二部分,然后从四面放箭,令我军将士无从躲避,这也是木头搭建,阚将军反应得快。如果换成瓮城,或是脑子僵硬的人,恐怕落得全部死绝的下场。如果阚将军当时破了第二部分,魏军便会退到第三部分,如此一来,便能起到层层消耗我军的目的。而一旦我军退却,他们又会跑到第一部分来,循环往返的歼灭入营之军。”

    杜伏威也反映了过来,仔细看向对方的大营,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芒,问道:“圣上的破解之法是什么呢?”

    “既然我们已经弄明白了敌军的用意,自然不能用将士的性命去填。”杨侗说到这里,又将李靖的破解之法说了出来,“他们分段防御,我们就分段攻击!继续以刚才的方式把敌军逼到第二部分,然后将投石车前移,将油罐投向第二部分营寨,一把大火将之烧毁,迫使对方退守第三部分。现在吹的是西风,所谓西风东吹,第二部分的滚滚浓烟都吹向第三部分,敌人自然只能放弃。失去了这座营寨,我军便能兵临江都。”

    杜伏威点了点头。

    一旁的王雄诞问道:“先把第一部分营寨放火烧掉不是更好吗?”

    杨侗解释道:“我军若是放火焚烧第一部分,敌军定会瞬息反应过来,直接放弃第一部分,大火不仅无法取得杀敌的效果,反而让我军受堵,等火势熄灭,敌人已经在第二部分做好了防火准备,当我们破了第二部分,他们仍然可以凭借第三部分与我军周旋,然后又在后面修第四、第五、第六部分。”

    杜伏威双拳互击了一下,向杨侗拱手道:“请圣上准许末将带兵破营。”

    “准奏!朕在此亲自督战,为杜将军击鼓助威!”这瞭望台可以把魏军大营一览无余,在火起之前可以掌握到敌军的一举一动,杨侗看向王雄诞,道:“王将军去助战!”

    “喏!”杜伏威、王雄诞应声应命。

    ……

    正午,隋军再次发起进攻。

    打击来得太快,致使魏军来不及修复的第一部分营寨,坚守不了没久便被攻破。这一次,隋军没有让人攻营,而是继续以投石车进行攻击,魏军的第二部分营寨在猛烈的进攻下摇摇欲坠。

    “大将军、尚书令,我们撤吧!”徐师仁狼狈不堪的来到单雄信和房玄藻的身边,急声道。

    单雄信和房玄藻互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退是容易,但还未完工的第三座营寨,还管用吗?

    而且对方在高台之上,可以将营中看得一目了然,就算退往第三座营寨,区别其实也不大,用不了多久,对方投石车会再次往前推进,然后继续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轰砸,这又跟现在有何区别?

    如果现在一退,这座被寄予厚望的大营恐怕连明天都不到就会彻底失守,而距离不好打仗的寒冬腊月,还有一个多月呢!

    更可怕的是魏军将士已经知道自己有退路可退,人一旦有了这种念头,他们还会坚守吗?恐怕很难。

    房玄藻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巨石,以及将士们脸上跃跃欲退的表情,无奈的说道:“退吧!”

    “这……”单雄信不解的看向房玄藻,这第二座大营至少可以守到明天,一旦放弃,士气也会随着这一退而彻底丢掉。可是当他看到将士的表情时,终于明白了房玄藻的心情。

    房玄藻见单雄信明白了过来,苦涩一笑道:“现在看来,是无法坚持到寒冬了,我们只能做到多拖一时就多拖一时。退吧!今天至少是可以撑下来的!”

    单雄信狠狠地点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厉声喝道:“撤到第三座营寨,全力固守!”

    一群魏军将士如蒙大赦一般,提着武器纷纷往后跑去。

    “唉!”单雄信愤然之极。

    “哈哈,一切不出药师所料。”营外的瞭望台上,杨侗将魏军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的恶气终是泄了出去。他扫了一眼旌旗,恶狠狠的下令道:“传令下去,投火油,放火烧!”

    “喏!”

第570章:兵临江都

    “大将军,着火了!”单雄信刚退到最后一道营寨,便听到一声惊呼。

    单雄信回首望去,只见第二座营寨冒起了火光和滚滚浓烟,烈火迅速蔓延,汹涌的火焰被风势卷向东边,一顶顶住军帐篷赤焰飞腾,形成一片几里长的火海,整座营盘都仿佛被大火吞没一般。一些接到命令比较晚,撤得比较慢的魏军士兵在大火之中哭爹喊娘,在汹涌烈火之中互相践踏,争先恐后逃命。西风助火威,将滚滚浓烟朝第三座营寨席卷而来。

    “该死的杨侗!”单雄信重重一拳砸烂了面前的挡板,只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对方用大火焚烧第一座营寨,他们就有足够时间把防火,并将火势隔离在第二、第三座营寨之外,然后凭借汹涌火势、隋军无法来犯之时,抓紧修建新的营寨,但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蔓延,并且在大风之下向朝这边扑来。

    “撤,放弃营寨!”

    单雄信这一次无需房玄藻提醒,就暴跳如雷的下达了撤离的命令。再不撤的话,将士们就被这场大火彻底吞灭,人都没了还怎么抵挡来犯之敌?

    房玄藻长长一叹,在将士们的护卫下开始撤退,至于投石车这些重型兵器是带不走了,甚至囤积起来的粮食无法抢救,多拖一刻,非得被浓烟活活闷死不可。

    单雄信纵有天大的不甘不愿,却也不敢停留一刻,带着大军迅速的退出军营,看着大营被火光和浓烟全部笼罩,心中一片冰寒,涩声道:“先生,我们失去这座营寨,再也没有屏障了,隋军不仅人多势众,还有数万精骑,单凭我们这些兵马怕是拦不住隋军了。”

    房玄藻默默点头。

    最精锐的五千内军早在前天,就已经被隋朝的重甲陌刀军切了得一个不剩;大隋铁骑和那支神魔一般的陌刀军,对于魏军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梦。现在失去了地利优势,心惊胆战的魏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隋军。

    房玄藻沉吟片刻,道:“其他的以后再说,当务之急,乃是保全我们这支军队。”

    “啊?”单雄信吃惊道:“我们很危险么?”

    房玄藻点了点头,又回首望着大火弥漫的营盘,皱眉道:“这场大火顶多只会拖延隋军一个时辰,之后便能赶上来。而我军皆为步卒,恐怕不到清流县就被隋军铁骑追上。”

    “这可如何是好?”单雄信只听得心头一片冰寒。

    “我军如今士气不振,隋军一旦袭来,我军必将不战而溃。所以我们必须挡住,并将此军完整带回清流城,我有一计,或可迟滞敌军。”

    “请先生示下!”单雄信连忙躬身道。

    房玄藻道:“辎重兵是不稳定的军队,可让他们沿路撤往清流县,而大将军则将精锐之师化整为零,拆分成千人、五百人一队的小股军队。目的不是与隋军正面对决,而是袭杀斥候、破坏道路,想尽一切手段来迟滞骑兵。”

    单雄信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此法确实有用,但前提是需要军中将尉对魏国有着绝对的忠诚,否则的话,分出去的军队有可能直接投降,亦或是一哄而散的当起了逃兵。

    如今隋军大举压境,大魏的形势也相当不妙,失去自己的节制之后,这些将士能有多少人愿意对抗汹涌而来隋军?

    “辎重兵战力、意志虽然不强,但人数众多,而且经历过无数战事,他们比起新兵强得太多了,稍加训练,即可成为精兵,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但现在让他们断后的话,肯定会一哄而散,正因如此,我才建议大将军让精锐之军担任这个任务!”

    房玄藻明白单雄信的担忧,叹息道:“此策确实不好施展,但若是将大军聚集在一处,很容易陷入隋军的包围,人数众多的却无作战意志的辎重兵必然率先崩溃,继而影响到精锐之军的士气,届时,失去的将士会更多。至于如何抉择,全赖大将军做主了。”

    单雄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我亲自带领千人作战,其余将士,以五百人为一队,由各级将领为主,分开袭扰,至于能有多少兵马愿意继续听从将领们的号令,实在无法保证。未免出现意外,请先生带一千精锐带着辎重兵先回,若我不死,必回清流与先生汇合”

    房玄藻点了点头,又说道:“大将军的任务是破坏道路为主,万万不要逞一时之气,与敌军决战。””

    “末将明白!”

    当下,单雄信把军中一众将领,包括偏将、郎将、校尉、旅帅、队正全被单雄信招来,将计划说了一遍之后,单雄信说道:“我只需要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诸位将军愿意回清流城,魏王殿下和我单雄信万分欢迎,若不愿意再打仗,我也不会勉强诸位。”

    “大将军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

    众将校当即大答复,魏军几乎的武官体系是李密这几年淘汰来淘汰去,才挑选出来的可信之人,其中不少将领,是从‘蒲山公营’、‘内军’提拔起来的,对李密极为忠诚,而且他们的家人都在江都城,此刻听到单雄信这么一说,纷纷表明了态度。

    单雄信对众将一抱拳,沉声道:“今日一别,诸位珍重!”

    “大将军珍重!”一众将校同时拱手,对着单雄信朗声道。

    单雄信没说什么,简单分派了一下任务,人马便分散开来,单雄信亲自挑选了一千精锐,由徐师仁护送房玄藻前往清流城。

    。。。。。。。。。。。。

    魏军阵营一破,隋军再无阻碍,可以对江都长驱直入。阵营大火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火势变弱之时,隋军将士冒着炎热,迅速清理出一道,保住了魏军仓促撤离,而留下的军粮。

    “圣上!魏军全军皆为步卒,此时追击还来得及,末将愿率一支精骑,前去追击单雄信。”麦孟才请命道。

    “麦将军歼灭贼寇之志,朕心甚慰。”杨侗看向麦孟才道:“但是你知道单雄信如今退往何方吗?魏军虽然撤离,可他的兵马并未受损,将军认为多少军队才能打赢单雄信?关键是如果误入敌军阵法之中又将如何脱困?”

    “这……”麦孟才为之傻眼,魏军如丧家之犬,单雄信纵然有再多兵力,他也不怕,但是古里古怪的阵法还真让人心头发毛。

    “我军兵多将广,士气高昂,可以步步为营的推向江都,那单雄信总会遇到的,又何须冒这个险?等我军休整,便以堂堂正正之师逼进。若此时贸然出追击,中了算计,非但不能建功,反惹他人耻笑。”

    “圣上!”杜伏威拱手道:“自襄安城兵败开始,魏军跑到这里修建军营,将此阵营视为拦路虎,前方肯定不会设阵。如今单雄信溃逃,人心惶惶,恐怕他便是想布设阵法,也不会有人听从!再者,阵法也不是一时半会搭建而成。为了歼灭敌军有生之力,末将倒是觉得可以追击一番,若是遇到阵营,大不了退回便是!不如兵分数路,尽快将战火烧到江都,将李密主力牵制在清流一带,免得他有更多腾挪时间。”

    “杜将军之言颇有道理!”杨侗想了一想,道:“既然如此,麦将军、薛将军、王将军各率一支骑兵,前去追击单雄信,朕与杜将军率中军驰援向清流城推进!记住,逢阵莫入。”

    “末将领命!”麦孟才、薛万备、王雄诞连忙出列,躬身应命。

    阚棱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长长一叹,这本来该有他的一份才对,奈何有伤在身,不好硬撑着出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前去立功,而自己只能跟在圣上和义父身边稳扎稳打,感觉有点不太好。

    道路很快就被清理出来,三路隋军骑兵开始向江都郡挺进,然而三人进军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胜利。

    单雄信亲率一千兵马,据守险要,将麦孟才给迟滞住了,而薛万备和王雄诞这两路兵马,在两个时辰的时间内,遭到不下十次的大大小小攻击,虽然每次杀过来的敌人不过数百人,但手段相当恶劣,单雄信那边虽然最厉害,但他至少是正常袭扰战,而被单雄信放了羊的将领,可没那么多讲究。这些郎将、校尉、旅帅大多是当过山贼的人,打游击、搞破坏相当有一套,你问他们兵法战阵,或许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但说起玩阴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行家,断路、陷阱等等各种打法,五花八门,让人头疼无比。

    当然,也有人见隋军势大,选择当了逃兵,麦孟才等人当然也知道单雄信的打算。

    然而!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人家根本不跟你正面较量,单是破坏道路这一手,就让骑兵无法胜利挺进。单雄信算是唯一的主力了,但他也是居无定所,他根本不与部下进行联络,摆出了一副任其自生自灭的架势,即使他本人想找,恐怕也找不到任何一队人马。

    接连两天,众人被这批仿佛苍蝇一般的人给折腾得没半点办法,至于房玄藻统率的主力,影子都看不到,无奈之下,只得向率领主力缓缓行军的杨侗汇报,请杨侗出主意。

    “此事倒也不难。”杨侗不禁笑道:“这些军队既然已经脱离了单雄信的掌控,要策反、降服应该不难才是。告知这些人,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朕不但既往不咎,还有赏赐。”

    “圣上此法甚好。”杜伏威也点了点头。

    杨侗正想下令,却见营外奔来一名修罗卫,躬身道:“禀圣上,三位将军传来消息,都说那些袭扰大军的流寇,全都不见了!此外,魏军主力已经退入了清流城,他们不仅加固城防、开凿护城河,还在城周挖了宽达三里的陷马坑,全城上下积极备战,以等我军。”

    杨侗:“……”

    杜伏威、阚棱:“……”

    “命令麦孟才、薛万备、王雄诞向主力汇合,小心一些,休要中了敌人夜袭之计。”杨侗哭笑不得的下令。

    “喏!”修罗卫迅速退去。

    杨侗看向杜伏威,笑着说道:“年底将至,将有数十个国王赴京朝拜,一些人已经到了洛阳,朕已经还朝了,至于江都战事就拜托杜将军了。”

    “末将领命!”杜伏威慷慨应命。

    “朕会留下一支收放飞鹰的情报组织,若是遇到稀奇古怪的阵法,务必在第一时间测绘阵图,发往帝都。有什么麻烦也可以第一时间请示。”

    “喏!”杜伏威现在就怕这个无从下手的阵法了,听杨侗给他安排一只飞鹰队伍,瞬间就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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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楼观歧晖刺隋皇

    今年的冬要比往年早一些,寒风自北边凛凛而来,肃杀气息笼罩在中原。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辽阔的原野,使天地交接成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阴沉沉的天幕上,几声鹰唳自高空中传来,四只神骏鹰隼展翅翱翔,俯瞰着大雪纷飞的苍茫大地。

    “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阵整齐划一的马蹄扣击冰雪大地,像雷霆一般压迫过来。

    襄城郡官道两旁,紧急采伐过冬薪火的百姓循声望去,只见在白雪的映衬下,一面大旗正在向北移动,那血花一般凝结在空中的鲜艳旗帜,在冰天雪地里显得那么绚丽。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皆呆了。

    旌旗之后,至少万多名玄甲精骑气势汹汹的压迫过来,一时间,刀枪蔽日,耀耀生辉,旌旗如云,漫天翻卷,真可谓是杀气腾腾。

    这支精骑虽然只是正常行军,对百姓没有丝毫恶意,但散发出来的煞气更加可怕。这是一种百战余生、刀头舔血的气势,那种嗜血而彪悍的气息比百姓们见过的王世充、朱粲军队强了无数倍。

    这是哪来的强军?竟有如此骇人气势?

    在众多朝军队静立行礼的樵夫之中,岐晖道人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人,他五官司平平无怪,身材矮小,不足五尺的身高加上瘦弱的身材,一眼看上去,很难让人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是楼观道之主,只因他身上根本找半点绝世高人的风华。

    楼观道是道教派别之一,在魏、周、隋各朝,都受到皇室的尊崇敬重。自古以来,道家素有“夜观星象”传统,楼观道结草为楼,观星望气,因而名曰楼观。在北魏统治者的支持下,始正式成为一个拥有相当数量的徒众、并对朝野上下有一定影响。观楼道发展于周、鼎盛于隋,尊尹喜为祖师,立意畅玄皆本“道法自然”“清静无为”为根基。

    岐晖在周武帝时期出家入道,隋开皇三年师事楼观道法师苏道标,之后继承师位,成为楼观道主持,当时佛门势大无双,隋文帝为了平衡其势,大力支持与皇室亲近的楼观道,致使楼观道兴盛关中,身为主持的歧晖在关中声名远播,是关陇权贵的座上宾,言语之中必定称其为“仙长”。

    隋大业七年,武帝亲征辽东,岐晖预知“天道将改”,告知弟子“当有老君子孙治世”、“此后吾教大兴”。后数年,大隋天下果然是狼烟四起。

    到李渊起兵于晋阳,兵锋直指关中时,李秀宁屯兵宜寿宫,岐晖倾尽观楼道粮草相济‘娘子军’;后李渊兵至蒲津关,岐晖喜曰:“此真君来也,必平定四方”,并发观中道士八十多人向关前应接,得授紫金光禄大夫;唐军进攻隋都长安前,唐高祖李渊特遣使诣楼观设醮祈福,次日果克长安。

    之后,岐晖时常奉诏入宫,主持斋醮,为国祈谢。颇得李唐朝野尊崇。楼观道盛极一时,一方面是李渊需要利用“朕自祖先,出自老子”,另一方面也是岐晖有“应接圣君”并“斋醮有验”之功。

    然而时世无常,李唐入主关中不到几年,就被大隋王朝打得鼻青脸肿,李渊这个‘老君子孙’灰不溜秋的退往襄阳,作为李唐的坚定支持者,楼观望如若关陇权贵一般,一律遭到大隋清算,位于大隋境内的楼观道各处道观全部倒了血霉,土地、山林、道观、店铺、钱粮等等财产统统被没收干净,可谓是损失惨重,普通道士不用朝廷逼迫,便吓得主动还俗,从朝廷之手领到了田产,悠哉悠哉的当起了平民百姓,至于骨干分子,要么被处死,要么就到边境去修长城。

    虽说依旧是李唐帝国的国教,然而李唐就那么点地盘,且巴蜀又是道教派别最多的地方,早先着重在关中、中原、河东、河北等地发展的楼观道,到了巴蜀则是成为一个外来者,更因为是皇家认可的教派,更是成了出头之鸟,饱受各派排斥,声势远不如当初不说,甚至连生存都相当困难。

    歧晖择李弃隋之举,成为本派衰弱的根源,饱受教中高层的指责,主持地位岌岌可危,这令他感到相当难受和沮丧,毕竟当初的选择是得到大家的支持的,可如今的责任却由他一个人来扛,对他而言,无疑是相当不公平的。

    但是人性历来都是如此,当你帮助别人走向辉煌时,别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可是当你把别人带入困境时,那你就会成为公众之敌,成为断人财路的罪魁祸首,这个人性观念,便是道士也不例外。

    歧晖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他不仅精通道法、政治,还是一名剑术名家,并有过自己的辉煌,在李唐与薛举交锋时,他曾作为客卿的身份参战。可惜事实证明,在兵荒马乱、堂堂正正的沙场之上,剑术的作用十分有敢,马战和步战完全是两码事,沙场战技和江湖斗狠也是截然不同,当年他甚至以剑术戏耍过大隋猛将鱼俱罗,但是到了马背之上,或是生死较量,他一身剑术完全失去用武之地。

    作为有野心、且享受过辉煌的人,歧晖自然不甘与草木同朽、被人遗忘,所以当李渊召见他的时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刺杀杨侗的请求,哪怕他知道刺皇杀驾是一条不归路,但他也要在自己老去之前,为自己、为楼观道刺出一剑。

    此时此刻,如果有精通剑术的武者仔细观察,会发现看似随意无比的歧晖实则是蓄势待发,他朝着行军队伍行礼的目光很是专注,给人的感觉是他仿佛在朝圣一般,对歧晖来说,这样专注也是一种修炼,可以让他保持在巅峰状态,因为他即将面临的,是万军丛中的帝王,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将全部精神汇聚到这一剑。

    哪怕李渊说他只是辅助,真正的杀手另有他人,但除了楼观道之主以外,他还是一名有尊严的剑客,从他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歧晖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他要让自己这一剑成为千古绝响,成为破开天下格局一剑。

    对于让自己沦为刺客,歧晖并没反感,因为荆轲刺秦流芳百世、名传千秋,所以今日他要效仿荆轲。

    今日之局,李渊有过周密部署,甚至对杨侗今日必然会出现的时间、地点,乃至身边护卫都有精准计算,但这些全都和歧晖无关,他需要的只是确定目标,然后完成任务,为了今天这惊天动地、改变天下的一剑,他足足准备了两个多月,让自身的状态调整到鼎盛时期的巅峰一刻。

    隆隆声响中,大隋雄师浩浩荡荡如一片赤潮般一路向北,马蹄踏在地上,溅起许多雪片。

    目标地点越来越近了,哪怕歧晖尽量不去胡思乱想,但随着目标逐渐接近,依旧不可避免的涌现出了一些杂念。

    他不仅过了黄金年龄,还有安逸之中生活了很多年,不可能永远保持巅峰状态,如今的他或许已经不再配剑术名家的名头了。

    这样的念头不断在歧晖的脑海之中划过,直到他看到自己目标的时候,各种杂念才迅速清空,他准备刺出自己一生之中最璀璨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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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来说,杨侗都是在马车上处理公务,到了午餐的时候,会和庐江公主杨沁芳、惠妃萧月仙一起吃,行军伙食不算好,可是和家人吃饭之际说些军务、聊些家常、谈天说地,行程倒也不至于无趣。

    萧月仙这段时间情绪不高,娇慵无力,十分贪睡,经过军医诊断,才知道她有了身孕。确诊之后,萧月仙满脸都是欢喜的泪水,不顾一旁尚有外人,就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夫君喜极而泣。

    在古人眼中,一个女人不管有多么尊贵的出身,亦是母凭子贵,若无子嗣傍身,年老之后孤苦无依,若是不能延续血脉、承继香火,严重一点,甚至死后连祖坟都不得入!萧月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子嗣傍身,那么她的惠妃之名才算是名正言顺,现在好了,漫天阴霾尽散,生活充满希望,一颗芳心也彻底定了下来。

    为了照顾怀孕不久的萧月仙,行军速度也慢了许多。不过离春节还很早,杨侗也不着急。

    而在他下了马车之时,忽然感觉到汗毛直竖,这种如被猛兽盯住的感觉,杨侗并不陌生,根本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抓起一半车门合上。

    “噗~”

    就在他拉上车门一刹那,一支箭矢呼啸着射到了楠木门上,露在外面的箭头闪烁绿莹莹光泽,分明就是一支毒箭。

    “有刺客!”

    杨侗反应极快,他喊了一声,便已抽出了腰间朝露宝刀,并一脚把走到了眼前的阴明月踹到一旁,却听到第二支箭撕破长空的风响,他不假思索,伸臂一挥宝刀,将飞来之箭一斩为二。

    这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只在兔起鹘落之间,阴明月才发应过来,若非杨侗那一脚,她便会成了第二支箭的箭下亡魂。

    没人会想到有人在大军之中刺杀杨侗,便是杨侗自己同样也不相信,他虽惊不乱,见到修罗卫已经反应过来,便警惕的看着四周。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官道边的积雪忽然暴开,二十多名全身俱白的人手持长剑对杨侗所在的马车展开袭击,一柄柄雪亮的宝剑带着冰冷的杀机电闪而至

    杨侗并没有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向他飞速靠近的刺客。

    “噗嗤!”

    一支弩箭洞穿了刺客咽喉,疾奔中的刺客直挺挺的无声倒在杨侗身前不足三丈远的地面,四肢抽搐了几下,没有了声息。

    “噗噗噗~”

    弩箭炸响声中,接连不断的血花绽放在了雪地上,在修罗卫的强弩之下,没有一名刺客能够靠近杨侗三丈之内,只是顷刻之间,二十多名刺客尽数倒地,身上要害各自插着一支短箭。

    阴明月抛下手中弩,自身上抽出一把匕首,躬身道:“末将失职,让圣上受惊,罪该万死!”

    说着,便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干脆果决,没有半分犹豫,

    “叮!”

    在一声清响声中,阴明月的匕首已经被杨侗击飞,阴明月没有抬头,却也没有再寻死。

    “笨女人!”杨侗从来不打女人,但现在忍不住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阴明月洁白如玉的俏脸上,他差点没让这傻女人给气死,若是自己慢了那么一点点,她差点就把她自己给杀了。

    其实杨侗知道怪不了修罗卫和玄甲军,大家以长蛇状态正常行军,中间正是最薄弱的环节,休息时间号令一响,恰是比较松懈的时间,刺客忽然横穿官道,大家都有措手不及之感。

    “事情还没完,一边去!”杨侗的目光凝视前方,只见一道白色人影,借着修罗卫击毙二十多刺客的间隙,突破了封锁,如离弦之箭向自己杀来。

    阴明月看向冲来的歧晖,美眸变得森冷无比,一挥手,两支短箭已经射向对方要害。

    一直均匀潜近的歧晖,在这一刻猛然加速,身形之快,让阴明月应接不暇,在她两枚短箭射出‘膛’的同时,歧晖已经靠近,空无一物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在雪光下折射出如月寒气,毫不犹豫的刺向了杨侗。

    “噗噗~”

    两枚短箭深深的没入了歧晖的身体,然而并未刺中要害,阴明月拔出天异剑,反手刺入了歧晖的胸膛,然而歧晖的知剑却诡异的绕过阴明月,直刺杨侗咽喉。

    这是他最后一剑,也是平生之中最强一剑,不容有失,看着剑锋在绕过阴明月脖子的瞬间,他的双眼不可抑制的闪过一抹兴奋神采,他自信,就算换成早年被驱逐出门的大师兄章仇太冀,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躲过这一剑。

    阴明月大惊失色,但此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她除了将用尽全力的将天异剑向歧晖体内推,另外一只支手已经无法做任何事情,然而她想象中的鲜血迸溅的场面并未发生。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朝露宝刀刀脊上的锯齿在歧晖茫然的目光中,牢牢的锁住了他的剑锋,紧跟着感到一股沛然之力在剑上震荡开来,只见杨侗用力一拧,用刀上锯齿夹着剑锋,往外面推开,使那冰冷的剑锋缓缓离开阴明月的脖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而在歧晖失去生机的眸子里,杨侗突然感觉到危机再起,一把冰冷剑锋蓦然自他身后,一名老者的模样在歧晖涣散瞳孔、冰冷剑锋中变得清晰起来。

    杨侗身体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搂着阴明月的纤纤蛮腰侧身一倒,对身体完美的掌控力让他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绝命一剑。

    对方见到杨侗避开这夺命一剑,明显也是吃了一惊,然而手中剑却紧跟着杨侗的身子如影随形般袭来,对手中剑的掌控力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哼!”杨侗手一松,将阴明月放倒在地,身体诡异的一扭,此时此刻的杨侗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就好似物漂于水,球滚于地,整个人如不倒翁一般上轻下重。幅度虽然不大,却已足已避开致命要害,令对方失去最后刺杀的机会。被动挨打当然不是杨侗的风格,藉此瞬间即逝的间隙,左手精准无误的搭在了对方握剑手腕。

    太极拳以静制动,对敌之时有“发、拿、打、化”四法。

    所谓“发”是以气蓄劲,把全身气劲集中于一点,爆发而出;“拿”是以劲拿劲,擒拿对方关节或穴道,截断对方攻击,从而牵制对方,使其败落;“打”则有打势和打意之分,就是想方设法干扰对方精神,指上打下、声东击西,打断对方攻势,让节奏顺着自己的意而走;“化”以柔劲为主,以大化小、以小化无,最终化解掉对方攻势,乘胜追击。

    这是杨侗的拿手好戏,在他握住对方手腕的时候,反手一扣,只听“咔嚓”一声,那老者腕骨脱臼,杨侗手腕如丝般的缠上,一鼓作气,肘关节、臂关节相继被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悬空的左膝用力往上一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嗷呜!”

    一声凄厉的惨嚎自那老者嘴里叫出,这要命的一膝顶到了他的裤裆,一双眼珠往外狂凸,仿佛会随时瞪出眼眶一般

    然而他的悲惨命运还没有休止,被杨侗扔在地上的阴明月见到朝露宝刀刀柄就在眼前,她知道刀柄之中,藏有一把刃长一尺、柄长三寸的三棱军刺!顿时手疾眼快的按着刀柄上一个机簧,另一支手迅速接住从刀柄里滑出的军刺,看也不看就捅向那老头。

    此时,蛋碎老头正弓着身子,一只手又被杨侗拿住,他避无可避,尺多长的军刺深深刺入他尾巴骨下方的部位。

    “嗷呜!”

    远比刚才嘹亮的嚎叫响彻大地,在空旷的雪地里,数里可闻,老头“砰”的一声,重重的跪在了雪地上,当场毙命。

    杨侗稳住身形,当他看到阴明月的从那个地方拔出军刺的时候,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菊花残、满腚伤,疼痛全部写在脸上,悲催的老刺客死都死了,表情还在狰狞的一抽一抽。

    杨侗很是无语的脸上有个巴掌印的阴明月,藏在刀中的三棱军刺从来就没有用过,结果它的第一次,居然被阴明月捅向了那里,荤是正宗的开了,可对象却是一个糟老头。

第572章:薛万彻进退两难

    马车缓缓徐行,萧月仙清丽的脸容苍白如纸,她死死的搂着杨侗,将臻首抵在丈夫的肩窝,柔软的娇躯瑟瑟发抖。短促而剧烈的刺杀并没有影响到杨侗,但是对于刚刚怀有身孕的萧月仙而言,影响巨大,当她还沉浸在即将为人母幸福喜悦之时,差点就失去了丈夫……

    她轻轻拱了两下,寻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轻声道:“我刚才好害怕。”

    杨侗看着她的脸色,心中疼惜更甚,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我不是好端端的嘛,都过去了!别怕……”

    “夫君,歧晖道人不是方外之人吗?为何也要参与尘世间的纷争?”萧月仙仰起螓首,一双美眸如宝石一般闪亮,她的美眸又蒙上一层淡淡的轻雾。

    “歧晖算什么方外之人啊?他的敛财手段比佛门只高不低!”杨侗嗤之以鼻,冷哼道:“楼观道在关中的良田就有几十万顷,查抄到的钱财就有一万万贯之多,各种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值得一提的是,这不过是楼观道在关中的产业而已,其他地方加起来更多!可想而知,这佛、道二门在究竟拥有多么巨大的财势。他们利用宗教迷惑信徒,而达到疯狂敛财的目的,早已背离佛、道普济天下的教义和初衷。”

    “最后还不全都便宜夫君了么?”

    萧月仙翻身坐正,双手捧着他的脸,深情凝视着,秀眸中的爱意浓郁得化不开……

    杨侗被她亮晶晶的眼眸盯得有些发毛:“是不是本皇长得太好看,让惠妃爱不释手、情根深种了?”

    萧月仙露出一个甜美笑容:“就是有点暴力……”

    杨侗笑容顿时僵住,“臭婆娘找抽?”

    话音未落,萧月仙娇靥如花,的香吻已经落在他的唇上。

    良久,唇分。

    杨侗又在她丰润的鲜唇上啄了一下,笑道:“你说错了,不是便宜我,而是取之于民、还之于民!这才是普济天下、普渡众生……”

    “楼观道信徒百万,佛徒更是多不胜多,我担心他们对夫君的刺杀不休不止。”萧月仙轻叹道。

    杨侗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她是担心自己,注视那双深潭般的秀目,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怕这怕那的,还有什么争霸天下的志气。”

    “夫君,你一点都不怕吗?”萧月仙好奇的看向杨侗。

    “习惯了。”杨侗淡淡的说道:“身为一名上位者,至少该有面对各种危险的心理准备。敌人是不会讲规矩的,就像在战场上,为了打败自己的敌人,无所不用其极,政治上的斗争,比明面上的敌人更要残酷百倍。”

    萧月仙默然,对于在温室中长大的她来说,明刀明枪的战争已经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了,但想到今天的刺杀,萧月仙忽然觉得这个天下真的好残酷。

    “夫君,你知道是谁派人来刺杀你吗?”良久,萧月仙抬头询问。

    “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世家,甚至连高句丽、新罗、突厥、吐谷浑都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歧晖自己的主意。这个世上,想我们一家人性命的可不少呢。”看着萧月仙变得担忧起来的脸色,杨侗笑了:“怕了?”

    “有夫君在,我不怕!”萧月仙小心的看了杨侗一眼:“夫君,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那么恨你?不惜破坏战争法则。”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我取走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恨我还正常……至于战争法则嘛!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过程和手段一点都不重要。你有孕在身,就别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杨侗笑了一笑,又说道:“你也乏了,好生睡一觉。”

    萧月仙伸出手臂勾住爱郎的脖子,眼波迷离,撒娇地央求道:“我要夫君陪陪我。”

    雪光透过车窗线照在她脸上,闪烁着白瓷般的亮色,在说话之间,苍白的俏脸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晕红,有一种从内心洋溢出来的快乐。

    杨侗有些呆住了,女人的变化就会如此之大吗?

    “看什么?“萧月仙轻咬一下嘴唇,两人已是名符其实的夫妻,她又怀了丈夫的骨肉,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还没看够吗?“

    “一辈子也看不够?“

    萧月仙掩口一笑,伸出玉指,轻抚他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浓情蜜意,可又有几分羞涩,浅浅一笑,低语道:“有时间我就给你看,让你看个够。”

    杨侗心中一荡,若非顾及到她刚怀上身孕,真想来他个车震。

    萧月仙情绪大起大落,又经丈夫软语安抚,很快就沉沉入睡。

    。。。。。。。。。。。。

    接下来的行程风平浪静,不过远在千里之外的青藏高原,却是血气漫天。

    隆隆马蹄重重的扣击在冰冷地面上,冰冷的空气中,夹杂些许恐慌情绪,在马背上的男子已然十分疲惫,他的脸上带着万万惊恐,用一只独臂疯狂的挥动着马鞭,狠狠地抽打着坐下战马,还不时回头张望,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击他一般。

    身后,是几十名和他一样狼狈的吐谷浑勇士,他们表情和断臂首领差不多,全是一脸惊恐失措之色,哪怕他们的已经疲惫不堪了,却没人未有停下的打算。

    最前方那名断臂首领的脸色已经发白,他整齐断掉右臂,不断淌着血水,衣服、坐骑被大量的血水沾染,看上去分外可怖。

    “咻~”

    冰冷的破空之声在猎猎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犹如催命符一般让他马背上的骑士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噗~”

    一道流光划过天际,精准的没入断臂男子背心,自他胸膛窜出,断臂汉子魁梧的身躯一颤,身体被那箭矢的巨大惯性往前一带,加上失血过多缘故,整个人往前一扑,落到奔腾的战马跟前,碗口大的马蹄踏碎了他的胸膛,一双瞪圆的眼睛里带着些许解脱之色,似乎为自己能够告别这个世界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一般。

    周围的骑士却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头领身亡似的,一个人都没有停顿片刻,甚至没人多看一眼,他们只是挥动着马鞭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随着几十名吓破胆的吐谷浑骑士过去不久,再度响起了急促马蹄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流动的黑色火焰般的骏马,然而更吸人眼光的是马背上那满身的煞气的骑士,令人望之而生畏。

    “吁~”

    尉迟恭轻轻地提起了缰绳,高速奔行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堪堪停在那不成人形的尸体旁边。

    身后急促马蹄声缓缓靠近,薛万彻、牛进达和丘师利策马来到尉迟恭身前,低头看了一眼尸体,面色不禁齐齐一变,丘师利怒哼道:“不是。”

    薛万彻、尉迟恭和牛进达看着死去的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们千里奇袭,击溃薛仁杲之后,直击西秦所在的大部落,西秦部落的防御意外的脆弱,加上猝不及防,被薛万彻率领着联军精锐轻易攻破,然后,便是长达五日的追杀,一路从西秦部落,追击到了吐谷浑汗庭——积鱼城附近,谁想到最终击杀的,却是薛仁越的傀儡,让他们有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哼!”看着那个吐谷浑人乔装的傀儡,尉迟恭胸中一阵烦躁,猛地一策马缰,宝马小跑两步,硕大马蹄将那颗刮得圆润光洁的脑门踩得如西瓜般爆裂。

    一着校尉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吐谷浑人上前,指着地上不成人形的尸体,大声喝道:“他是谁?”

    “他是宗罗赞,宗罗睺的弟弟。”

    看到那人的尸体,那名将士面色一变,见众人冷厉的目光看来,连忙道:“为了引开将军天军,他冒充了薛仁越。”

    薛万彻脸上冰冷的神色稍微解冻了一些,默默的下马,目光看着宗罗赞的尸体,拱手一礼,无论生前如何,但宗罗赞既然已经死了,生前的一切,自然也跟着他的死而烟消云散,至少宗罗赞的死,没有辱没军人的荣誉,此人之忠贞,就算是身为敌人,也值得众人敬佩。

    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见状,也默默下马,向宗罗赞行了一礼。

    “倒是一员忠贞之将,可惜跟错了人。”薛万彻摆了摆手,示意亲卫上前,“忠贞之士不可辱。来人,将他葬在附近,入土为安。”

    “喏!”

    几名将士上前,把宗罗赞拖向一旁掩埋。

    “此番奉圣上之命,奇袭吐谷浑,一是为了丝绸之路商旅讨还一个公道,二是竭尽全力的消弱吐谷浑的实力,让他和吐蕃蛮子处于同一水平,免得它东山再起。西秦薛氏已经彻底的实力已经歼灭,而直属慕容伏允的势力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若是我们未能完成任务,有何前颜面目去见圣上?”

    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等人没有参与中原大战,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同僚建功立业,眼馋不已。在接到杨侗的诏书之后,便汇合在了一起,马不停蹄的率军越过西海郡,直击吐谷浑,大家心中都卯足了一口气,准备立下一件轰轰烈烈的大功,也让天下人知晓自己并非是吃干饭的。

    谁料打到现在,最终只是歼灭了叛逃到高原之上的西秦势力,不管西秦薛氏曾有多么的辉煌,但在他们几人看来,西秦薛氏只是与任务无关的额外收获,比不上吐谷浑大可汗慕容伏允的军队有分量,然而慕容伏允这个老枭十分聪明,派来迎战的皆是一些对他不太服从的杂牌势力,最终达到了借敌之手一一歼灭的目的,他固然是损失了不少,却也导致吐谷浑的军队构成变得更加纯粹。某种意义上说,大隋是在帮他淬炼军队,去除杂质。

    这个结果,不管是杨侗,还是薛万彻等将都不愿看到。因为隋军不可能一直在高原上作战,一旦退走之后,慕容伏允便能够以绝对的军事实力,吞并各个部落,从而让吐谷浑凝练成上下一心、号令统一的国家,军队也将因此更具战斗力。

    而与吐谷浑开始出现摩擦的吐蕃,仍旧处于一个蒙昧的时代之中,不论是凝聚力,还是装备精良程度、军事水平,都远不如吐谷浑,若是放任两者开战,吐谷浑很快就能将之歼灭,一旦吐谷浑占据吐蕃广袤的国土,不用几年时间,就会成为雄踞大隋西南的大国,当大隋缓过气来的时候,吐谷浑的国力将会空前强盛,一跃成为大隋最强劲敌,到时候,即便大隋不动手,吐谷浑也会向北发展,威胁西海等郡,甚至还会再一次截断丝绸之路。所以,若不限制吐谷浑的发展,将来必定成为大隋的心腹之患。而只要把西南统一的进程拖上三五年,那么统一、且恢复元气的大隋,完全可以一战定西南,将斗得两败俱伤的吐谷浑和吐蕃一并灭掉。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杨侗让吐谷浑来背袭击丝绸之路的黑锅,将其扼杀在大发展之前。他怕尉迟恭等将不知道此战的深远意义,于是在诏令之上也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作为战略的执行人,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等人知晓此战的意义,并不比中原大战差,如果从民族角度上说,远比中原一统之战强。但现在的问题是,慕容伏允将吐谷浑大大小小部落收拢到了积鱼城,如果他龟缩不出,没有攻城器械、人数不足的联军,将会陷入无粮的处境,不仅完成不了消弱吐谷浑有生之力的任务,还有断粮兵败的危险。

    “既然慕容伏允当缩头乌龟,那便踏平积鱼城周边的吐谷浑部落,不管男女,一律处死,让慕容伏允只剩一个积鱼城,没有了牧民,我倒要看他如何养兵,如何恢复元气!”薛万彻闷哼一声,语声之中杀机四溢。

    “薛帅。”丘师利苦笑道:“将士们这连番奔袭作战,已有数日未曾合眼,损失甚多,此时若是强行再战,恐怕我军支撑不了多久。”

    薛万彻想要说什么,但回头看了看,却见周围诸将,眼中布满了血丝,就连他此刻停歇下来,也有一股难言的疲倦,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的问道:“我军损失如何?尚有多少人?”

    丘师利嘴角掠过一抹苦涩:“末将从西域带来三万联军,如今已经不足两万人。实际上,死在战场上的人并不多,大都是受伤之后,失血过多,使其虚弱的身子骨,抵抗不了恶劣的天气,睡着睡着就睡死了,这也是我军没有重伤将士的重要原因!”

    丘师利说到这里,心中痛惜不已,这些虽是域外联军,却是他和苏定方一手带出来的士兵,经过几年的灌输,他们是对大隋的忠诚,决不亚于隋军将士。这一点,从他们转战千里,仍旧无怨无悔的行为即可看出。

    “薛帅,将士们已到极限,如果强行作战的话,不仅取不到效果,恐怕还有哗变的危险。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末将认为我军应该好好休整一下了。”丘师利建议道。

    薛万彻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立即安营扎寨,原地修整三天,小心敌军来犯!”

    “喏!”丘师利松了口气。

    随着休整的命令一下,联军士兵纷纷大喜。

    七月开始了,请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本书,谢谢大家!

第573章:闻‘隋’丧胆

    积鱼城,吐谷浑汗庭。

    随着西秦势力之败亡,积鱼城以北,再也没有抵抗隋军的势力存在,挡在隋军面前的大大小小部落毫无例外的遭到了血洗,各个不太遵从号令的党项、羌人部落,不得不率领部众向汗庭靠拢。

    不管他们与慕容伏允有着多大的利益纠葛,但此时,随着入侵隋军的不断杀戮,他们只能向实力雄厚的慕容伏允寻找庇佑,老老实实的遵从慕容伏允号令。

    隋军的血腥屠杀,也使吐谷浑南迁之后,正式走向一统,但是对于这样的统一,无论是慕容伏允还是天柱王慕容恪,都高兴不起来。

    在隋军攻入吐谷浑之前,吐谷浑共有牧民五十万左右,向汗庭效忠的大大小小部落加起来,便有三十万之众。

    而如今,吐谷浑各个部落的牧民,加起来都不到三十万,这其中,真正被隋军消灭的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是被冻死、饿死,还有一些部落的牧民,是失去青壮庇护,被周边部落武力吞并致死;另有一些部落牧民遭到隋军血洗之后,侥幸逃过一劫,但也失去了牛羊、战马、冬衣、粮食等生活必须品,他们为了活过这个冬天,纷纷将屠刀指向了周边部落,武力夺取过冬物资。也就是说,隋军的入侵,导致吐谷浑大小部落,为了生活物资和财富而开战,促使更多人在这个季节里死去。

    吐谷浑汗庭、积鱼城之北,经此一战,算是被隋军打废了,这剩下的拥向积鱼城的人口,在隋军刻意保留下,也以女人、老人居多,青壮男子数量虽然没有统计,但堂堂吐谷浑汗庭,如今能够聚八万控弦之士已是极限。关键是随着失去粮食、财产的大量人口拥入,使粮食成为困扰慕容伏允最大的难题,为了一口粮食而发生的冲突,每天在积鱼城上演无数次,在冲突之中死去的人根本无法计算。

    天柱王慕容恪来到王宫,看着正在跟萨尼先生商议事情的慕容伏允,大声说道:“大汗,再这样下去,我们不等隋军进攻,汗庭之中的人口,就会为了粮食拼命一大半。而用不了多久,将士们也会为了自己的亲属,加入到冲突之中,最终,各个部落的仇恨也会越积越深。一旦大规模的冲突暴发,我们不用隋军来打,就会死得个干干净净。”

    “你说的,我如何不知?”慕容伏允苦涩的看向了自己的兄弟,叹息道:“但杨广当初发动的灭国之战,使我吐谷浑人的胆魄都被隋军给杀散了。我们这些年好不容易凝聚起人心和士气,又因隋军这次猛烈入侵,冰消瓦解,大家对隋军的恐惧记忆再次拥上心来。城内谣言四起,纷纷把隋军说成了不可敌的魔鬼一般,那种未知的恐惧,让无数将士的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们名义上有八万将士,但实际上,敢战之士不足一半。剩下的那些人,宁可冻死、饿死、内乱而死,也不愿出城去跟隋军作战,若是强行下令征战,恐怕内战立即会在城内上演。你说,我能怎么办?”

    “大汗!”慕容恪鞠躬行礼,大声说道:“拥有八万控弦之士的堂堂吐谷浑汗庭,若是连战都不敢,我吐谷颜面何存?我认为就算不能歼灭这支隋军,也该将他们赶出吐谷浑。否则的话,可汗威严丧尽,又如何掌控各部、号令各部?”

    “颜面?”慕容伏允与萨尼相视一眼,叹息道:“慕容家族的颜面,早已经被隋军打没了。对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生存下去,我的意思是派人去与隋军谈判,看看是否能够让他们离开,只要他们愿意离开,无论牛羊和战马还是女人,我们都可以给他。”

    “若是他们不同意怎么办?就算他们同意退走,开出的条件也不是我们能够承受得了的。”

    慕容恪眉头一皱,森然的盯了萨尼一眼,他不用猜,也知道这鬼主意是这个老家伙的意思,冷冷的说道:“隋军折损了三四成兵力,奔袭至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更受不了这里的寒冷的天气,他们的士气不见得比我们高。依我之见,我们应该发挥兵力上的优势,出城去跟隋军狠狠地打上一场,这支隋军想要打赢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我军,难如登天。等我们将其打败,即可顺势求和,赔偿一定钱财,进退两难的隋军面子里子全都有了,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整顿内部,好好度过这个冬天。”

    “不能打!”慕容伏允看着帐外的天空,涩声道:“忠诚于我们的军队并不多,若是把忠诚于我们的军队败光,吐谷浑必将改名换姓。”

    “我们有八万人,怎么可能打不过两万不到的隋军?”慕容恪眉头一皱,对慕容伏允的怯战、畏战之心大为不满,他拱手一礼,问道:“如果不打,大汗又打算如何?难道在积鱼城坐以待毙?”

    慕容伏允看了弟弟一眼,沉声道:“若是隋军不退的话,我等只有南迁。”

    “南迁?”

    慕容恪眼中闪过一抹惊怒的目光,厉声道:“现在冰天雪地,外有隋军虎视耽耽,此时要是南迁,大汗可知会死多少人?若是大汗如此决定的话,我宁愿与隋军一战到底,哪怕战死也绝不会这样屈辱的活着!”

    慕容伏允勃然大怒,厉声道:“你想死,那你自己去打好了,别带我吐谷浑的儿郎跟着你去一起去送死!”

    “哼!”慕容恪不可思议的看着慕容伏允,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随即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唉!”

    看着大步离开的慕容恪,慕容伏允长叹口气,看向一旁的萨尼,沉声:“请先生代表我,向隋军求和,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行。”

    “大汗放心!”萨尼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凝声道:“卑职这就率人去隋军求和。”

    ……

    “薛帅,朝廷刚刚发来鹰信。”

    两天过后,白雪皑皑的隋军营地,薛万彻和尉迟恭带着亲卫巡视四方,一名校尉匆匆赶来,将一叠译好的信件交给薛万彻。

    “是否有新的指令?”薛万彻抹了一把胡子上的冰雪,他们数月奔波在杀戮和奔驰之间,所有人身上已经很难看到昔日风采,甚至看不出薛万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往昔俊朗的脸庞被浓浓的胡须遮掩,让人看不出本来轮廓。

    “末将还未细看。”那名将尉摇了摇头。

    薛万彻将纸张展开观看,目光迅速掠过,嘴角升起了一抹笑意,良久,仰天大笑了起来。

    “老薛,何事让你如此高兴?”尉迟恭诧异的看向薛万彻。

    “我们赢了!”薛万彻哈哈大笑道:“萧铣无条件投降大隋,圣上南巡之际,亲率杜伏威的第十一军,在庐江襄安县击败李密的主力,歼敌四万之多,然后在江都和庐江之交大破魏军的八门金锁阵,我大隋第十一军成功杀入江都郡,将李密数万军队控制在淮水以南。开春之后,将集中全部力量,歼灭各路反贼……圣上对我们取得的成绩相当满意,让我们暂时放过吐谷浑一马,以免便宜了吐蕃。圣上让我们接到命令后,就近返回临洮郡,参与大朝会,参与明年的统一大战。我们可以回家了。”

    回家?

    丘师利茫然片刻之后,脸上随即露出惊喜表情,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降隋以后,他一直在西域担任要职,这么多年,已经无法和亲人团聚。这一次出来这么久,每天都在杀戮与袭之中渡过,心弦每一刻都是绷紧的,也让他忘了家的存在。虽然吐谷浑的军队被他们杀得不敢出城,但他们同样也处在崩溃的边缘,家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相当奢侈的词汇,骤然听到班师回国、回家的消息,有了开始的惊喜过后,紧跟着的却是一股莫名心酸。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薛万彻拍了拍丘师利的肩膀,大笑着仰望天空,不让泪珠滚落下来。每一场域外战役都少不了他,但是这一次,条件之恶劣、耗费心神之多,绝对是他从军以来的一次,作为此战的主帅,薛万彻肩膀上扛着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薛帅!”

    远处,几十名斥候飞奔而来,远远便大声叫喊道:“有吐谷浑军队快速靠近,观其势,似乎准备与我军交战。”

    “哈哈,来得正好!”薛万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瞬间,便已将眼角泪痕抹去,朗声大笑道:“却不知,慕容伏允派多少人前来送死?”

    “人数不少,看起来有三万之多。”这名着校尉肃容禀报。

    “三万吗?来得正好!”尉迟恭豪迈一笑,道:“我军已经休息了两天,个个精神饱满,只要我们将还朝的消息传下去,将士们定然会生出十二分的战斗力。”

    “这便是所谓的归师莫阻!”对尉迟恭的话,薛万彻赞表赞同,朗声道:“传令备战,告诉将士们,只要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可以班师还朝,入京接受圣上的封赏!临走之前,我们也要让这些吐谷浑人知道,犯我大隋者……”

    “虽远必诛!”

    一干来自西域的将校兴奋地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呐喊,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直冲云霄,带着一股说不出豪迈雄壮气势。

    不远处的牛进达闻讯而来,当他看着士气陡然大涨的将尉,有些发懵,不解的看向薛万彻,但听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老薛,你是说我们可以回家了?”

    “不错!”薛万彻将手中的纸张一放,任其如蝴蝶般的随风飞舞,大声道:“圣上下达命令,让我们立即班师还朝,不过,正有三万吐谷浑军队正往我们这边杀来,所以,这是临别一战,也是我等最辉煌的一战。”

    “将士们,备战!”

    薛万彻扛着马槊,眼中闪烁着熊熊火焰,离开前,他要让吓破了胆子的吐谷浑人再颤抖一次,让他薛万彻和大隋之名,再次扬威吐谷浑。

    令其闻‘隋’丧胆。

    以使大隋西南有数年的安宁。

第574章:将军难免阵上死

    片片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穹飘荡而下,地面上,隆隆蹄声扣响大地,幢幢人影遮挡住了前方视线。从上空俯瞰下去,骑兵竟如过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向西北方向杀来。

    薛万彻视线尽头,一条黑线不断蠕动、变粗,苍凉的号角正自东南方传来。在接到三万吐谷浑士气杀来之际,他并没有主动迎敌,而是带领麾下将士迅速占领了上风,这样一来,逆风而行的吐谷浑将士将会承受巨大的阻力,而且夹着雪花的风,会让人的视线受阻、箭矢威力大大折扣,而处于上风的联军,将会占据天时、地利的优势,再加上将士们迫切回‘家’,会暴发出高于平时几成的战斗,所以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在手,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此时的联军一分为四,武力最强的尉迟恭负责从正面冲锋,牛进达、丘师利负责左右两翼,薛万彻统领三千士兵为后援。

    “薛帅,吐谷浑来了。”有人提醒道。

    薛万彻默然不语,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只见数千、数万的马路旁声越来越响,如同大海中的涟漪蔓延而来。

    薛万彻挥舞着手中马槊,厉声大喝,“迎战!”

    “呜呜呜!”

    号角如雷!

    正前方的尉迟恭见将士们士气高昂,挥槊指着自下而上的吐谷浑军队,狂吼道:“勇士们,随吾杀敌,冲破敌阵,吾带你们回家!”

    言罢,一夹马腹,挥舞着手里马槊一马当先,向下冲去。

    “呜呜!”

    “嗷嗷”

    八千联军将士如打了鸡血一般昂奋,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紧随在尉迟恭身后,向着下面的吐谷浑发起了冲锋!

    “冲阵!”

    “冲阵!”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也发动了冲锋。

    一时间,万马奔腾、惊天动地,冰屑雪沫皆被马蹄踏碎、扬起,声势骇人,宛如天崩地裂一般!

    临阵对敌靠的是硬实力,在残酷无情的铁蹄之下,任何花哨的东西都不顶用,不管什么奇谋,也只有统帅料敌先机、早做准备才能起到一定的效果,而在大多数生死对决的情况下,奇谋根本不存在以弱胜强的说法。

    两军征伐!

    国势强盛才是王者之道。

    高空之下,两军如同两头巨兽,很快就撞到了一起!

    尉迟恭手持马槊,冲锋于最前方,身后朔风烈烈飞舞,马槊上下翻飞,但凡挡在面前的敌人尽被挑刺而死,他天生神力,敌人纵然能够抵挡,往往也是连人带刃被挑飞,甚至直接被他劈头盖脸的砸下马背去……

    战场之上,尉迟恭就是锋矢箭头,所至之处,敌人纷纷惨嚎坠马,无一合之敌。

    跟在他身后的联军将士,从生下来那一天起,便与最艰难生存环境作斗争,性格倔强、意志顽强,最是骁勇剽悍。战争越是激烈,越能激发出血脉里的骁勇与残暴,此时莫不被主将骁勇激起了昂扬斗志。

    挥舞着手中兵刃,嗷嗷叫着紧跟尉迟恭的身影,一直不停的往前冲杀!

    他们的眸子里除了对鲜血的渴望之外,还有‘回家’二字而升起来的对‘家’的渴望,当两种渴望糅合在一起的时候,所剩下的只剩那股仿佛快要爆炸的兴奋感。

    两支骑兵,如同两股钢铁洪流般在空旷的草原上碰撞到一起,鲜血飞溅,冰冷的锋刃洞穿了敌人的身体。

    双边马镫、高桥马鞍,也是这第一次运用到联军士兵的身上,这两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道具,已经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证明了它们的价值,而在这种最野蛮的碰撞中,更是将其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吐谷浑人的骑术再怎么精湛,也需要用一部分力量,用双腿去夹着跨下战马,他们很难在这样激烈冲撞中,胜过有着马鞍和马镫,骑术不比他们低的联军将士,每当大力碰撞之时,吐谷浑的将士在巨大力量的作用下,从战马的屁股后面缩下马去,然后被马蹄践踏成泥。

    “吼吼吼!”

    一名联军将士兴奋地连斩三人,最后被一名吐谷浑战士用狼牙棒从马背上狠砸下去,他的双脚被卡在马镫里,被战马拖着往前走了几丈,很快被马蹄践踏而过,不等那名吐谷浑战士兴奋嚎叫,便被紧跟上来的联军战士一刀剁下了首级,然后与另外一名吐谷浑战士碰撞在一起,两人兵器碰撞,巨大的力量只让马背上的联军战士晃了一晃,而那一名吐谷浑战士直接从马屁股上震落在地,在这种时候,落马等同于死亡。

    “冲锋!”吐谷浑军队后方,天柱王慕容恪愤怒的挥舞着手中大刀,

    他是前任可汗夸吕最小的儿子,父汗夸吕死后,传位于长子慕容世伏,世伏死后,雄才大略慕容伏允开皇十七年继承兄长之位,号步萨钵可汗。

    作为吐谷浑的皇族,天柱王慕容恪为自己身上的贵族血液而自豪,充满了极端的民族主义。父汗称雄的时候,吐谷浑部得据甘、青间,实控东至洮河,西达赤水、白兰,北界黄河,南至大积石山。

    年纪幼小的慕容恪视先辈辉煌为荣,时常夸言:“我父可汗军队如狼似虎,他的敌人是一只只小羊羔。”这是直接将大隋王朝视为待宰等死的羔羊。大隋王朝虽然把吐谷浑原本的国尽占,但是他的这种想法依然存在,依旧根植于慕容恪的思想里。

    兄长不敢主动出击也就罢了,可是时至今日,他眼中的“羔羊”们,却以三万之众,深入吐谷浑国境,撵着他们打来,吓得几十万“恶狼”龟缩不出。

    作为极端民族主义者,慕容恪如何受得了此等羞辱?

    他不甘心堂堂吐谷浑帝国,就这样被两万杂七杂八的联军杀得跪地请降。对他来说,兄长慕容伏允的求和之举是天大的耻辱。慕容氏高贵的血脉,让他不容许自己的兄长做出这种窝囊的事情。可惜他不是吐谷浑的大可汗,没办法改变兄长的举措,所以,他离开王宫之后,便以天柱王之威名,征集三万士兵出战,企图在兄长求和之前,将这支联军消灭干净,以让自己的兄长、吐谷浑大可汗收回成命。

    然而联军士兵的强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不到两万的‘杂牌军’在草原上对战三万吐谷浑勇士,不仅没有溃败,反而轻而易举的地将自己的阵型冲得溃散。骑术精湛的吐谷浑战士,竟然被对方以少胜多,杀得一决‘千里’,这样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只能疯了一般的挥动手中战刀,将一名名出现在眼前的敌人斩杀于地。

    “哈哈!终于找到你这小子了!”

    便在慕容恪大开杀戒的时候,一声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冰冷的杀机朔风之中弥漫着冰冷彻骨的杀机,令慕容恪有一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他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帘的一个浑身浴血,如若是一个野人般的魁梧汉子,一脸胡子遮住了他的脸庞,但那浓眉下的冰冷双眼,却极具冲击力,高大身躯的衣甲虽然有破损的迹象,整个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之像,浓浓的煞气让人只是看着,就有一种调头而逃的冲动。

    一匹如同黑炭的骏马刨动着前蹄,嘴里不断喷出白气中,竟然夹杂着仿佛猛兽般的低鸣,让人感觉它是披着马皮的狼王,但这匹马再猛,也远远不如它的主人,那一身暴虐之气令慕容恪为之战栗

    忽然!

    慕容恪如利箭一般的目光剧烈颤动。

    他想起来了。

    此人名叫尉迟恭。

    那一年,他出使邺城的时候,派出十名吐谷浑勇士报名参与大隋的武举,目的是羞辱大隋,最终的结果是他派出参战的人,被隋朝勇士杀得一个不剩。然而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个名叫尉迟恭的大将。

    当时,有一名吐谷浑勇士犯了武举的规则,猛然杀向赢了的隋朝武士,结果却被尉迟恭连人带马托举起来,狠狠地扔了几丈远。

    这样一个狠人,慕容恪永远也忘不了。

    他那握着刀柄的手有些颤抖了起来,但目光却渐渐的变得坚定,缓慢而坚定地举起手中的大刀,他不敢去看向身后被杀得丢盔弃甲、狼狈奔逃的己军将士,他生怕自己看上一眼,便使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在尉迟恭无形威势下冰消瓦解,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嘶哑着嗓子道:“慕容恪,请尉迟将军指教。”

    “原来你还认识我,有点意思了!”

    尉迟恭剑眉一扬,饶有兴致的看着慕容恪,自从薛仁杲死了之后,这是第一个向他发出挑战的人。

    要知道,自斩了薛仁杲之后,尉迟恭发现自己武艺似乎又有了新的突破,便是牛进达在他手下,现在也很难撑过一百个回合,若是生死对决的话,五十合之内便能决出生死,而他的气势更是发生了某种蜕变,往往只是气势暴起,就能镇住敌人,这一次蜕变,也让他生起了向秦琼发出挑战的决定。

    而这个慕容恪,武艺如何暂且不提,单就他在这种溃败之下,仍旧勇于发出单挑,便已经有了让他单打独斗的兴致。

    “来吧!”尉迟恭举起了手中的马槊,傲然的说道

    “咕嘟!”

    慕容恪原以为豁出一切的自己不会害怕,但此刻,当尉迟恭认真了的时候,他仍然觉得心脏不争气的快了几分,紧握刀柄的手居然在冰天雪地里往外渗汗。

    他本来有很多提气的话要说,比如,为何侵犯我吐谷浑?为何杀我族人?为何屠戮无辜的牧民?但此时,他选择了沉默。只因事已至此,语言变得多余,剩下的只有手中战刀和心中的仇恨。

    “吼!”

    一声咆哮声中,慕容恪狠狠一夹马腹,手中大刀义无反顾的砍向尉迟恭,所有仇恨、力量和恐惧全部浓缩在这一刀。

    不成功便成仁,在慕容恪极度恐惧和仇恨的催使下,那平平无奇的一刀,却带上了有去无回的气势,这是超一流武将才会出现的‘势’。

    而尉迟恭遇到能够凝聚气势的武士,不到十人。也就是说,在这一刻,怀有死志的慕容恪居然突破了。

    尉迟恭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跨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不需催动便已撒开四蹄,迅速迎向对方。

    马槊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度,看似缓慢的一招,却带起一连串残影,马槊锋刃之上隐有风雷之声,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

    若是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和杨侗熟悉的大将在这里,定会惊讶的发现,尉迟恭这一槊,深得《太极拳经》“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的主旨,此刻被尉迟恭用马槊施展出来,毫无滞涩感。

    “叮!”

    一快一慢,尉迟恭的马槊后发,却先一步到了慕容恪身前,发生了碰撞。

    慕容恪只觉手上一轻,他来不及细想,本能的低头一看,尉迟恭的马槊已经掠过了他的头顶。

    “噗~”

    战马疾冲十余丈,才缓缓停止,慕容恪愕然的看着倒插在自己胸口的那半截刀刃,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中只剩下一截刀柄,殷红的鲜血不断自伤口渗出,浑身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消失。

    “呵~”

    虽然这个结局,在开始之前他已经想到了,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慕容恪依旧生出一股浓浓的不甘,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只剩半截的刀柄,发出一声悲凉长嚎,魁梧身躯马背上缓缓滑落。

    失去主人的战马盘旋在慕容恪的身边,不时用脑袋去拱一拱他的身躯。

    “驾~”

    拍了拍宝马的脑袋,尉迟恭缓缓踱步来到慕容恪的尸体旁边,看着这个至死都面向西海方向的吐谷浑勇士,缓缓将马槊竖在胸前,一个愿意为了自己民族和国家而慨然赴死的人,无论是敌是友,都是值得尊重的勇士。

    扫了一眼悲鸣不绝的战马,尉迟恭闭上眼睛,马槊化作一道匹练,斩下了这匹千里良驹的脑袋,尉迟恭没有再理会这一人一马的两具尸体,调转马头,朝着厮杀正酣的战场赶去。

    战场之上的战斗渐渐的接近尾声,吐谷浑的战士失去慕容恪指挥,他们在一群迫切想要回家的联军将士面前,脆弱得如同败革一般,除了在一开始还能给联军造成伤亡,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一面倒的屠杀。

    吐谷浑多勇士不假,但并不是每一人,都像慕容恪这般,有着为国尽忠的大无畏精神,大多数人在失败之前会害怕、会恐惧,却没有具备慕容恪那种压制负面情绪的理智,所以,他们死得更快、更惨、更没尊严。战场永远是强者的世界,弱者注定被强者在战场上淘汰掉。

    三万名气势汹汹的吐谷浑精锐骑士,被不到两万的联军士兵杀得丢盔弃甲。若在以前,便是薛万彻、尉迟恭也不敢如此张狂,但如今,联军上下都因为‘回家’迸发出十二分的战力,因此众人有足够信心击溃吐谷浑的任何一支军队。

    战马再度飞奔,很快调围马头杀向战场,随着这支以尉迟恭为首的中路军再度出现,吐谷浑最后一丝反抗力彻底崩溃了。联军士兵一鼓作气,一直追杀三十多里,杀到吐谷浑汗庭积鱼城之外,才被闻讯赶来援助的慕容伏允大军逼退。

    “哈哈……痛快啊!”

    主帅薛万彻抹了一把脸上血渍,看着如临大敌的吐谷浑将士,策马来到一箭之外,在阵前打马盘旋,大声道:“慕容伏允狗贼,给本帅听好喽。我大隋本来不想攻打吐谷浑,但你非但不感恩,反而派军队乔装成马贼,不断袭击丝绸之路上的商旅,可恨之极。千万不要以为我大隋就查不出来,我大隋圣武帝圣上已然震怒之极,限你在明日正午之前,着人前来大隋军营给个交待,否则,我大隋将士不介意将吐谷浑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看着陷入混乱的吐谷浑大军,薛万彻也不管对方是否回答,在营外将这话说了五遍,这才打马回到军阵之前。朗声大笑,大声道:“将士们,收拢战马,回营地庆功!”

    “嗷嗷!”

    “呕呕!”

    大胜方休的联军将士兴奋嚎叫,就这么在慕容伏允眼皮底下,毫不避讳的将吐谷浑的无主战马收拢得个干净,连一具具马尸都被破为两半,挂在空马之上。他们边退边打扫战场,视慕容伏允的几万大军如无物。

    一直到‘隋军’士兵缓缓的消失在视线尽头,慕容伏允才如同虚脱一般坐在了地上,‘隋军’一路杀来的赫赫凶威,哪怕是见惯了厮杀的慕容伏允,仍旧感到心惊胆战。

    “慕容恪呢?让他滚来见我!”

    喘息片刻之后,站了起来的慕容伏允大声咆哮着,他原本打算想去跟隋军议和,谁知道慕容恪不但反对自己的决定,还私自带走了近一半的战士去打仗。如今活着回来的将士竟然不足万人,慕容伏允有一种要把慕容恪一口吃下肚子的冲动。

    “大可汗,天柱王他……阵亡了!”

    一名千丈长脸色惨白的说道,他虽然没有具体看到慕容恪的下场,但却看到慕容恪与尉迟恭对决的一幕,后来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但尉迟恭活生生的带兵冲散了他的阵型,而慕容恪却没有回来,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慕容伏允闻言,双眼圆瞪,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千夫长,突然一把将他拎起来,咆哮道:“你胡说!”

    “是真的!”千夫长苦涩的说道:“我亲眼看到天柱王和那名隋将对决,那人活得好好的,而天柱王却没有回来了。”

    “什么?”慕容伏允听到这里,全身力量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这个弟弟在吐谷浑,比他更受将士们敬重,致使慕容伏允一直对这个弟弟抱有戒心,甚至不止一次想要除掉,然而当慕容恪真的死去了,慕容伏允感觉到自己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最珍贵的财富!

    “大可汗!”萨尼快步上前,将慕容伏允扶了起来。

    他看了看周围一张张充满恐惧的脸孔,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声,这一仗,失去的不仅是两万多名将士,死亡的气息与恐惧感更是随着这一战的失败,充满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迅速就向全城蔓延,以后在面对大隋军队的时候,都会失去斗志。若是此前,吐谷浑还有一战之力,那现在,吐谷浑上下彻底失去了与大隋为敌的资格和勇气。此刻,如果隋军忽然袭来,都能让这些吐谷浑战士崩溃。

    “萨尼先生,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慕容伏允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抓住萨尼的手臂,惶然而问。

    “那名隋军大将刚刚已经说了,如果明天正午之前,我们不给他一个交待,就会再度杀来!而我军将士随着天柱王的战死,两万多名将士的阵亡,人人惊恐万状,这种情绪已经向全军蔓延开来,根本经不起隋军的一番攻击。”萨尼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怅然道:“我们的国家现在经不起任何折腾了,需要安然度过这个冬天、需要休养生息。而这前提,是需要和隋军停战,需要隋朝圣武皇帝谅解和饶恕。”

    “可是,隋朝皇帝会同意吗?”慕容伏允底气不足,只因挑起纷争的是他贪图丝绸之路上的财富,派遣军队装成马在去掠夺,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隋朝察觉得这么快,报复得这么快。

    萨尼看着陷入惶然无助的慕容伏允,长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大汗和天柱王决定劫杀商旅的时候,我就说过大隋是我们惹不起的,可你们就是不听!天柱王以为吐谷浑离大隋相隔数千里,道路难行不说,且其国内内战不休,并断定大隋不会大军压境。我当时说过隋朝虽然是内战不断,但圣武帝还不是照样灭了东部突厥和西突厥的百万大军了吗?我吐谷浑的实力不如任何一个突厥的十分之一,圣武帝怎么可能不打过来?现在我吐谷浑兵不满六万,且畏隋如虎,又如何抵挡隋朝的铁血雄师”

    慕容伏允脸上阵青阵白,额上青筋暴露,却是无言以对,后悔不迭。如果他知道隋军来得这么快的原因是杨侗随便找个冤大头,误打误撞就找对了仇敌,不知作何感想。

    萨尼叹息道:“我们表现出足够诚意求和!未必不行!”

    慕容伏允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经此一战,我们已经彻底失去谈判的筹码了。”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萨尼道:“请大可汗准许我为使者,前往隋军大营谈退后条件。”

    慕容伏允此时此刻,早已是六神无主,听到萨尼这么一说,忙不迭的点头应道:“那一切,就拜托萨尼先生了。”

    萨尼拱手一礼,正色的答道:“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第575章:多乎哉?不多也

    一到十月,高原之上少见晴天。在凄厉的朔风之中,雪花赶集了似的一阵紧过一阵。

    泸水河畔,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头发湿漉漉的,他们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现在两人一组,面面相对,交替为对方清理胡须,已经数月末曾这般放松的洗漱了,每个人身上都搓下一层厚厚的污垢。此战,他们已经把吐谷浑杀破了胆,再也不敢招惹大隋军队之锋芒,全军上下都放松了下来,分批次到河中洗清自己,冬天泅水是隋军必不可少的训练项目,长年累月的训练,大家也都不怕杂着碎冰的河水之寒。每个人都在整理自己,准备清清爽爽的还朝。

    西域人不过春节,没有回家过节的概念,此次,他们将会随着几位大将入朝面圣,接受大隋皇帝的封赏,对他们来说,身为大隋帝都的洛阳远比回西域有吸引力,因此哪怕不能回家,人人却都有着‘回家过年’的兴致。

    至于让这不足一万三千人的胡兵入京干什么,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等人都懒得去问,这些活下来的兵,自然是精锐之师,按照杨侗以往的作风来看,应该是让这些胡人大开眼界,见识一下洛阳的花花世界,当他们‘乐不思蜀’之际,顺势将这些强悍之士纳入大隋国籍,从此跟西域各国也就没啥关系了。然后,再让苏定方训练新的丝路联军,这么做不仅补充大隋人口,关键是能够一步步的吞食西域各国的战争潜力,长此以往,西域那些小国的家底恐怕都被杨侗这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挖空。

    “薛帅,我们杀到积鱼城外时,慕容伏允明明占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但他却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收拾战马和马尸,不敢追来,估计是吓破了胆子。要是我们一鼓作气的攻占积鱼城,建国三百余载的吐谷浑自此死绝。”

    为牛进达刮好胡须的丘师利,蹲在捧水洗脸的薛万彻身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自古灭国之战,都是名垂青史的功业,丘师利自然很需要这个功名。眼下的吐谷浑,只剩下几口气了,他们加一把劲,未必不会成功。

    “你想多了?”

    薛万彻拿取一块毛巾,擦干脸上水珠,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笑着说道:“战后,在对待东/突厥、西突厥问题的时候,我与你有同样想法,认为除恶务尽,但是圣上不同意。”

    “圣上为何不同意?”丘师利不解的看向薛万彻,这也是九成以上的大隋百姓无法理解的事情,当初的两个突厥全都四分五裂,大隋完全有实力将之歼灭,但是杨侗没有,这令所有人都感到奇怪。

    “圣上认为:敌人并不是杀干净就能解决掉的。”薛万彻指了指积鱼城所有的方向,说道:“吐谷浑现在的这些地方,都是天然放牧之所,就算我们把吐谷浑彻底拔除,但用不了多久,吐蕃人、羌人,甚至是六诏之人也会过来。”

    丘师利说道:“但是那又如何?来一个杀一个好了!”

    “你这话,跟罗士信那小子当年在义成城昭武宫说的差不多。”薛万彻哈哈一笑,道:“引发战争的,并不是某一个民族,而是土地,这里水草丰茂,用不了多久,这里的人口就会重新繁衍起来,如果我们灭了吐谷浑,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将是一支全新的敌对势力。吐谷浑现在已经让我们杀破了胆,这些人在有生之年,或许都不敢犯我大隋边境。但如果换成新势力,就未必了。如今我大隋以统一大业为重,外族这方面自然以稳定为主,而边疆的任何一个新生势力,远不如已经丧失胆魄的突厥人、西域人、吐谷浑人、高句丽人听话、好控制,这些人现在对我大隋俯首称臣,不敢侵犯大隋边境,暂时可以将之当作镇守四塞的看门狗。”

    “还是薛帅看得远。”丘师利佩服道。

    薛万彻摇了摇头:“这些道理是圣上说的。尉迟、老牛当时都在场。”

    “如果我们不在,你是不是要领下这份赞誉了?”尉迟恭笑着打趣。

    “我薛万彻有这么不要脸吗?就算你们不在,我也不会冒领……”薛万彻语气拖得长长的,然后说道:“才怪!”

    众人大笑。

    “薛帅!慕容伏允遣使求见。”一名斥候校尉飞马而来。

    “肥羊送上门来了!”尉迟恭嘿嘿一笑,着重提示道:“老薛,刀子可得下得狠一点。”

    “跟在圣上身边混了那么多年,这本事咱可顺溜得很,慕容伏允这老小子自己送上门来,咱们石头里也能榨出他油来。这老家伙要是胆敢不给,咱们也不用回洛阳,索性就在积鱼城过年好了。”

    说到这里,薛万彻呵呵一笑,朗声道:“让他来这里见我。”

    “喏!”这名校尉答应一声,调转马头,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功夫,带着一名吐谷浑老者过来。

    “外臣萨尼,参见诸位天朝将军。”

    萨尼那一口纯正的洛阳雅言,让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为之愕然,这玩意他们几个人都说不标准呢!

    “你是在洛阳待过?”薛万彻问道。

    “正是!”萨尼拱手一礼,说道:“外臣十分仰慕中原文化,大业四年,陪同顺王子入京,在洛阳居住六年之久。”

    薛万彻等人这才恍然,但这并不能令大家心生好感,他们在杨侗的影响之下,对这种‘师华之技以制华’的异族人充满恶念,冷然道:“本将没时间和你遮遮掩掩、东拉西扯,有话直说吧。”

    萨尼拱手道:“回将军,外臣此番前来,是奉可汗之命前来解决两国纷争,向圣武帝陛下称臣求和,永不相犯……”

    摆摆手,薛万彻不耐烦的打断萨尼的话:“本将时间有限,只想知道,慕容伏允想要求和,诚意何在?”

    “这……”对面薛万彻这种没有任何预热的说话方式,让萨尼不仅不适应,也将他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硬生生阻了回去,良久才苦笑道:“大可汗愿意以十倍之价,赔偿丝绸之路商旅的损失。另外向天朝称臣、岁岁纳贡。”

    听到这话,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无不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想不到圣上随便找一个冤大头回应西域诸国,孰料,居然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正主,随即,一阵涛天怒火涌自心底,薛万彻呲牙咧嘴的喝道:“这就没了?”

    “呃……没了。”萨尼老脸微红,这个条件,让人有一种欺负傻子的感觉,但大隋这些年武将,显然都不是傻子。

    “看来慕容伏允并没有认清现实啊!”薛万彻摇头叹息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但哪怕是傻子也不难想象,薛万彻的心情很不好。

    虽然他想到慕容伏允会跟他偷奸耍滑、避重就轻,但万万没想到已经兵临城下了,居然还这般没有诚意。

    以货值的十倍赔偿?

    当大隋是叫花子、当一万七千多条人命是草木、当此行消耗的钱粮是泥土?

    俯首称臣?

    大隋不稀罕。

    岁岁纳贡?

    薛万彻只想笑,歼灭了吐谷浑,还需要什么岁贡。

    沉默,在压抑至极的沉默中,萨尼额头即使在这冰天雪地里也不断往外渗汗,薛万彻一言不发,反而让他更为忐忑。

    “看来……”良久,薛万彻扫了萨尼一眼,冷哼道:“慕容伏允还未明白吐谷浑当前的处境啊。”

    “将军,这……”萨尼想要解释一二。

    “你不必多说了。”薛万彻挥了挥手,“既然慕容伏允以为我大隋好欺负,那我大隋就教他明白什么叫自作聪明。我们明天就教一教他,什么叫‘明犯大隋者,虽远必诛’。”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薛万彻眼中射出让人心惊的寒芒。

    薛万彻早知道杨侗找吐谷浑当冤大头来交差,但这假的终究是假的,慕容伏允或许拿不出理由来解释,但是大隋一样找不到真正证据,如此强行攻击难免落了下乘,不但有失身份,关键还在于可能会暴露大隋图谋的西域之计,引起各国的警惕,这对大隋发展不利,但是如今,冤大头居然是真正的罪犯,而且还是他们认的,这完完全全就是出师有名了,哪怕灭了吐谷浑,也不用担心西域各国说三道四,也就是说,大隋怎么折腾、炮制吐谷浑都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将军息怒,大汗因为天柱王阵亡之故,悲痛欲绝,有点不太灵光。”

    萨尼冷汗直冒,这实际是他为了减少吐谷浑的损失,根据天朝上国狂妄自大的心里,自作主张所开出的条件,人家慕容伏允都答应了不惜一切代价来求和,此时此刻,他有一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

    仔细想想,他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战争是慕容伏允挑起的,如今被人家打到了国都,却不想付出任何代价就让人家退兵!这可能吗?就算杨侗真有息战之意,被他这么毫无诚意、甚至还有侮辱性的议和条件一弄,恐怕这仗不想打也会继续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外臣想知道圣武帝陛下的条件,以便向大汗陈明,恳请将军告之。”

    薛万彻点了点头,朗声道:“西海都四郡,早在先汉时期,便是我中原王朝之国土,东西十六国时,中原战乱不休,你们吐谷浑人迁入该地,后向四周发展,并建立吐谷浑国,屡屡率兵强攻河西地区,掐断丝绸之路。直到武帝时期,大隋才将故土尽数收复,设置四郡,但你们一直不死心,一直觊觎我大隋国土,见我大隋出现战乱,慕容伏允自以为机会来了,不仅强行夺取西海等郡,还效仿突厥始毕,直接派军支持薛举,干涉我大隋内政,时刻威胁着河西一带,若非大隋先一步掌控河西地区,只怕早已经让你们占领,这也是我大隋兵锋鼎盛,先后灭了东西突厥,使得慕容伏允害怕大隋秋后算账。圣上当年在邺城警告过慕容恪,让你们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但是…慕容伏允这狗贼子不仅不感激我大隋之仁义,反而兵袭河西,截杀沿途商旅,不仅袭击了西域人的商队,连我大隋的商队也敢下手,这个仇,我大隋一定要报,一定要为不幸罹难的商旅讨还一个公道。”

    “丝绸之路是我大隋和西域诸国的经济命脉之一,你们吐谷浑开创了本朝的先河,如今天下各国都在看我大隋的反应,若我大隋就此了事,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不会认为我大隋仁义,反而认为我大隋软弱无能,以后没钱了就来抢丝绸之路上的商队。若不灭国严惩,改日必有他人效仿!”

    萨尼闻言,面色变得苍白了起来,颤声道:“非要如此吗?”

    “慕容伏允已经不是第一次劫掠丝绸之路上的商队了,当初他也是这么干过,才被武帝陛下灭了一次。想不到才过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纵兵掠夺商旅、杀人灭口,断我大隋经济命脉,实在欺人太甚,你说,我大隋有何理由饶恕他的罪过?你回去告诉慕容伏允,想要保住吐谷浑,就用他的人头来换。”薛万彻淡淡的说道,他已经不想在看这个老头子一眼,他怕自己按捺不住心中杀意,一刀子将这老头子砍死。

    萨尼默默的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薛万彻阵前的喊话,顿时灵光乍现,发现薛万彻并没有灭国之意,得此结论之际,一颗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又拱手道:“将军,这太苛刻了。”

    薛万彻淡淡的说道:“按照你们草原习俗,大可汗阵亡,是用二十五万只羊换回尸体,你可以让慕容伏允拿出二十五万只羊买他的命。”

    “这……”

    “你不要忙着拒绝!”薛万彻冷冷的说道:“想必慕容伏允现在很不得人心,只要我大隋放出风声,说是要帮吐谷浑换个可汗,应该会有很多部落酋长跪求大隋支持。到时候,我大隋得到的将会更多!”

    萨尼为之默然,吐谷浑国势如此,自然有人觊觎汗位,如果大隋愿意支持,一定有人哭着求杨侗支持其上位。

    “第二、礼以当初百倍彩礼,送大隋光化公主还朝。”开皇十六年,吐谷浑可汗慕容世伏遣使至隋和亲,文帝将光化公主嫁给慕容世伏。次年吐谷浑内乱,慕容世伏被杀,其弟慕容伏允继位。按照吐谷浑习俗,光化公主再嫁慕容伏允,可是她嫁入吐谷浑这么多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估计是跟嫁入高昌的华容公主一样,不受慕容氏的信任与欢迎,杨侗自然要将她接回大隋。

    “第三、以百倍货值赔偿受损商队,损失的人员,一人赔偿五百两黄金。”

    “第四、我要四千名会培育青海骢的青壮马夫,和他们的亲人,还有青海骢小马驹一千匹、优良马种一万匹、精良战马十万匹、牛羊各两百万头。”

    薛万彻根据吐谷浑当前的经济状况,漫天要价。

    “嘶!”萨尼瞪圆了眼睛,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薛万彻,感觉骨子里有些发寒,喃喃自语道:“将军,这太多了吧?”

    “多乎哉?不多也。”

    薛万彻微笑道:“若我们灭了吐谷浑,得到的将会更多!你说是不是?”

    萨尼无语。

    低头沉思片刻,为难的说道:“将军索要的牲口实在太多了,我们根本拿不出来。”

    薛万彻说道:“金银铜铁、奇珍异宝、玉石、皮料都可以代替牲口。但是公主殿下,马夫和一千匹青海骢小马驹、一万匹优良马种不能换。”

    萨尼倒是松了口气,黄金白银黄铜、奇珍异宝、玉石在他们这里,远不如牛羊等牲口值钱,而当年因为丝绸之路经过西海一带之故,倒是积攒了不少奇珍异宝。

    “成交的话,我军自会离开,如果少了一两白银,那我就灭了吐谷浑。”

    “……”萨尼无奈的说道:“只要将军能够多留几日,外臣想办法让可汗凑足。”

    “好,希望你别让我久等!三天,我的耐心只有三天时间。”薛万彻冷淡的说道,此事若是能成,这一仗的收获可就实在太丰厚了。

    “外臣告退。”萨尼躬身一礼,告辞回去了。

    他急急忙忙赶了半天路,结果连顿饭都没有混上,就被恐吓了一顿,然后被撵了出来,这都是什么事儿?

第576章:迁新居,姐妹夜话

    随着大隋官制的逐步完善、官员的增多,规模宏伟的王宫也变得拥挤起来;而经过工部、将作监日夜加工,紫微城的修缮,终于在杨侗回到京城之前完工。

    就在杨侗还朝的次日,大隋君臣决定开启紫微城,圣武帝杨侗正式入主紫微城,这个消息令洛阳朝野上下欢欣鼓舞,这就意味着大隋王朝正式定都洛阳,对于洛阳百姓而言,‘帝都人’无疑是个荣耀的身份。

    洛阳城自兴建开始,便是大隋的政治中心,但此时的洛阳已不是隋武帝时期的了,

    就拿以前的洛阳城来说,只有一道高墙,外面的罗城只有夯土筑城的短垣,致使洛阳只有城墙这一重防御,如今的罗城外墙由巨大的青砖筑城,高达七丈,以往的云梯很难起到作用,外城城墙与以往不同,有一个倾斜的坡度,如果发生战争,云梯可以直接贴在城墙上,攻城士兵攀爬起来更轻松,一开始,大家以为外城墙新建以后,变得华而不实。

    但是修到几里长的时候,为了印证它的实战价值,由军队进行了一次攻防演习,结果让大家都闭了嘴,只因开‘战’之后,守城一方可以不但可以从女墙上对攻城梯上的将士进行射击,那滚木擂石从上面滚下来的时候,也不像以往那般砸到人之后滚落到城下而不再动弹,现在因为有坡度的缘故,滚木擂石能在城墙上面多呆一点时间,顺着斜城而下时,还能翻滚十几二十丈,如果这一片区域有人的话,滚木擂石造成的伤亡,比之以往高出数倍!经过这一番演练,大家也从反对倾斜设计变成全力支持。

    城内街道纵横相交,宽窄相配,形成棋盘式布局。洛河以南南北向街道十二条,东西向街道六条;洛河以北,南北向街道四条、东西向街道三条,街道两旁在武帝时期便种有名贵树木,两旁均有排水沟,经过改造之后,皆在夯土之上铺设了青砖,便是排水沟也用青砖铺成‘凹’字型,这样更加便于清除淤泥。城内十百零九个里坊的坊墙也皆改为青砖,这是避免大雨侵蚀倒塌所致,以往在大兴、洛阳,就发生过夯土坊墙倒塌,压死一大片百姓住宅的事故。

    作为重点改造的大隋政治中枢紫微城也是焕然一新,紫微城分为皇城、中庭、宫城三大部分,皇城是大隋中枢官署所在,占地面积最大,大部分官署都集中于此。位于洛阳中轴线上是紫微城的第一殿乾阳殿,是外朝正衙主殿,由应天门进入紫微宫,便可见宫中最高大壮丽的皇宫建筑——乾阳殿,象征皇帝的威严,震慑天下。此殿是大隋举行朝会和各种仪式所在。

    中庭则以中轴线上的圣武殿(武帝时期称为大业殿)为中心,其东是鹿宫殿、庄敬殿、太仪殿、东上阁……;其西是西上阁、观文殿、同明殿、亿岁殿、仙居殿、集仙殿……

    宫城以徽猷殿为中心,由陶光园、飞香殿、流杯殿、袭芳殿、弘微殿等十八组建筑群落组成,有数千座亭台殿。徽猷殿正西方是占地近千亩的瑶池,凤仪殿、同心殿、登春殿、澄平殿、丽日殿、丽绮殿、凝华殿、碧春殿等后妃居住的十组建筑群落环池而建,在瑶池中间有九个石桥相连的岛屿,须乘船前往。

    紫微城以西,则是以九洲池为中心的御苑,南北与紫微城持平。再往西,则是周长二百里的会通苑,由于位于宫城以西,人们也称之为西苑。这里本是地势起伏的丘陵荒郊野地,修建洛阳城时,民夫在此烧制砖瓦,竟形成了方圆二十多里、深达两丈的凹地,宇文恺索性引涧水、谷水、洛水入内,成为一面巨大的人工湖;沿湖周围修建亭台楼阁,虽然远远不能和紫微城内的宫殿相提并论,但也玲珑雅致、画阁长廊,湖畔垂柳依依,别有一种意境。

    跟杨侗为首的大隋君臣高调入主紫微城不同,他的家眷显得比较‘低调’,每天晚上用无数马车,络绎不绝的运载箱笼,‘无声无息’的向宫城搬家。

    在第八天傍晚,十几辆马车在修罗卫的护卫下,经过紫微城北门神武门驶入了宫城。

    紫微城虽然才启用,但一直有人居住打理,宫内生活着十名老年宦官和一百名宫女,宦官是武帝时代留下来的人,年纪最小的都已经有五十余岁,宫女都是江凤仪重新挑选的可信之人,之前的宫女一律放良。

    为首的老宦官名叫杨朝,今年已有五十七岁,北周时便进了宫,一步步从小宦官升为宫内总管,从武帝时代起,便负责看管内帑宝物,他本姓杜,深得武帝信赖,赐以国姓,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不敢出丝毫偏差,正因为能力出众,所以王世充入主紫微城时,也继续将财物交给他管理,如今被任命为长秋次令,位居江凤仪之下,另外六名老宦官分别担任尚食、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六局主官,称之为少令,余下三人亦是各司其职。

    此时,宦官和宫女早已在神武门内列队等候了,马车到了门前,便缓缓停下,一名宫女扶着皇后卫凤舞走出马车,杨朝连忙迎上,深施礼:“卑职杨朝参见皇后!”

    卫凤舞玉手虚抬,矜持的浅笑道:“你就是杨总管吧,本宫听太皇太后说过你,以后要麻烦杨总管了。”

    “皇后言重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杨朝躬身说道。

    卫凤舞看着排列的宫女,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禀皇后,他们宫廷的宫女。”

    卫凤舞吓了一跳,“这么多人啊?”

    杨朝回头看了一眼,苦笑道:“武帝时期的宫女、内侍有五千余人。宫廷太大了,现在只有一百余人,根本不够用!”

    “……”卫凤舞没有再说什么,按照杨侗吩咐,王宫原来的下人,全都带进了紫微宫,她以为够了,但是一听杨朝这么说,加起来也不到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她知道自己需要迅速的紫微宫生活,然后适当增加一些人手,别的可以慢慢来,但安全防卫却不能拖,必须尽快增加女侍卫。

    一念至此,卫凤舞吩咐道:“都散了吧!本宫以后再一一认识,我们先到凤仪殿。”

    “请皇后稍候,卑职这就带路。”

    杨朝将宫女和内侍解散,这才请皇后上车,他骑着马带一串马车向凤仪殿而去。

    杨侗家眷之中,除了卫凤舞和裴清华,其他人都是初次进入紫微城,她们本以为邺城神武宫够大了,直到现在才知道紫微城的宫城大得惊人,在里面行走,居然还要乘车坐马!

    第一辆大马车内,卫凤舞向同车的几个‘妹妹’解释道:“凤仪殿在徽猷殿以西的瑶池边,从神武门直走,约有三里路,如果绕着曲径走,那就更远了。以前不是乘马车,而是坐车辇!”

    众女沉默不语,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个还很陌生的新家。

    透过车窗望着雪地里的无数亭台楼阁,还有高耸如云、气势非凡徽猷殿,眼睛都看得有些花了,就连在大兴宫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李秀宁,也不禁叹服紫微城的规模和气势。

    “皇后,诸位皇妃,风仪殿到了!”这时,杨朝在外面大声道。

    “好!”

    待马车停稳,众人下了马车,只见不远处便是瑶池,此时雪花纷纷,湖面上氤氲雾霭沉沉,宛如仙境。

    透过迷迷茫茫的薄雾,四周宫殿鳞次栉比,一座高达十多丈的巨型楼阁出现在大家眼前,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漫天飞雪中别具一番庄严神秘。

    这一下!

    包括卫凤舞和裴清华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

    在卫凤舞和裴清华的印象中,风仪殿是皇后的起居之地,只有虽然气势磅礴,却只有一层高,没想到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居然是如此庞大的殿宇。

    这时,杨袭芳忽然兴奋的大喊一声:“父皇!”

    话音未落,便像一头可爱的小鹿窜了出去,众人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大家的目光都往高处看,却把在大门前等候她们的杨侗忽略了。

    杨朝连忙上前行礼:“卑职参见圣上。”

    杨侗笑道:“这里有朕就行了,你先退下吧。”

    “喏!”杨朝退了下去。

    现在没有外人,众人都轻松了起来。

    “凤仪殿怎么变成这样了?”卫凤舞上前问道。

    “以前,除了皇后居住的风仪殿,瑶池周围的同心殿、登春殿、澄平殿等殿则是皇妃居所。这看似很近,实际上离得最远,两个宫殿群落,相距足有两里之遥,你们性情各异,有人喜静不喜动,如果照以前那样,走动会日渐稀少。”

    杨侗抱着女儿迎上了上来,边走边说道:“干脆就修了这个规模宏伟的凤仪殿,以后一家人都住在这里,孩子们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学习!朕下朝回来,一眼就能看到所有亲人,也方便了解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另外的好处是大家住到一起,可以节省很多人力物力,尤其是防御力量方面,至少能够省去几百人,可谓是一举多得!”

    卫凤舞心中欢喜,笑着说道:“我本想给全家人找个大一点的宫殿,全家人白天晚上都可以呆在一起,每人都有自己的房间,但又能够随时聚在一起,风景还要不错。想不到夫君早有安排,就这么决定吧!”

    杨侗对她笑了笑,随即对众人道:“大家都进来吧!”

    一家人随即走进凤仪殿。

    风仪殿内已经收拾完毕,一楼大堂极为宽阔,二十四根巨大的汉白玉柱子矗立在大堂两边,上面雕龙画凤,极尽雕刻工艺之精湛,高达数丈幔布从屋顶垂落下来,从王宫搬来的箱笼物品暂时都放在这里,为免混乱难以寻找,每个人的物件各放一处,现在每个区域都堆得如同小山一般。

    “夫君,凤仪殿有多高?”

    “高十一丈,分十三层。”杨侗的答复,让众女咋舌不已。

    “是洛阳最高楼么?”水天姬问道。

    “当然不是!”杨侗摇了摇头,道:“万殿之王的乾阳殿底座南北长一百二十丈、东西宽一百一十九丈,总高二十七丈,分为三层,底层为四方形状,墙壁施以四色,分别代表四季的春绿、夏火、秋黄、冬雪;中层共有十二面,效法一天中的十二个时辰,顶层为圆形,四周环绕九龙雕塑。中间有周长五丈左右的巨型木柱,上下通贯。堪称是我大隋建筑艺术之巅峰巨作。”

    对于这个建筑物,杨侗也是叹为观止。

    乾阳殿外观和传说中的万象神宫极为相似,它由姜行本、宇文儒童、宇文温、何稠、李春等顶级神匠设计,这样一个体量庞大的木构宫殿,杨侗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解决承重问题的。

    “第二、第三高楼,是紫微城内的圣武殿、徽猷殿,邺城朝天殿屈居第四。”

    “夫君!”水天姬搂住杨侗的胳膊撒娇道:“乾阳、圣武、徽猷三大殿,我指望不上!我想要风仪殿第十三,你给大姐说说嘛,好不好?”

    卫凤舞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顶层是给孩子们读书的地方,你好意思和孩子们抢啊?以下十二层,即你挑选。”

    杨侗轻拍水天姬的香肩,笑着说道:“依照我在邺城朝天殿的经验来说,越高的地方风越大,窗子一年四季都被吹得吱吱响,晚上你根本睡不安宁,到了冬天冷兮兮的!我觉得顶层观景、乘凉最好!”

    “第一层是用餐、会客之所;第二层为藏书阁;第三层最适合孩子们读书,因为太高的话,不仅风大吵杂,还会不时往外张望,根本定不下心来读书,三层光线充足,有时候先生授课也方便!”

    众人皆表赞同。

    杨侗看向卫凤舞,笑着说道:“你是宫城里的大姐头,你们的居所就由你来安排好了!”

    卫凤舞闻言,心中欢喜无限,现在时间尚早,她也没有急着安排,而是跟着杨侗逐层观察,最后发现风仪殿不仅高,还很大,每一层都有很多房间,大家一合计,索性全部住到了第七层。

    至于萧后她们四人,杨侗本打算将安排到瑶池旁边的宫殿,可萧后认为瑶池旁边是皇帝和后妃起居生活之处,长辈在这里,容易让敌对势力恶意造谣,她们四人合住于徽猷殿以东的弘微殿,这里靠近陶光园,景致极佳!对于她们的选择,杨侗虽不乐意,却也没有反对。

    ……

    夜渐渐深了,忙碌了好几天的众人都已睡去。李秀宁站在房间露台之上,她扶着白玉栏杆注视着波光粼粼的瑶池,凛冽冷风吹起她修长飘逸秀发,宛如天仙一般。

    这时,杨侗在她身后出现,从后面搂住了她的纤腰,“你不觉得冷吗?”

    李秀宁微微后仰,倚靠在丈夫肩头,心中满溢温馨的感动,良久,她转过身子,一双明亮的美眸注视着丈夫,柔声道:“刚刚搬家,你应该陪大姐的。”

    杨侗低头在她光洁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微笑道:“你们在我心中不可或缺,每个人都一样的重要,我对每个人都一样的关心。”

    李秀宁嫣然一笑,“夫君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明明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很多时候却像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居家小男人。等你有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难道你还能一视同仁不成?”

    杨侗失笑:“我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女人。”

    “是吗?”

    李秀宁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侗,一双秀眸之中充满了怀疑之色。

    这时,门外有宫女禀报:“圣上,阴将军传来消息,韦仆射和凌尚书在宫外求见。”

    杨侗为之一怔,都这么晚了,韦云起和凌敬还来求见,必然是有急速,连忙应道:“请他们到徽猷殿。”

    “徽猷殿?”宫女有些迟疑不决。

    《周礼》对于皇宫有‘三朝五门’之规定,但实际上,自战国以后的皇宫制度中,循此制者无几,直到大隋建国,才按照三朝五门制度兴建了大兴宫、紫微城。紫微城的五门分别是应天门、乾元门、烛龙门、圣武门、徽猷门,三朝则是外朝应天门、中朝乾阳殿、内朝圣武殿。

    外朝是是商议国事、处理狱讼、公布法令、举行大典的场所;中朝又称为治朝,即是日常朝会治事、处理诸臣奏章、接受万民上书的地方;而内朝也称燕朝,是皇帝接晤臣下、与群臣议事及举行册命、宴饮活动之处。

    至于徽猷门之后的地方,是属于皇帝和嫔妃居住的私人场所——宫城!宫城之中的徽猷殿是皇帝在读书之处,相当于寻常人家的书房,等闲之臣一辈子都别指望进入徽猷殿一次,得到皇帝在这里接见臣子,算是一种莫大殊荣和信任。

    正因知道这些规则,这名宫女才显得犹豫不决。

    “对了,天寒地冻的,让人备上姜汤!”杨侗明白宫女所虑,但还是确定了。

    “喏!”宫女迅速退去。

    杨侗搂着李秀宁的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露台大门,无奈的笑着说道:“你早点休息,我估计又要忙得很晚了。”

    李秀宁搂住杨侗的脖子,深情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展颜笑道:“国事为重,快点去吧!”

    杨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房间,快步向楼下走去。

    李秀宁站在门口,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之中,一回头,却见萧月仙抱着一床被子,红着脸看她,李秀宁好奇的问道:“小妹怎么来了?”

    萧月仙有些羞涩的说道:“宁儿姐,我那房间的窗子似乎不太好,被吹得啪啪响,我有点害怕。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外面很冷,快点进来!”李秀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夫君傍晚的时候才说高楼层的窗子会响,不想萧月仙晚上就遇到了。

    “谢谢!”萧月仙礼貌道。

    “姐妹之间别客气。”李秀宁接过她的被子,打量了她一眼,取笑道:“小妹这次和那家伙南下,不仅有了身孕,比以前更加漂亮鲜嫩,看来那家伙将他滋润得不错呢。”

    萧月仙羞得满脸通红,嗔道:“宁儿姐净胡说!”

    李秀宁把被子放到床上,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不怀好意的说道:“我开始也跟你一样害羞,后来和不知廉耻的三姐混久了,脸皮厚比城墙,我敢保证,你以后也会这样。”

    萧月仙在李秀宁对面坐下,转移话题道:“宁儿姐,我想给在江陵的奶娘写信,夫君不会生气吧!”

    “不会的!只要你别谈政事,就算你一天写一百封信也无妨。”李秀宁说道。

    萧月仙点了点头,看了看李秀宁,叹息道:“我以为自己的婚姻是一场悲剧,但嫁给夫君,才发现跟我想的不一样,看来我以前想得太幼稚。”

    “并不是你幼稚!”李秀宁笑着说道:“其实我们两人嫁给夫君的原因一样。只是我们运气好,遇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丈夫,他从来不在意我们的娘家如何,而是真心诚意的把我们当亲人,使我们摆脱联姻的不幸。妹子,我们幸福的姻缘来之不易,都要倍加珍惜。”

    “我明白的!”

    “夫君重情重义,是我们之幸,不过他毕竟是皇帝,以后的女人肯定不会少,这一点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见到萧月仙默默点头,李秀宁想了一想,忍不住又说道:“说起来,我们姐妹之中,你的出身最为尊贵。”

    兰陵萧氏是从汉宣帝时期的萧望之开始的,西晋末年南迁兰陵郡,史称“南兰陵”,故以兰陵萧氏称之,为南方“四大侨望”,贵不可言。论起家族传承之久,卫凤舞、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的家族拍马难及,至于卢清华的裴氏虽也传承千年,但因为个人的经历,连本姓都不敢用。

    萧月仙却是吓坏了,连连摇头道:“宁儿姐千万别这么说!”

    “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多想。你品行高洁,温柔善良,我们都喜欢你,我只是怕你被人利用。”李秀宁笑着说道:“我的性子和你不同,喜欢直来直往,若是说得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请宁儿姐吩咐。”

    “令尊现在已经归附了朝廷,以后的朝廷之中,恐怕会有很多南方士人,说不定会搞出一个南方派出来!这些人为了获得更多权利……说不定将你们母子推到大姐的对立面。”李秀宁说到这里,看着萧月仙变色的俏脸,道,“大姐是夫君的结发妻,峥儿又被立为太子,地位牢固。而夫君十分痛恨背叛大隋的家天下的世家,和党派之争,你可千万不要上这些人的当。”

    “我不会!”

    “不会就好,你也别怪我多事。”

    “宁儿姐当我是自家人,是为我好才会这么说,我很感激。”萧月仙牵着李秀宁的手,眼中绽放着浓浓的感激之色。

    李秀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我们要想不被官场牵连,只有不涉政这条路走,天下怎样是男人们的事情,我们只要管好自己就好了!”

    “宁儿姐的嘱咐,铭记于心。”萧月仙轻轻点头,踌躇了一会,反问道:“宁儿姐,家父已经归降大隋,我以后只要小心就没事了。你的麻烦才大呢?以后怎么办?要不,你干脆写信给李公,让他和大隋休战好了,这样子,大家和睦相处,不是很好吗?”

    “不可能的!”

    李秀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早就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个问题,悠悠叹了口气:“小妹,我的父亲和萧公不一样,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别说是我了,就是我父亲。现在也是欲罢不能。”

    “为何?”萧月仙是在温室长大的女子,哪知道政治的险恶。

    “很简单。”李秀宁无奈地解释道:“关陇权贵是李唐起事的幕后黑手,而家父是关陇权贵这个利益团体的代表,关陇权贵这个利益团体需要家父率领他们建功立业,以获取更多利益,如果家父违背了关陇权贵集团的利益,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会被他们无情残害。而且,为了百姓不再受战火涂毒,天下也必须统一,因此,夫君和家父都没得选。”

    萧月仙沉默半晌,说道:“这是国无二主、天无二日是吗?”

    “是的!”李秀宁忽然仰起头,一脸哀伤的苦笑道:“夫君赢了,或许会饶恕李家人;如果家父赢了,夫君为首的杨氏宗室一定活不了。”

    “这又是为何?”

    “我嫁到杨家之后,耳闻目睹之下,总算明白荣耀数世、深得武帝信任的独孤氏和韦氏为何在几十年前就密谋反隋了,原因是科举制触犯了所以世家的利益。”李秀宁长叹道:“而夫君做的事情,比文武二帝还要激进,所以,要是家父赢了,即便他想放过夫君,诸多世家也不同意。而家父,绝对不会为了夫君一族而走向世家对面。”

    还有一句话,李秀宁没有说。

    那就是杨侗在民间口碑极好,说是众望所归亦不为过,仅此原因,她的父亲就不会留有后患。

    “那,宁儿姐怎么办?”

    萧月仙忽然觉得李秀宁挺可怜的,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夫家,本该是一家人,可如今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和她比起来,自己幸福得太多了。

    李秀宁闻言,一双秀眸都红了,轻轻地摇了摇头,颤声道:“我能如何?顺其自然呗!”

    “宁儿姐,对不起。”李秀宁好心指点,可她却提起了对方的伤心事,萧月仙心里十分愧疚,“我,我太笨了,不会说话……”

    “没事的。我们不说这种沉重的话题!”李秀宁强笑道:“你怀有身孕,不要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操心。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萧月仙为人乖巧,最怕惹人生厌,本待说些安慰话,却也觉得这种左右为难的事情,越说只会使李秀宁越伤心,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吧!”

第577章:三年又一年,我都要当民部侍郎了

    深夜!片片鹅毛雪花从空中飘舞而下。

    紫微宫内的曲径回廊,偶尔尽忠职守的修罗卫经过,除了士兵的踏雪声,也只有北风呼啸之声,一切都很安静。

    这时,杨侗在朦胧灯笼的引领下,从凤仪殿快步走到徽猷殿。

    进入殿门,便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递给了阴明月,踱步入内,笑着说道:“好一场大雪,朕觉着洛阳居然比邺城那边还要冷几分。”

    “洛水穿城而过,西边又有涧水、谷水,北边又有黄河,这夜风一吹,当然比邺城冷了,过些日子就会习惯了…邺城有太行山脉挡住大风!”起身相迎的韦云起向北邙山指了指,笑着说道:“北邙山在城北,可山势太低,挡不住大风。”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凌敬点头附和。

    大雪可以冻死藏在土壤里的虫卵,还可以让土层储存相当规模积水,对春耕播种以及庄稼生长发育都有利。

    “这几天,各地郡守上表,纷纷说降了大雪,这对于我们大隋来说确实是瑞雪兆丰年,域外却是未必啊。”杨侗笑着坐到了主位之上,接着又说话:“外族不擅农耕之技,以牲口为主食,极少的青稞、小麦只是辅助性的食物,每当一场暴雪到来,就会有部分老幼在冬天里死去,更有很多牛羊冻死、饿死,导致来年食物大量减少,随即发生动乱,若是他们自己乱了也就罢了,就怕有人昏了头,铤而走险,到我大隋边境放肆。”

    韦云起赞同的点了点头,“圣上所言极是,文武二帝时期,几乎年年都有异族犯边。现在还好,周边异族都被打怕了,加上有新长城拱卫边境,理应没事。”

    “我看今年要特别注意一下,尤其是北方,最近黑冰台不断收到消息,说是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夷男往来密切,还在极力拉拢铁勒契苾部可汗契苾何力,一直在找阿史那思摩的麻烦,企图重新一统东/突厥。”说到这里,凌敬向杨侗拱手道:“这也是微臣今晚要说的一件事。”

    杨侗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冷哼道:“阿史那思摩再不是东西,也是朕亲自册封的东/突厥大可汗,阿史那咄苾去打他,不是打朕的脸么!想统一东/突厥?问过我大隋没有,我看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欠收拾。”

    现在的大隋可不是前几年的大隋了,突厥也不是拥有百万控弦之士的始毕时期,他们现在四分五裂,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四大势力中的阿史那思摩、阿史那咄苾、夷男、契苾何力现在全都听命大隋,只要杨侗说要打某个势力,另外三个势力不管是慑于大隋雄风也好,为了自身利益也罢,一定都会联手对付第四个势力。

    “圣上可不要小瞧颉利!”凌敬正色说道:“颉利这是一个极有野心,也很有才能的可汗。论才干,阿史那思摩、夷男、契苾何力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此人狼子野心,野心勃勃,一直有夺利于中原的企图,他这么急于想重新登上大可汗之位,估计一是为了权利,二是想在我大隋内乱之际,能够像他的哥哥始毕那样,分到一杯羹。一旦他重新统一东/突厥,下一步必然是南下,不可不防。”

    “既然说到这里,寻我们就重新讨论一下东/突厥的问题。”杨侗当然知道颉利的厉害,历史上,他将突厥带入了全盛,在他的带领下,突厥开始入侵中原,如果阿史那思摩和夷男、契苾何力被他灭了,那么突厥内部就没有了牵制,最多两三年时间,大隋之北又会出现一个强大的东/突厥。

    “圣上,现在当以统一大隋为重,外族次之!”凌敬拱手道:“先将突厥四国之势稳定下来,等到我我大隋统一之后,再把刀刃对外,让外族归心的方法无外乎有三种:一是稳住阿史那思摩大可汗之位,然后以胡制胡;二是将突厥彻底歼灭,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我族衰弱,或是外族有英主出世,还是会死灰复燃;三是同化,无非就是将他们迁入中原腹地,分而安置,他们生活在万万千千汉人之中,为了融入大众,将不得不放弃个人信仰,主动接受我们的文化、习惯我们的风俗,从而一步步的将他们转化成隋人,这样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然而时间会很长。”

    “由于我们内部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致使第三种方法不能大规模执行,如果我们现在采取过激手段,只会逼得四部合一,凭空多出一个大敌,对于我们大隋来说,不是好事。所以只能用奴隶贸易吞食其元气,只能以隋籍吸引他们的主动归附,成效虽然缓慢,但胜在稳健。”

    “对于突厥,臣以为继续执行稳健之道,一旦颉利有所异动,圣上便以圣人可汗之尊,号令其他部落对颉利展开凶狠围杀,以保突厥四国并存之势,如果其他三部联合攻击颉利,亦是号令各部保颉利,如此便能以杀戮消耗突厥之潜力,一旦遇到不听话的部落,直接派遣精骑入草原,灭其军,毁其部,铸就赫赫凶威,而对忠诚大隋的,则可以施以重赏,如此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从心底敬畏。只要他们一直这么乱下去,对我大隋的统一之战,以及边塞的稳定都会起到巨大作用。”

    杨侗和韦云起然觉得凌敬之话,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但针对的毕竟是外族,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令各边郡务必做好预防措施;令薛万淑、周绍范率领第四军三万将士进驻飞马郡,四平城总部由麦仲才率军坐镇,一旦外族寇边,必须给以强硬回击,决不能有丝毫犹豫和退缩,即使杀进草原,也在所不惜!同时,以圣人可汗名义,向突厥四部发去命令,让他们以救灾、安民为重,胆敢对其他部落动兵者,其他各部共征伐。”下达命令,杨侗忍俊不禁的对凌敬吩咐,“和007的联络不能松懈,颉利的一举一动,朕都要知道。”

    “喏!”凌敬肃然应命。

    “听凌尚书方才的意思,突厥似乎只是顺带的,那主食又是什么?”杨侗笑问。

    凌敬沉声道:“据黑冰台来报,李渊派窦轨为使,已经前往江都。”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凌敬好笑道:“窦轨是我们重点监视的人物之一,尽管他极为谨慎,也逃不了黑冰台的耳目,他以商旅身份离开襄阳,到了竞陵长寿乘船进入沔阳,所乘坐的商船恰是我们商部的。”

    杨侗也感到啼笑皆非,想了片刻,说道:“李渊一直想联合李密、林士弘牵制我军,形成齐头并进之势,不管遣使去见谁都不奇怪。朕奇怪的是李渊为何会派号称‘六贵’的窦轨为使,这有点不寻常啊。”

    凌敬说道:“这一点微臣倒是想到了,这应该和襄阳最近爆出的迁都巴蜀有关,李渊退回襄阳之后,便有迁都之意,但又怕激起臣子的反对,所以用西巡巴蜀来试探,谁料关陇权贵二派联手起来,他们集体上奏,表示要与襄阳共存亡,同时将迁都之事传了出去,利用民意、军心来威胁李渊,迫使李渊下达了死守襄阳命令,如果这时候他离开襄阳,那么军心便会崩溃。此事闹得极大,甚至连巴蜀都被波及到了,李渊生怕关陇二派拧成一股绳,威胁到他的帝位,便让窦轨出任益州道行台尚书令,以权利分化关陇二派,可是窦轨为了表示与独孤派合作的决心,称病抗命。李渊肯定不会信任坏他大计的窦轨,派他为使,实则是一种发配。”

    杨侗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凌尚书说得不错,应该是这个原因,不过李渊疏远窦轨也不完全是和迁都有关,朕倒是觉得和军队有关。”

    凌敬和韦云起相顾一眼,不解的问道:“圣上,如何与军队有关了?”

    “怎么会没关系呢?”

    杨侗冷笑一声道:“李渊屡屡战败,失去的不仅是土地,还有军队和钱粮,每当李渊无路可走就会讹诈关陇权贵,后者没有退路,只能忍气吞声的任由李渊讹诈!当我们这边放出对世家解禁的风声,并对世家子弟放行之后,关陇权贵自以为有了新的出路,对李渊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既不愿意出一粒米、一文钱,也不愿支持李渊而得罪我大隋。李渊现在想扩军,现实情况是不但没有养军的钱粮,甚至连青壮都募集不到。事关伪唐的生死存亡,输得差不多了的李渊现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圣上的意思说是,李渊准备向关陇权贵下手了?”凌敬眼睛一亮。

    杨侗点了点头,道:“伪唐的根基是关陇权贵,正是因为关陇权贵的全力支持,他开始才走得那么顺畅。如今伪唐根基不稳,关陇二派在迁都一事上的联合施压,使两者出现了严重的裂痕;其二、身为关陇权贵一员,李渊十分明白世家见利忘义的德性,关陇二派联合,让他极度不安全;其三、在此之前,关陇权贵一直任由他宰割,要多少给多少,可现在,大家忽然都不配合了,李渊更加疑神疑鬼、更加担心关陇权贵造他的反。”

    “他要钱粮没有、要军队也没有,但又不想败亡,怎么办?自然向反对他、他害怕的关陇权贵开刀。朕查阅文帝时期的卷宗时,发现独孤氏早在开皇十年,就在成都平原买下良田两万顷,耕种这些良田的都是不在官籍的奴仆,独孤氏不把这些人口和良田交出来,李渊是绝不会罢休,收拾了独孤氏为首的独孤派,下面就是窦派了,所有关陇权贵都逃不掉,这是李渊早就想做的事情,现在的处境,让他再也拖不下去了。”

    韦云起叹息一声,冷笑道:“他现在动了关陇权贵的利益,无疑是自毁根基。”

    “李渊最大的依仗是关陇权贵,但是当这些人不再配合,并可能成为致命毒匕的时候,他只能先下手为强。只有灭掉这些人,钱粮有、土地有、青壮有、内忧消失干净,岂不是一举多得?换成是朕,也会这么干。”

    “那圣上就眼睁睁地看着李渊轻而易举的获取钱粮、土地、兵士,而无动于衷吗?”

    杨侗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对凌敬说道:“李渊现在权衡得失、引而不发,朕这个当女婿的,应该老丈人一臂之力,让他提前下决心。”

    凌敬笑着说道:“001前不久还发来密报,说他卧底三年又一年,都快五年了,再不行动,他都当伪唐民部侍郎了。”

    杨侗哈哈大笑道:“侍郎哪够,‘帮’李渊这一把,说不定还能捞个尚书当当。”

第578章:二代班子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方大地多被皑皑白雪覆盖,自杨侗回京以来,一连十多天没过太阳,凛冽狂暴北风长驱直入,攻城拔寨,将大隋万里河山里装点成冰雪世界。这几天,洛阳又下了一场大雪,洛水两岸垂柳化身为玉树琼枝。

    漫天风雪之中,无论是大隋还是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都都有默契的停止了征战,除了边境地区偶尔出现一些摩擦,多数时候都处于和平状态,天下似乎进入了和平盛世之年。当然,谁都知道这份‘和平’只是表象,无论是李渊还是李密等人都在整顿内政、休养生息,为来年的战争做好充足准备,而这些诸侯,明知大隋各军主将纷纷入京参与大朝会,可也不敢主动来撩拨杨侗。

    而杨侗为首的大隋君臣,哪怕是到了年底,也十分忙碌。

    只因——

    今年的大朝会规模极大,除了朝廷外派各郡的刑部、御部官员需要回朝述职之外,还有众多番邦国王亲自到贺,向大隋皇帝进献贡品,各郡主官也要来洛阳参加大朝会,所以人数众多。这些天,杨侗是一波波的接见、一个个问题的解决,根本无暇去关注二李之事。

    但是!

    在这名将荟萃的日子里,杨侗还是抽出一天时间,带着老婆儿子到军营之中,和麾下诸位将军一家,在雪地里开了一个家庭聚会。这既是放松一下自己,也是联络君臣感情,同时还是培养下一代的尚武之风。

    农历十二月二十二。

    大雪!

    北邙山大营

    杨侗一身玄甲,如标枪一般立在点将台上。

    这时!

    卫凤舞、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卢清华、萧月仙、杨沁芳、阴明月和一干修罗卫,带着还不到四岁的杨峥、不到三岁的杨嵘,以及一群跟他们兄弟年岁相仿的小屁孩来到了杨侗身后。

    一堆小屁孩初入军营,一双双充满童真的目光兴奋、紧张的看着台下着校场。

    积雪盈尺的校场之上,激烈的金属碰撞之声回荡在了宽阔在空旷的旷野里。

    罗士信手中提着寒铁神枪,跟裴行俨战得难分轩轾,两股磅礴气势以两人为中心,卷着积雪向四周扩散开来。

    罗士信的枪法霸道迅猛,一往无前却又行云流水一般的气势,此番尽力而争,犹如如同猛虎下山。

    裴行俨眼神冷静,长枪连连刺出,如蛟龙,翻江倒海。他的力量和罗士信不分上上,招式却没有前者的霸道之势,可他的枪法也有过人过人,那就是快!一杆长枪可以在霎时间刺出数十枪,俨如梨花纷飞,又似暴雨倾盆,论及战斗速度,便是秦琼也无法和他比肩。

    “铿锵!铿锵!”

    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战了百余合,打得十分激烈,那惊人威势,让一众小屁孩子眼花缭乱,眼中只有一朵朵碗口大小的寒光。

    四周观战的骁果军、玄甲军将士不断鼓噪着为二将喝彩。之前,罗士信和裴行俨分别统率过骁果军、玄甲军,大家对他二人的厮杀习以为常,只不过两人先后离开杨侗身边,担任起了主将、主帅之职,因此,这种龙争虎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阴明月见一个个孩子都被自家母亲送到台上来,便来到杨侗身后,行礼道:“启禀圣上,两位殿下和诸位将军家的公子全都到了。”

    “好啊!”

    杨侗笑着转身向后,自己的两个儿子在一堆熊孩子里面,双眼睁得老大,好奇又畏惧的看着斗得正酣的罗士信和裴行俨。

    “让这些小家伙在军营随便活动,务必派人专门照顾,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杨侗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两个儿子热切的目光。

    “喏!”阴明月应了一声。

    “圣上!”这时候,长孙无垢犹豫了一下,踏步上前,盈盈一礼道:“校场之中杀伐气极重,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乃是千金之躯……”

    “杀伐气再重也只是一个训练的地方罢了,哪及得上战场的万分之一?”杨侗撇了撇嘴,又看向两个冻得小脸红通通的儿子,沉声说道:“千金之子?那还是我杨侗的儿子吗?”

    “这……”长孙无垢苦笑。

    “别说了!”杨侗一挥手,道:“朕的江山迟早要让孙子接掌,若连军营之气都受不了,又如何统御千军万马,纵横天下?”

    “末将参见圣上、皇后、诸位皇妃。”

    “秦贾氏参见圣上、皇后、诸位皇妃。”

    远处,秦琼和夫人贾氏带着他们的孩子走了过来,秦琼有三个儿子,老大叫秦氏、字怀玉,今年十二岁,自小得到父亲教诲,是个文武双全的小将;老二秦理、字怀道,今年六岁;老三秦用、字善道,只有一岁,由他父亲抱着,小脸上满是泪水,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子,不用猜,也知道被秦琼收拾了一通。

    “今天是私人聚会,将朝堂那一套虚礼带来就没意思了。”

    杨侗和卫凤舞像是好客的主人,笑着迎了过去。

    “喏!”秦琼夫妇也知道帝后的性格,便笑着应了起来。

    寒暄过后,卫凤舞带着贾氏走向了各将家眷所在的大帐。

    见杨侗望着小儿子,秦琼颇为尴尬的说道:“圣上,这是我的小儿子,秦用,胆子小!怕生”

    “孩子怕生很正常,你这样暴力就不对了!要是收拾不了力道,把孩子打傻了,你就等着哭吧。”杨侗好笑着看了秦用脸上的掌印,却发现这孩子并没有秦琼说的怕生,他和自己的两个哥哥一样,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于是笑着说道:“你这三个孩子都很不错,个个充满灵气,一定要好好培养起来。”

    “喏!”秦琼向儿子们说道:“快叫圣上。”

    “圣上!”三个孩子纷纷称呼

    杨侗点了点头,看着秦用,和声道:“小秦用,告诉你杨叔叔,会走路了吗?”

    “会了。”秦用怯生生的答复。

    “峥儿!”杨侗将秦用从秦琼怀里接过来,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父皇!”杨峥几步溜了过来。

    “这是你们秦伯伯家的弟弟,秦用,他比你们所有人都小,不准欺负他,知道吗?”

    “知道了。”杨峥看了看有些忐忑的秦用,朝他伸出手道:“小弟弟,我们一起玩。”

    “哦!”

    秦用眼巴巴的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给予鼓励的点头,便牵着杨峥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被拉进了人群。

    “怀玉、怀道!你们也过去。”杨侗看向颇有几分美男子气质的秦怀玉,笑道:“你是大哥大,负责看好弟弟们。”

    “喏!”

    秦怀玉应了一声,带着弟弟也走了。

    秦琼的三个儿子;

    尉迟恭之子尉迟宝琳、尉迟宝琪、尉迟宝环

    程咬金之子程处默、程处亮、程处弼

    杨恭仁幼子杨业

    杨善会幼子杨过

    杨师道幼子杨逍

    杜如晦次子杜甫

    罗士信之子罗成、罗通

    裴行俨之子裴元庆

    薛万述之子薛丁山

    薛万淑之子薛刚

    薛万均之子薛蛟

    薛万彻之子薛奎

    苏定方之子苏宝同

    周绍祖之子周邦彦

    沈光之子沈醉

    谢映登之子谢逊

    牛进达之子牛皋

    来整之子来皋……

    这些孩子的名字大多是杨侗取的,他们的父亲见到杨侗为连续为罗士信的两个儿子起名,羡慕得不得了,有了儿子就跑来让杨侗赐名,杨侗索性就把一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拿来用,固然有应付行事的嫌疑,却也包含了他美好祝愿,如果这些孩子被那些史上名将、传说名将、大侠附体,那将是大隋之幸。

    这些官宦子弟,也算是杨侗给杨峥准备的朋友、陪读。

    作为杨侗长子、大隋太子,这个天下的未来接班人,关于他的教育问题,杨侗跟杨恭仁、刘炫、李靖、魏征等开明人士都请教过。

    大家认为杨峥现在幼年,正处于最贪玩好动的阶段,不要过早的给他安排太多学术问题,否则的话,适得其反。

    不过他的成长环境却相当重要,所以杨侗决定在军营中划出一块区域,让能工巧匠制作了一些后世幼儿园孩子的玩具,让他们自己去玩,只要派专人负责照顾就行,之所以决定放在这里,目的就是练胆。

    小孩子逆反之心极重,对于你强迫他学的东西,往往会产生抵触情绪。学得快,他忘得更快。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在这个年龄段顺其自然的发展,而他们常年在军中玩耍,难免会沾染军中尚武之风,而这,也是杨侗所乐意看到的。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

    罗士信慢慢的把裴行俨压制住了,虽然裴行俨的武艺精更进一步,但比罗士信还是差了一点,此时两人已经战了几百合,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

    “爹爹,爹爹!”这时候,杨峥身边的裴元庆突然大声喊,他见到自家老子和别人打斗,不自觉的停下来为父亲欢呼加油。

    “嗯?”

    校场中,本打算认输的裴行俨听到儿子叫声,过招之际,飞快的扭头看去,只见儿子在一旁鼓掌欢呼。心说:这还得了?再怎么着也不能在儿子面前丢人,刹那之间,如打了鸡血一般,手中长枪再次挥舞,杀法变得异常凶悍,劣势竟然被他渐渐的扳了回来。

    “裴行俨,你发什么疯?竟然和老子玩命!”罗士信被他一下子打得猝不及防,郁闷的一枪荡开裴行俨的长枪,退出了战圈,一脸恼怒的看着裴行俨

    “我不管,反正我赢了!”

    裴行俨哈哈一笑,一点都不给罗士信辩驳、反击的机会,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扔,大步来到裴元庆面前,双手将儿子高高的举了起来,“儿子,老子把你们罗叔打败了。”

    “父亲好厉害!”裴元庆崇拜道。

    “那是当然。”迎着儿子们没有掩饰的仰慕之情,裴行俨得意洋洋的看向了罗士信。

    罗士信见到罗成、罗通失落的样子,闷哼一声,来到点将台前,请求杨侗主持公道:“圣上,这小白脸耍诈,说好的点到即止,到后来招招狠辣,我不服!重新比过。”

    裴行俨哪里肯干,大声道:“笑话!你我打得堂堂正正!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输了就是输。”

    罗士信脸色一阵青红皂白,咆哮道:“裴行俨,你为了在你儿子面前炫耀,居然吭我!有本事再跟我打一场,要是你能撑过一百回合,我算你赢!”

    “哇~”

    “哇~”

    “呜呜……”

    裴行俨正要反唇相讥,一堆熊孩子却是被罗士信暴跳如雷的模样吓哭了!

    阵阵撕心裂肺的嘹亮哭声响彻云霄。

    “……”

    两个人斗嘴的家伙一下子都停了下来,一脸尴尬的看着杨侗以及他身后那群哇哇大哭的熊娃娃。

    一群女人听到儿子哭了,忙不迭的从帐中跑了出来,抱起了儿子一顿安慰。

    杨侗径直走向了一干将军,说道:“常言道:‘自古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而我们这些当父亲的,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没有几天,所以孩子大多由母亲一手带大,如果遇到的是严母还好,若是你们的妻子是个宠儿如命,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慈母,你们认为自己的继承人会是什么样子?”

    还能怎样?

    为非作歹、五毒俱全的二世祖呗。

    众将不由自由的看向一脸心疼的安抚着娃娃的女人们,个个露出苦涩之色。

    杨侗心下明了!

    估计都是女人在当家做主,这些个大老爷们在家里没多大地位。

    “今天的地位和荣耀,是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拼出来的,而作为一个父亲,我们的心思是一样的,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败家子,更担心三代过后,家族破败。所以,孩子的教育是一个不得不提的大问题。”

    众将不约而同的点头。

    “一个小孩童,如果长期生活在没有同伴的环境中,会变得不近人情、孤僻、自大、自私、没有包容心。这也是朕跟刘炫大师、魏尚书、孔尚书等人研究出来的结果,而这个年龄的孩子,要学的只有两件情:一是规矩,就是基本的品德,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其二就是交流,因为人是离不开大众的,只有生活在同一个群体里,才能下意识的取长补短,效果比强制要好上万万倍。”

    “以后,我的儿子就在这座军营里面玩耍,学一学军人的自律、自尊、自重、自爱、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等他们到了六岁,再送他们入学,一到假期,又会回到军营中来。你们若是舍得自己的孩子吃苦,都可以送到这里学习、成长。朕会请一些名师过来教导这些孩童。”杨侗虽然希望大家的孩子过来,但不能强迫、不能勉强。

    “圣上,我家那两个混小子也能来吗?”罗士信面色一喜,看向杨侗的目光充满了热切,他的长子罗成和杨峥差不多大,幼子罗通只比杨嵘小几个月,但也能走路了,孩子间的交流不存问题。

    “所以说,你们都没人家叔宝机灵!”杨侗笑着拍了拍罗士信的的肩膀。

    都是杨侗最信重的大将军,秦琼跟杨侗相处的时间远不如罗士信多,但人秦琼宁可狠心把小儿子扇了,也要强制性的带来。所以在人情世故方面,罗士信、裴行俨他们差远了。

    “多谢圣上!”

    不少将军一脸兴奋的向杨侗拱手道。

    这是什么?这是正宗的陪太子读书,日后等杨峥成年了,这些人都是杨峥的心腹了。

    “年龄差不多大的都可以送来,像宝琳、处默、怀玉这么大的,就别勉强了!跟一些小屁孩一起,太难为人了。”

    “圣上,我家处默还小,可以陪殿下们玩。”程咬金大声说道。

    “玩什么?玩泥巴?”

    杨侗扯了扯嘴角,程咬金这货可不是流民草寇出身,老程家绝对是一个显赫之家。曾祖父程兴是北齐兖州司马、祖父程哲是北齐晋州司马,父亲程娄大隋济州大都督,死后追赠使持节瀛州诸军事、瀛州刺史。所以程咬金是名副其实的军四代,自幼就受到良好教育,一手字写的极为漂亮,不过这货相当早熟,十四岁就祸害了他的夫人孙氏,并且生下了长子程处默、次子程处亮。也就是说,程处默的年纪只比同年同月生的杨侗罗士信小两三岁。可是程咬金这货,居然把这么一个大家伙无限缩小到三四岁。

    这是,人干的事嘛?

    程咬金大大咧咧的说道:“是啊!老程家有玩泥巴的社会秘方。”

    “你所谓的祖传秘方,无非就是用口水和尿水和泥,当朕不知道吗?”杨侗鄙夷道。

    程咬金演技上线:“圣上,你咋全知道了?”

    众人哈哈大笑。

    有老程在的地方,从来不缺笑声。

    杨侗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程咬金这个人吧。

    用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来形容他,是最贴切不过的了。

    大道理、小道理他全知道、都清楚,但就是一副啥也不懂的样子,没事就钻入青楼、酒肆,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你们的儿子都在一边看着!可以找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比一比,让孩子们以他们的父亲为荣、为榜样。”

    “喏!”一群将军兴奋劲更足了,一个个卯足力气开始寻找级别相当的对手。

    罗士信首先叫阵:“裴行俨,咱们再来!”

    “和败军之将比,一点都没意思,懒得动!”裴行俨赢了一局,现在当然不会和急于找场子的罗士信打,那是找揍挨,绝对不干。要打也得等他儿子不在的时候干架,不过他虽不敢打,但是嘴皮子硬得跟鸭嘴一样,一张嘴,就差点把罗士信毒死。

第579章:凯旋之师

    第二天正午时分,凌冽的寒气席卷了天地,大雪纷飞,整个洛阳变成了森白一片,气温比昨天还要冷了许多,整个洛阳却一片沸腾。

    “听说今天有大军凯旋归来了。”

    “不错,圣上亲自带领一群大将军出城迎接了。”

    “那我也要去瞧一瞧,此乃我大隋大喜事,圣上之威、将士之勇,才铸就我大隋的辉煌、天下之安宁!”

    “同去,同去”

    “……”

    许多洛阳百姓、异国使臣相互结伴的向着定鼎门的位置而去,到了宽达一百五十米的天街之后,才发现这里早以人潮汹涌,从定鼎门到天津桥的天街两旁,都已站满了气势昂扬的大隋将士,他们如标枪一般,稳稳的扎在雪地上,将宽敞的御道完全空了出来,行人只能在御道两边行走。

    定鼎门为洛阳城正南门,定鼎三门道过梁式建筑结构,系以主城门楼为主体,两侧以一字型阙楼,其间是以城垣相连接的建筑群。整个门楼由墩台、门道、阙楼、飞廊、马道、过水涵道、郭城南垣、门外道路和水渠等组成。由大业元年建城以来,定鼎门基本格局没有发生重大变化,只是在唐、郑之战中,城门受到了一定的损伤,经过保持原样的抢修,已复旧貌,较之当初,多了一些刀痕箭孔,多了一些岁月沧桑,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如今的洛阳百姓对大隋是尊崇到了极点,除了京兆府不断宣传之外,也因为杨侗的到来,使饱经战乱的洛阳安定了无数倍,尤其是大隋朝廷和将士对百姓爱护,以及对世家、豪强的严厉打压,更是让他们愿意生活在大隋的统治之下,所以就算没人组织,他们也会自发前来为凯旋之师欢呼。

    定鼎门的城头之上,一袭官服,气势威武的城防总指挥邓暠带着一群人出现,他望着脚下拥挤的一幕幕,皱眉道:“传令下去,一定要保证秩序,绝不能出现混乱、踩踏事故,更不能伤害百姓。”

    “诺!”一员校尉立刻应道。

    邓暠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远方:“薛帅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城外三时,风雪中的杨侗的一颗心却感受春天一般的温暖。

    只因今日!

    深入吐谷浑扫荡数千里的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立功归来,他们紧赶慢赶,终是没有错过立朝以来最大的大朝会。兴奋之下,带着一干大小将军在洛阳城定鼎门外亲自迎接。

    雪花纷纷扬扬,如同柳絮一般的漫天飞舞,杨侗位居队伍之前,身边几十个身穿铠甲的将军按着刀剑,紧紧跟随在左右,他们同一色铠甲、同一色大氅,当起了皇帝的亲卫,论起庄重威严、磅礴气势,比玄甲军强烈千倍,一伙人凑成两列,别有异样风采。

    再外围,则是气势如刃的玄甲军、骁果军。

    出动这么多军队,一是彰显军功,表示对大隋将士的重视,也是为了鼓励更多人从军,让大隋的军队永葆青春和战斗力;二来,前来道贺的异国国君和使臣众多,他出动这么多大隋威武雄师,也是为了打消这些人不该有的异志,让他们对大隋怀有惧意,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军的目的。

    随着时间地推移,在视线尽头,天地交接之处,一面战旗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众人的视线也渐渐定了下来。

    一支军队,缓缓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越来越多的人被这支队伍所吸引。

    雪光之下,那面残破‘隋’字大旗已经看不清字迹,大概有万名战士随之接近,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他们带来的大批战马和耕牛。

    很快,落入大家眼中的是一张张疲惫不堪的面容,每个人的衣甲都残破不堪,凝固了黑色的血渍黏他们的衣甲之上,几乎看不清出本来的面貌,一股苍凉而肃杀的气氛,在洛阳城外不知不觉中出现。

    一马当先的薛万彻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丰神俊朗,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十分削瘦,多了几分沧桑。短短的胡茬虽然掩盖以往的英资,却更添了几分以前所没有阳刚气势,那一双锐利的目光此时也变得相当温和,给人一种利剑藏鞘的感觉。

    尉迟恭、牛进达也非往日风采,只是浑身上下那一股猛虎般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在两人身后,则是一名名联军将士,哪怕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倦意十足,但此刻,每个人都挺直腰杆,接受迎接他们的大隋精锐‘检阅’。

    无数的耕牛、战马汇聚一片,被人驱赶着向城门这边而来,却并未跟着入城,而是有人率先有人圈了一块空地,将这些战利品全部圈住。

    策马狂奔的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看到正前方,一身戎装,静立于风雪中的杨侗时,瞳孔为之一缩,脸上露出感动之色,他们放缓马速,不等宝马停稳,便纷纷下马,快步近前,大声道:“末将参见圣上,劳圣上久候,实在罪该万死。”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杨侗一一将他们扶起,顺手在他们胸口重重来了一拳,看着四将憔悴了许多的面容,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酸楚情绪,十分激动的大声道:“你们在艰苦的环境下,深入敌境数千里,天时地利人和皆处于极大的劣势,可你们却吓得慕容伏允不敢出城,乞求投降,这一仗打出了大隋的雄风,打出了大隋西南和丝绸之路的和平,朕为你们取得的伟大功绩感到骄傲、荣耀。”

    “末将多谢圣上褒奖!”四将亦显得十分激动,这次的功绩与以往的灭契丹、灭奚族,破东西突厥、高句丽比,确实不算是大胜,但作战环境却比以前高了无数倍。

    他们越是深入高原内部,气候越古怪,‘高原反应’也会越来越严重。很多人都出现乏力头晕、恶心呕吐、腹胀腹泻、失眠眼花、嗜睡眩晕、手足麻木、抽搐等症状,一些倒霉的健壮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之上,而是睡着睡着就睡死了过去。

    吐谷浑环境之恶劣,绝对是四将从军以来之最。可以说,他们的敌人,并不是吐谷浑的军队,而是恶劣的气候条件。

    “不,不,不!”杨侗摇了摇头,正色道:“朕不是褒奖,而是你们所立之功,是实实在在的。”

    “苏将军。”

    “末将在!”苏定方连忙上前。

    “安排这些将士到军营休息,去取两千坛美酒,赐予这些将士,另外宰杀牛羊各五百头,为这些将士洗尘接风。”

    “多谢圣上!”

    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连忙行礼,他们身后的联军将士却齐齐的跪拜下来,杨侗没有忘记他们,这些异族心中残兵感到暖洋洋的。

    看着这些风尘仆仆的联军将士,杨侗径直走到一名将士身前,亲手将他扶起,看向周围道:“诸位将士请起,尔等为了护卫丝绸之路的安宁浴血奋战,是几十个国家的有功之士,哪怕这几十个国家商旅的跪拜,朕都受得起,但你们的跪礼,朕却受不起,快快请起。”

    杨侗将身边一名名将士亲手扶起,朝着众人躬身一拜,朗声道:“这一拜非为尔等,却是为了那些战死沙场的联军战士,他们虽然死了,但朕希望诸位继承袍泽之志,继续为了和平而战。”

    “我等誓死效忠圣人可汗陛下!”

    群人中,忽然有人用生硬的汉语大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悲伤的哭腔,多月积攒下来的情绪,在这一刻,随着杨侗的一暖心之话,彻底被点爆。

    杨侗拍了拍眼前将士的肩膀,笑着说道:“英雄流血不流泪,朕已经让人去军营摆下了接风宴,为你们洗去征尘,等到大朝会那天,你们负责维护皇宫大门,应天门的安全”

    “谢圣人可汗!”

    他们或许不知道应天门在哪里,但却知道皇宫大门是什么,杨侗把皇宫大门的防卫交给他们,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信任,对他们而言,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荣耀。

    众人再度拜谢过后,才在训练他们的主帅苏定方的带领下,向城外军营而去。

    “圣上,此战末将等人缴获很多牛羊战马,还有大量战争赔款,慕容伏允没有足够的牲口来赔偿,末将以三倍于中原的价钱,让他买了回去,索得金银铜铁、奇珍异宝、玉石、皮料不计其数。只是那些绵羊走得实太慢了,末将生怕误了行程,一律放到了大兴城,皮料则是计入了大兴宫。圣上索要的马夫、青海骢马种则是安排到了西海湖中岛。”

    薛万彻指着满地的牲口,道:“这里有一千匹青海骢马驹。考虑到朝廷需要分牛赐马给百姓,末将带来了的牛马各有十五万头。”

    杨侗闻言,大喜道:“今年我们收到了太多的地盘,确实需要很多很多耕牛分给百姓,只是从辽东运来的实在慢了一些,为免误了明年的春耕,朕都打算以军中弩马代替耕牛,送给百姓了,你带这么多来,可谓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不错不错,有了当郡守的治政水平。”

    “末将不想弃武从文。”薛万彻苦着脸道。

    “朕知道!打个比方而已!”杨侗大笑道。

    “圣上,光化公主殿下还在等着呢。”薛万彻提醒道。

    “好,朕亲自过去相迎。”

    光化公主这个和亲公主,为了隋朝大业付出一生幸福,先后嫁给慕容世伏、慕容伏允兄弟,吐谷浑之前被武帝灭过一次,作为大隋的公主,她在吐谷浑的处境可想而知,再加上慕容皇族这些年颠沛流离,她的命运也是相当悲惨,杨侗将她迎接回来,也是希望她回归故土,过上安宁的生活。

    她的到来,杨侗自然要亲自迎接。

    他这一起步,诸将臣自然也会跟上。

    ……

    此时,光化公主的车驾由薛万彻、尉迟恭的亲卫护卫着,当他们看到前方迎接队伍时,脸色大变的纷纷下马行礼,一员校尉对着马车内说道:“公主殿下,圣上带着文武百官来接您了。”

    “啊?”马车内的光化公主大吃一惊。

    跟本姓宇文的华容公主、本姓江的义成公主江凤仪不同,光化公主是正宗的皇族宗亲,她自幼生活在威凌天下的大隋王朝,她为自己是大隋皇室女而自豪,在开皇十六那一年,她被选为和亲对象,到了吐谷浑之后,恪尽职守的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只是她想不到吐谷浑居然嚣张的截断丝绸之路,最终被隋武帝灭了国,接着,她被慕容伏允挟持去了党项,虽然慕容伏允没有杀她泄愤。但是她在吐谷浑的处境也相当不好,如果换在中原王朝,那就是被打入冷宫的生活,与外界失去一切联络的光化公主,对故国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直到薛万彻等将把她解救回来,才知道大隋目前的情况,她做梦也想不到强大的大隋王朝、富强的大隋王朝竟如昙花一般,只有短暂的二世辉煌,就陷入了四分五裂的乱世之状,还差点被人灭了国。

    也是在路上,她第一次听到‘杨侗’这个名字,听到了杨侗挽大厦之将倾的一系列辉煌战绩,也知道现在的大隋,完全具备再一次问鼎天下之气象,她原以为这个和她族兄一样霸道的大隋新帝,顶多安排司仪和宗亲来迎就差不多了。

    谁知,他竟然亲自来了。

    “公主殿下,不止是圣上,连皇后也来了,她应该是来迎接您的。”这名校尉再次惊讶了起来,杨侗是一个尚武的皇帝,他亲自迎接凯旋之师,大家虽然会骄傲、自豪,但不会奇怪。可在这男人的荣耀时刻,深居宫的皇后却出现了,这肯定是奔着公主来的。

    “将军,请你把马车停下。”听到这话,光化公主连忙吩咐。

    “喏!”

    这时,杨侗已经带着皇后卫凤舞、唐王杨侑、博陵王杨恭仁、右仆射杨善会、民部尚书杨师道、杨禅师等等宗亲走到马车旁边,他们身后,是大隋文武重臣。

    如此高规格的迎接阵容,不说绝后,却也是空前,光化公主的荣耀达到了顶峰。

    “参见圣上、皇后……”这些兵士虽然明白这些人不是奔着自己而来,却也激动万分,很多人他们都认不出来,只能从他们的衣品看出其职位之高。

    “不必多礼,大家都辛苦了!”杨侗微笑着说道。

    “这是卑职应该做的!”这名校尉激动得说话都不顺溜!

    车帘掀开了!

    一名随陪嫁宫女扶着光化公主走下马车!

    光化公主望着当前而立的这位头戴金冠的英武青年,不由得一阵失神。

    这位新帝和她的族兄长得太像了,不仅是长相,连气质也是一般无二,从表相上看,似乎淡若止水、中正平和,实际上却有一股淡淡的威严,让人感触到的,是他们威凌天下的磅礴气势。

    “姑祖母辛苦了!”

    “姑母辛苦了!”

    “公主殿下辛苦了!”

    “公主殿下辛苦了!”

    “公主殿下辛苦了!”

    “……”

    在杨侗的带领下,皇族宗亲、大隋文武、大隋将士纷纷呐喊,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声震数里,洛阳可闻。

    光化公主听到宏大的声音,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如柳絮一般瘫坐在地,双手掩面,放声痛哭。

    那凄楚不胜的哭声有着太多复杂情绪,让人感到心头发堵!

    “姑祖母莫要悲伤,快快请起,一切都过去了,您已经回家了,以后只要有大隋在、有圣上在,绝无任何人可以伤害您!”

    卫凤舞上前,将光化公主从地上扶了起来,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多谢圣上、多谢皇后!”光化公主哭了一阵,心中的委屈似乎也散了不少,

    “这些年来,侄孙一直忙于平定内乱,所以才拖延至今,还望姑祖母不要怪罪。”杨侗真诚的抱歉道。

    “圣上言重了!”光化公主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滚滚而落。

    “皇祖母已在宫中备下家宴,等您回家。”

    “谢谢,谢谢!”光化公主泣不成声。

    “该谢的是朕、是衣食无忧的皇族。”杨侗轻叹一声,他实在无法理解文帝杨坚,当时的大隋明明威震四方,各路宵小闻风丧胆,为何还要搞和亲,就算是要以联姻的手段维系两国情谊,也该是由弱小的高昌、突厥、吐谷浑嫁女入隋才合理,但杨坚偏偏就反着来了!

    这些古人的思维,杨侗真不懂。

    “回城!”

    “回城。”

第580章:大国气度

    下午时分!

    在驿馆中无所事事的西域诸国国君、使臣忽然接到圣武帝紧急召见,于是纷纷奔向紫微城。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步入紫微城,一行人由端门入宫,远眺覆冰盖雪的乾阳殿,气势磅礴、雄伟壮观,它犹如一把睥睨天下的神剑,锋芒直指云霄,点缀两旁的一座座宫殿规模宏大,壮丽无比。

    随着应天门的接近,这些来自西域的国君、使臣心中也越来越震撼,紫微城比之他们见过的最恢弘壮丽的宫城,雄伟了不知多少倍。

    眼前的应天门也颠覆了他们对‘门’的认知,与其说它是门,倒不如说是一座庞大的宫殿群落合适一些,它由门楼、朵楼和东西座阙楼以及其间的廊庑组合成一体,是一个方向朝北的“凹”字形巨大建筑群,左右连阙,中间以廊庑相连,宛若空中楼阁。

    应天门双向三出阙,东西两边共计十二阙,墙面全用青砖包砌,显得厚重坚实,这既是城门建制的最高等级,也是天子享用的最高礼制。

    东西长四十三丈,直高十五丈,正门上有两重观,上题“应天门”三个斗金字,两侧城阙直高十二丈,上面各自建有城楼、箭楼、闸楼,巍峨凌空、气势雄浑。

    这些个国君、使臣在应天门前,看迷了眼,如若乡巴佬一般,左看右看,每个建筑物都让他们觉得震撼,惊叹连连!

    “实在太伟大了,这简直就是真主的神迹……”龟兹国王叹服道。

    “你说错了,这是上帝恩赐,唯有上帝才有此等神奇的力量!”疏勒国王露着同样惊叹,但对于龟兹国王的话,却给予了驳斥。

    “你们都说错了!这是佛祖意志之体现。”于阗国王以自己的信仰来驳斥。

    “你们这话是对真主最大的侮辱……”龟兹国王眼睛都红了。

    疏勒国王挽起了袖子,道:“你们才是对上帝,最大不敬…”

    “你们是对佛祖的不敬!”于阗不甘心的说道。

    三名国王,为了自己的信仰,就像小孩一般的拌着嘴,触碰彼此的信仰底线。

    西域国家众多,他们的信仰也各自不同。

    礼部侍郎张宣听着他们用生硬的话语争执,颇为自豪的说道:“创造这些奇观的不是真主、上帝,更不是什么佛祖,而是我大隋几千年智慧底蕴的体现,这一砖一瓦,一木一石是我大隋能工巧匠的精心雕琢,然后用真主、上帝、佛祖也不知晓的方式组建成眼前的应天门。”

    “紫微城是万宫之宫、万宫之王,正门为应天门,正殿为乾阳殿;三大殿依次为乾阳殿、圣武殿、徽猷殿,五门是应天门、乾元门、烛龙门、圣武门、徽猷门,整座紫微城具备最高礼制的三朝五门。应天门是不日举行大朝会之所,在我大隋称之为外朝,中朝是乾阳殿、内朝是圣武殿,位于内廷的徽猷殿乃是圣上的御书房!乾阳殿、圣武殿比起应天门更加雄壮、恢宏!”

    这些个乡巴佬闻言,更是惊叹连连,他们只知道大隋是一个富饶、强大的国度,只知道把强大的西突厥干掉的杨侗是一个伟大的帝王。并不了解中原历史,更不知道今天的洛阳城、紫微城是几千年文明底蕴淋漓尽致的体现。只是单纯的觉得大隋了不起、不了得,对于这个国家,他们心中更为仰慕。

    作为礼部的实际负责人,张宣明白这些乡巴佬的想法,但他记得最清楚的却是杨侗那句话——‘仰慕即是羡慕,羡慕尽头则是嫉妒,有了嫉妒之心,就有夺为己有之野心。异族之所以不动,不是因为他们因为他们老实憨厚,而是不敢,一但有了实力,就会露出锐利獠牙。你在跟异族打交道的时候,可以当他们是温顺的狗、是狡猾狐狸、是凶狠恶狼,唯独不能当他们是知书达礼的人。’

    “圣上在圣武殿等候诸位!请吧……”

    众人感受到张宣的语气变得严肃,于是一个个都整了整衣冠:“侍郎!请。”

    张宣不再说话,带着一群人踏入了应天门正门。

    众人紧跟而入,在千名浑身玄甲的大隋将士簇拥下进入宫道。

    应天门和后面的乾元门,隔着一个巨大的广场。

    宽敞的广场两侧是宫墙巍峨,广场中的宫道十分明显,笔直的朝南延伸,一眼望不到头,只看到乾元门模糊的轮廓。

    宫道两侧,每隔五十步,便立着一名甲胄鲜明的将士,一个个纹丝不动,如同长枪一般挺拔的身姿,如绝壁松柏,傲然而立。

    张宣在前方引路,身后一千名杀气腾腾的玄甲军按刀跟随,空旷的广场只听得到铠甲碰撞之音。

    一路肃穆无声。

    杨侗对前朝的要求极为严格,从应天门到乾元门、乾阳殿、烛龙门、圣武殿、圣武门这漫长的一段,都不准宫女、宦官嬉笑玩闹,胆敢违令者严惩不贷,罪责严重杀无赦。

    此要求,让诺大的皇殿大内空旷得让人压抑,随着乾元门的靠近,众人越来越觉得紧张,而将士们铠甲的响动,给人一种‘铠鸣殿更幽’的反效果。如此徐行,人人觉得一股如山威严悬在头上,仿佛会随时会轰然而下!

    这些人在自己的国家,都是人上人的存在,但此时,却被这种气氛压制得连呼吸也不敢大用力,一个个暗自握紧了拳头,有人的额头在这冰天雪地里,甚至冒出了汗水。

    看着这些人渐渐得变诚惶诚恐的模样,张宣对于杨侗的安排很是佩服。

    自古以来,就有‘先声夺人’之说,但要求也极高,如果不到位,就是贻笑大方的东施效颦,杨侗为了震慑这些来自异国的大人物,反其道而为之,从而取到了夺人心魄的效果。

    这些使域来客见到洛阳、应天门本已经无比吃惊,看到耸入云霄的乾阳殿,表现比之前更是不如,大殿之高大宏伟大气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而一路上看到的一座座宏伟巨殿更是如同一条条卧在雪地里的巨龙一般,恢宏的气势压得他们不敢抬头,感觉自己就像是满天神祗下的蝼蚁一般。

    等他们踏入圣武门的时候,给这种诡异气氛压制得差点软爬的龟兹王才稍稍有了一点安全感,他是前任国王的继任者,不仅没机会参与大业二年万国来朝的盛会,也没有看过邺城的武举,这一次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入隋,所见一切都让他感到惊奇、震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身边的焉耆国王低声道:“早就听说中原乃是强盛无比的天朝上国,以前还不信。今天终于知道‘井底之蛙’这个词语的意思了,光是这个皇宫,就比我的王城还要大,随便一座殿宇都比我的宫殿雄伟壮观,随便一座殿宇,我们都无法建得出来。”

    言语之间既敬畏又嫉妒,焉耆国王也是继任者,他的心情也好不到那里去,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话。他的国家离大隋的疆域更近,还是王子的时候,就在大兴城呆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在他看来,连拥兵百万的东/突厥都被尚未整合天下之力的大隋打得支离破碎,所以大隋强大理所当然,他从来没有攀比之心,无所欲自然就无所求,只是震惊于紫微城的雄伟,倒是没什么夺为己有之志。

    不过心里却是狠狠地鄙视龟兹国国王一番,龟兹国虽然比焉耆国强上一些,但也只是一个边陲小国,跟中原王朝相比,简直就是萤火妄言与皓月争辉。

    张宣回头看了龟兹国王一眼,淡淡的说道:“国君且先少言,圣武殿很快就到了。”

    龟兹王立刻闭口不言。

    之前他便打听过,听说圣人可汗是个杀人如麻的狠人,曾经有个国家使臣好心送礼,因为说错了话,转眼之间就被大隋灭了,所以还是少说为好(梁洛仁送礼一事被夸大了。)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程,他们便看到一座雄伟仅次于乾阳殿的雄伟宫殿,红漆黄钉大门两旁站着很多雕塑一般的金甲武士,龟兹国王看了看金甲武士身上的服饰,回头再看看自己这身,有些自惭形秽,心想:“大隋果然富饶强大,连侍卫都穿得比我这个一国之君好。”

    “我这个国王当得还不如大隋一名小兵子…”下一刻,他心理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

    进入圣武殿,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地砖是光滑的琉璃,大而厚重,低下头时可以将自己子样看得清清楚楚。

    巨大的柱子雕龙画风,气势恢宏。殿内正壁的墙上,镶嵌着一条黄铜打造的古朴大龙。大龙栩栩如生,每鳞甲、爪子似乎都带风雷!龙目怒张,龙口大张,仿佛要将众人一口吞噬似的!

    龙首下,放着一张漆黑的龙案,身穿十二章冕服的大隋皇帝坐在皇座之上,在珠帘的掩映下依稀只能看到模糊轮廓。

    相隔十余丈远,而且杨侗头戴帝王冠冕,珠帘垂下,大家根本就看不到他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英武的轮廓,坐在皇座上,如同一座山岳。只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有两道利剑一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有如两道森然剑光一般,令人心下生寒。

    众人连忙躬身拜道:“拜见圣人可汗陛下。”

    杨侗微一抬手:“诸位国君、使者免礼……”

    圣武殿是大隋君臣商议日常政务的大殿,里面本来有案几、椅子,但这是自己人的待遇,而西域这些小国,大者不足隋之数郡,小者仅如一个大县,管他是国王、还是使臣,到了大隋都只是一些小角色,对待他们,杨侗自然并不用客气,天朝上国架子摆足,否则的话,哪能享受到圣人可汗的成就感。

    看着下方这些国王、使臣诚惶诚恐的模样,杨侗很是满意,看来之前的种种布置都没白费。

    前面那种‘铠鸣殿更幽’的肃杀景象,强行在这些人心灵植入了一个神威不可犯的概念,当他们在空旷的大殿之内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帝之后,这种敬畏感自然而然就会爆发出来,接下来的谈话就顺畅得多。

    这又沉默了许久,待到大家有点受不了压力的时候,杨侗开口道:“之前,丝绸之路上的商旅遭到马贼袭击,马贼不仅夺人钱财,还杀人灭口,让大隋和西域诸国利益受损,马贼手段之狠、速度之快令人发指,为了还过往商旅一个公道,朕动用了丝路联军护航、调查。经我大隋认真彻查,发现这是某个国家的军队所为…朕怀疑是有人监守自盗…”

    阶下,众人只听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生怕杨侗忽然指着自己的脑门,说自己是马贼的幕后主使,如果这样,那自己的国家必然被愤怒的各个国家联手破灭。

    说起来,也是搞笑。

    兵是西域各国的兵,但是直到现在,这些个国王、使臣都不知道三万联军被杨侗用到哪里,更不知道杨侗看吐谷浑不顺眼,觉得它有威胁大隋西南的兆头,所以就污蔑它为马贼,然后借西域之兵灭自己之敌,结果凑巧就找到了真正的马贼头子。

    “真凶已经找出来了…果真是军队所为…”

    众人那颗七上入下的心,随着杨侗的实锤回到原处,下一刻,所有人都变得愤慨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干过这回事,所以十分坦荡的愤慨、愤怒。

    “马贼是吐谷浑的军队,”杨侗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在大殿中一扫而过,沉声说道:“丝绸之路是我大唐和西域诸国的经济命脉之一,往来商旅成群结队,落在慕容伏允眼中,自然都是一群肥羊!慕容伏允与吐谷浑天柱王心底嫉恨,于是兵袭丝绸之路,截杀沿途商旅。不过我大隋有长城、有军队,所以慕容伏允的精骑由昆仑山南麓进入图伦碛。”

    “圣人可汗此话当真?那吐谷浑真敢如此猖狂!”于阗国王大声问道。

    “君无戏言!”杨侗沉声说道:“以前,我中原大地南北分立之时,南方的商队通过吐谷浑进入西域,吐谷浑很重视这条经济命脉,并且开辟出很多条新丝绸之路新通道,图伦碛沙漠也有这种路线,现在则是成吐谷浑劫杀商旅的通行之路。”

    “恳请圣上可汗,为过往商旅雪恨!”于阗国王拜伏在地,大声请求。他们于阗国的一半国土是图伦碛沙漠,第一个倒霉对象就是于阗国,而且这是一个小国,派兵出去的时候,往往被吐谷浑的军队杀得一个不剩。

    “恳请圣上可汗,为过往商旅雪恨!”

    “恳请圣上可汗,为过往商旅雪恨!”

    这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作为利益受损者,大家纷纷请求杨侗主持公道。

    “吐谷浑欲与大隋、西域各国为敌,当真是井底之蛙!”杨侗语气之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时至今日,吐谷浑不死也残了,没必要再扯下去了,“丝绸之路遭到袭击之后,朕一边派遣联军将士为商道护航,一边便派人调查,知道真凶是吐谷浑之后,便挥师杀入吐谷浑,由于大隋将军指挥得当,联军将士骁勇善战,吐谷浑已经残了,若非大军遇到暴风雪,不得不撤军,世上再也没有吐谷浑这个国家了,但尽管如此,这个邪恶国家也差不多快灭了。”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看向杨侗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同了。

    吐谷浑弱吗?

    对于大隋来说不算强。

    可是在西域诸国眼中,却是一个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但此刻,按照杨侗所说,吐谷浑似乎差点亡于三万联军之手,在开始的震惊之后,更多的却是不相信。

    “宣右骁卫大将军、左威卫大将军、右威卫大将军、左领军大将军、上将军丘师利觐见。”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薛万彻、牛进达、尉迟恭、苏定方、丘师利昂然入殿。

    “末将参见圣上。”五将一字排开,拱手行礼。

    “免礼。”杨侗一挥手,又向诸位国君、使臣说道:“右骁卫大将军薛万彻是此战主帅,万彻,你将事情的始末说上一遍。”

    杨侗望着心腹爱将,微笑道。

    “喏!”薛万彻上前陈说!

    事情的始末是从接到命令跟丘师利汇合开始,到千里奔袭、歼灭西秦残余势力、兵临积鱼城下,截止于慕容伏允乞降认罪。

    薛万彻的口才说不上好,至少没有让人感觉到战场之上的刀光剑影、慷慨悲壮,但是没有任何多余华丽之词修饰,反而直击人心,让人深深的感受战事之惨烈、天气之恶劣!

    “只可惜许多受伤将士身子虚弱,受不了恶劣气候,在回程途中全部睡死了。”说到最后,薛万彻的语气变得低落起来。

    “诸位!将士们为了丝绸之路的和平、为了所属国家的荣耀,付出了年轻的生命!朕决定重重赏赐这些战死将士的家属!”杨侗望着众人,语气沉重的说道:“钱财从战利品中里出,不用大家花一文钱,但是朕希望你们监管到位,如数的把赏赐送到将士家属之手,勿使这些为丝绸之路和平而牺牲的将士家属寒心,否则的话,朕会很不高兴。”

    焉耆国王上前几步,高声道:“请圣人可汗放心,臣一定全力监督,决不会少将士家属一个铜钱,对于这些忠勇将士家属,敝国的封赏也不会少。”

    其余人等,亦是纷纷表态。

    “至于活下来的将士,按照军功酌情提拔,并按联军奖赏制度直接发到他们之手。丘将军,将士们是你从西域带来作战的,你对他们比较熟悉,生者死者的军功由你负责核实,抚恤、奖励务必公平公正。”

    “末将领命!”丘师利上前一步,躬身道。

    “你的才华能力都不差,欠缺的是大规模的实战经验,经此一役,你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朕封你为第八军主帅、向善志为副帅,继续在明月郡训练联军!苏将军,你就入朝听用吧!”杨侗看向两人,微笑道。

    “末将多谢圣主!”苏定方、丘师利闻言,脸上均是闪过一抹激动之色。

    丘师利由副转正,是升职。苏定方虽然没有任何封赏,但他知道杨侗调他入朝,其实是为了来年的大战,只要有出战机会,就不怕没功勋。

    “吐谷浑经此一役,已经是伤筋动骨。但是慕容伏允是一个喜欢拿国运作赌注的人,第一次袭击丝绸之路的下场,是被我朝武帝灭了国,然而用不了几年,他又故态复萌!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来袭击商道,况且除了吐谷浑,还有西突厥的很多大部落没有融入丝路联合体之中,这些人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慕容伏允,联军很有必要继承存在!至于这些立功的将士,朕打算留他们在大隋武学院深造一两年,学习大隋先进的兵法,所以来年需要补充三万名将士,诸位对于朕的安排有异义吗?”

    “联军的价值已经体现出来了,我于阗国对圣人可汗的决定深表赞同,愿与大隋同进退。”如不是联军出手,于阗国根本扛不住吐谷浑的袭击,要是慕容伏允再次搞事,首先遭殃的依然是于阗国,对于联军的存在,于阗国国王举双手赞成。

    其他人也没反对。毕竟在这次事件中,各个国家都受到了实惠,如果裁撤联军,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独立面对吐谷浑、西突厥。西域各国本身是谁也不服谁的一盘散沙,如果没有联军,大隋凭什么支持他们对抗外敌?而不管是西突厥、还是吐谷浑,全都是只进不出的貔貅,给西域给去的只有无休无止的强迫、压榨。哪像互利互惠、平等相处的大隋这个泱泱大国讲究啊?所以有大隋在西域主事对谁都好,至少可以将各个国家的力量拧成一股劲来使。

    他们面对强盛的大隋王朝,也没有争锋的意思,一个个如表现得相当听话、乖巧。对于杨侗在军事上的设想、设计莫不是言听计从。至于立功将士到大隋‘深造’的计划更是举双手赞成,他们认为自己国家的人能够学到大隋兵法,那简直是天大之喜,以后回国了,自己也可以组建强大的军队!

    杨侗微微一笑!经过深造的这些人,肯定还是以前的人,但几年洗脑下来,恐怕就会换掉一个灵魂,到时候,这些被各国寄予厚望的留学生,大都是各国军队的中坚之力,没事搞点军事政变还是可以的。

第581章:黎国公,好久不见

    大雪纷飞,吹自洛水的空气之中虽然透着刺骨寒意,但洛阳城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浓浓的年味溢满全城,隔着十多里路,前往洛阳的官道上已是人来东往。

    远而眺望,帝都洛阳已经遥遥在望,走到近处,行人更能体会到洛阳城墙的宏伟而壮观,人在城下,真如搬家的蝼蚁一般。

    一支车队缓行在路面上,一名年约五旬的男子透过车窗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们发现很多肤色、发色和中原迥异的人在路上走动,他们身穿中原服饰,让人有点觉得不伦不类。

    “家主,洛阳到了!”一名身材高大,虬劲有力的老仆大声喊道,从其语气之中,让人感觉到了他激动的情绪。

    “停车!”

    “喏!”

    不待马车停称,那名五旬男子走下了马车,此人相貌极为英武,头发花白,留着短须,气质沉稳淡定,深邃的目光带着一缕抹不去的沧桑。

    他搭上手帘,遮住略略刺眼的雪光,他也看到高大的城墙如同臣龙一般盘踞在雪地里。

    “又回来了!”

    过了半晌,他又长叹息了一声,已经记不得离开洛阳多久了,五还是十年?

    望着这座雄城,心中无限感概的说道:“洛阳恢宏雄伟,比过去尤甚几分!尤其是这外城廓,居然有一个倾斜的坡度,滚木往上面一放,就能压死一大片,这城墙的设计者,心思十分险恶呐。兄长,你说如果兵临城下,该如何攻破?”

    “家主,你不要命了?”老仆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低声道:“慎言呐。”

    鹰隼一般的目光瞧向左右,见无人留意,才松了口气:“切莫祸从口出,否则的话,会坏事的。”

    “坏事?能坏什么事儿?”明显是主人的男子摇头道:“大隋自立国以来就没有禁止言论之令,圣武帝制订的新律也没有这一条,你怕什么?难道还敢胡乱杀人不成?”

    “我的家主啊!洛阳认识我们的人不少呢!”雄壮的老仆人无语的说道。

    “嗯!我明白了。”这名气宇不凡的家主望着雄伟的洛阳城,用满是惆怅的说道:“这些年咱们兄弟游历天下,看到了太多的人伦惨事!直到进入隋境,才感到这是两个世界,这一路所见,百姓生活富足,却又不失彪悍之气。大隋吏治清明、官民融洽、军民融洽,便是大隋今年刚刚收复的地方,百姓们也充满了希望,被其他诸侯不如大隋远矣,各路诸侯联手的话,还有几分胜利,如果各自为敌,迟早被逐个击破。”

    “百姓苦战久矣!谁当皇帝大家并不在意,只希望这该死的战乱早点结束。”老仆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是啊!这该死的战争是该结束了。”这名家主叹了口气,随着车队进了定鼎门,他看到风格迥异,却又浑然一体的一排排建筑,神色不由得一怔,只因为入目所及的一间间商铺之中,各色人种在大声叫卖。

    家主好奇的看着前方,只见两名并不强壮的男子推着两车满满当当的货物进了一间店铺,些好奇的拉了拉身边的老仆,道:“兄长,这两名苦力看起来并不健壮,竟能推动如是之多的货物,莫非是壮士埋没荒野?”

    “我怎么知晓,家主,我们还有要事要办,莫要误了时辰好吗?”老仆无奈苦笑。

    “我去问问。”这名家主不理同伴疾呼,非常任性的上前几步,追进了那间商铺。

    “尊敬的贵客,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一名碧眼卷发的胡商,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半生不熟的汉语让人听着十分别扭。

    家主看着一排排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随口问道:“这都是来自西北异域的稀罕之物啊!这位兄台迥异于我中土人士,不知来自何方?”

    “尊敬的贵客,想必是来自遥远的江南吧?”

    “兄台如何知道我们来自江南?”

    “很简单啊!伪唐、伪魏虽然一直与大隋为敌,但他们治下的人,这些年来,其实都跑到大隋边郡购买稀缺货物,所以来自伪唐、伪魏治下的人,对于我们这些相貌迥异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不会问我来自何方!而在大隋朝廷尚未南渡之前,因为中间隔着王世充、李密、窦建德等反贼,再加上他们的军队凶悍如匪,导致江南商人很难平安到达大隋之境,与大隋几乎断绝往来,所以江南人不知道大隋治下,每年都有几万几十万商旅通过丝绸之路进入大隋。”

    这对奇怪的主仆,倒抽了一口冷气,相互看了一眼,又问道:“当今天下尚未靖平,圣武帝就不怕胡商作乱吗?”

    “谁敢呢?”

    胡商摇头失笑:“从前是没有办法,有人活不下去了,才被迫去当马贼,才会去拦路抢劫!大家现在可以堂堂正正的用正当手段获取钱财,不仅没有风险,还能得得更多钱财!这样就不用流血、不用死,这有什么不好?”

    “而且,不说大家不敢与大隋战神圣武帝陛下为敌,就算侥幸成功了一次,又能得到什么多大好处呢?我们每年从大隋买丝绸、瓷器、药物、茶叶到故乡去卖,只需来回一趟,就足够一家人挥霍一辈子。这样一来,谁还愿意拿命来冒险?谁还愿意跟钱过不去?”

    “从洛阳到西域,少说也有两千里路,难道你们不怕被人半路打劫?”

    “大隋治下安全,我们并不担心。”胡商老板侃侃而谈道:“出了大隋之境倒是有一定的风险,不过圣上联合西域各国,组建起一支护卫商道的联军!这支军队由大隋将军统率,为了训练这支军队的作战能力,平时专门去找马贼的晦气,现在丝路之上,最危险的行当当属马贼,随时可能会死掉。而对我们来说,真正的风险是风沙、暴雪”

    “丝路联军?”这对主仆似乎第一次听说。

    “不错,丝路联军共有五万人,将士们来自各个国家!几个月前,吐谷浑的可汗慕容伏允派遣军队冒充马贼,袭击了几十支商队!伟大的圣人可汗派遣三万联军杀向吐谷浑,慕容伏允付出了血一般的代价。不但附属于吐谷浑薛仁杲、薛仁越的的残余势力被联军歼灭干净,还折了天柱王,以及直属于吐谷浑的几万军队,慕容伏允乞表投降,赔偿了大量钱财,还奉上了薛仁越的人头。这也是因为大军遇到暴风雪,被迫撤军,否则的话,吐谷浑这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慕容伏允又被打爬了?”

    “凯旋之师三天前才回到洛阳,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胡商疑惑的看着对方,鬼哭狼嚎的叫道:“这种大事,你们居然都不知道,我的天呐!”

    主仆二人狼狈不堪的从店铺里逃了出来,似乎长得这么大,两人还是第一次被一个胡人鄙视。

    “兄长,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如此无知。走吧,看一看圣人可汗治下的帝都。”说着,这名家主便兴致勃勃的逛起了集市。

    洛阳城内的商业贸易,集中在城内的南市、西市、北市三个市场,其中北市、南市是国际商品的主要集散地,为了贸易上的便利往来,三市都依傍可以行船的河渠,并与大运河相连。洛阳南市是大隋最大的商业集市,占地两个坊之多,和只有一坊大的北市一样,卖的大都是奢侈品,市内的邸店林立,各种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主要供应王公贵族所用,而西市则是卖普通的茶米油盐,以生活必需品为主。

    “唉!”老仆摇了摇头,这迟早会闹出大事不可,吩咐车队到宜风坊寻找落脚之处,自己则带着几名青年无可奈何的跟了下去。

    这名家主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悦,摇摇晃晃的在洛阳城里溜达着,在西市看一看人家蔬菜,闻一闻肉类是否新鲜;在南市观看绫罗绸缎、珠宝翠玉、金银玉器等等。

    他津津有味、乐此不彼着把玩各种东西,根本不管人家摊主的脸色,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搞得后面的人不断的向人家赔礼道歉。

    溜达足有两个多时辰,心满意足的选了一个临街店铺作为歇脚点,一边喝着小酒、吃着小吃,一边看着往来人群,偶尔听到砍价而引起的怒骂之声,还跟着大笑。搞得那名尽忠职守的老仆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动,周围百姓纷纷让向两旁街道。

    二人一眼看去,面色大变!

    却见一支精锐之师飞奔而来,一股煞气澎湃而至,莫说人,便是旁边拉车的马都被对方杀气所慑,唏律律的叫个不停。

    “大将军!他们从一进城开始,便一直问东问西,我怀疑他们是伪魏的奸细!”方才那名异族老板气喘吁吁的站了出来,指着这对奇怪的家仆说道。

    主仆二人震惊相视,没想到圣武帝杨侗对洛阳的掌控力竟然如此恐怖,他们才进城两个多时辰左右,就被盯上了,甚至说,一入城就被盯上了,因为带队而来的是他们入城后,所交流的第一个胡商。

    一名英武的大将自队伍中走了出来,冷冷的说道:“尔等何人?为何一直探听洛阳虚实?”

    来人正是右卫大将军、黎国公沈光,以前在邺城的时候,他负责全城的防卫。如今春节临近,不仅有各个国家君王、重臣前来洛阳,还有一些敌对暗势力借机混入,所以驾轻就熟的沈光又走马上任,这些天,他查获了不少敌对势力,一听说有人十分嚣张、光明正大的四下打探,便好奇的带兵前来。他倒要看看,这个蠢货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我!”那名行径古怪的家主站了起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黎国公,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当沈光看清这个胆大包天、不合格的‘密探’的长相之后,顿时脸色大变,又看了看那名‘老仆’,猛然停下急冲的脚步,他一下子刹不下脚步,当街摔了一个狗啃屎。

    “黎国公,故人相见,知道你很激动,但也不必行此大礼吧!大隋的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没骨气了?”这名‘家主’笑眯眯的看着沈光。

    “我!”

    刚刚爬起来的沈光,双腿一一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第582章:国宴上的阴谋

    正午时分,在乾阳殿举行一场盛大的国宴,宴请来自五湖四海的国君、使臣、酋长,很多人都带着自己的妻子前来见识大隋的风采,所以这场宴会,不仅大隋帝后出席,参与宴会的大隋王公大臣也都带着诰命夫人出席。

    恢宏的大殿足以容纳数千人同时就餐,今天也是因为举办国宴而第一次使用,哪怕有了众多人员出席,也一点都不会拥挤,大展之内丝竹管弦之乐阵阵,数百名歌姬翩翩起舞。

    两边宾客或交头接耳,或聚在一起高声谈笑,宽敞的大殿笑语喧天,十分热闹。

    长驻洛阳的金德曼换了一套充满喜庆的红色绸缎锦裙,如花的娇靥化了淡妆,显得容光焕发,美不胜收,她在宫娥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排位在左边,比较靠前。

    大隋以左为尊,她对自己的位置还是比较满意的。

    落坐之后,金德曼抬头一看,忽然发现在她的对面下一席,居然是高句丽王高建武,但觉有一阵不可抑止的得意涌上心头,一双秋波中,也不禁溢满了浅笑,

    从这般安排来看,高建武堂堂一代帝王,到了大隋之后,地位竟然远不如她一个王女,这也说明,新罗在大隋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比高句丽高得太多。

    而在高建武下首的,则是百济的使臣,百济使臣眼珠乱窜,四处打量这宏伟宫殿,眼中不时露出惊叹的神采,此人或许会了突出他的存在,说话相当大声,仿佛要压下一切声音似的,哪怕远在对角的金德曼都听得到,无非就是夸赞紫微城是多么的宏伟、多么的富丽堂皇的之类的话,神色极不庄重,左顾右盼的,丝毫没有一国使臣的自尊、自重,举止十分轻佻,叫人一看便不由得在心里轻看几分。

    金德曼心中鄙夷:果然来自小国的人,即使是仰慕中原文明,也改不了深藏在骨髓里的小家子气……

    但是当她目光朝下,看到自己的眼前的小桌子时,也无法淡定了,上面摆满了山八珍、海八珍、上八珍、下八珍,以及“浑羊殁忽”、“灵消炙”、“红虬脯”、“遍地锦装鳖”、“驼峰炙”、“驼蹄羹”等等宫廷秘制菜肴,甚至还有不少不属于冬日的瓜果、蔬菜。

    当宾客陆续到齐不久,门外传来一声:“皇帝、皇后驾到!”

    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连阵阵音乐也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大门。

    众目睽睽之下,尊贵无双的大隋帝后从正门进入大殿,几十名宫女跟在他们身后,所有人肃然起立,对着大隋帝后躬身行礼。

    杨侗笑容和煦的道了一声:“平身!”

    便与皇后走向了皇座,这时候,很多人才看清了大隋皇帝的模样。

    圣武帝现在并没有戴接见各国代表时的帝王冠冕,他头戴紫金冠,身穿着一套黑色绣金皇袍,腰束羊脂白玉点缀的腰带,脚踏一双薄底软靴,丰神俊朗,身姿挺拔如青松,但最为非凡的不是长相,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这一出场,就吸引住无数目光,所有人在他面前,仿佛都黯然失色。

    如果不是那一派尊荣无无的气度,初次看清杨侗模样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这翩翩浊世佳公子便是大隋之君、雄霸天下的大隋战神。

    伴君舞天下的大隋皇后亦是夺人目光,她面容绝美,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冰肌玉骨,最惹人注目的是凌然而不可侵犯高贵气度,伴在杨侗身边,如同谪仙一般说不出的美好。

    不疾不徐的夫妻二人,宛若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待到皇座之前,杨侗缓缓回身,虚抬一手,微笑道:“请坐…”

    “谢圣上!”

    “谢圣人可汗!”

    众人道谢入座。

    龟兹国王惊叹道:“这便是大隋圣武帝陛下?真乃天上人也!”

    早先,他们都被杨侗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那里敢直视大隋天子?杨侗如今身穿常服出席,倒是让他们见到到了庐山真面目,但与之前锋芒毕露的气势相比,判若两人,此等矛盾之感,让人无法联系到一个人的身上。

    其实这也是跟杨侗之前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有关,众人在极度压抑之中胆战心惊,见到杨侗之后,敬畏之心到了极致,如此才会觉得杨侗威严可怕。

    高建武深深的看了杨侗一眼,不作一辞,他和杨侗有极深的交集,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很深。

    这个少年帝王一直这么和气,可他身上却藏着滔天戾气,完全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王。屠得他的帝都平嚷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即使是过了几年,高建武见到杨侗时,亦是胆寒不已。

    事实上,跟高建武怀有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这其中,阿那史思摩、夷男、契苾何力、颉利可汗的儿子叠罗支等人便是代表。

    ‘当!’

    一声清脆钟鸣悠然回荡在大殿之中,担任国宴司仪的礼部侍郎张宣走到玉阶之前,高声道:“请圣上致辞。”

    大殿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杨侗端起琉璃酒爵,高声笑道:“诸位国君、王子、公主、使臣不远万里到我大隋,方有今日盛事,朕深为感动,谨以此盏薄酒聊表谢意!”

    说着,杨侗不怀好意的看着诸多异域蛮子。

    “谢圣上!”

    众人一起高举琉璃酒爵,一仰头,一古脑将爵中酒液往肚子灌。

    刹那间。

    “咳咳”之声满殿大作。

    除了尝过蒸馏酒的大隋将臣,及其早得丈夫反复强调的家属,所有异域男女,都感觉一股辛辣从胸腔里喷发出来,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直冲头顶,随后向全身扩散,全身如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一般,一些量浅的人,一爵下肚,顿时就有了晕晕乎乎的感觉。

    “好酒!”阿史那思摩只觉暖意自丹田之处不断向周身百骸蔓延,原本有些发冻的身体,如同置身于暖炉之中一般。

    “可汗以为如何?”杨侗看着阿史那思摩,微笑道。

    “臣从未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美酒,请恕臣文采有限,无法形容!”此话,得到了诸多异域蛮子的赞叹,阿史那思摩扭头看向杨侗道:“敢问圣人可汗,此酒何名?”

    “酒名英雄烈!”杨侗朗声笑道:“朕也是无意之间发现,窖藏于太行山中,却是大禹所藏,距今足有三四千年光景,朕不敢独享,特将此酒拿来与远道而来的朋友共赏。”

    “谢圣上厚赐!”

    在一众隋人忍笑之中,异域蛮子却是一脸的恍然大悟,此酒难怪如此醇香,原来竟是窖藏了三四千年之久。

    在坐的,不乏好酒人士,龟兹王便是其中之一,他起身行礼道:“圣人可汗,不知此酒可留下方子?”

    众人竖耳聆听。

    “有的!”杨侗点了点头,道:“不过朕几经尝试,却都失败了。”

    “唉!”

    一众酒鬼深为遗憾

    “后来得出一个结论,此酒需要在特定的地方、用特定的泉水,加上当地产出的粮食,才可以酿造而出,只可惜太行山都是奇石嶙峋的山丘,粮食产出极为有限,故而,英雄烈不能大量产出。”

    蒸馏得出的英雄烈,比起丝瓷纸药茶金贵得多,对于一个酒鬼来说,如同唐明遇到杨贵妃一般,让人无法割舍,而域外男女皆喜酒,杨侗今天拿出来让各国代表品尝,便是用来赚取大量外汇的推广之作。他接着又说道:“虽说产出有限,但朕也不能一人独享,否则的话,会遭天谴。诸位平时若是有空,且喜好此酒,不妨去北市销供社看看。”

    众人秒懂!

    心知讨要是不行了,今日过后,想再喝到英雄烈,自己花钱去买,但是对于这些身处乾阳殿的异域之人而言,他们缺的不是钱,而是美酒,所以买就买吧,无所谓了。

    杨侗也是点到即止,只要这些到了北市的供销社,会发现有太多想要买的东西,比如说琉璃制品,琉璃被誉为五大名器之首,地位远在金银、玉翠、陶瓷、青铜之前,可用其之珍贵,但是到了大隋之前,工艺已基本失传,直到大隋神匠何稠出现,他常常广泛地阅览古图,认识许多以前的器物,并从古籍之中复原了琉璃工艺,如今已经可以大量产出,并带着一群工匠制作出了许多精美的工艺品,他记得前世看过近代史的时候,发现有不少国家的人喜欢拿玻璃失败品跑去落后国家换取黄金,听着似乎挺荒谬的,但是如果操作好,这其中利润甚至比盐铁都高,从而获取西域等国的大量财富。

    现在满大殿使用的琉璃酒爵、琉璃碗碟都是工部所致,用意和英雄烈一样,都是在打广告,这些人都带来了礼物,以表敬意,杨侗当然不能让他们空手而还,所以他绝对回赚一些珍贵的玻璃,呃,是琉璃制品,这些各国高层带回本国,以后就不愁没销路了。

    为了把各国的黄金变成自己的黄金,杨侗也是拼了,在国宴之上推销起了大隋产品。

    他这时又满了一爵,高高举起道:“中原历来是热情好客的国度,喜交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欢迎大家时常前来做客,各位,我们再尽一此杯。”

    “谢圣上。”

    众人同声应和,这一次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没有人敢一口气闷下去,学着别人的模样喝了几口,才舒爽的呵了一口酒气。

    杨侗跟陌生人相处的时候,不太会搞气氛,所以三杯下肚,便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极高手杨恭仁负责暖场。

    这时,鼓声响起,乐声阵阵,英姿飒爽的修罗卫个个貌美如花,身穿绚丽铠甲,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入大殿。她们手持刀枪剑盾弩,人数之多,高达七百人。

    为首的阴明月带着青铜面具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手持一杆亮银枪,矫健的身姿配上那一面青铜面具,给人一股异样的诱惑力,犹如一尊煞气腾腾的女修罗。

    在她的指挥下,九百修罗卫迅速布成阵式。

    阴明月冷咧的下令:“六花阵,转!”

    隆隆战鼓声响中,原本密不透风的盾阵陡然散开,化整为零,形成了一个个七人小阵,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散开,三名盾手在前,后方两名强弩手,还有两名长枪手在变阵过程中,伺机将手中长枪从盾牌的缝隙里刺出。

    六花阵,乃是兵部尚书李靖所创,完美的规避了女性在力量上的先天弱势,将灵动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此刻首次用来表演,但给人的感觉充满杀气的美。

    她们不断舞动手中兵戈,小巧的步伐,来回穿梭,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

    这阵每变可为十‘瓣’小阵,计有十阵,与她们在雄壮的战鼓声中不断的变阵,整齐的步伐,一致的动作,竟让人有股身临战场的感觉。宴席上的异族代表何曾见过如此乐舞,一个个看得眼花缭乱、瞪目结舌,惊叹连连。

    以前,宫廷宴会之上的助兴节目皆以赏心悦目的曼妙舞姿、柔美歌声为主,但是这些野蛮的异域人只会觉得是‘无病呻吟’,除了观看美女,其他的都索然无味。

    而今天的节目,全部以‘武’为主。比起扭扭捏捏舞蹈,这些干练霸气的节目,显然更符合他们胃口。尤其是《六花阵》这种煞气腾腾的大型节目,让众人看的拍案叫绝。

    等到几场‘武’蹈撤下,杨侗高声说道:“朕要宣布一项伟大的盛事,以朕为首的大隋与西域各国商议好了。决定把西域行台省更名为大隋丝路合作联盟,其宗旨和原则,即互信、互利、平等、协商、谋求共赢。”

    “安全合作是丝路联盟的重点合作领域,其核心是打击丝路上的马贼流寇、打击企图损害各国利益的敌对势力,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企图颠覆各国国君的位子、分裂各国疆土,那么丝路联军便可应该国请求,入境作战。为了应对未来的战争,联军扩编为六万人,由我大隋派遣大将负责训练、统率。政治上,丝路联盟解决各国的边界问题,巩固成员国互信和睦邻友好关系,在成员国关切的问题上以‘大隋丝路合作联盟’名义表示支持,比方说,如果于阗国受到联盟之外的异国欺压,那么,联盟便合力征伐。”

    “教育方面,大隋将在阴明郡创办大隋丝路学宫,由我大隋派遣名师传授语言,和仁义、忠孝等基本礼义,学子的吃住学等费用从丝路联盟每年缴纳的钱财之中扣除。”

    “经贸方面,各国商旅只需手持‘大隋丝路合作联盟’开具的通关文书,即可在联盟各国享受免除关税的优待,同时,还能得到丝路联军和各国给予的食宿、安全等等便利。”

    说到这里,杨侗停止了下来。政治、军事方面也就那样,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是教育这一块,无疑是一种文化入侵,到时候,就学的大多是各国贵族子弟,到时候只需洗脑几年,文明优雅的汉文化便会深入他们的骨髓,一旦他们出仕,或多或少能够引导各国百姓对大隋心怀好感。

    至于取消关税之说,对大隋自然是利大于弊,西域各国加起来就那么大,他们能有多少商品入境?而大隋则不同了,各路商人多不胜数,被免除的税收必将是天文数字。而大隋朝廷能够得到什么呢?关键就在于由大隋主导的通关文书,持有此文书的商队享受到太多的优惠政策,别的也就罢了,而长途行商最怕的就是安全出问题,要是运气不好,撞上马贼,轻则丢失货物钱财、重则性命不保,所以大家对安全相当在意,你的商队要想获得安全保障,可以从朝廷手中购买通关文书,甚至还允许你请联军一路护送。

    而众人,听完了杨侗的话,一片哗然。

    不说‘大隋丝路合作联盟’成员国之外的代表,便是大隋很多将臣都感到震惊。

    他们想不到这短短几天时间,古灵精怪的皇帝又搞出了这个什么‘大隋丝路合作联盟’。不过看到杨恭仁、韦云起、杨善会和尚书们一幅淡定的模样,便知道这些人早就已知道这件事。

    而这也是独裁的好处,在这之前,杨坚、杨广都不能这么独断,因为他们每项政策,都需要顾虑到关陇权贵利益和感受,到了杨侗这里,一切都不复存在,现在的大隋官场,完全就是一言堂,谁反对杨侗,谁完蛋。

    但杨侗显然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皇帝,很快又一个抛出一个晴天霹雳:“大隋现在的钱币只认炎黄通宝,黄金白银黄铜一概不能交易,所以来我大隋经商的各国商人,普遍是以物易物,盛产牛羊马和皮革的北国人,以物品换取炎黄通宝,然后采购所需货物;盛产人参貂皮的新罗人,以人参貂皮换取炎黄通宝:盛产黄金白银的国家自然以黄金白银作为交换炎黄通宝。以物易物者还好说,以黄金白银交换的则大存问题,因为我大隋不允许私下用黄金白银交换炎黄通宝,原因何在?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假钱、劣钱诈骗老实人,诈骗不太认识真钱的各国商人,所以外来黄金的商人只能到官府兑换炎黄通宝,但是这样一来,又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全部兑换成铜钱的话,太过沉重,不仅搬运不便,还不安全。有鉴于此,朕将在边郡设立一个名叫钱庄的兑换部门。以后,你们国家的商人可以把自己带来的黄金白银,到钱庄换成相关凭证,比如说,你带来的是一百两黄金,钱庄便给你开具百两黄金的凭证,然后,你可以到洛阳的钱庄兑换成百两黄金的炎黄通宝。你将此凭证贴身藏好,单独一人上路都不会有人发现你怀揣巨资,这样既轻松又安全。”

    众人又是一阵愕然,紧接着,各国代表都是面有喜色,因为他们本身便是各个国家内的巨商,自然知道这个钱庄的好处,它虽然是一个新鲜的玩意,但杨侗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大家也不难理解。

    “圣人可汗!臣有一问。”焉耆国王拱手道。

    “请说!”

    “比方说,臣带来的是黄金千两,如果开具了千两凭证,但又不想一次兑换成炎黄通宝,应该怎么办?”

    “简单!”杨侗笑着说道:“凭证有黄、银两个模板,各有一两、十两、百两、五百两、千两、万两六种额度!你的千两黄金可以换两张五百两,也可以换成十张百两的凭证,也可交叉换成等同千两的凭证。为了防止钱庄负责人造假,所有凭证由朝廷制作,并盖上独一无二的印章!钱庄负责人只需填上发行凭证的郡名,以及你的国名即可。你这一次用不完这么多,可以带回本国,到下一回再使用,如果你来不了,也可以让交给其他人,因为钱庄只认凭证不认人。当然了,如果你一次带来的黄金达到一定的高度,可以到丝路联盟所在的三弥山开具特殊通关文书,请求联军护送!”

    杨侗并非是金融专业的人,但是大隋的金融系统就是一张白纸,随便他怎么设计涂画,都不会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眼下的大隋哪怕还没有一统,也是亚洲天下第一强国,政治、军事、文化、经济尽皆超出周边国家十多二十个个档次,所以在亚洲的经济中心地位可谓是名至实归,在和各国的交易中,是妥妥处于贸易顺差一方,胡商每次到来都会大肆的采购一番,将己方国家没有的、缺少的稀有货物买回去,而他们带来的货物的价值根本填不满他们之所需,胡商每次带来货物之余,还要带很多价值高、质量轻的黄金,跟大隋的贸易往来中,胡商纯粹是副增长的一方,而随着美酒英雄烈、琉璃制品等奢侈品的出现,将会使胡商的负增长进一步扩大,带来黄金更多。

    杨侗所炮制出来的丝路联盟免税通关文书,是鼓励大隋商人走出国门,成群结队去掠夺各国财富。而由联军护送的特殊通关文书,是希望各国能够更快的将黄金白银往大隋送,毕竟丝路太长、太远,有着太多的不安全因素,所以联军护送这个待遇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拒绝的,一旦信任建立起来,这些人肯定会用大量黄金白银换取一次免费侍卫,然后换去一堆类似于纸币的凭证,这也是杨侗为了迅速收拢各国黄金为己用想出来的阴招。

    若是以后某个国家以后崛起成大隋的心腹之患,则可立即禁止有其国名的凭证流通,其国的经济体系必会崩溃于瞬间。

    当然了,这种以货币为武器的战争手段,还需要建立在强大的军事实力之上,不然的话,如果遇到以游牧民族为主体的国家,那是没有用处的,因为游牧民族从而不管你什么经济体系,他们只知道抢粮、抢钱、抢女人、抢不来的统统杀光烧光……所以当五胡乱化、蒙古弯刀肆虐天下、当女真铁蹄踏碎中原之时,任何文明在野蛮的武力面前,都像少女那层一通即破的薄膜。

    “多谢圣人可汗解惑,臣明白了!”焉耆国王笑了笑,说道:“臣此次共有五百人前来大隋,本身就有采购一些稀缺之物回国的意思。这个,臣能不能体验一下钱庄的便利?”

    “当然可以啊!”身为商部尚书的凌敬起身笑道:“钱庄设在大隋供销社内,负责人现在都知道金银凭证的存在。国君若是有兴趣,明日便可与我兑换一些凭证,然后到供销社内换成炎黄通宝。钱庄是一个便捷又安全的创举,但目前来说,尚未有人使用过,若是国君成为第一人,必将铭刻在我大隋的史书之上,你的名字、国名必将流传千秋。”

    “此事就说定了!明日清晨,我便到官邸拜会凌尚书。”焉耆国王眉开眼笑。

    好名,可不只是中原人的专利。

    其他人也不愿焉耆国王专美于前,纷纷表示要体现钱庄,凌敬自然是一一应允。

    眼见丝路联盟之外的各方代表跃跃欲试,杨侗笑着说道:“朕已经批准在与各国接壤、或是接近的地方开设互市范围,今后任何人都可以到钱庄集市兑换金银凭证。与此同时,你们国家的商人只需在地方郡县按规则缴纳赋税取得通关文书。便可自由出入于互市开放的范围。如果在我大隋境内遇到危险、迫害、威胁,皆可以凭通关文书到寻求地方官府的庇护!”这些不属于丝路联盟的国家,当然享受不到免税的优惠。

    突厥、吐蕃、高句丽、新罗、百济等等国家离中原富饶之地偏远,许多物资十分紧缺,可是大隋如今开放互市之后,很多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对大隋而言,通商不仅能够掠夺他们的财富,还与邻国多了利益纠缠,从某种角度来说,便相当于将大家绑上大隋的战车。

    ……

    和紫微城的商业国宴的热闹相比,此时的右卫大将军府中一片冷清。

    沈光城也不巡了,直接把那对主仆请回家中书房

    并且神神秘秘的,令家丁、侍卫坚守于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十丈范围,便是他的妻儿也不准。有违者,严惩不殆!

第583章:大朝会夺位,封你异姓王

    书阁燃起了暖炉,虽然是温暖如春,可沈光却浑身发冷,额头冒汗,是冷汗,握着茶盏的手在发抖,他做梦也想不到‘死’了很多年的人,忽然有一天出现在他眼前。

    书阁之中沉寂了一会,突听传出一个声音:“哼,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没点军人风采。你这小子当了大将军、国公,还是匪性难改,和过去没什么与众不同,真不晓得杨仁谨为何封你为大将军、国公,我大隋的爵位何时这般不值钱了。”

    随着一个淡然威严的声音缓缓的传出,屏风之后,但见一个身着黑色锦缎长袍的老者背负着双手,缓缓的走了出来,他身材修长,发髻霜白,但那一双眼睛却是精神十足,令人望之生畏,他与沈光默然相望,只是一个轻轻照面,就把身为大将军的沈光瞪得心中有些发寒。

    这种感觉,便是他单独面对大隋皇帝杨广、杨侗时也未曾有过,但如果换成‘死’了好几年的杨广则大不一样。

    看着面前‘死而复生’的杨广,沈光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晕晕乎乎的,过了好许久,目光开始由最初的疑惑转变为不不可置信,诧然的张大了嘴,方才又一次试探着言道:“您真是武帝?”

    “武帝是杨仁谨给死人的谥号,我是大业帝杨广,这一点,杨义臣可以证明。”杨广的嘴色抽了一抽,这问貌似已经问了很多次了,他也回答了很多次了。

    沉默了一会,突听沈光再度开口言道:“您、您不是自焚殉国了吗?”

    当年江都宫乱,熊熊燃烧的大火,几里外都有一种灼热之感,身在宫殿之中的杨广、杨义臣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殉国?”杨广摇头失笑道:“我们本是打算殉国的,可是大火烧出了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这应该是王世充兴建行宫时留下来的,从他谋反一事可看出修此密道的用心,无非就是有朝一日借此通道直接杀入行宫。我们本想为了君王威严、国之荣耀而殉国,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所以我们苟活到了现在。”

    沈光呆呆的看着杨广,开口又说道:“这么说,您一直在当看客?”

    “也不尽然。”杨广半磕着眼睛,一副慵懒姿态的看着沈光,言道:“一开始,我心如止水、心如死灰,就和杨义臣当起了道士,可后来发现,我不是一个适合当道士的人,于是就以道观为名,收揽了一批死士。”

    沈光闻言,心里顿时开始发毛了起来,堂堂一代帝王,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他不但瞒过了至亲皇族,还瞒过天下所有人!这事何等心机、何等坚毅?

    这些年来,杨侗执掌大隋国祚,可谓是风生水起、蒸蒸日上,一旦重新一统,强盛必将超过以前的大隋,杀了这一批大世家之后,大隋怎么说也有几百年国运,但杨广却守于暗处,默默的收揽死士,为的是什么?今日忽然出现到洛阳,为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沈光心中开始有些发虚了,额头上汗水直流。

    默然的对视了片刻,杨广嘴角闪出了一抹微笑,和颜悦色的说道:“沈光,你可知道我为何入京?”

    沈光闻言,愣愣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却见杨广仰天长笑,语气铿锵的说道:“沈光,你是一个忠义的人,我问你,你觉得我对你如何?”

    沈光慷慨激昂的说道,“恩重如山!”

    他年轻时骁勇敏捷,也有主政一方的才能,他常想着建立功名,为人不拘小节。家境非常贫穷,他的父兄以替人抄书为业。只有沈光放荡不羁,结交豪侠之人,为当时长安城中的浪荡子弟所拥戴和依附。说好听点是豪侠,难听点就是一个地痞流氓,

    后来杨广在涿郡征召天下骁勇善战之士组建骁果军,沈光应诏报名参加,表现尤为突出,从几万人里脱颖而出,随杨广征伐高句丽时,沈光骁勇善战,在辽东城头边与敌人交战,短兵相接,杀死几十个人。敌兵联手将他打落城墙,还没掉到地上,他又抓冲梯上绳索攻上,杨广对他的豪壮感到赞叹,当天任命他为朝请大夫,赏赐宝刀、良马,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关系逐渐亲密。没过多久,册封沈光为折冲郎将,封赏待遇都很厚重。常常把宫廷美食和身上穿的衣服赏赐给他,优厚得能与他相比。也正是因为他在杨广时期打下了基础,心怀忠义,所以到了杨侗麾下之后,一直得到重用。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忠义之人,又深得杨仁谨的信任,所以我想让你做我的左右手,帮我办些事情。”

    沈光奇道:“不知您打算让末将做些什么?”

    杨广定定的看着沈光半晌,方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我让你帮我从杨仁谨手中夺回大权!”

    “啊?”

    杨广的话如同一记晴天霹雳,将沈光震的不能自己,惊悚的看着杨广,难以置信的说道:“您让末将,对付您的亲孙子?”

    杨广冷冷的看着沈光,点了点头:“不错,我如今想要重新掌权、重夺振兴大隋天下!但唯恐杨仁谨这个皇帝当久了,不肯归还....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沈光呆呆的看着杨广,忽然说道:“您怎能这样!他可是您的亲生孙子啊!而且今天的一切,是他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若非是您的孙子,他完全可以建立一个与大隋毫不相干的新朝。”

    杨广不屑一笑,摇了摇头道:“沈光,你真是好生天真,怎能在乱世中活下来?从古至今,天家皆无情,父子、兄弟为了权力相争的事例还少吗?就算子修是孤的亲生儿子,孤也不相信他会真心的将军权还与老夫,孤与杨仁谨是皇帝,他也明白只有将权力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才能高枕无忧,否则的话,必然被别人篡夺,你只是一员武将,是不会明白的。”

    “末将当然不明白!”

    沈光心中,升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与悲凉,自从到了杨侗麾下,他当过几年内卫统帅,时常与杨侗接触,心知这位少年君王为了大隋江山、万万百姓,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更知道杨侗为了节省时间来处理政事,在邺城的时候,大半时间的吃住都在前朝,同处一宫,却时常一两个月见不到后院的亲人。

    现在好不容易创下如此大好局面,这个张扬霸道、差点断送了大隋江山的前任皇帝,居然为了夺权,前来笼络去对付他的亲孙子?这对于杨侗而言,是何等悲凉之事?这对于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的数千万百姓而言,又将是何其之残忍?一旦这个前任皇帝为了皇权而与杨侗厮杀,那么大隋必将动荡不休,最终得益的无疑是李渊、李密等人。而大隋内乱,也是这些人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我早就想好了,再过几天就是大朝会,文武百官都会入宫朝见,那个时候动手,完全可以把京官、地方官员一网打尽,全都控制起来……我也不妨告诉你,在这个洛阳城中,有我的一万多名勇士。而你要做的是接管端门、应天门的防御,至于攻打一事,则是交给杨义臣。等我夺回大位,绝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我会册封你为大隋第一个异姓亲王。”

    杨广忽然大声的咆哮道,眼神当中带着精光迸发,脸上闪烁着一丝丝疯狂的神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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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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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大隋主沉浮》已上传大隋第三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第三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