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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59章:自作聪明,过尤不及

    李渊是个玩弄权谋的高手,不仅喜欢看手下内斗,更喜欢看各个派系首领为了获得更多利益的派系,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他脚下,使他九五至尊的虚荣之心得到巨大的满足。

    早在唐朝巅峰时期,他通过分化、扶持、离间等手段,把朝廷分出十多个大大小小派系,最为知名的无疑是皇帝派、李建成的太子派、李世民的晋王派、李元吉的齐王派、宗亲派、裴寂的晋南派、太原王氏和温氏的晋北派、关陇独孤派、关陇窦派、江南萧派、江南陈派……

    各个派系都有自己的利益需要。所以政事堂表决某项决议时,七名相国往往先考虑本派利益,而后才是国家大局、国家利益。像裴寂在并州之战中夺取李神符军权,其实就是晋南派利用李渊忌惮带兵宗亲大将之心,并以皇帝和朝廷的名义,对宗亲派所发起的进攻。结果不知兵事的裴寂瞎搞一通,把李神符合理的布防一概撤除,关键位置守将尽皆换成晋南派,结果毫无疑问的便宜隋朝,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

    而这种派系之争的风气也带到了军队之中,虽然现在已经消失了很多,可是军队之中还是大小派系林立,就拿成都城这少得可怜的几万士兵来说,就分为李世民派、蜀派、吐蕃派,李渊和李建成虽然已经失去了实权,但他们的势力依旧存在于军中。

    李世民有心把军队、朝廷整合为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利益共同体,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且隋朝也没有给李世民整合时间,只好无奈作罢。

    这次李世民答应张士贵的增兵要求,兵源只有三个来源,要么是从听命李渊的马三宝手里抽调军队,要么是把自己的军队调走,另外一个选择则是招募新兵,至于吐蕃剩下的一万人,既不是守城的料子,还军纪松散,去了也是送菜。

    夜幕初降,一辆马车停在庐江王李瑗府前,李瑗是李渊的堂侄,亦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俊杰,虽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可也是手掌军政大权于一身,官至益州行台省左仆射,与张长逊一起掌控益州军政大事。

    李瑗跟前太子李建成走得很近,和李元吉的关系也不错,玄武门事件后,和李神通一起黯然谢幕。

    但是从益州为唐朝所有以后就一直在益州任职的李瑗,以曾在益州任职的北周宗族名将宇文宪为楷模,任职期间,李瑗不但指挥各路人马平息大小叛乱,还精心治理着益州各郡县,使其在这里拥有极好的口碑和影响力,所以李世民深为忌惮,不敢对他进行实质性的处罚,将他罢免为民的举动,既是做样子给自己的手下看,也是为了收复李瑗为己用,没过多久,李世民又恢复了他的王爵,还任命他为镇军大将军,随即被派去募集蜀郡青壮。

    隋朝以前被李渊妖魔化十分严重,而李瑗在蜀郡声望高、名声好,当他打出‘保家卫国守田地’的口号去征兵之时,处于闭塞之地、不知隋朝真实情况的蜀郡青壮纷纷响应,所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李瑗就整到三万多名新兵。

    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这支还没经受什么正规训练的军队,已经被李世民盯上了。

    马车在他的府门等候片刻,一名管家便快步出来,在马车前拱手一礼:“郡王请宇文相国进府一叙。”

    宇文士及从马车内走下:“不请自来,打扰庐江王休息了。”

    “哪里!哪里!我家郡王一向好客,十分欢迎相国来访。”管家恭恭敬敬的一摆手:“相国请!”

    “请!”宇文士及微笑还礼,不紧不慢的跟着管家一直走到客堂,只见李瑗亲自在阶前迎接。

    李瑗是个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人,经过这番大落大起,变得更加谨慎小心,他知道宇文士及是李世民的心腹,所以不敢怠慢,特地来到阶前等候,见宇文士及到来,连忙上前行礼:“未能出府迎接,还请相国多多包涵。”

    宇文士及还礼而笑:“殿下客气了,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了殿下休息。”

    “相国这话就见外了,像相国这样尊贵的客人,我请都请不到,怎敢说‘打扰’二字,相国请进!”李瑗将宇文士及迎入客堂,又命侍女奉上香茶。

    两人稍作寒暄几句,宇文士及便把话题转到正题:“殿下,我今天入宫面圣,和圣上谈到当前战局,他很是忧心啊!”

    宇文士及和李渊以前就是好朋友,两人私交甚好,而且宇文士及的妹妹宇文昭仪甚得李渊之宠,私交和亲戚关系,使李渊对宇文士及亲睐有加,尤其和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之后,李渊还把一名李氏王女许配给他,如今已是儿女双全。虽然玄武门政变发生,但宇文士及依然不是入宫,当起了李渊和李世民之间的联络人。

    “那是刘弘基无能、段志玄无能、卫孝节无能、李仲文无能、韩威无能、张长逊无能、夏侯询无能,李袭志不忠、刘德威不义所致。”李瑗冷冷哼了一声:“一个二个全都是酒囊饭袋,辜负了圣上和太子的期望,使我大唐陷入如此不利之局。要是早一天看清这些货色的真实面目,大唐何以至此?”

    李瑗念到的名字,多数是李世民嫡系大将,而像李袭志、刘德威虽非李世民心腹之将,可也是被李世民安排去了关键位置。李瑗如今选择性的把这些人拎出来指责,就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了。

    宇文士及笑得有点尴尬,当着没有听到的说道:“殿下,这场战役事关大唐生死存亡,圣上担心也很正常,张士贵请求‘圣上’派兵进驻金渊城,为他牵制北面之敌,‘圣上’现在感到十分为难啊。”

    李瑗愕然道:“还派兵?还好意思要援军?”

    “呃!”宇文士及听得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正是,张总管还要兵。”

    李瑗怒道:“张士贵本就拥兵五万,虽然张瑱在通泉县损失了一万士兵,可是新城、巴西败兵尽为他收拢,他现在的兵力不少反增,怎么说也有六万兵力左右吧;与他一同坚守资阳的侯君集也有六万大军,要是再把翟长孙的隆山军也算上,他们三人的兵力远远超过南路隋军。张士贵现在居然还要援军,亏他好意思说得出口,这还要不要点脸了?”

    “殿下,仗不是人多就能打赢的!”宇文士及想不到素来谨慎的李瑗反应如此激烈,苦笑道:“你也知道翟让和李密当初以二十多万大军进攻荥阳,结果愣是被杨侗用三万骁果军打光了,这是乌合之众,也就罢了。可是窦建德为首的二十多万河北联军,是在十多年的战乱之中活下来的悍卒,个个战力惊人,结果还是让杨侗打光了。我们的兵比翟让的兵也就强上那么一点点,可隋军骁勇善战,没有一个比当初的骁果军差,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们在人数上不比我们少多少。”

    “……”李瑗嘴角抽搐了几下,叹息道:“关键是城内总共也就这么点人马了,再把军队派出去的话,要是杨侗突破雒县、九陇防御,我们又拿什么兵去拦截?要是十几万隋军的兵锋直指成都城,我们又拿什么守城?”

    “可是‘圣上’提到了殿下。”李瑗为之一怔:“圣上提我做甚?”

    宇文士及不露声色的说道:“其实也不是圣上提,而是圣上说无兵可派,深为担忧,淮安王李神通就说殿下的新军也可一用。”

    “真是乱弹琴!”李瑗腾地站起身子,怒火冲天的说道:“这两万人马现在就是一伙乌合之众,去了也是白搭。稍微懂点兵事的人都知道,战争一旦陷入僵持,或是不利之局,这种乌合之众非但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反而会率先溃败,动摇军心。淮安王叔怎么如此不智?”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宇文士及连忙摆手,将李瑗安抚了下来,耐心为他解释:“其实圣上和太子也没答应,圣上和太子只是说需要考虑考虑,我只是来提醒提醒殿下,若圣上或太子召下,请殿下理解他们的难处,毕竟大唐都到这步田地了,只要有人可用,我们都得硬着头皮上。”

    李瑗沉默半晌,拱手道:“多谢相国提醒,我不会惹怒圣上和太子的。”

    “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宇文士及见到分化和离间李瑗、李神通的目的已经达成,自知言多不失,便告辞而去。

    “相国慢走!”李瑗把宇文士及送走,便回了书房。他虽然和李建成、李元吉走得近,其实也没有跟李世民交恶,可是李世民亲自烧死李元吉,并杀其一家的残酷手段,使他感到心寒、害怕。

    这不是李瑗杞人忧天,毕竟古往今来新皇即位,几乎无一例外的对身怀从龙之功的人物大肆封赏,对曾经反抗他的人物杀鸡儆猴,从不手软。而从李世民的表现来看,无疑也是如此。

    更让他心寒的是李世民不但把同父同母的弟弟都杀了,还把自己父亲囚禁,此人心肠之狠毒,较之畜生尤胜三分。

    自己跟前太子交好,想必也是李世民要清算的人,现在之所以还能苟活,无非是自己在蜀中名声好,还有利用的价值。

    但是以后呢?

    李瑗只要一想就感到不寒而栗。

    而这宇文士及乃是李世民的心腹之臣,虽然口口声声说“圣上”、“圣上”,可李瑗知道这其实李世民的意思,名义上是让自己的军队去支援金渊城,可实际呢?会不会是自己已经招不到兵了、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李世民准备卸磨杀驴了?

    这个觉悟让李瑗又恨又怕、又是后悔,他觉得李世民的屠刀,已经悬在了自己的头上,一旦兵力丢失,李元吉一家子的下场就是自己的明天。

    又想到被李世民囚禁在绵竹县的李建成,如今也有了他死在隋军之手风声,他更是感到坐立难安。

    他是相信李建成已死的消息,不过不是死在隋军之手,而是李世民指使他的侍卫杀的,之后是把杀兄恶名甩给隋军,这样既可不用背负恶名,又能引起李建成的残余势力同仇敌忾之心,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李瑗在房间里长吁短叹,坐立不安。这时一名美若天仙、气质雍容、举止优雅的秀雅美妇端了一杯热茶进书房。

    此美妇三旬上下,穿一身淡青色白兰花襦裙,外披一件水玉色半臂,面如满月,眸亮眉长,却是李瑗的王妃韦氏,韦氏单名一个筱字,出身关中名门杜陵韦氏,她的父亲韦逸和李瑗的父亲李哲同朝为将,关系非常要好。两个长辈一拍即合,早在两人还是孩提时便定下了姻缘。

    李瑗年岁较大,等韦筱到了十六岁成婚,两人成婚已十几年,育有一子二女。

    和丈夫相濡以沫十几年,韦氏知道他是一个有泪也躲在外面流的人,回到家中便会笑脸面对自己和孩子们,仿佛从来没有什么事情难得过他似的,丈夫今天如今焦虑不安,还是她首次见到。

    韦氏不知发生了何事,担心之下,便借口送茶为由前来探望自己的丈夫。她将茶盏放在桌上,又见丈夫时而站起踱步、时而坐下哀声长叹,便也跟着紧张害怕起来,忍不住轻声问道:“夫君,难道隋军打过来了吗?”

    “妇道人家,不必多问!”李瑗不耐烦地回答道。

    韦氏走到丈夫身旁坐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夫君,咱们打小就认识,成婚也有十六年了。我从未见你这么紧张焦虑过,想必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就告诉我吧,天大事情我们都一起承担。”

    被妻子光滑温热的手握住,李瑗稍稍平静一点,抚摸着爱妻的手掌,叹了一口气,十分懊恼的说道:“我被太子给骗了!他让我到各地募集军队,而我也想为国尽力,所以四处奔波,利用我在蜀郡的口碑募集到了三万名蜀郡青壮。而今天他让宇文士及来告诉我,要把这支军队送上战场,定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利用之处,所以打算把我杀了,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这么卖力募兵。可惜……唉,悔之晚矣。”

    “夫君!”韦氏诧异道:“我虽不知国事,可也知道前方战事吃紧,太子把你的军队派去支援不是很正常吗?夫君是不是担心过多了?”

    “如果他以圣上的名义,一道圣旨就可以把军队正常调走,我也不会担心。可事情不是这样!”李瑗便把宇文士及的话意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还把自己的担心也说了,最后道:“这支军队要是让太子拿走,搞不好我们就要被他满门抄斩了,我现在十分焦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该如何是好?”韦氏吓得花容惨淡,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颤声说道。

    “我现在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怎么办为好!”李瑗十分茫然的说道。

    “现在人人都说李唐将亡?人人都得说隋朝随随便便就能杀到成都城下,可是这这么简单的事情,真不知隋朝皇帝在等什么。”韦氏忿忿不平的抱怨道:“要是隋军早点攻破成都城,我们或许因为秀宁,还有一条生路…打难道他非要让李世民杀光我们才甘心么?”

    言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妻子的抱怨却使李瑗心念一动。

    确实是这样,隋军方方面面都在压制着唐朝,打败唐军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杨侗为什么没有?

    杨侗前不久在查处粮仓一案时还雷厉风行,借机剪除了七宗五姓等等士族暗势力,但现在面对实实在在的敌人,却显得拖拖拉拉,这是为什么?难道是……

    李瑗猛地醒悟过来,难道是杨侗想借题发挥,利用‘敌我分明’的战场来对付自号陇西李氏,可他又不想背负太多的恶名,所以他才迟迟不发动,而是让李世民下手?这手段,跟利用李渊来杀关陇贵族,南方士族、益州豪强完全一样啊。

    这么来说,就算李世民没有杀了自己,可杨侗也必然是会在一个最为合适的时机,把李氏和党羽一网打尽,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

    想到这,李瑗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额上汗水开始流了下来。

    韦氏用帕子替他擦去汗水,柔声劝道:“夫君,我们虽也是李氏宗亲中的一员,可李世民对我们却没有半点恩惠,而且他做人真的太不厚道了,不但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可怜的侄儿们,事后还把齐王妃强行夺走。这样一个人品败坏、丧尽天良的人,确实不是值得你誓死效忠,这次他是利用你去募集军队,还让宇文士及威胁于你,下一次肯定就是杀害我们了。如今李唐将亡,我觉得夫君手中还有兵,干脆就降了隋朝算了。我以前就听太子妃(郑观音)说过,太子不止一次说圣武帝是个性情中人,也打听到大反贼萧铣因为投降,使荆州百姓免遭战火荼毒,后来当了隋朝的大官…还有窦建德,因为没有迫害百姓,在青州有口皆碑,投降之后也当了隋朝的大官。夫君的在益州的名声不差,如果把这三万军队带去降了隋朝,也是立下大功,就算以后不当隋朝的官,可怎么说也可以活下去吧?”

    李瑗点了点头,“此事容我再想一想。”

    。。。。。。。

    清晨,杨侗张开双眼,下意识的看向身边,发现一整晚都腻在他怀里的小妖精已经不见的。

    昨晚瘫软得像条美女蛇,直呼饶命的杨沁芳竟然起得比他还早,着实让杨侗感到意外。

    其实这是他不懂女人。

    或许在杨侗看来,一个蓬头散发、红晕满颊的初醒睡美人那副娇慵别有一番滋味,但一般聪明的女人,只愿把她最美丽的一面呈现给她心爱的男人,所以杨沁芳早早抢在杨侗醒来之前起来了,当杨侗醒来,她就已经衣冠整齐、容光焕发的翩然出现。

    蜀郡得益于它四面环山的特殊地形,使这里气温很高,尤其是在酷暑未消的初秋时节,像是一个蒸笼似的。所以没什么战斗任务的杨沁芳穿得是比较宽松舒适的常服,纱罗对襟窄袖衫襦,薄如蝉翼的纱罗衫襦内,紧身无带的“诃子”裹束着她丰盈的酥胸,使挺拔与峡谷勾勒出诱人的火辣曲线。

    “夫君,你醒啦?”杨沁芳嫣然而笑,眼神明艳有神,白里透红的脸蛋就像一棵被春雨灌溉之后的小白菜,水灵灵的煞是娇嫩。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当她看到杨侗惊艳的眼神,便知道这一早晨功夫没有白费。

    她就像在家里一样,贤淑温柔的侍候杨侗起床,帮他穿衣。

    杨侗以前不喜欢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一般的日子,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已被自己的大小老婆服侍得习惯的杨侗,终于变成了他所讨厌的寄生虫。

    漱口青盐已经备好,牙刷是象牙所制,绝非是普通富足人家粗制滥造的产品。用珍珠粉、蜂蜜、人参、藕粉、杏仁等物调配出来的洁面乳,是萧后带入宫廷的保养秘方。

    还别说,这玩意用了之后能使脸庞光滑如玉,绵弹紧绷,效果确实极佳,

    杨沁芳没让修罗卫、罗刹卫帮忙,像卫凤舞、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卢清华、萧月仙、阴明月、江凤仪等人她是没办法阻止,可别的女人要碰她男人,杨沁芳却是不让的。所以她像个小丫头一般亲身侍候杨侗刷牙洗脸、梳发戴笄,看着让自己打扮得英俊潇洒的爱郎,十分欢喜地抱住他的手臂:“姐姐们去军营了,郎君陪我用早膳吧!”

    “好啊。”杨侗无所谓的说道,老实说,南征这场战争除了行军的日子之外,他自己就过得跟度假一般,丝毫没处于战争之中的紧张感。

    早餐做得比较简单,一个小鼎里盛着香喷喷的碧粳鸡粥,青白相间的蒜泥野菜,还有才出炉的蒸饼;杨侗和罗士信昨天打到的老虎身上的肉,也被做成薄薄的白切肉,然后是腌鹿脯、红虫脯…各种菜式的份量都不多,每样只用小碟盛放,可是各色菜式不但可口,而且极为美观,盛在瓷器里面,让人一看便食欲大振。

    杨侗吃得很香,所以直到半饱,才发觉杨沁芳不知何时停下筷子,一双妙目流盼,津津有味地看看他吃。杨侗问道:“怎么了?”

    杨沁芳嫣然一笑:“没什么啊,只是喜欢看你吃东西而已。”

    这脉脉柔情的话语,如同她身上如兰似麝的香气一般,慢慢沁入杨侗的心田,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似乎更香了。不过饥不食饱、渴不狂饮是健身养体的知识,杨侗自然是清楚的,所以饭到八成饱,他也不吃了。

    杨沁芳又为他端来了虎骨汤。

    杨侗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汤羹,抿一口浓而不腻的可口汤汁,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前天说疼肚子?是不是有孩子了?”

    “不是!今晨那个,那个来了……”杨沁芳摇了摇头,红着小脸摸了摸自己充满的弹性的小肚子,颇为期待的低声说道:“夫君,我也想生个孩子,小孩子可好笑了。”

    “我当然没意见。”杨侗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等你这天葵的日子一过,咱们一起努力努力。”

    “好啊!”杨沁芳大喜过望,她正要说什么,却被王雄诞粗豪的大嗓门打断:“圣上,罗将军和房尚书、凌尚书在大帐求见。”

    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

    “知道了,马上就到。”杨侗走出了后帐。

    甫一出门,就看到王雄诞粗暴的拎着一个大家伙的后腿,拖着在地上走。

    杨侗脸色都黑了,这货居然打了一头大熊猫回来,那头毛发黑白相间的大熊猫,长了两个黑眼圈,模样憨态可掬。

    好在这东西皮糙肉厚,轻易打不死它,王雄诞为了获得一张完整的皮,只是把它打昏了,并没有把它弄死,别看大熊猫憨态可掬、人畜无害,在后世那是人工饲养之缘,而现在它们却是山林之中最为凶猛的野兽,据蜀中人称,其危险程度甚于虎豹。

    杨侗做梦也想不到王雄旆昨天才听人说这玩意凶猛,今天一大早就搞一头活的回来。他看着地上那长着一对黑眼圈倒霉熊,说道:“这玩意长得倒是挺有意思的,既然你没把它打死,干脆弄去洛阳西苑养着好了。”

    “这没问题!”王雄诞无所谓的笑道:“一头太少了,末将今天带人再去山里抓几头回来,最好是些小崽子。”

    “你看着办。”杨侗叮嘱道:“别光顾着打猎,要是把正事耽搁了,朕饶不了你。”

    “圣上放心好了,末将有分寸的,绝不会耽搁正事。”王雄诞连忙说道。

    “有分寸就好。”杨侗也不理会这一人一兽,快步走向前帐。

    “参见圣上。”罗士信、房玄龄、凌敬见杨侗到来,连忙起身迎接。

    “免礼。”杨侗到主位之上坐下,看着满面春风的房玄龄、凌敬,笑问道:“让朕猜猜,是李世民又将军队派来了,还是成都城生变?”

    “不是李世民派兵,是尉迟恭、王伏宝、尧君素他们把刘弘基轰出了武都郡。”凌敬笑着把一份译好的鹰信呈给杨侗,说道:“请圣上过目。”

    “哦?让朕瞧瞧。”杨侗接过战报,细细看了一遍,上面说到了段志玄战死顺政城、卫孝节战死宕昌城之事,北部唐军经此两场大败,迫使损兵折将的刘弘基让出了武都郡,紧急撤军南下。

    虽然唐军战败,乃是在杨侗的意料之中,可是段志玄、卫孝节死讯的传来,还是让杨侗有些愕然。

    卫孝节也就罢了,这个段志玄在史上是鼎鼎大名的名臣、名将,他的本事绝对不差,如今却死在尉迟宝琪和几个小兵的手里,如今听起来,也是让人不胜唏嘘。至于刘弘基让出武都郡,使益州北部归于一统,不单是件意外之喜,同样也让杨侗看到了这位名将的魄力。

    虽说一仗不打就逃跑听着有些窝囊,可是在三路大军合围之势未成之时,就紧急撤离,这无疑是最英明的决定。只不过长征可不是这么好走的。

    益州北部、中部如今全都成为大隋的疆土,如果唐军只有几千号人,刘弘基倒是可以藏到让隋军无处寻找的大巴山、岷山,可是他麾下还有人数众多五万大军,这么一支声势浩大的军队,焉能瞒得过隋军耳目?

    更何况,刘弘基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蜀郡、资阳,只要抓住这两个要点,他就跳不出隋军的‘五指山’。

    所以,撤军的唯一的好处就是避开四面合围的困境,使唐军能够采取层层防御、且战且走的战术,应对一面之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尉迟恭、王伏宝、尧君素、刘纲应该已经在平武郡、或是义城郡某处设好伏击圈,正等着刘弘基一头子钻进去。

    “刘弘基撤回蜀郡的想法是不错,可我们的将军不是站着不动的木头,此战已经毫无悬念。”杨侗笑着说道:“朕现在在想,要不要让尉迟恭他们带着大军前来蜀郡。”

    “我们在蜀郡周围的军队已经很多了,完全没有兴师动众的必要。”房玄龄稍微停顿了一下,为杨侗算了一笔账:“蜀郡之北的第一军、第五军和各种辅兵加起来,足有十三万之多;蜀郡之南的兵力就更多了,第七军、第十军、北镇军、太和军、僚人战士和辅兵计有十五六万,累计起来,绝对不下三十万,这本来就已经是牛刀宰鸡,要是再把第七、第九军也召集而来,微臣都担心没有地方摆开阵式了。”

    “说得也是!就让尉迟恭、王伏宝、尧君素早点结束战斗,让军队就地休整,他们这些主将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前来助战。”

    其实杨侗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毕竟十几万士兵在战争期间的每天消耗,可不是小数目,朝廷虽然富足,可也不是这么挥霍的,与其浪费在毫无益处的地方,倒不如用来募集、雇佣人手,多开几条官道、水利,加固黄河长江的堤防。

    更何况,目前这三十万大军已经压得唐朝上下气都喘不过来,要是又再增兵,恐怕唐军直接就端起李氏父子的头颅来投降了,这显然违背了杨侗借助战事,把伪唐精英一网打尽的战略。

    世家门阀经过杨侗这么多年的驱逐、追杀,成都平原成了大小世家泛滥的重灾区,有许多世家门阀固然给李渊屠杀了,可按照世家门阀明暗两线的生存方式来说,他让李元吉杀掉的,多数是不服从他的、表面上的大势力,更多力量实则是隐忍不言的臣服在李渊淫威之下。李世民夺取权力之后,为了凝聚各方力量来与隋朝作战,在政策上,对这类人大开绿灯,以许许多多的利益妥协使这些势力稳定下来。所以李灭李唐王朝容易,要把这些不安分的力量消除却比较困难,而到治理时期,朝廷又不能以铁血手段乱杀一通,但是这么一来,这成都平原迟早成了世家门阀的天下。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敌我分明的时候,以消灭敌人的名义,把他们堂堂正正的歼灭干净,免得日后跳出来搞事。

    “圣上英明。”

第960章:与虎谋皮

    蜀郡金渊县城位于绵水以西、石城山以东,是一个背山靠水的中县,有一道铁索桥连接到对岸,而唐军大营就东桥头二十里外,与之不远便是新城郡飞乌县,也就是苏定方、黄君汉如今驻军之地。

    金渊大营只有五千守军,根本拦不住苏定方和黄君汉的两万大军,所以这不单是要为张士贵牵制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成都的安危,要是金渊大营失守,单凭那一座铁索桥、一条绵水,恐怕更难抵御这路隋军,而马三宝又以生病不由,对他阳奉阴违,迟迟不肯露面,也让李世民十分窝火。

    这归根到底还是他一直带兵在外,在朝中的底蕴严重不足,他刚刚成功夺取大唐王朝军政大权,各路隋军从四面八方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当他为益州南部的恶劣局势焦头烂额之时,杨侗已经无声无息杀到了绵竹县。李世民坚信若给他一年时光,让他稳固权势,也不至于如此落到这步田地。

    这一场战争,已经不是益州的归属的问题,而是事关李唐王朝的生死存亡。虽然李世民是事实上的皇帝,但如今的李唐王朝可不是拥有并州、关中、荆北、益州的李唐,随着荆州的失守,李唐王朝的体制已经开始崩溃了;李世民现在只感到后悔,要是他在隋朝攻击李密、孟海公的时候,在襄阳发动军事政变,至少拥有大半年的整顿时间。

    但事已至此,说这些全都没有意义了,

    如今他在雒县有数万大军,九陇、兴乐守军也与之结成攻守互助、进退有据的犄角之势,且有熟知兵事窦轨在居中调度,杨侗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破雒县的,而南方兵多将广,这是最为保险的地方,目前所虑者,便是西部的金渊县,要是金渊大营告破,隋军就能打到成都城了,城内的四万士兵是李世民如今所剩无几的底牌,一旦把这些人派出,要是某处防线出现崩溃的局面,也代表他再也没有强兵可派。

    在不能动用底牌的情况下,李世民最终还是决定把李瑗的三万新兵派去金渊大营。这虽然是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新兵,战力也不可靠,但这时候他已经顾不这些了,更何况苏定方和黄君汉的兵力不算太多,他只好利用地势和人数上的优势先顶上一阵。

    “殿下,庐江王已经到了。”便在李世民皱眉思索之时,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速速有请。”李世民连忙起身相迎,他现在不但需要李瑗这支军队,还需要李瑗的名望给他募集更多的兵力,是以不敢端起太子的架子。

    “末将参见殿下。”一夜未眠的李瑗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步入东宫,见到李世民来迎,受宠若惊的上前行礼。

    昨天晚上他脑海里一直在思索宇文士及的用意,但是他更多认为李世民准备对他下毒手了,宇文士及口口声声的“圣上”,无非是要想他归于帝党,以便后续的行动。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妻子韦筱的建议如若挣脱不去的影子,时时刻刻萦绕在他的心头,但他如今最大的问题是需要去找的隋朝密探,否则的话,杨侗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一个郡王投降?

    就在他思索无计之时,得到了李世民召见的消息,于是便心惊胆战的跑来了。

    也难怪李瑗怕得到这地步,毕竟李世民连自己的兄弟都干掉了,换成是其他人,也不敢拿阖家老少的性命去冒险、去赌李世民仁慈的对待前任太子的支持者。

    要是李世民知道他的想法,恐怕得要吐血三升,毕竟在李瑗心中,自己就是“一日为贼,终身为贼”的典范呢!

    不就是顺应人心烧了一个丧尽天良、为非作歹的李元吉么?我这是大义灭亲、为民除害好不好?对比史书上那些草蛋皇子,足够仁慈、仁义太多了。

    好在李世民没有读心术,否则,李瑗的担心恐怕很快就会得以实现。

    “王兄多礼了,请进请进。”李世民十分的热情把李瑗迎入大殿。

    他的想法是有求于人、礼多人不怪,可在李瑗眼中,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忐忑不安的走进大殿,恭恭敬敬的试探着说道:“殿下,卑职下到地方募集新兵的时候,地方官员都很不稳,一些人更是挂印去职,使一些地方陷入无官理政之状。”

    “果真?”李世民胸中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当年唐军攻入关中之时,一个二个托关系,与他不搭边的人都纷纷上门,但如今,树倒猢狲散么?

    “一点不假,据说转仕隆山太守的杜正伦也走了……”李瑗正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却见李世民豁然回头,狼一般的眸子上令李瑗胸中一窒,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不管他们…随他们去好了…”李世民收回了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滔天怒火,图穷匕现的淡淡说道:“我打算把王兄那三万新兵派去金渊,让他们一边镇守大营,一边抓紧训练,王兄认为如何?”

    “卑职,卑职没有意见!”李瑗心头震惊之极、惶恐之极,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强压着心头的震撼,也垂下头去,抱着万一之心问道:“但不知殿下以何人为将?”

    “李玄素知文能武,又随我我多年,足以担此重任。”说到这里,李世民看了李瑗一眼,又说道:“即日起,王兄便是兵部左侍郎,统筹募兵事宜,我希望在最短时间之内,得到三万、五万、十万、五十万新兵。”

    “卑职遵命。”李瑗哪敢反对,只好先应了下来,心中的怒火、恨意却已到了极致,蜀中都扫地为兵了,一两万青壮都募集不到,还五十万?简直是白日做梦,这明明就是把他往死逼,一旦完成不了这个不可能完成得了的任务,恐怕就是满门抄斩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你且回去吧。”

    “喏。”李瑗躬身答应一声,默默地退了下去,只是李世民没有发现,在李瑗转身那一瞬间,眼中溢上了一抹浓重的恐惧和恨意。

    离开东宫,李瑗心事重重的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通道忽然一窄,李瑗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到与自家隔街相望的铺兴坊南门。

    李瑗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如此神思不属,要是落到有心人眼中,如何是好?想着如此退出更惹人生疑,索性就走了进去。

    进入坊门不久,忽然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也在晃悠,李瑗待到近前,发现此人竟是已被取缔的武川司将领姜振,李瑗灵机一动,就不动声色的跟上,他在益州期间,对前来清算关陇贵族资产的武川司比较了解,由于当初这里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势力的空白地带,李元吉和韩志不像以荆州之时那么收敛,李瑗这个有心人便猜到武川司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武川司长史韩志已经不知所踪,而他的心腹姜振在这里出现,说不定能够通过他找到韩志,以那人的神通广大,说不定有联络隋朝的门路。连他一个宗亲都“心怀异志”的图谋自保,他不信被李世民通缉的韩志在这种时候还对李唐王朝忠心耿耿。至于对方信不信自己,感到大难临头的李瑗已经顾不上了。

    “庐江王?”到了一个拐角处,姜振回身而笑。

    “呃!”而对于姜振的察觉,李瑗反倒是一愣,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反应灵敏,倒也不作他想,快步上前,低声道:“姜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好啊!”姜振点了点头,把李瑗带向了路边一间酒楼,并要了一个包间,一切看似都正常。

    这个铺兴坊,其实是李元吉另外的一个大据点,四门各曲几乎都是武川司的人。只是李渊和李世民在成都城的时间都不久,且加上两人被各种大事吸引了注意力,从而忽略了眼前之事。如今李元吉已死,这些安排都便宜了隋朝的黑冰台。

    当李瑗开始追踪的时候,负责望风的人便通过以无法的方式,把消息传给他姜振。

    两人到了包间之内,相对就坐,姜振见到李瑗眉头深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笑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姜将军也是太子通缉之人,如今还如此镇定自若的在皇宫旁边的铺兴坊闲逛,这份淡定,佩服佩服!”李瑗说道。

    姜振看了李瑗一眼,摇头失笑:“隋军如今都打到了蜀郡,而我军,又没有御敌之能,在前线不断丢失国土,朝野上下大是失望,全城人心浮动、恐慌不安。谁有心思在意我这个通缉犯?更何况,卑职在圣上眼中,可不是什么通缉犯呢。”

    “这话不假。”李瑗似是而非的笑着说道:“而据我所知,城内许多官员都有了投奔隋朝之心,说实话,若非我是大唐宗亲,我倒更愿意去投靠杨侗这个‘堂妹婿’。”

    姜振听了这话,心头顿时一片敞亮,自古以来,每到国之将亡之日,便是妖孽横行、群魔乱舞,有人思量造反、有人疯狂敛财,李瑗这位郡王显然也是见到大厦将倾,有这想法其实也无可厚非,如今这成都城内,与他有同样心思的人不知凡几呢。随即问道:“不知殿下找我,究竟有何事?”

    李瑗说道:“我,我是想问姜将军,有没有办法联系到韩长史?”

    姜振心下警惕了起来,眯着双眼盯着李瑗,不答反问:“韩志现在是通缉犯,不知殿下找他何事?”

    李瑗听出了对方潜下之意是知道韩志的行踪,心下顿时为之一宽,他知道自己有求于人,必须拿出足够诚意,方能获得对方的相信,便说道:“我想问问韩长史,有没有联络隋朝细作的渠道?”

    “殿下是大唐郡王,为何要联络隋朝细作?”姜振这个隋朝细作头目,眼中透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李瑗一咬牙,低声说道:“因为我是前太子的人,李世民要杀我,我不想坐以待毙。”

    “郡王就不怕我去告密?以郡王来立功?”

    “连我都看不好大唐,我不信被李世民打为通缉犯的姜将军,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效死。”

    姜振目光一挑,锐利地注视着他,“殿下的意思是说,如果有门路的话,就会毫不犹豫的降了隋朝对吗?”

    “这……”姜振的直率让李瑗一阵窘然,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殿下也不用难为情。”姜振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们武川司是圣上的耳目,知道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消息,据我们所知,前太子现在在圣武帝那里做客,被视为坐上宾。”

    “什么?”李瑗目瞪口呆的问道:“太子没死?”

    “本来是要给李世民杀了的,不过好像是因为平阳公主之故,圣武帝便把他救了出来。”

    “姜将军,你和隋朝有联系?”李瑗见到姜振连这种绝密的消息都知道,便意识自己找对人了。

    “连郡王都看不好大唐,更何况我这个外人?”姜振笑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认为咱们也无须想到试探了,郡王认为呢?”

    “正是正是。”李瑗忙不迭的点头。

    “但不知李世民为何要杀郡王?”

    “因为我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价值。”李瑗愤然的把事情和盘托出,最后道:“现在的蜀中已是扫地为兵,两三万青壮都已经凑不出来了,这情况他不会不知道。可是他还要我为他募集几十万军队,明显就是为难我,当我完成不了的时候,就能冠冕堂皇的把我处死。”

    “……”姜振听得瞠目结舌,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杞人忧天了,而据他所知,李世民和李渊最不同、最具人格魅力的地方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能够最大限度的给予臣子十足的信任。需要疯狂募兵来对应隋军的李世民,也到了最为仰仗在蜀中拥有好名声的李瑗的时候了,他怎么舍得杀李瑗?而所谓的“募集几十万军队”,毫无疑问是李世民对李瑗的期望和鞭策,可是李瑗这货,竟然认为李世民是在故意为难他、准备杀死他,这实在有些让人无语了。

    不过这对隋朝无疑是件大好事,姜振自然不会点明,说不定还能利用李瑗,把隋军也募集到新兵之中来,便说道:“既然你我都不为李世民所容,也都决定投效隋朝,比如募集军队这种事情,我都会帮你,而且还不让李世民生疑。”

    “怎么帮?”李瑗有些不解的看向姜振。

    “我知道许多百姓逃避战乱,藏在一些村庄之中,只要我们陆陆续续把这些人募集过来,李世民就意识到郡王对他还有用,而郡王要做的,就是把这支新兵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到了关键时刻会起到大作用。”姜振笑着说道:“要是我们能依仗这支军队在关键时刻为隋朝立功,以后我们就算不能当隋朝的官,但至少,可以换到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户籍,而不是充军一辈子。”

    李瑗机械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已经说不上话了,只觉得自己在眼前这人面前,仿佛没有了一丝遮掩,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双眼睛看透,这让李瑗觉得,眼前的男子绝对不简单。甚至,这就是隋朝安插到李唐王朝内部的大人物之一。过了良久才木然的说道:“那…那在下先行告退。一切就拜托姜将军了。”

    “无妨,我们都是在唐朝活不下去的人,理应抱团取暖。”

第961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在李瑗为找到联络人而欣喜、姜振无意获得破城契机而惊喜之时,正有一支人数两万唐军远在义城群景谷县白水西岸向南急行军,这是刘弘基的前锋大军。

    在南下之时,刘弘基目标有两个,首要任务把这支军队完整的带到蜀郡,其次是在南下途中,给隋朝制造一场场大麻烦,要是可以歼灭一两支隋军就更加完美了。

    但是斥候的情报似乎不足以支持刘弘基借机歼敌的野心,他们至今还没有判断出落单隋军在何方,只知道尉迟恭、王伏宝、尧君素在武都会师之后,十多万大军正向自己的退军方向追杀而来。

    前无小股隋军拦截、后有大军追杀的现实情况,让刘弘基心中出生有力无处使的感觉,然而更让他焦急的是水陆并进的军队行军速度太慢,要是他舍不得丢下水中辎重,不出三天时间,就被后面的隋朝大军追上,那对于这支军队来说,辎重器械不是助力,反而是一场大灾难。

    但是丢了也不行,因为李孝恭在舂陵的时候,就是丢下辎重,结果粮食耗尽,被迫把几万名荆州兵白白送给隋朝;他要是学着李孝恭,结果更惨,因为李孝恭还有李建成接应,而他却是孤立无援。虽然前方不是没有城镇,但是平武和义城都是人烟稀少的贫穷下郡,要是隋朝官员采取坚壁清野战术,把百姓和粮食通通转移到大山之中,那他的军队就会断粮自溃。

    前天斥候终于打探到了一点有用的情报,说是有人在前方的义城景谷县发现了大股隋军。

    刘弘基听了这个消息,欣喜若狂,便以副总管李玄道为前锋主将,亲率两万士兵轻装上路,负责为后军清除障碍。

    景谷城是一个下县,位于大巴山余脉木马山之北,县城就建在白水西岸,久年失修的城池破旧,人口仅有三千多户,只是这些年屡遭盗匪流寇洗劫,人口锐减到了两千户以内。

    时间到了下午,李玄道的军队抵达了这座破旧的小县,遥见此城城墙低矮,不过十里左右的城周甚至还不如一些重要的军事堡垒。

    一队斥候飞奔而至,一马当先的什长抱拳禀报道:“启禀大总管,县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据留守在内的百姓说,隋军曾在城内驻扎了三天左右。”

    李玄道眉头一皱:“你们有没有带本地百姓来?”

    “带来了。”什长回头一招手,便有几名斥候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带了上来,老道士战战兢兢道:“贫道见到将军。”

    “道长无须害怕。”李玄道见老道士面有菜色,和声说道:“我只是有些问题要了解而已,绝对不会伤害你。”

    “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军只管问好了。”老道士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景谷城怎么说也是个县城,现在为何成了座空城?还请道长教我。”李玄道问道。

    老道士恭恭敬敬的说道:“启禀将军,隋军凶残得如狼似虎一般,把城内百姓都吓逃跑了,只剩跑不动的老骨头宁死也不想离家。”

    疑惑的神色从李玄道眼中一闪而逝,不动声色的问道:“隋军一向军纪严明,向来以文明之师、威武之师自诩,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怎么变成如狼似虎?”

    “哪有不向百姓伸手要钱粮的官、兵?区别的只要多少而已。将军说的或许是皇帝身边的兵,也或许是一些兵做给皇帝看的吧。”

    李玄道为之哑然,作为军中主将,自知老道之话不无道理,而且跟隋军比起来,他的兵似乎更加不堪一些。老道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回归正题,叹了口气道:“刚开始还好,昨天就全变了,他们不断索要粮食财物,弄得城内鸡飞狗跳,本来就不多的百姓全都吓跑了。”

    “对了,隋军去哪里了?道长知道他们的行踪吗?”李玄道感到有些沮丧,自己似乎晚了一步。

    “贫道也不知道。”老道摇了摇头:“他们本来好端端的在城内为非作歹,可是到了昨天傍晚,就匆匆忙忙的走掉了,他们一个个都凶神恶煞似的,谁敢跟着去看啊?”

    “多谢道长解惑,我已经明白了……”听到这里,李玄道已经大致猜出这支人数应该不是很多的隋军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自知不敌,所以才仓促撤离,只是他也不知这支隋军撤向何处,只能等斥候探到切实情报再做决断,又见太阳已经落山,便下令道:“传我命令,大军入城休息!”

    “喏。”亲兵们行了一礼,散开传令。

    随着军令层层下达,三万大军徐徐的开进城内,片刻之间便把这座小城住满,虽然稍微拥挤了一些,但勉强还住得下来。

    让李玄道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在一些隐密之处发现隋军藏匿的物资,除了一些军械之外,还有将近两千石的粮食,这正好解了他们这支轻装上阵的急行军的燃眉之急,有了这些物资补给,他们能够在后军到来之前,继续去找隋军,而不是原地等候。

    李玄道骑马在城内视察城内情况,这是隋文帝时期按照隋制而建的小城,此城和其他下县县城一样,只有南北两座城门,两城城门相隔一条约有三里距离长的长街,这也是小城唯一的主街。

    城内房舍大半破旧,不少年久失修的房屋倒坍在地上,而完整的每间房舍都住满了唐军士兵,李玄道看到一伙士兵正在井边打水,准备做晚饭。

    “水井检查好了没有?”李玄道现在不敢有丝毫大意,水井、房屋都要一一检查,既防止隋军在井中投毒,又要防止隋军在房舍之内堆积干柴、硫磺等引火之物。就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由此可见,这支隋军撤得十分仓促,并不是故意引诱唐军入城。

    士兵们见主将询问,连忙回答:“禀报大总管,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井内没有丝毫异常之处。”

    “非常时期,小心无大错,大家务心小心小心再小心。”李玄道吩咐一声,继续前去城内各处巡察。

    “喏!”全军将士都知道处境严峻,一丝大意都有可能全军覆没,身死他乡异地,所以都格外认真。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山路上急行军两天的唐军疲惫不堪,吃了晚饭就关闭城门早早休息,一队队巡逻唐军在城头来回巡逻,戒备十分严密,而在城外,还有数百名唐军斥候游弋在十里范围之内。

    到了一更时分,一个五十人队唐军巡哨发现了异常,急忙向五里之外的狂奔,就在他们奔过一个平缓的山丘的时候,一阵破空而响的箭矢向他们射来,这了唐军士兵纷纷惨叫落马,仅中两轮密集的箭矢,无一活口。

    随着其他巡哨也被这样逐一歼灭干净过后,一万五千多名隋军在夜色的掩护向,向远处被火把照亮的景谷城的两座城门围拢而来。

    由于夜色浓重,且火把照得不远,城上的唐军巡哨并没有察觉到正有大队隋军向城池靠近,但在黑暗之中,隋军弓弩兵已经封锁城门。而且还有几百名辎重兵在距城池百多步外,把随身携带的一些散件搭建成远程抛射攻城器械,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十几个庞然大物便出现在城外空地上,那一个个高大的支撑塔比低矮的城墙还要高。

    攻城器械接近完成时,城上守军终于发现了异常,倒不是他们发现了攻城器械,而是游弋在城外的巡哨久久没有回来,心生警惕之下多燃火把,隐隐约约的看到巨大的黑影,便紧急向主将李玄道禀报。

    尽管李玄道也很疲惫,但主将的压力使他久久难以入睡,作为一个有近十年军旅生涯的老兵,李玄道对危险有一种异常玄妙的敏锐感,今天入城之时,他就觉得这个小城不对劲,可是检遍了所有可疑之处,都毫无所获。

    李玄道合甲躺在一张木床上,仔细回顾白天所遇的一幕,希望从中找到让自己不安的原因所在

    蓦然,李玄道猛然坐起。

    那个老道士说隋军之前十分安分,直到昨天才抢奔百姓百姓钱粮等财物,如果隋军需要粮食,为何留下了将近两千粮食?更值得怀疑的是,既然这是一支军纪败坏的军队,为什么等到昨天才开始抢?

    那么隋军忽然变得凶残的目只有一个,是隋军主将知道百姓习惯逆来顺受,不到万不得已那一步,哪怕好话说尽,也不愿离开家园,索性就以凶残的方式让百姓感到“大难临头”,迫使他们离开。

    隋军不惜名声也要把城中百姓赶走,留座空城给自己。

    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李玄道只感到头昏目眩、手中冰凉,白天的时候他只考虑到城墙可能防止隋军夜间偷袭,却忽略城墙在某些时候会变成一种致命的束缚。

    就在他打算唤人之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我们有要事禀报将军!”

    “稍等一下。”亲兵回答道。

    李玄道却已经冲了出去,询问道:“何事?”

    守城士兵惶声禀报:“启禀将军,我们发现城外出现了异常情况……。”

    来不及细听,李玄道便快步向了城头,向远处凝目一看,只见百步之外矗立起十几座巨人般的高塔,在夜色中还可以看见一根长长甩臂。

    “这是大型投石车。”冷汗终于从李玄道额头上滚滚而落,厉声高喊:“敲响警钟!”

    “当、当、当……”清脆而急促的示警钟声在小城回荡,就在这一刻,城外的巨型投石机仿佛也仿佛接到号令一般,开始咆哮了起来。

    这是十分简易的投石车,但是用来对付低矮的小城已经够了,十几只火油桶越过城墙,狠狠地砸在屋顶和地上,立刻就破裂开来,火油流满一地,紧接着便是第二轮火油投出,又有十几只火油桶呼啸着向城内砸去。

    数百名隋军弓手奔到城前一齐放箭,数百支腾空而起的火箭向城内射去,城内火油被点燃,迅猛的燃烧了起来。

    城内唐军已经一一列队完毕,他们是唐朝现在少数拿得出手的精兵,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并没有慌乱,更重要的是城中大火只是在靠近城墙的区域燃烧,还没有蔓延到城中心。不过随着火油由近及远的铺开,这场大火迟早会把全城吞没干净。

    神色冷峻的李玄道看似镇定自若,心中实则感到无限的悲伤莫名,唐军本来才苦苦寻找猎物的猎人,可现在反倒变成“猎物”的“猎物”了。他知道现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并不是还没有席卷全城的大火,而是突围过程中的伤亡,要是出现三成伤亡,这支军队必败无疑。

    “将军,难道我们非要突围吗?”副将高甑生飞马来到李玄道身边,放低声音道:“隋军弓弩犀利,他们如今在城外张网以待,要是我们强行突围,必有重大损失。依末将之见,不如就在城中清出一个隔火带。”

    “最多一个时辰,整个县城就要变成火海,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火攻之计的可怕之处不是猛烈的火焰,而是让人窒息的滚滚浓烟和足以把人烤焦的高温,此城太小,隔火带容不下那么多人,一旦火势席卷全城,恐慌的士兵为了抢夺那狭窄的立足之地,定然相互推搡践踏,搞不好还会自相残杀,所以杀出重围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李玄道望着越来越迅猛的火势、越来越不安的士兵,十分冷静的说道:“我们有两万士兵,要是只走一个城门的话,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高将军,你率左军从南门突围,我们在城南木马山汇合。”

    “末将遵令!”高甑生向李玄道行了一礼,回头对本部将领大喊一声:“左军弟兄跟我来!”

    “喏。”左军将校各回本阵,率领士兵向南门奔去。

    李玄道等到大军分好,各兵种都已准备就绪,下令道:“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城门隆隆开启、吊桥缓缓放下,唐军刀盾手高举大盾,以整齐的队列鱼贯而出。

    北城一百六十多步外,刘纲率领的五千名弓弩手已经等候多时,摆在最前面是由两千人操作的一千架重弩,这时正冷冷地对准了城洞。

    在整个隋唐战役中,默默无闻的刘纲并没有什么主攻任务,而是担任南北战场之间的纽带和侧应,所处的平武郡相当于人体腰部。

    也正是因为他没有名气、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使时刻关注尉迟恭、王伏宝、尧君素的刘弘基和李玄道都选择性的忽略了他的存在,觉得这是一个不求无功只求无过的中庸之将,不值一提、不值重视。

    然而事实上,也想立功的刘纲一直在关注刘弘基这支大军动静,当李玄道率领两万大军过境之时,他便得到了斥候情报,在这场对付李玄道的战役之中,他实际一直处于以暗对明的优势地位。

    从一开始他就或隐或现地引诱李玄道,利用李玄道军队众多、歼灭心切的特点,先一步在景谷县布下圈套,最终把这支唐军套进了这座小城。

    刘纲目光锐利地盯着出城唐军,唐军刀盾兵五人一排。列成长长的队伍,总人数约有三千人左右。这是唐军的前锋,他们的任务是撕破隋军箭阵,为负责冲阵的骑兵打下一个立足点。

    刘纲也不得不佩服李玄道的沉着冷静,他以刀盾兵为前锋、骑兵为中锋、长枪兵和弓弩兵为后军的阵容很有章法,是非常高明的突围办法,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不是突围、而是进攻。但刘纲对这支军队有极深的了解,所以专门带来了对付盾牌的利器,见到唐军慢慢进入重弩射程之内,刘纲喝令左右:“重弩准备!”

    分为五排两千重弩兵,刷地举起了千部重弩,锋利的铁箭对准了唐军刀盾兵,冷森森的箭尖在浓重黑暗中散发出死亡气息。

    这时唐军刀盾兵已徐徐地出了吊桥,刘纲一声令下:“放箭!”

    “呜呜呜呜……”在密集的号角声中,两百支弩箭以无以伦比的强劲力量向唐军正面和两侧扑去。

    只听见一片盾牌的破裂声中传来了唐军嘶声惨叫,强劲的铁弩箭射穿盾牌、射透唐军士兵身体,有的甚至穿身而过。

    最前排五名士兵和两侧数十人惨叫倒地,紧接着第二排两百支弩箭脱弦而出,闪电般扑向唐军,又是数十唐军被摞翻。

    一连五轮射击,唐军死伤近三百人,由于隋军是在极短时间内一气呵成,唐军甚至都没有反应得过来。

    这种能射穿盾牌、穿肌透骨的铁弩箭所产生的强大杀伤力,使唐军士兵大为胆寒,一些人调头向城内亡命奔逃,哪怕后面军官再三喝喊也止不住。

    隋军的第二轮箭攻又已开始,这一次刘纲改成三排射,密集而强大的铁箭射到城洞之中,黑黝黝城洞之内顿时充满了哀嚎和惨叫之声,尸体成片倒下,鲜血汇集成的溪流缓缓的从门洞里流淌而出。

    “放火箭!”不为所动的刘纲又下达了新的命令。

    景谷城虽然傍着白水,但白水河道比平地低了十丈左右,且城池又不能修在大江大河边,所以景谷城没有什么护城河,只是在城外挖掘一条两丈宽护城沟,隋军之前已经把火油注满了干枯的护城沟内,随着百多支火箭射到了沟内,烈火冲天腾空而起,滚滚浓烟迅猛的燃烧起来。

    刘纲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把唐军歼灭在景谷城内,不予他们出城打白刃战的机会,迫使受不了大火炙烤的唐军士兵发生内讧,或者出城投降。

    ……

    城内的火势已经越来越猛,随着隋军不断把火油桶投入城内,使大火燃烧的速度超出了李玄道的预料。

    他原以为大火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吞没全城,可是照眼前的蔓延速度来看的话,最多半个时辰左右,大火便会吞没城内的一切。

    凶残吞噬一座座民宅的大火,距唐军只有百步之遥,滚滚而来的热浪以越来越高的温度炙烤着唐军士兵,骑兵拼命拉拽着缰绳,不使惊恐嘶鸣的战马乱窜,面对这一切,所有士兵都生出恐惧和绝望之感。

    李玄道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这不单是热,更多是紧张和焦急所致,毕竟两万条人命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这巨大压力使他心乱如麻,气都喘不过来。这时城门处一阵大乱,数千名刀盾兵溃败逃回,冲乱阵脚,李玄道大怒,冲上去吼骂:“为何要逃回来!”

    一名偏将上前把一支铁箭呈上:“将军,隋军弓弩十分强劲,弟兄们死伤惨重,根本冲不到吊桥之上。”

    李玄道接过沉重的铁箭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据他推测,这种铁箭至少需要七石以上的强弩才能射出,而城外的隋军竟然携带了这类大杀器对付他们,这也使他升起一种绝望情绪,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将军!”又有一名校尉飞奔而至,惊恐的大喊道:“隋军点燃了壕沟内的火油,大火都把吊桥给吞没了。要是吊桥被烧毁,壕沟里的大火扑灭不了,我们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将丧身于火海之中,”

    李玄道大吃一惊,手中铁箭拿捏不稳,掉落在地。他现在也顾不上什么战术章法了,当机立断的下令道:“命令骑兵立即冲锋,谁也不许回头,违令者斩。”

    松了口气的刀盾兵迅速后撤,把三千名唐军骑兵换上前去,随着鼓声隆隆大作,三千名骑兵一声呐喊,催动战马如潮水一般向城外冲去。

    城外箭矢依旧如狂风暴雨一般袭来,射得唐军骑兵人翻马仰、死伤惨重,但是他们知道后面的骑兵已经紧跟而来,一旦他们停止不前,就给后面的战马冲下马来,而落马则意味着死亡,只有前冲才能或许才有一和生路,人皆此心,所以唐军骑兵为了活命,一个个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锋,企图杀出一条生路。

    刘纲也知道是到改变战术的时候了,毅然下令道:“弓弩兵后撤,让出拒马阵给他们冲,长矛兵从两侧刺杀。”

    命令一下,顿时号角连天、鼓声大作,数千弓弩兵迅速后撤,把身后牢牢打在地上拒马阵露了出来,之前操纵投石车的两千长矛兵从两旁刺击冲锋的骑兵,一部分弩军转为长矛兵,纷纷截杀突围的唐军士兵。

    尽管唐军骑兵的牺牲,使后续士兵可以踏着战友和战马的尸体成功逃离,但他们的斗志丧失殆尽,所有人都无心恋战,像密密麻麻的无头苍蝇拼死突围,强大求生念所催生出来的拼命之勇气,竟然连骁勇善战的隋军士兵也抵挡不住。

    刘纲见到唐军士兵都在拼死作战,心知正面截杀会使自己的军队出来不必要的巨大死伤,立即下达了放出通道、拦截改为追杀的命令。

    当隋军士兵接到号令,一一让开通道之时,唐军士兵俨如找到宣泄的暴涨河水,以决堤之势从各个缺口溃逃而出,隋军骑兵从后面掩杀而去,只杀得尸横遍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在将士追杀唐军溃兵之时,刘纲和一千名骑兵却是巍然不动,直到百余士兵护卫着李玄道从侧面逃出,他才大喝一声:“骑兵营随我杀!”

    刹那之间,严阵以待的骑兵纵马如飞,很快就从侧面追迎上了李玄道的队伍,他们跟在后面不断放箭,如剥松果一般猎杀李玄道的随从,使其护卫力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忽然,李玄道的战马一脚踩进一个坑洞里,折断前腿的战马惨嘶着摔倒在地,将李玄道重重的摔出了数丈之远。

    而他的亲兵全力冲锋,一时之间没法停住战马,当他们在数十步外调转马头奔回时,已经赶到的隋军骑兵瞬间就把李玄道和他的亲兵隔开,将所剩无几的几十名亲兵包围起来歼灭干净。

    给战马重重抛飞出去的李玄道摔了个仰面朝天,又被翻了一个跟头的战马后半身猛然砸上,下半身的骨头尽皆寸寸断裂。

    刘纲缓缓停马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玄道,冷冷的说道:“李玄道,你蛊惑潼关守军反我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吧?”

    “呵呵……”李玄道发出了一声痛吟,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屈辱的眼泪从他眼中汹涌流出,心中充满无穷的悲凉。

    唐军攻打关中之时,身为潼关守将的刘纲,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一次次的打退攻关唐军,而李玄道当时的身份是刘纲麾下的旅帅,正是他和一伙关陇贵族子弟突袭刘纲亲兵,绑下几天未曾合眼的刘纲,才使潼关迅速沦陷,然而万万想不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他最终还是败给了昔日的主将。

    李玄道此时一心求死,对刘纲冷嘲热讽道:“刘纲,你原本是卫玄的弟子,也深受西京留守杨侑重用,可你却兵败降唐、复又叛唐降隋,完全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又高尚得了多少?”

    “这你就说错了,我在战前就得到恩师卫公‘不敌则降’的命令,目的是等到圣上攻打关中的时候,能够助一臂之力。”刘纲淡淡的说道:“潼关天险是我用人不当丢失,我不能使其成为大隋收复关中的拦路虎,所以我后来花钱从李神通、尹阿鼠买下潼关守将之职,而李渊恰好最信李神通和尹德妃。”

    刘纲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潼关是我刘纲花钱买的,我爱给谁就给谁,你李玄道管不着,要怪就去怪李神通和尹阿鼠好了。

    “嘿,你现在是大赢家,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李玄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李玄道一脸痛楚的对着刘纲说道:“刘纲,你赢了,给我一个痛快吧,也算是出当年那口恶气。”

    “我是想杀你、也会杀你,但绝对不是现在。”刘纲目光冷然的注视着李玄道,淡淡的说道:“因为你现在对我大隋还有一点用处。”

    “你休想让我去骗大总管。”李玄道冷冷一笑,继续嘲讽道:“刘纲啊刘纲,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根本就没有一丝长进,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庸,难道你以为我的兵不会逃去送信么?”

    “这就不需要你替我操心了。”刘纲神情淡然的说道:“既然我有了这样一个决定,自然就不会给溃兵北逃送信的路。”

    “唔…”李玄道正要嚼舌自尽,而就在他张口之际,早有准备的一名士兵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把一双臭哄哄的袜子塞进了他的嘴巴。

    也不知李玄道痛苦过度,还是袜子太臭,只见他白眼一翻,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推走伤马的士兵发现李玄道毫无动静,塞臭袜子的士兵用手到他鼻子前探了一下,目光一片呆滞,愣了好久才说道:“将、将军……”

    “怎么了?”刘纲将目光从渐渐明亮的天空收回,目光落在说话士兵的身上。

    “将军…他,他断气了…”那名士兵怯怯的说道。

    “应该是给你的臭袜子熏死的…。”话是这么说,但刘纲估计李玄道伤势过重,一时间受不了这番惊吓和污辱,便气绝身亡了,象征性的说道:“扣你三个月俸禄。”

    “多谢将军开恩。”欲哭无泪的士兵大喜过望,李玄道对方好歹也是一军的副总管,多少还有一定价值的,更何况,刘纲方才说过还要利用李玄道作文章呢。可是现在就这么让他的臭袜子熏死了,杀了他都赔不起。如今刘纲只扣三个月的俸禄,已是法外开恩了。

    “别管他了,趁早打扫战场!说不定我们还能参与牛将军的战斗呢。”

    “喏。”

第962章:诱敌深入,定益北(求票)

    中午时分,刘弘基的后军已经到了平武郡方维县,离刘纲剿灭李玄道的战场不到两百里,三万大军沿着白水南下,河内摆满了数百艘商船。

    刘弘基神情凝重的注视着徐行的船队,心中异常焦虑,据斥候来报,后面的隋军主力离他们只有两天路程,照这速度下去,顶多一天就让隋军追上,一旦给凶悍如虎、狡猾如狐、坚韧如狼的隋军咬住不放,他们离全军覆没为时不远了。

    于志宁见主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策马上前道::“大总管,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士兵当纤夫,以人力把船队拖曳到白水和西汉水汇合的义城益昌县,之后就是河床平、水量大、水势猛的西汉水的干流,那里可以日夜行舟,速度至少是现在的三倍以上。”

    刘弘基也觉这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不过真要这么做的话,又有新的问题产生,他有些犹豫说道:“办法是不错,可将士行军本就辛苦,要是把人力都耗在船队上,如何迎战骤然来袭的隋军?”

    于志宁说道:“卑职说的纤夫是两岸百姓,士兵还是以作战为主。”

    刘弘基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了。”

    于志宁为之一愣,连忙问道:“大总管觉得哪里不行?”

    “平武是个属于隋朝的下郡,哪有民夫给我们用?就算我们去抓丁,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刘弘基摇头说道。

    于志宁有些不解地问道:“大总管是担心后面的隋军吗?”

    “这是原因之一。”刘弘基眉头不展的叹息一声:“不过相对这支知根知底的大军,我更担心未知的敌军”

    “未知的敌军?”于志宁又问道:“大总管指的境内其他敌军?”

    “嗯!”刘弘基点了点头,说道:“隋军有雄厚的国力可以倚仗,他们最喜欢打蛮不讲理的仗,先把敌人牵制、压制在正面战场之上,以强大兵力逼得对方气都喘不过来,然后再派几支实力强大的奇兵游弋在外,一旦他们从从容容部署完毕,就会十分霸道、十分野蛮的把敌军撕得粉碎。这是隋军最擅长、最歹毒、最无赖的打法,也是让人最无解、最无奈的战术。”

    说到这里,刘弘基看了满脸头疼之色的于志宁一眼,忧心不减的苦笑着说:“我不认为隋军会放弃这种野蛮战术,很担心迟迟没有露面的奇兵。”

    “我也开始担心了。”于志宁抱以苦笑。

    就在刘弘基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启禀大总管,前军斥候来报,有支隋军昨晚猛攻我军前锋驻地景谷城,李副总管战死,我军形势岌岌可危!”

    刘弘基眼睛蓦地瞪大,他最担心的奇兵终于以一种令他难以接受的方式出现了,忽然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仰天摔下马来,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大总管、大总管!”周围亲兵慌忙将刘弘基救起,过了好半晌,刘弘基悠悠醒来,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是我贻害了玄道啊!”

    劈头向送信斥候发问:“前军目前是谁在主事?”

    斥候忙道:“回禀大总管,高甑生将军已经接管了军队。”

    刘弘基听了这话,心下稍宽,高甑生作战勇猛,具有临阵应变之能,是一员作战经验丰富的良将,前军有他指挥,应该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又问道:“隋军有多少人,有没有攻城攻城器械,景谷城的战况如何?”

    斥候答道:“隋军只有一万余人,兵力不如我们多,也没有大型攻城器械,可是景谷城城墙低矮,他们利用威力强大、射程极远的箭阵把我军弓弩手压制得抬不起头,其他士兵在箭阵掩护下猛烈攻城。形势对我军十分不利。”

    “我知道了,继续打探。”

    “喏。”斥候行了一礼,匆匆退走。

    “大总管,这种打法和尉迟恭攻打顺政城如出一辙,我军前锋轻装上阵,没有什么守城武器,如果这般下去,恐怕坚守不了多久啊。”于志宁焦急的问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立刻挥师救援,另外多派斥候沿途详查,以免遭到敌军伏击。”刘弘基现在除了挥师救援之外,别无选择,要是坐视前军覆灭,不仅道义上说不过去,还令自己置于腹背受敌的危险之境,与其如此,还不如与前军合力,歼灭围困景谷城的隋军,以暴力和血腥的方式打出一条豁然开朗的坦途。

    “我这就去安排斥候!”于志宁飞奔而去。

    不多时,三万唐军连船队都不要了,只是带上简单行囊和干粮就迅速向义城景谷方向行军。

    利用望远镜远远观望的隋军斥候什长兴奋的对麾下士兵说道:“一定是刘纲将军杀到景谷城,刘弘基不得抛下辎重,轻装前去支援。”

    “头儿,我们要不要给刘弘基加一把火?”一名斥候兴奋的问道。

    “怎么加?”

    “头儿,我记得前方有几座桥,我们索性把这些桥拆毁了。”

    “你觉得拆毁桥梁能给唐军造成麻烦吗?”斥候什长言外之意是说,如果对方搭建浮桥一样可渡河。

    这名小兵笑着说道:“主要目是让刘弘基认为刘将军兵力不足,生怕陷入前后包抄,才以拆毁桥梁的方式来延缓他的行军速度,从而放心大胆扑向景谷城。”

    斥候什长深觉有理,便拍板道:“好办法,咱们就这么办,同时也要通知前方的牛将军。”

    “那是当然了。”

    有了决定,这什斥候便忙碌了起来,很快就有一只雄鹰腾空而起,以极快的迅速从浩浩荡荡的唐军队伍头上飞越而过,向南方飞翔而去,给负责屠虎的牛进达送去唐军南下的消息。

    。。。。。。。。

    过了两个多时辰,刘弘基的大军到了平武、义城界河青川水。

    青川水是发源大巴山的一条自西向东流的小河,流经平武方维县,流经义城郡景谷县,最后注入白水。

    这里是青川水中游,大巴山向南过渡的阶梯,虽然不再是高山峻岭,却也是山势起伏、丘陵不断,这一带人烟稀少,没什么农田,大片森林将山地和丘陵覆盖。

    如果跨过青川水,就意味他们进入了景谷县境,刘弘基也考虑到隋军围城打援的策略。所以他在行军途出派出大量斥候沿路探查,任何可以用作伏兵之地都不能放过,确保大军能能够无惊无险的顺利南下。

    刘弘基看了天色,心中迅速估算了一下,再向前走七八十里路,如果强行行军的话,大概明天便可以抵达,但因为军队连续行军了了一天多时间,着实疲惫了,要是强迫大军强行军,就等于是将一盘丰盛大菜端到隋军面前。所以刘弘基虽然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过度透支将士们体力。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休息之时,忽然发现前方的军队缓缓的停了下来,心下不由一紧,向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去看看,前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遵命。”一名亲兵队正要带队而去,前方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启禀大总管,跨河桥梁已经让隋军斥候拆毁了。”

    刘弘基问道:“青川水对岸可曾发现大股隋军?”

    “回大总管,前方斥候说对岸十里范围没有发现隋军,不过前方所有大小桥梁都被拆毁了。还有就是,隋军在前方十多里的官道之上要么堆满了大石头,要么就是从山中砍下大树拦路。”

    “前方十里都如此?”

    “正是如此,不过越到后面,石头和大概越来越少,前方斥候说是一伙隋军斥候所为,两者没有发生交战,对方发现我军士兵后就撤走了,显得比仓促。”斥候把自己所知如数道来。

    “继续打探。”

    “喏。”斥候一礼而退。

    刘弘基沉吟了一会儿,抽出一支令箭,下令道:“令三千士兵到前方搭桥开道。”

    “喏。”传令兵接令而去。

    “大总管,好事啊。”身边的于志宁笑着说道:“前军斥候说围攻景谷城的隋军只有一万多人,兵力还不如我军的多,这也说明前方隋军已经倾巢出动了,否则的话,他们先集重兵把城中唐军歼灭,然后调头来断掉我军前路,给尉迟恭他们创造机会。”

    “于司马所言极是。”旁边的苏世长赞同道:“必定是隋军一时半会拿不下景谷城,又听说我们轻装驰援,隋军主将担心腹背受敌,所以让斥候想尽一切办法来拖延我军抵达景谷城时间,以便他们能够专心对付城中唐军。也就是说,攻防战此时已经进入最为凶险、最为残酷的阶段。但只要城内唐军撑过这个阶段,隋军就后劲不足了,这也给了我们破敌之机,所谓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绝’便是如此。”

    “让前方士兵抓紧时间修复桥梁和道路,大军再行三十里!”两位司马的话,其实也是刘弘基之所想,如果他所抓住这个机会,就能与景谷城中士兵里应外合,联手吃掉这支攻城隋军,一旦愿望达成,也意味南下之路将消灭一个大威胁,当其他隋军反应过来时,他们至少已经过了义城,平平稳稳的进入巴西郡。

    这个巨大的诱惑使刘弘基愿意冒险强行军,事实上,前军受困、后军抛弃辎重的处境也使他们别无选择了,好不容易有一线生机,又怎么能够错过?

    刘弘基、于志宁、苏世长当然也担心这是隋军诱敌深入之计,不过诱敌深入是阴谋,其特点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要真相大白就不值道哉,甚至在很多时候,反而利用对方不知自己已经暴露的弱点,来一个将计就计。

    有此认识的刘弘基在接下来的行军过程中,严格要求斥候小心探查、排查,果然在一些险要之处发现了很多波次人数稀少的小股隋军,这些明显是隋军斥候兵由于占了敌明我暗的优势,让唐军斥候死了不少,可对拥有三万大军的刘弘基来说,不到两百人的阵亡,完成可以忽略不计。而经过一次又一次小规模厮杀,也使刘弘基等人坚信之前的推测——景谷隋军进退两难、黔驴技穷矣!

    在双方斥候不断的战斗的时候,唐军主力也不断沿着森林边缘疾速行军,官道是大片茂密的森林,在前方探路的斥候和哨骑,不时将沿途无事消息传回中军。

    到了太阳落山,夜幕笼罩大地的时候,队伍又走了十余里便进入丘陵起伏、山势连绵的平缓地带,这时刘弘基又得到前方“斥候”送来的情报,说是有五千隋军退出了景谷战斗,向木马山方向撤离。

    刘弘基大喜过望,以为隋军已经扛不住了,担心腹背受敌,所以准备撤军到木马山,然后凭地势与自己战斗,有此认识的刘弘基恨不得人人胁生双翼,飞到景谷城将这首鼠两端的隋军歼灭,当他听说前方是一片广袤的田野,更加放心的再次下令加快速度,似乎把正午就开始急行的事儿都忘记了,更没有看到他的士兵个个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三万大军在茫茫无边的田野里疾速行军,远处偶然可以看见一座座低矮的山丘和一片片树林,如果又急行五里左右,很快就把一条小河抛到身后。

    刘弘基随即下令,全军就地休息。

    三万士兵纷纷坐在官道两边,喝水休息,顺便拿出干粮,把午饭、晚饭一并解决。

    危机通常会在毫无准备地时候降临,就在刘弘基大军东北方向三里之外,一支黑压压隋军骑兵已列队就绪了,牛进达和刘纲为首的四万骑兵为了等猎物上门,足足在这里等了近三个时辰。

    牛进达在宕昌击败卫孝节之军以后,便与王伏宝分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了老将庞玉坐镇的武都长松县,使刘弘基战略纵深进一步缩小,给隋军包围在了“凹”字型底部,刘弘基见势不妙,立即做出了大转移的决定。由于尉迟恭、王伏宝、尧君素离刘弘基比较远,于是就把阻敌任务交给了离唐军最近的牛进达和刘纲。

    牛进达、刘纲稍作沟通,便由刘纲从平武开进义城,在唐军还没有进入平武之时,先去前方去断唐军前路,而牛进达则是迅速从武都长松移师平武,取唐军中部或是后部。经过这么交换,刘纲跑到了李玄道的前方,而牛进达又到了刘弘基之前。

    在正午时分,牛进达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刘纲为首的士兵在卯时已经击败了景谷城唐军,正往这边驰援,帮他彻底歼灭刘弘基,为了给刘纲争取行军、休息的时间,他接受了前方斥候的建议,让他们破坏桥梁、道路,暗杀查控的唐军斥候,最终达到延缓唐军速度、诱敌深入的目的,为了进一步迷惑刘弘基,使他把军队带进埋伏圈中。两人又令两千隋军押解唐军俘虏前去木马山,做出紧急撤离、紧急构建工事之状。

    牛进达、刘纲的四万骑兵一分为二,各自藏在官道南北的广袤树林背后,使刘弘基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牛进达率领的第九军三万名将士是此战的主力,而刘纲的一万将士的主要任务是设防抓人,以免刘弘基、于志宁、苏世长等李世民嫡系文武逃离。

    杨侗给他们的任务是必须弄死这些人,因为这些人,在晋阳起兵之前就已经为李唐谋反事业效力了。

    他们不死,谁死?

    眼见唐军吃得差不多了,许多人更是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休息,牛进达知道处于放松之状的唐军,战斗力已经降到了最低水平;长途行军的疲劳到了最为严重的地步,一些人体质差的人,这时候甚至爬都爬不起来了。

    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

    牛进达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陌刀划出一道弧线,直指前方,大声说道:“吹号,杀敌。”

    “呜呜呜呜……”号角声骤然响起,雄浑高亢的号角声响彻原野。

    三万名第九军骑兵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将蓄积已久的勇气尽情的宣泄了出来,以雁形阵如海啸掀起巨浪一般杀向呈现出长蛇阵的唐军,轰隆隆马蹄声俨如平地上打响了闷雷,使大地都为之颤抖起来,铺天盖地的向刘弘基的军队席卷而去。

    刘弘基的军队在号角响起时便已经发现了伏兵,吃完饭而东倒西歪的队伍一阵大乱,他们现在是行军队伍,足足拉长四五里,几乎不可能在骑兵到来之前组成作战阵型,况且隋军从侧面席卷而来,唐军队伍在第一时间内几乎都要遭到攻击,这时候越整只会越乱。

    惊得冷汗直冒刘弘基忽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忽然想起自己遗忘了的一个情报:牛进达在武都长松县击败庞玉,才使自己被迫撤退,当自己撤离之后,离自己最近的牛进达其实已经没有作战任务了。

    刘弘基十分痛恨自己忽略了这个致命情报,但是再悔恨也来不及了,他必须在隋军骑兵到来之前组织一个庞大而稳固的阵型,充当骑兵洪流中的中流砥柱,吸引散兵前来汇合,否则的话,自己的军队逃不了被隋军分割蚕食的命运。

    对骑兵大将张宝相大喊道:“张将军,你率领五千骑兵拖住敌军,为我争取时间!”

    唐朝没有自己的马源,战马都是从吐蕃、吐谷浑购买,而北部唐军又有同昌郡若尔盖大草原养马,李世民倒是在吐蕃和吐谷浑败亡之前凑到了一万多匹战马,只是这战马远远不够,所以优先装备最为精锐的士兵,也就是说,这五千骑兵是刘弘基高强战力,在行军途中,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而弓弩兵和长枪兵不在身边,已经来不及让他们排阵,只得把这五千骑兵部署在前方。给他争取收拢兵力部署‘以步对骑’的时间。

    “末将遵命!”张宝相立即让人吹响了号角声,这是骑兵出击的号令,五千名骑兵立刻跟着他向一里外的隋军迎战而去。

    三万名隋军骑兵越奔越近,终于和刘弘基的骑兵轰然相撞,五千骑兵如同洪流中一块大石,根本无法挡住六倍于己的隋军冲击,不到片刻就被声势浩大的隋军骑兵吞没。当正面之敌被歼灭之后,两万隋军骑兵绕过敌军两侧继续向前奔杀,再一次和拦截他们刀盾兵混战在一处。

    大将周绍则率五千骑兵向南冲杀而去,目标直指萧景为首的唐军后军,那里有五千弩兵和五千长枪兵。

    唐军后军和中军相距三里之远,一时之间无法和中军取得联系,又见隋军汹涌的席卷而来,萧景只好就地列阵,此时见到隋军骑兵杀来,仓促列阵的五千弓弩兵张弩搭箭向呼啸冲来的隋军骑兵射去,大片箭矢腾空而起,箭如密雨的向隋军笼罩而去,隋军骑兵举盾相迎,不过在密集箭雨中,还是有数百人被射倒,骑兵翻滚坠地,惨叫不断。

    唐军的箭仅只射出一轮,隋军便席卷而至,五千弓弩兵转身就逃,却和后面的长枪阵撞到了一处,跑在前方的弓弩兵虽然看到自己的前面是明晃晃的长枪之林,但他们身后的人却不知道,把他们奋力推挤向了长枪之林,被伸向前方的长枪纷纷刺穿,随着这些人倒下,后面的人又被更后面的人推挤向前,两个克骑兵种尽皆乱成一团,最为犀利的长枪阵为之告破。

    隋军骑兵此时已经从后面掩杀而来,如狂风暴雨般地冲进混乱的弓弩兵群中,一马当先的周绍则大吼一声,挥舞大刀劈死一名战将。

    他原本是坐镇同昌郡的第一军将领,因为牛进达这边缺少将领,在第一军南下之前,麦仲才便把他留了下来,此时立功之机就在眼前,十分兴奋的在人群中大开杀戒,大刀左右翻飞,死尸在他刀刃上翻滚,隋军骑兵紧跟其后,在混乱的唐军弓弩兵和长枪兵群中展开血腥的杀戮。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边杀戮,弓弩兵和长枪兵一旦混乱且没有骑兵和刀盾兵的保护,就如同没有牧人和猎犬护卫的羊群一般,只能任由凶残狼群肆意吞噬。

    这支大隋铁骑也不管敌军哀嚎求饶,他们利用骑兵速度优势包围、利用冲撞优势杀戮,只杀得敌军失魂丧胆,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

    后军主将萧景见弓弩兵、长枪兵已经崩溃,遭到隋军骑兵血腥杀戮,急得连声大吼,“刀盾兵接应上去!”

    刀盾兵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他们全军急行了大半天,一个二个手中酸痛酥软,力量和反应速度都难以承受高强度战争,关键是弓弩兵和长枪兵惨遭杀戮的场景使他们胆战心惊,但是在各级将领的催促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

    事实上,这时候的刀盾兵对隋军也造成不了丝毫伤害了,他们压上去的唯一作用就是帮助隋军骑兵挡住己方士兵的逃生之种,给其争取到了尽情杀戮的契机。当隋军骑兵把弓弩兵和长枪兵歼灭干净,迎接他们的就是骑兵的无情杀戮。

    战斗之惨烈在中军尤甚,骑兵混战中,隋军所向披靡,杀得唐军横尸遍野,鲜血染红原野。

    ……

    隋军以逸待劳,又有充足时间作准备,而刘弘基军则是仓促应战的疲兵,根本就发挥不出步兵的最佳战斗力,尽管刘弘基主力军顽强应战,但始终处在劣势之下。

    牛进达是统筹全局的主帅,并没有参战,他要是亲自上阵杀敌的话,整支隋军就会失去了灵魂,要是发生突然而来的大变故,甚至有让敌人翻盘的风险,所以他带着两千骑兵站在战场附近指挥。

    这时,牛进达得到外围斥候禀报,刘弘基军出现了一个漏洞,就是敌军中军南面没有护卫。

    这就是制胜的最关键战机,牛进达自然要抓住的就是这个战机,当即令道:“命刘纲的左军攻击中军南侧!”

    “咚咚咚……”战鼓之声顿时大作,接到命令的刘纲亲自率领五千严阵以待的骑兵杀向刘弘基亲卫军的南侧,这里原本还有两千精兵,但是刘弘基在正面拦不住的情况,把自己最后的力量也派了上去,从而使自己背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防御缺口。

    突然杀来的刘纲兵使刘弘基亲卫队一阵大乱,亲兵正副统领是刘弘基儿子刘仁实、侄子刘仁景,兄弟二人连忙率兵迎战,然而这支不到三百的骑兵还没有杀到隋军之前,就被刘纲军发射出来的密集箭雨射杀一空。

    绝望的刘弘基见到子侄给敌军一波箭雨猎杀,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支隋军的主将非常清楚他们的薄弱点在哪里,他们根本利用连弩猎杀完他的最后防卫力量之后就不停留,直接向作为大军中枢的他们杀来。

    “稳住阵脚,所有人结阵迎战!”刘弘基擦了一把眼泪,绝望的大声吼叫,他渴望能发生奇迹,希望为数不多的死后奋力抵抗,但他所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发生,正面之敌本已是将士们承受的极限,而刘纲军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他们的杀来,便使唐军彻底崩溃,在极度惊惶中轰然四散,哪还顾及军令?

    “围堵敌军,降者免死!”牛进达见到中军已经崩溃,立即高声喝喊,围堵的鼓声敲响。

    ‘咚咚咚’的鼓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剩下的五千刘纲军配合战场上的军队,自外而内拦截逃亡唐军士兵,一边猎杀负隅顽抗的敌兵,一边疾奔大喊:“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唐军士兵如梦方醒一般,纷纷弃械投降,求降之声响彻了战场。

    在唐军崩溃的同时,刘弘基和于志宁、苏世长、令狐德棻百多名骑兵护卫着向东奔逃,但跑了不到两百步,牛进达亲率两千士兵把他们拦了下来。

    “放箭,杀光他们。”牛进达懒得废话,对刘弘基等人作出了赶尽杀绝处置。

    “咻咻咻……”隋军士兵将连弩准备迎头冲来的敌军,猛然扣动机簧,迅烈如暴风疾雨一般的箭矢扑向前方,包括刘弘基、于志宁、苏世长、令狐德棻在内的百余人,连人带马都给射成刺猬,人、马都纷纷惨叫倒地。

    ……

    随着刘弘基等敌酋的阵亡,也意味唐朝在益州北部的残余势力全军覆没,隋朝军队取得了这场决定性战役的最后胜利。

    圆满的收复了益北大地。

第963章:送他下地狱

    太阳还未出来的蜀郡雒县清晨,天空灰蒙蒙一片,林间树木青草,都挂一层浅白秋霜。当朝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金黄色的霞光洒满了蜀郡山峦、原野和城池,随着浓重烟雾慢慢淡化,雒县城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朝霞洒在雒县城头,守城唐军将士身上的战刀、铠甲闪烁瑰丽光芒,如果只看城头,会让人觉得十分唯美,可目光只要下移,映入眼帘的却是血肉模糊的破残死尸;有的死尸身子蜷缩,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痛苦;有是尸体头颅破碎、残缺不全;有的被石块砸成肉饼,深深的镶嵌在了大地之上,和鲜血染红的大地浑然一体。

    城上的唐军士兵注视着晨雾下的隋军大营,眼中都流露出惊惧恐怖之色,此时隋朝第一军、第五军已经全部集结在雒县之外,加上奴兵、辅兵,全军足有十多万人。延绵十多里的一座座大营拔地而起,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把雒县南、东、北三面团团围住了。

    杨侗这么做可没安什么好心,因为留下的西面正好对着九陇县方向,这边地势比较平坦,有利骑兵冲锋,一旦雒县之军战败,骑兵便能从背后掩杀,迫使九陇唐军出营营救,与隋军在野外决战;二是雒县唐军一旦大败,就会把恐慌的情绪带去九陇大营。

    杨侗收到北部唐军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就下达了总攻命令,在杨侗指挥下,罗士信、裴行俨、麦仲才、王雄诞、薛万备、虞湛、樊钦等将,乃至刘仁轨、来济这种谋战派儒将也都上过前线,对着雒县连番猛攻。杨侗的用意很简单,就是希望大小将领在战斗得到淬炼。

    百多架飞天神舟这些天更是大发神威,飞天军最开始的时候居高临下的放箭,效果虽然不错,但起到的作用更多是一种心灵的压制,消耗巨大不说,还时不时让唐军用巨弩击落,久而久之,已经威慑不了习以为常的唐军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战斗,飞天军也总结出了许多阴损的战法,空投火油是常规战法,而箭矢已经被飞天军换成了碗口大小的石块,他们先把飞天神舟升到巨弩也射不到的高度,然后从天上空投石雨,那从天而降的石子,经过高空加速,威力比箭矢只强不弱,要是砸在人的身上,轻则皮开肉绽、伤筋断骨,重则脑门崩裂,要是哪怕有头盔也防不住那余威。如果风是吹向雒县,那他们就在上风空投石灰粉,更可恶的是把人畜粪便投到了城内的军营之中,从天而降的屎尿弄得军营臭气熏天,若是砸到人的身上,那滋味就别提了,总而言之,凡是能够想到的阴损点子都被飞天军用到了唐军的头上,弄得雒县唐军苦不堪言。

    昨天傍晚,两万名吐蕃军趁着隋军鸣金收兵之时,在主帅娘尚囊的带领下,冲出城去。本想打隋军一个猝不及防,孰料杨侗一直在防备着这支骑兵,当他们冲散了攻城奴兵,杀到隋军中部的时候,严阵以待的千辆蜂窝车弩集中发威,将他们尽数歼灭在雒县城下,城外的尸首便是昨天的杰作,那天崩地裂一般的车弩所产生的威力不单是杀了吐蕃军那么简单,也令城中守军生出无从抵御的无力感,由此催生出的是厌战和畏战情绪。

    这时,长孙顺德听说敌军又一次前来攻城,立即身穿雨具以防空投的屎尿,随即赶到城上,紧急调集一万大军上城防御,当他听说滚木礌石消耗甚大,已近告罄,又令人把靠近城墙一带的民房全部拆除,所得砖木石块通通用来守城防御,大梁被锯来当滚木,砌地基的条石也被士兵撬起,然后搬上城来当在礌石。

    辰时时分,‘咚!咚!咚’鼓声大作,低沉号角声响彻大地,两万多名隋朝奴兵俨如潮水一般涌向城池,他们手执盾牌,扛着数百架数丈高的登城梯,一个个奋勇争先、喊杀震天。

    他们先用木板架过护城河,充当桥梁,根本没有进行丝毫试探性进攻,直接就发动猛烈强攻。

    城上唐军箭如急雨,密集地射向奴兵,尽管奴兵也有盾牌遮挡,只是军队太过密集,依然被大片射倒,数百架城梯上的铁钩钩住墙垛,奴兵先锋向上攀登进攻,大石和木头如冰雹铺天盖地砸下,一串串奴兵被砸中,惨叫着从攻城梯上翻滚落地,但又有新的奴兵登城冲击。

    天上的飞天神舟、奴兵之后的投石车也开始投入战斗了,铺天盖地的石块夹杂着黑压压箭雨落下来,城头的唐军被压得只能躲在盾牌或城楼下面,稀稀拉拉的反击有气无力,战争其实在杨侗决定发起总攻的那一刻,似乎便已经宣告了结果。

    攻城战打得十分惨烈,箭矢横飞,尸体堆积,双方都在战斗中投入重兵。

    在飞天军、破城弩、各种攻城器械、精锐射手和奴兵组成的攻城部队全方位进攻下,哪怕预备之军也加入了进来,但是对战局并没有太大帮助,攻城车在开战不到一刻钟,也顺利的冲到城下,开始疯狂撞门。

    这时,北城出现险情,第一批奴兵在天上、地下的掩护下已经冲上城头,开始和唐军士兵朝廷恶战,越来越多的奴兵冲上城头,北城的情况万分危急。长孙顺德的亲兵大吼一声,纵马疾冲进敌群,与奴兵展开血战。

    长孙顺德更是咆哮着举起一块巨石,朝着城门处狠狠地砸落,一架攻城车直接被那巨石砸碎,几名躲避不及的攻城奴兵给砸成肉泥,紧跟而来的箭矢将失去庇护的攻城士兵射成了刺猬。

    但是报废的攻城车很快被人推开,又有两架攻城车被推上前来,开始疯狂撞击城门。

    长孙顺德正要如法炮制,却被一名唐军将士扑倒在地上,数十支如若长枪一般的箭矢破空而至,将两人身边的几十名唐军死死的钉在了残破的城楼之上。

    井欗也在奴兵推动下赶到,那井欗比雒县的城墙还高出不少,上面弩手居高临下的对着城墙上的唐军将士开始压制,同时投石车也开始发难,饶是唐军将士也十分勇猛,但是面对隋军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加上飞天军从天上的压制,也是无力抵抗,眼睁睁的看着一架接着一架攻城梯搭上城墙,一名名奴兵为了脱离奴籍,获得大隋百姓的国籍,尽皆悍不畏死冲上城头,与守城唐军厮杀在一起。

    “赶下去!通通把他们赶下去!”主帅窦轨也拎着一把宝剑在城墙上游走,疯狂的挥剑将两名刚刚上来的奴兵斩杀,他没想到隋军今天的攻城会如此迅猛,有了这些攻城武器,再加上飞天军压制,守城的唐军完全发挥不出守城的优势,还没有坚持一个时辰,就被奴兵杀上城墙。

    如今事已至此,唯有死战到底了

    只是杨侗为首的百战雄师尚未出动,唐军面对的仅仅只是异族奴兵,当唐军士兵失去城墙优势,战斗力的高低一下子就分出来了,往往一名奴兵便能拼掉两到三个唐军士兵,那悍不畏死的凶残气势,休要说是寻常将士,便是窦轨都感到胆寒。要是最为精悍的第一军杀上来,结果恐怕更为凶残。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奴兵爬上了城墙,唐军战力不足、士气不高、装备不好的多种缺点更突现了出来,杨侗这一次派来的奴兵大多是在战争中淘汰出来的精悍之士,他们离成为大隋子民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些人隋军经过多年训练,多少也懂了一些合击之术,往往三五人占据一段城墙,接应更多将士上城,所以任窦轨喊破喉咙,唐军的活动空间不断失守。

    “杀杀。”这时,一声狂暴的怒吼声在他不远处响起。

    却是长孙顺德眼看着自己的亲兵不断被敌军斩杀,发出了愤怒咆哮,他犹如一道旋风一般在人群之中来回杀过,所过之处,哪怕是已经聚在一起的奴兵也难以抵挡。

    “此人就是长孙顺德?”杨侗和罗士信、裴行俨、房玄龄、凌敬并肩站在一起,各用望远镜观看城上战况,由于城墙上的唐军几乎全线溃败,也使得长孙顺德显得格外刺眼。长孙顺德虽然是长孙无垢的族叔,可杨侗并不认识,是以出声询问。

    “正是他,长孙顺德是长孙恺儿子、长孙晟大将军的族弟,说起来也是一名骁勇的悍将。”主管情况的凌敬介绍道:“他在大业年间在右勋卫任职,为了躲避先帝发动的高句丽之役,长孙顺德逃匿在太原城内,被李渊收留为门客,与刘弘基、刘文静等人等李渊暗中募兵训练,正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帮忙,所以李渊造反的时候才有那么多精兵。”

    “刘文静、裴寂、刘弘基、段志玄、于志宁等人都死了,他一人独活,也实在太过寂寞了些。”杨侗放下望远镜,淡淡的说道:“送他下地狱。”

    “圣上,此人便交给末将好了!”裴行俨将亮银锤背在背后,便策马往城墙冲去。

    唐军此时已经被奴兵压制着打,根本无力顾及城下,但见裴行俨如同一头猎豹一般,蹭蹭蹭几下顺着攻城梯窜上城墙,正看到长孙顺德一刀把一名奴兵砍死,当下右刀左锤的便杀了过去。

    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恐怖压力令长孙顺德动作一僵,下意识的扭头看去,但见一个身手矫健的人影已经扑了过来,狂暴的气势令长孙顺德头皮发麻,连忙举起手中双刀架向当头砸来的锤子。

    “当”的一声巨响,恐怖的力道自双刀上传来,长孙顺德噗嗵一声单膝跪地,双眼通红的看向裴行俨,他在唐军诸将之中,也是力量型的悍将,却没想到来将一下子把就把他砸到跪下。

    “有些本事!”裴行俨赞了一声,随即又是一锤子砸了下去。

    长孙顺德大吃一声,再度举刀封挡。

    “当”又是一声巨响,长孙顺德虎口崩裂,手中双刀也出现一道醒目缺口。

    “受死吧!”裴行俨“当当当”的一口气狠砸十下,长孙顺德就这么跪在地上,双刀叠在身前,硬生生的挡了十锤,身体在地上硬生生被推着向后退出十几步,随着最后一锤落下,双刀应声而。

    裴行俨收锤而立,再看长孙顺德时,却见对方双目圆睁、七窍流血,已是没了声息,竟是被他生生震死了!

    “多好的一条汉子,眼光却不咋样,竟然跟了一个大反贼。”裴行俨摇了摇头。

    长孙顺德所剩无几的亲兵眼见自家主将战死,一个个疯了一般扑向裴行俨。

    “找死。”裴行俨狞笑一声,刀锤抡开,这三十多名精悍的唐军士兵,须臾之间间,就让裴行俨一人杀得血流成河,其余唐军将士心生怯意,见裴行俨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呼拉一声,便逃了个干干净净。

    唐军本就颓势尽显,单凭长孙顺德以个人的勇武镇场,如今他硬生生让裴行俨震死,哪还是奴兵们的对手?支撑没有多久,便溃败下城,而城门此时也被撞开,源源不绝的隋军涌入城中。

    。。。。

    “不要退,不要退!我们还能再战。”浑身浴血的窦轨站在城头上,连斩十多名逃兵。

    但唐军本就不高的士气,随着裴行俨率军杀上城楼、城门告破,变得更为低迷,哪怕窦轨命亲卫斩杀逃军,也阻不住崩溃的唐军逃兵。

    窦轨一把拉住一名从身边逃过的将领,红着双眼咆哮道:“你身为李氏宗亲,为何也要逃?”

    “相国,我……”那名将领想刚要说些什么,窦轨的宝剑却已经刺入他的胸腹。

    “懦夫,你们都是背国懦夫……”窦轨从那名将领的胸腔抽出宝剑,又劈了十多名跪地投降的士兵,将身边扫了一空,而这时的城头上的唐军士兵,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立,余者尽皆双手空空的跪在城垛边。

    周围一众唐军见窦轨疯了,都躲得远远的。

    当杨侗和罗士信、房玄龄、凌敬等人带着一队玄甲军登上城头的时候,正看到披头散发的窦轨追着几名唐军将校砍,而裴行俨为首的隋军、奴兵也没有制止窦轨,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热闹,而杨侗更是看到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唐军将领逃到裴行俨身边的时候,被他使坏的绊倒在地,窦轨上前就是一剑。

    “这些,好像都是李氏子弟和他们的亲戚。”一旁的凌敬低声说道。

    “……”杨侗脚步一顿,调头走向另外一边索性,远远的看热闹。

    直到窦轨斩完几将领的时候,英姿飒爽的李秀宁、阴明月、杨沁芳、蓝雪儿才带着一帮修罗卫女兵登上石梯,杨侗这才走向窦轨,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喝道:“窦轨,你实在太过分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怎可尽归罪于将士?”

    “杨仁谨?”窦轨在洛阳见过身为东都留守的杨侗,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正是朕。”杨侗微笑着说道:“窦轨,你是名门子弟、伪唐相国,可你效忠的伪唐大势已去,见朕不跪下投降更待何时?”

    “我窦轨乃是大唐相国,岂能降贼?”窦轨冷笑一声,将血淋淋的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脸上挂着一丝狰狞笑容,然后狠狠一拉,当场身亡。

    “有始有终还有种,是条好汉子。”杨侗竖指称赞。

    “……”房玄龄、凌敬尽皆一脸无语表情:你都说人家是名门子弟、伪唐相国了,而且让人家下跪,人家为了‘名门子弟’这个招牌,都得自杀。不然,便是给窦氏先祖蒙羞。

    “启奏圣上,雒县城池已经全部控制!城中唐军尽皆投降。”负责今天攻城战的麦仲才来到杨侗身边,躬身一礼。

    “嗯。”杨侗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立刻率领本部人马进击九陇城,不管那罗君副和敬君弘是否投降,都不要手下留情,直接就地斩杀!记住……凡是校尉以上的武官,不论是谁,尽皆杀无赦!”

    雒县一下,代表成都城的门户已经敞开,李渊没有把忠诚于他的窦氏、萧氏、陈氏等派系田地缴完,这是为了使这些人能够稳下来,对他的江山有一定的好处,但是在杨侗看来,做得还不完善、彻底,所以他把李渊未尽全功的事业进行到底。

    “末将遵命。”麦仲才拱手接令。

    “罗士信、薛万备,你二人带三万将士进逼兴乐县……你们的任务不是拿下兴乐县这座小城,而是把唐军从高大的成都城引诱出来歼灭。”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杨侗的语气已经充满了森然杀机。他知道自己要是带兵前去成都城下,相信很多风吹两边倒的人很识时务来投,到时候杨侗想要斩杀他们的话,很容易犯众怒,他以后还要仁义之名来治理这方天地,所以很多事情必须在他抵达成都城之前,在战斗中完成。

    “末将遵命!”罗士信、薛万备躬身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第964章:压力巨大,进退两难

    黄昏时分,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成都城不安的喧嚣,正东门的守卫看到官道尽头,有一支狼狈不堪、甲胄不全的骑兵向这边狂奔而来,破裂的白色旗帜上沾满了干涸变黑的血渍,上面的字依稀是个“窦”字。

    守门校尉为之一愣,窦氏在大唐王朝是大姓,虽然这些年损失了诸如窦抗、窦琮、窦琎、窦奉节等等精英子弟,可窦轨还是还是大唐七相之一,只是成年的窦氏子弟都在前线作战,莫非是某个窦姓将军打了败仗回来?

    校尉正想着这些事儿,却见对方已经奔到近处,近而观之,这支人马只有三十多个,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战斗过的痕迹,当他看清为首的将领相貌之时,脸色为之大变,惊呼道:“窦纶将军,您不是在雒县吗?难道……”

    “少废话,雒县失守了,你派人在十里范围内密切监督,一旦发现敌踪,立即回城禀报。”

    窦纶叮嘱这名校尉一番,也不等对方有所回应,便心急如焚的策马冲向太极宫东宫正南门嘉福门。

    “窦将军,您这是……”东宫门卫看到窦纶,也是为之一怔。

    “我有十分火急之事禀报。太子殿下可在东宫之内?”窦纶翻身下马,大声询问道。

    “在的,太子刚刚从皇城回来,卑职这就去通传……”门卫连忙说道。

    “等不及了。”窦纶说到这里,毫不客气的闯了进去。

    李世民刚从皇城回来,当他听到外面有人说窦纶骑马闯了进来时,浓重的阴霾立即笼罩心头。

    自从隋军三天前包围了雒县县城,朝廷就和窦轨为首的雒县守军彻底断了联络,虽然李世民也试图命兴乐城唐军打通联络通道,但却遭到隋朝骑兵的猛烈攻击,根本就无法靠近雒县,白白付出了不小的伤亡,最后只得作罢。

    只是没有兵败的消息传来,终究是让李世民心中还报有一丝希望,毕竟窦轨和长孙顺德再怎么说,也有近五万大军,不可能说没有说没有了吧?

    然而现在,当本应该在雒县的窦纶以这种不礼貌的方式强闯而入时,李世民只觉脑袋一阵生疼,身体也不由一晃。不用猜,也能知道雒县完了。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匆匆向外面走去,正好看到窦纶在外面下马,“窦纶,你怎么回来了?”

    “殿下、殿下,雒县丢了…相国、长孙将军尽皆战死,我们全军覆没…”窦纶回头刹那间,忽然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老大不小的人,此时却哭得像是一个孩子般。

    “什么?”虽然李世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听到窦纶证实这一刻,依然如遭雷击,几步上前,一把将窦纶拎了起来,怒吼道:“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窦纶泪水滚滚的说道:“殿下,我们给十多万隋军团团包围,而雒县城小墙矮,根本经受不了隋军来自天上地下的同时攻击,只能被动挨打,本来我们兵力充足,倒也勉强守得住。可是娘尚囊昨天不遵窦相、长孙将军号令,在隋军收兵之时,擅长打开城门,带着两万吐蕃骑兵出城突击,结果让隋军箭阵杀得一个不剩,连战马都死得干干净净。我军将士尽皆目睹万箭齐发的一幕,全军上下军心大乱、个个畏隋如虎,而隋军今天早上挟昨天之威,对雒县发动了猛烈的攻势。再加上滚木礌石告罄,相国和长孙大将军亲自带兵上城,却被隋军奴兵不要死的攻击,长孙大将军先是死在了裴行俨的手中,被包围的相国自刎殉城。末将伪装成死尸,才趁乱逃了一劫,余者恐怕尽为隋军生擒……”

    这到这里,李世民踉跄了几步,被随后赶来的李玄素扶住。而窦纶接下来的话,他是一句都没能听进去了。

    过了良久,李世民才回过神来,对侍卫吩咐道:“此事不得外传,你们去请诸位相国来此议事。”

    “喏。”侍卫门应了一声,四下散了开去。

    安排妥当的李世民才在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年,他使劲的甩了甩头,对窦纶说道:“先随我进去等候。”

    “喏。”窦纶跟着李世民走进大殿。

    很快,陈叔达、萧瑀、豆卢宽、赵慈景、宇文士及、殷开山先后来到了崇教殿。当他们看到窦纶时,尽皆骇然色变,六人一如之前的李世民,已猜到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各自就坐之后,李世民才让窦纶把雒县所发生的一切重新说了一遍。

    诸相听罢,尽皆默然不语。

    陈叔达沉默片刻之后,问道:“窦将军,老夫听了你的话,觉得杨侗有足够能力、有足够实力结束战斗,如果他真的想夺取雒县,就算娘尚囊没有出城作战,其实你们也坚守不住,可对?”

    “陈相国说的是事实。”窦纶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虽然说起来很丢人,要是他知道陈叔达这是印证什么,苦涩的点了点头:“杨侗要是真心夺城的话,他们在第一次使用大灯笼的时候,其实就可以把雒县拿下了。不、不、不,应该说是他们打败张长逊将军之后,就可以拿下兵力严重不足的雒县。”

    “但是杨侗却生生拖了半个月之久。”陈叔达面色变得更加凝重了,他向李世民说道:“殿下可还记得,杨侗兵围雒县之日,也是薛万均在巴西郡攻打李仲文、李高迁之日,与此同时,李靖在资阳压制侯君集、苏定方在遂宁进击张士贵,我们当时的目光都被吸引在这些地方。”

    “陈相国说得一点没错。”李世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殷开山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失声道:“陈相国的是说杨侗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实目的是刘弘基大将军他们?”

    “杨侗之前真正意图并非在蜀郡之南,而是益北;只要打败刘弘基大将军,他就没有后顾之忧,甚至可以把更多隋军源源不断的调来蜀郡。如今杨侗忽然在雒县发威,只怕刘弘基大将军兵败、益北易主了。”陈叔达沉声说道:“至于巴西、新城、遂宁也不能说是顺带,但是在战略上,杨侗明显是以刘大将军为先,之后才是蜀中。也就是说,杨侗为首的各路隋军,很快就对各军发动最为猛烈的攻击。”

    分析到这一步,其实就算陈叔达不说,大家也知道杨侗这是想要一口气荡平李唐王朝,结束乱世。而这个局势,对在座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生死攸关之事。

    一连串不利变故令李世民头大如斗,他很也知道杨侗既然已经发难,就意味北方的战事平息了,肯定是隋军战胜了刘弘基。他忽然自嘲一笑:“隋军声势浩大,而杨侗居然步步推进,他真是瞧得起我们啊!我们是不是应该感到自豪才好?”

    众人听了这话,尽皆黯然无语。

    隋唐两朝实力相差巨大的实情,不仅仅是众所周知之事,而且也不是一两年内的事情。杨侗要是愿意冒险的话,早就可以一统天下了,哪用得着等到今天?可是杨侗却没有这么做,他为了获得绝对的胜利,愣是让各路大军稳打稳扎、步步推进,这对隋朝固然是包赢不输的大好事,可是对于实力孱弱、苟延残喘的李唐王朝来说,却也失去了哪怕一点的可趁之机,只能按照隋朝的既定套路来打,而正面交锋却是唐朝无法承担的代价。

    这时窦纶提醒道:“殿下,隋朝的战法极像秦朝,每每攻城之时,先以弩阵压制,让人产生莫能防御之心,从而起到打压敌方士气的目的。等到战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然后再利用骑兵突击,可以说,弩兵、骑兵是隋军最为犀利的两大军种。”

    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杨侗一直让能工巧匠改良弩弓,以财富、军功、爵位激励工匠推陈出新,据我所知,隋军现在除了威力强、射程远的手持连弩之外,还有随军行动的蜂窝车弩、攻城的破城弩、破军的破这弩,此之四弩,构成了隋军最为犀利的箭阵。但是这四种弩,除了有马车防护的车弩,其余三弩一旦到了雨天,就无法发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雨天与隋军交战,获胜的机会要比晴天多。”

    众人相顾一眼,宇文士及问道:“殿下准备与隋军决战么?”

    “不错。”李世民点了点头。

    要是不决战的话,唐军就像现在这样一样,被隋军一支一支的歼灭,等他们打到成都城下的时候,唐军就打得一干二净了,还拿什么与之为敌?与其如此,倒不如像张士贵当初建议那样,把军队集中到一起,打场大决战。如果再等上一阵子,说不定他们所要面临的隋军会更多,压力也会更大。

    陈叔达说道:“若是如此,殿下有两事要准备,一是看好天气,二是寻找适合决战之地。”

    “何为适合决战之地?”萧瑀问道。

    陈叔达说道:“便是不利骑兵和弩兵发挥的地形,比如说不利弩箭直射的弯曲山道或山丘、不利骑兵驰骋的沼泽地。”

    “但是这样的地形,成都城郊有吗?”萧瑀闻言苦笑,这决战之地不但要能同时抵消隋军骑兵、箭阵优势的条件,还要在打仗的时候下大雨;首先满足了这三个条件,唐军才有获胜的一线希望,这样的条件本就极为苛刻难寻,而隋军又非傻子,怎么可能被唐军牵着鼻子走?难道他们不会目标明确的奔着成都城来?

    “没有,也要创造出来。”李世民当场拍板,对赵慈景吩咐道:“赵相国,趁隋军未至,你在成都城南、城北把这种地形找出来,如果没有,那就引水浇灌田地,以此作为成都保卫战的外围防线。”

    “喏。”赵慈景拱手应命。

    李世民又问道:“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豆卢宽说道:“殿下,成都不比雄关要塞,它是能够容纳百万人口的大城,需要防御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现有兵力兵力即使不出城去作战,通通在城内铺开防御,也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而隋军不单有攻城武器,还能从天上攻击城池,消除城池之利,一旦兵临城下,天上地下的隋军只须在城池四方同时作战,我们就守不住成都城。”

    李世民听了这话,心中为之一惊,急忙问道:“那依各位相国之见,现在如何是好?”

    豆卢宽躬身作答:“殿下,微臣认为应该立即把城内所有青壮募集起来,进行紧急训练,协助军队守城。”

    “此议甚好,但是城内恐怕没有多少青壮可以征用了……”李世民想了一想,又说道:“就劳烦豆卢相国负责募集青壮,兼任城防大总管,我会让庐江王李瑗从旁协助。”

    “微臣领命!”豆卢宽站起身来,躬身道。

    宇文士及亦是说道:“以杨侗如今之势,我军独力与之作战,怕是很难…依臣之见,殿下还需对现有各军进行适当的调整,尤其是荆王李孝恭,必须让他放下南诏一切事务,一刻都不敢耽误。”

    “传我的手谕,命李孝恭火速回援,从越巂郡进击眉山沈光军,胆敢再推诿耽误,严惩不殆。”说到这里,李世民一咬牙道:“再令侯君集、张士贵放弃资阳郡,由侯君集坐镇蜀郡平泉县,和隆山翟长孙联兵防御南部隋军,张士贵带兵回援成都。”

    “喏。”

    ……

    资阳安居县,发生在隋军大营之前的攻防战已经持续到了第三天,这一战,张士贵却是主动进攻的一方,李世民当天听从他的建议,派三万新兵入驻金渊县,为他成功的牵制了北方的苏定方部。于是他趁天降大雨,隋军箭阵无法发威,主动对薛万均发动猛烈的进攻。

    经过连续两天大规模进攻,今天的攻防战终于停止了,隋军大营之前尸骨如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损毁的投石车、云梯、巢车残骸亦是洒满营外,尽管张士贵付出巨大的代价,但隋军大营依然没能攻下。

    倾盆大雨固然令隋军箭阵无法发威,但大军连续不断奔走的营前空地,已经一片满是泥泞的湿滑淤泥地,给攻营唐军造成巨大麻烦,各种攻城器械几乎难以寸进,只得用木板在淤泥之上铺路,尽皆靠人力拖动,但目标也变得十分明确、显眼,营中的投石车轻易瞄准之后,石雨就朝着木板方向砸来,这使唐军进攻陷入极大不利。

    唐军的大营在营西十里外,密密麻麻的大帐延绵数里,此时中军大帐内。

    “隋军南下巴西这个举动说明北方战事平息了,肯定是隋军战胜了刘弘基将军,而杨侗又破了雒县,我们大唐的处境会变得更加凶险。”眉头皱成一团的张士贵叹息道。

    今天唐军停止攻打的原因是他们接到一系列不利情报,先是斥候发现一支规模浩大的隋军骑兵正从巴西疾速南下,方向正是蜀郡和资阳。

    随即探子又发现苏定方进军金渊,元仁师怀疑杨侗是要袭取雒县,所以才让苏定方进行掩护,反过来牵制金渊唐军,结果一大早便接到李世民紧急手谕,命他们立刻回军,援救成都城。

    元仁师忧心忡忡对张士贵道:“大总管,这次我军尽皆在外作战,蜀郡兵力空虚,我就担心隋军攻克雒县,然后兵临成都城下,虽然那支杨侗为首的隋军看似佯攻,可他要是真的占领雒县,就会引发严重后果。”

    “成都城是我大唐帝都,肯定要回防。”张士贵给出了准确的答案,然后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但是现在的问题的我们已经和薛万均打到了一处,撤军说起来容易,但如果我们退兵,他极可能像头恶狼一样跟着我们,择机对我们下手。”

    “大总管所言极是。”元仁师十分认同张士贵的担心所在,薛万均这几天虽然躲在大营之内坚守不出,但是唐军如果主动退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连忙建议道:“大总管,要不我们现在趁道路湿滑,交相掩护着撤回蜀郡好了。”

    “以当今的路况,我们确实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彻彻底底的退回蜀郡,但我们要是这么做得干脆的话;薛万均极有可能带着隋军进驻资阳县,截断侯君集北上之路,这么一样,处于腹背受敌的侯君集必败无疑。”张士贵摇了摇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对元仁师说道:“先你先带辎重退回普慈城,我带主力断后,等侯君集退到资阳县,我们再一起退回蜀郡。”

    “卑职立刻带着辎重撤回普慈,大营这边就交给大总管了。”元仁师点了点头,这是最为稳妥的万全之策,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谨防骑兵!”张士贵交待了一声,又说道:“另外多派斥候与侯君集联系,让他火速退回资阳县。”

    “卑职这就去安排。”元仁师应声而退。

第965章:被迫当军师

    杜正伦是一个相当有才华的人,早在仁寿四年与兄长杜正玄、杜正藏一同考中秀才,他善写文章、精通佛典,后被授为羽骑尉。当时只取秀才十余人,而杜家却一门三秀才,因此受到时人称道。不过上天是公平的,他的聪明头脑是相貌为代价的换取的,长得十分的“天赋异禀”,有伤大雅。

    不过李世民没有以貌取人,先是任命他为巴西郡太守,可是他赴任不到两个月,巴西就失守了,然后李世民又让他当隆山太守,只是杜正伦对李唐王朝失望和绝望了,挂印离开隆山,直接就来了一个不辞而别。

    他准备前往老家魏郡归隐,但是蜀中路线尽数给隋唐两军封死。迫于无奈,杜正伦只好跟着大量流民沿着资水南下,准备绕过两军对峙的资阳郡治盘石,然后进入隋境。但是据说这条路也不通。

    下意识的扭头就想回成都城,只是正要往回踱步时,才想到自己已经挂印离开,这时候再去即将成为隋唐重点争夺的成都城找李世民,不是找死吗?

    想通这些之后,杜正伦也不回去了,在资阳县找了一个偏僻的山村安顿了下来,他倒要看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

    “使君要在这里住?”当他刚到村外,一名扛着一把猎叉的老人十分疑惑的看向杜正伦。

    “不错,我本打算回老家躲避战乱,只是各条道路都被隋唐两军封锁了,我想在这里等些时日,等路通了再走。老丈只管放心,钱不会少你们的。”看着眼前这名一脸谦卑的老人,杜正伦一张丑脸挤出几许微笑,给人的感觉反而比不笑的的时候更为恐怖。

    “这样啊?”老人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们也要走了,不会有人留下来,使君想在这里住多久都行。若是愿意,村里的屋舍你可以随便挑。”

    “啊哈?你们这里十分偏僻,就算是打仗,也不会打到这里,你们又何必要走?”杜正伦顿时懵了,要是你们全都走光了,我拿什么吃?

    老人怅然长叹:“若是可以的话,谁愿意背井离乡啊?只是我们不走就活不下去了。”

    “为何活不下去?”杜正伦更加好奇了。

    “我们前段时间受人蛊惑,把家中存粮通通都卖了,后来才发现粮价贵离谱,如今我们手头是有钱了,但是却买不到果腹之粮。”老人说道:“听说隋朝在泸川、犍为等地以三十钱售粮,要是百姓去安居,隋朝官府还分田地、给户籍,所以大家都趁家里还有点余粮,准备去泸川那边生活,隋朝的粮价那么低,说不定我们还能用手中的钱置办很多家当,而这边,实在是没法待了。”

    “路都封了,前面也是哨卡重重,你们如何去得了泸川?”杜正伦也和百姓们一样,有钱没有粮食,百姓都决定走了,他怎么在这里混得下去?

    “真心想走的话,路总是有的。”老人叹了口气,佝偻着身子向外走去。

    杜正伦随目看去,见到不少百姓陆陆续续从村子里走了出来,往南方而去。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粮价暴涨一事所产生出来惊人破坏力,别的地方他不知道,但蜀郡百姓因为李渊均分田地所产生向唐之心在在内外交困之下,已经烟消云散了,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吧?

    眼看着村中百姓都走光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丝毫意义了,杜正伦干脆就跟着百姓走了,他倒是想看这些人怎么过关。不过让杜正伦感到意外的是,百姓根本就没走山路,而是径直沿着官道往资阳城方向直走,一路上还遇到很多背井离乡的百姓,等他们到了距离资阳城还有十多里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杜正伦发现城下已经聚拢了不少人,看这架势,没有两万人也有一万五。连忙找到了之前那位老人,低声问道:“老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使君?你怎么也跟来了?”老人十分不解的询问。

    “我在蜀郡也活不下去了,便打算和你们一起前去泸川。”

    “连你们读书人都混不下去了,嘿,活该那李唐王朝要亡!”老人看了他的丑脸一眼,笑着说道:“不过就你这长相,李唐王朝不用你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杜正伦一脸幽怨的看着这名老人,虽然不是第一次有人拿他的长相开涮,但绝对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普通老百姓拿来说事。这时又见到远处有几个精悍的中年男子快步朝这边走来,杜正伦干笑道:“原来诸位图谋大事,其志可嘉。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丑汉,便不参与了,以免玷污诸位英雄的法眼,告辞。”

    杜正伦十分敏锐的发现这帮人根本不是逃难,而是跑来资阳城搞事,心中已经有了脱身打算。

    “嘿嘿,别走啊!”老人一把抓住了杜正伦:“难得有个读书人跟着我们,这时候怎么能走呢?待会我为你引荐!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嫌弃你的长相。”

    “这就不必了……”杜正伦刚要想奋力挣脱,这名老人却已经扯开嗓子吼道:“秦首领,这里有名读书人跟了我好久,我甩都甩不开,投我们的态度相当坚定。”

    “老丈,您误会了,您完全误会了!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杜正伦见那几名精悍的汉子走来,连忙欲哭无泪的辩解。

    但是对方明显没听他的,那个秦首领只顾着上下打量杜正伦,皱眉道:“莫大叔,你是不是搞错了,读书人哪长这模样?”

    杜正伦正要说对方有眼色,莫大叔却已经狠狠的点头道:“我相人的本事可好了,绝对不会错。你看他的衣服,完成跟我们不同。”

    “好、好、好!”秦首领哈哈大笑,兴奋的拍了拍杜正伦的肩膀:“我们准备在今天晚上就要攻打资阳城,只要大伙儿正愁着要怎样才能攻克城池,你既然来了,正好为我们谋划谋划,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军师了。”

    “有没有搞错?你们竟然要进攻资阳城?”杜正伦仿佛听到天下最搞笑的笑话一般,若非场合不对,他非得放声大笑不可。

    资阳城现在成了张士贵、侯君集的大后方,说是军事重镇也不为过,城内的唐军训练有素、装备齐全,是唐朝现在为数不多的精兵,面对隋军的时候哪怕他们再不济,却绝对不是这伙乌合之众对付得了的。

    别看这些乌合之众人数不少,但是杜正伦觉得只要有一千名精兵,哪怕是他这个不通兵事的人,也能把这帮乌合之众杀得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秦首领说道:“军师你没有搞错,我们已经打听过了,城内现在只有四千名守军左右,而我们少说也有一万五六,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资阳城淹没,麻烦的是要怎么弄开城门!”

    “嘿,诸位英雄胆魄过人、气吞山河、勇气可嘉……”杜正伦干笑一声,对他们的能否打下资阳城却是不做丝毫评论。

    “好说、好说!”秦首领拱拱手,傲然道:“军师你丑是丑了一点,但眼光确实不错,居然知道我们胆魄过人、气吞山河。既然军师念过书,还这么有眼光,我们今晚一定可以拿下资阳城,只要我们得到城里的军粮为食,大家就不愁吃喝了。”

    “首领威武、军师万岁!”不少闻讯赶来的人轰然响应。

    杜正伦嘴角抽搐的一眼看去,发现这支“军队”除了许多皓首老人,还有一些妇人、光着屁股的孩童,就算是“青壮”,也是骨瘦如柴、面有菜色,“军队”里的士兵连路都走不稳,居然还打算攻克资阳城,谁给他们的勇气?

    “首领,您说‘我们今晚攻城’,这里的‘我们’是不是也包括我?”杜正伦的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是必须的啊!”秦首领理所当然的点头道:“你是我们的军师、是我下面的二头领,自然要冲在最前头,我看军师你红光满面,应该有几把力气,拿你来打头阵,可以鼓舞我军士气。”

    杜正伦口听得目瞪口呆,嘴巴都成了一个“O”字形,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和着说,军师在他们眼中就是吸引箭矢的盾牌?他担心这伙人真把自己拿去当盾牌,连忙小心翼翼的说道:“秦首领,据我所知,军师他……不应该是这么用的。”

    “那军师要怎么用?”秦首领不解的反问。

    “请恕我直言,那城里的唐军不但有武器铠甲,还占了坚城之利,要是强攻……”看了秦首领那凶悍的不善目光,杜正伦连忙改口:“毕竟大家要的是粮,而不是和唐军拼命。要是强攻的话,便是资阳最终破城,也难免出现惨重的损失,您说对是不对?”

    “你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可我们要是不强攻,又怎么打得进去呢?”秦首领抓了抓乱发,忽然双眼一亮,说道:“你是军师,你出主意吧。”

    杜正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说这才是军师的正确用法,为免被拿去当盾牌,连忙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拿下资阳城。”

第966章:大胜、大喜大悲

    已是黄昏时分,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也终于停止,西方天空出现的灿烂晚霞,把资阳城抹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为这座城池在黑暗来临前绚烂最后一次。守将韩良站在城上望着城下聚集起来的大量流民,心情十分沉重。

    现在的粮价高得离奇,就算是韩良这样的大唐中高层将领,吃一口饭都心疼得要命。所以这些没饭吃的普通老百姓,当流民是件很正常事情。

    韩良倒是没有担心这些流民可以攻破资阳城,只是再这么下去,资阳早晚得乱起来!

    巡视完一遍,天已暗了为,他刚刚回到府中,一名亲卫就来禀报:“将军,那些流民都退走了。”

    “走了?走了好啊!”韩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也是从大业乱世走过来的人,心知不到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所以对这些流民比较同情,更不想对这些活不下去的人大开杀戒,但是他同时还是资阳城守将,如果流民攻城,他再不忍也只有以城池为重了。

    只不过目前虽然暂时还没什么事,但是照蜀中的情形来看,如果李世民再不解决粮价问题,便是隋军退走,蜀中自己也会大乱。韩良叹了一口气,吩咐道:“我们这里现在是侯将军、张将军的大后方,说不定隋军撇开前方大军,派遣奇兵前来袭击我们,让将士们都警惕一些。”

    “启禀将军,”亲兵正要退下,门外又有一名亲兵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行礼道:“有溃军来报,说是从蜀郡运来的粮食被一群流民劫走了!”

    “你说什么?”韩良脸色大变,豁然起身道:“快,将那人带来见我!”

    “喏!”

    一会儿功夫,一名形容凄惨、盔甲破烂的将士在亲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见到韩良,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哀嚎道:“韩将军,我们的粮草被一帮乱民给劫了,求将军出兵抢回粮草。”

    “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在何处被劫的?”韩良心急如焚,这是两支大军的军粮,若是给流民藏入山中,前方无粮可食的大军必然不战自溃。

    “我们走到蜀郡资水上游一带的时候,忽然冲来一大群乱民,疯了一般的攻击我们,卑职是趁他们抢粮之时,假死脱身。”那名看不清面目的溃兵低声说道。

    “真是一群废物!”韩良冷哼一声,扭头对亲卫吩咐道:“立刻点齐两千兵马,随我出城抢回粮食。”

    抢粮的既然是流民,韩良自然不会想到对方会有什么算计,而且根据这名溃兵所言来看,对方明显就是群饿疯了的流民。城外的流民之前退走,恐怕就是听说有人抢了军粮,才跑去分一杯羹,对于这种毫无组织、毫无纪律的对手,韩良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过了约半个时辰,紧闭的资阳城北城霍然打开,两千名唐军将士在韩良带领下往资水上游飞奔而去,事发地点距离资阳城也就二十多里远,过了这里不远就是蜀郡的阳安县,韩良快马加鞭,不用一个时辰就已经赶到。

    只是他们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难民,甚至连厮杀痕迹都没有。

    韩良看了看四周,不由皱起了眉头,前方的地势比较险要,很容易遭到夜袭,只是那些流民应该想不出这种方法吧?

    想到这里,以军粮为重的韩良还是让大军继续前进。

    ……

    山丘之上,秦首领看到唐军士兵仅只停留片刻,就往这边继续前行,戳了戳身边的杜正伦,十分激动的问道:“我们丑军师,我们现在要不要开打?”

    “不急不急,先等他们通通进入埋伏圈再开打,这时候要是被对方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靠在一块青石上的杜正伦目光复杂,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沦为贼寇的一天,更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跟着一帮没有丝毫前途的流民为贼,他已经知道名叫秦冲的首领之所以当上首领,不是他有多大能耐,而是他块头最高、身躯最壮,大家都觉得他比较厉害,于是就当起了首领,不过这人虽然没啥本事,可他为人仗义,从当上首领那一刻起,便真的以首领自居,劳心苦神的为大家谋划、奔走,愣是没有一人饿死。

    对于这样一支‘军队’,杜正伦是时刻都想脱离呢,现在让他头疼的是,这个秦冲真的把他当成了智囊,每时每刻都把他带在身边,估计也是怕他逃跑,还专门派了几个人当他的“侍卫”。

    “丑军师,你说这个韩良是不是傻子啊?我们随便派去一个人,他竟然真就带兵来了。”秦首领见到韩良真如杜正伦所料,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杜正伦很想告诉秦冲,人家韩良不是傻,只是瞧不起你们,觉得你们想不出什么计策,最重要的是他丢不起这所谓的军粮。不过这话到嘴边,最终摇了摇头,吩咐道:“他们已经进来了,让大家准备发动进攻吧,我们打好这一仗,接下来还要用溃兵诈城呢。”

    “好啊!”秦冲搓了搓手,就要下令开打。

    “不是这样打。”杜正伦连忙拉了秦冲一把,十分头痛的指了指韩良的后方,说道:“先让那边的人把石头推下去,断掉他们退路,要是让他们逃回资阳城,我们想要破城就没有半点希望了。”

    “原来仗还能这样来打啊?那就听你的吧。”秦冲听了杜正伦的话,也觉得这办法不错,连忙让人前去通知那边的人断路,自己这边则是备好了石头,只等那边把路一断,他们就用石头往下砸,然后冲下去砍人。

    在山道中行军的唐军队伍,随着最后一名将士走了进来,突然听到山上闷声大起,只见无数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从山上滚落而下,将他们的退路彻底断了。

    “不好!”想不会有埋伏的韩良脸色大变,当即厉声道:“诸军散开,不能被石头砸到!”

    “丢石头!”山坡上的秦冲一声怒喝,埋伏在这四周的男女老少疯狂的将早已备好的石头往山下扔、砸、推,不少来不及靠近山边的唐军将士率先遭殃,被从天而降的落实砸成肉饼。

    “弓箭手,给我反击!”韩良立在山道中央,指挥一批弓箭手对山上流民放箭。

    “已经差不多了,青壮们冲下去与他们近战,发信号,让山谷外面的人也杀出来!”杜正伦见到几轮石雨已经把唐军打懵,山谷之内的唐军士兵哭爹喊娘、乱作一团,立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虽然他也知道这些流民近身搏斗吃大亏,可是在远程打击方面,比起唐军差得太远了,如果韩良在弓箭的掩护之下,带兵杀上来,这帮没有组织的乌合之众必败无疑。

    至于已经被剔除作战队伍的老弱妇孺,杜正伦倒是没有让他们上阵,不过在这时候却可以助涨声势,打唐军一个心理战,让他们误以为处处都是敌军。

    “杀!”秦冲拎着一根狼牙棒大声咆哮,他的狼牙棒,其实也只是前头钉满铁钉的枣木棒而已,不过他作为这支流民军的首领,多少还是有几分勇力的,如今带着一帮子勇悍之士下去,倒也声势赫赫。

    “吼~”其他流民见到大首领已经带着他的‘精兵’杀了下去,也便从四面八方一窝蜂的冲杀,有猎户出身的人还不断用弓箭射杀唐军,这些人的武艺虽然不强,但他们常年在山林中与猛兽搏斗,一手箭术却是颇为精准,不断有唐军弓箭手被他们猎杀。

    “这帮流民真是罪该万死!”双目发红的韩良又气又恨,万万料不到自己到头来居然给一帮流民给算计了,他拔出腰间战刀,厉声大喝:“都不要慌乱,立即结阵御敌,把这些流民诛杀干净。”

    只是秦冲此时已经带着几千名勉强算得上是青壮的人冲到了,尤其是秦冲本人,他手中的狼牙棒颇有些分量,在人群中舞动开来,一扫就是一片,令唐军将士近不得身,其余流民在秦冲鼓动下,也是杀气腾腾,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武器尽皆朝唐军士兵身上招呼。

    不过唐军虽然人少,又中了埋伏,可是他们并没有彻底混乱,在韩良指挥下,开始结成阵势和流民厮杀。

    步卒一旦结成军阵,那就是远有弓箭射击、近有刀盾长枪的攻防一体的厉害杀阵,就算是骑骑兵都得绕开,秦冲虽然悍勇,但是他接连冲杀几次都被打退,令不少乱民死在对方的弓箭之下,一时间,敌我双方的战斗开始僵持起来。

    其实这也在杜正伦意料之中,乱民就算人数再多,一旦正规之军稳住阵脚,就能反败为胜,所以针对这一情况,他在事先也进行了一番部署,见秦冲的兵再这样下去,必遭唐军反杀,当下命令道:“掷武器!”

    秦冲听到山上老少爷们忽然一阵大吼,随即反应了过来,厉声说道:“兄弟们,通通把手中兵器给我砸过去!”

    说完,秦冲就奋起全力,把手中的狼牙棒抡了出去,那狼牙棒少有几十斤重,竟然被他抡出了十多步距离,狠狠地撞击在盾阵之上,好几个盾手竟然给撞飞了出去。

    其他乱民见样学样,一时间斧子、锄头、镰刀、柴刀、耙子、猎叉、棍棒、木锤、石块等等兵器铺天盖地的朝唐军军阵扑了下来。

    虽然唐军有盾阵保护,但架不住对方五花八门、数目众多的暗器,尤其盾阵坍塌之后,更多的兵器朝着中间落了下来,使盾阵之后的弓箭手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便各种暗器杀得溃不成军。

    而且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了武器,每个人的口袋之内,还有很多石子;当长兵器没了,这石子就成了他们远攻武器。

    韩良奋力挡下一把从天而降的镰刀,又把几个石头扫开,大声说道:“他们没有了兵器,绝对不是我军对手!”

    “杀啊!”便在这时,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又是一支浩浩荡荡的流民队伍朝这边杀了过来,从人数规模上看,怎么也得有上万人吧。

    “将军,他们人数太多了,我们根本挡不住,先杀往阳安县吧。”一名校尉拉着韩良道。

    “要是我们退走,这帮流民一定去打资阳城,资阳城若失,我们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韩良没想到这帮流民不但会埋伏,还会藏下伏兵,他们先被对方用乱石突袭,已经出现了不少的损失,接着近战厮杀。他原本还指望把这些流民拖垮,但是流民现在还来了人数不少的援军,如今唐军的士气乱了,人人都失去了战心,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将军放心,资阳城内不但还有千名守军,还有坚城固守,这帮流民没有攻城器械,如何能攻破城池?待我等阳安安顿一晚,明天借来一两千士兵再来平叛也不迟!”校尉大声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韩良知道此时不走,就没机会了,资阳城内虽然兵少,但他也也不认为这帮流民能对资阳城造成威胁,当下不再犹豫,招呼将士朝阳安县境撤离。

    “兄弟们,唐军士兵逃了,随我追杀过去!”秦冲眼见开始逃跑,兴奋得嗷嗷叫。

    之前他虽然也很嚣张,但心里其实也没多大底气,此刻见正规的军队都被打跑了,哪会放过扩大战果的机会?

    “首领快回来,穷寇莫追啊!”杜正伦见大局已定,正从山上走下,眼见秦冲不知死活的去追韩良的兵马,当即大吃一惊,让人把他们拉回来。

    现在好不容易把韩良给吓退了,如果真把他往绝路上逼,结果谁胜谁负尤未可知。

    “哈哈,我们打赢了!”

    给人叫回的秦冲等人兴奋欢呼,但有更多人却在默默的哭泣,虽然他们按照杜正伦的办法把韩良成功逼向北方的阳安,可是他们却付出了更加惨重的代价。

    韩良至少还有千多余将士成功撤退,而获胜的这一边却多出了一倍以上的代价,这还是韩良无心恋战的结果,否则的话,胜负之局很有可能颠倒。

    看着那猖狂大笑的秦冲,杜正伦叹息摇头,要不是遇到自己,并听从自己的建议,这帮人肯定会执行之前强攻资阳城战术,结果估计杀得一个不剩。然而虽然按照自己的计策行事了,可他们明明占了人数、突袭埋伏的优势,之后又是营造出声势浩大的心理压力,最终却差点让韩良翻盘,乌合之众终究是难成大事的乌合之众,难以成就大事。

    不能跟这帮流民再纠缠下去了,自己得找机会溜走,不然的话,自己迟早被这帮人害死。

    “丑军师。”就在杜正伦寻找机会逃生之时,秦冲一脸兴奋地走了过来,大声说道:“此番能够打胜唐军,全赖你的办法,以后除了我之外,谁敢不听你的话,我亲自帮你揍他!”

    杜正伦现在也默认了‘丑军师’的称号,难是难听了一点,可是往好里去想的话,却能隐瞒他的真实身份,见甩不开他们,为了自身安危着想,只好把后续的计划说了出来:“首领,现在让人把战死唐军身上的衣甲剥了穿好,能不能攻破资阳城,就看这些这些衣甲了。”

    “为什么?”秦冲一愣,问道:“这些衣甲又杀不了人,怎么破得了城?”

    杜正伦苦笑着说:“韩良明天肯定会带着军队卷土重来,要是我们今晚不能拿下资阳城,明天更没希望了。”

    “好好好……”秦冲目光一亮,之前杜正伦就是凭借一名斥候的衣甲,把韩良骗出城来决战,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连忙兴奋的问道:“这次派几个人去?”

    “有多少件衣甲就去多少人。”杜正伦心下哀叹一声,只得耐心的解释道:“我们现在是要乔装成唐军溃兵回城,骗开资阳城城门,头领先挑选一千名精壮之士前去诈开城门,入城之后就死死的守住城门,其他人便往城内冲。城内已经没有多少军队了,只要我们入得了城,资阳城自然就破了。”

    “好办法。”秦冲顿时眉开眼笑。

    杜正伦见对方悟了,又说道:“头领先去找几名心思活络的人过来,我来教他们骗开城门的办法。”

    “不必找了。”秦冲大手一挥。

    杜正伦好奇的问:“为何不找?”

    “丑军师,你的心思最活络,我觉得你亲自去的话,效果会更好。”

    “……”杜正伦。

    “我就知道丑军师不会反对,哈哈,咱们就这么定了。”

    “……”杜正伦。

    。。。。。。。

    夜深如墨的资阳城一切如常,虽然韩良亲自率军去剿灭抢粮流民了,但是留在城中的副将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更不认为韩良会败。在他心中,流民就是一帮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的蝼蚁,怎么可能是两千精锐的对手?所以他们要防范的,还是极有可能从东门来的隋军。但一直等到丑时,副将也没有等到韩良凯旋归来,开始感到有些不安起来。

    “将军还没有回来吗?”已是深夜的北城漆黑一片,十丈之外不能视物,再次来到城头的守将心情沉重的向守门士兵询问。

    主将韩良已经去了几个时辰了,但是到了现在,都没有一个消息传回,守将觉得韩良极有凶多吉少了,只是守城要务加诸身上,使他不能擅自轻离,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回禀将军,韩将军尚未回军。”

    “那有没有人送回消息?”

    “这个也没有。”

    “这样啊……”守将正要下决心让人去打探的时候,与他对话的将士却兴奋的指着前方道:“将军您看,大火把来了,应该是韩将军回来了。”

    守将随声看去,果真看到一大片火把在浓重夜色燃起,如一条火龙般向这边奔来,待到近来,他的心都凉了,只见这些身穿己方衣甲的士兵,队形凌乱,比白天的流民还要流民。

    “将军,要不要打开城门?”那名士兵也看出这支军队有些不正常,完全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正规军。

    “先等等再说。”

    “喏。”

    这一等,足有两刻左右,等他们来到城下,守将见这些将士衣甲破败、神色颓废,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惨败,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

    “王将军可在?卑职乃是旅帅杜三。”城下,一名穿着军旅帅衣甲的士兵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我们遭到流民埋伏,惨败而来,还请王将军让我们进去。”

    守将姓氏随便抓个人问问就知道了,至于杜三只是区区一个旅帅,守将哪会知道,他沉声道:“韩将军呢?”

    “我军被几万名流民打散了,至于韩将军是生是死,卑职实在不知道啊。”自称是杜三的,自然是杜正伦,他还是被推来诈城了。

    “你且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王将军不敢大意,耐听是继续盘问。

    “我们去到阳安、资阳之交的落霞峪,只看到了粮车残骸,车上之粮尽皆消失不见,韩将军认为粮食已被流民瓜分,如果任由他们入山,肯定是追不回来了,于是继续追击,然而两边山上忽然滚下滚木礌石,然后……”杜正伦口齿清晰,事情又是他谋划的,自然能把事情经过清楚的传达出来。

    王将军未曾亲身经历,自然没办法判断真假,不过按照他对落霞峪的了解,以及韩良对粮食的重视、对流民的轻视,中计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而流民占据了人数、突袭等等优势,想打败两千名唐军士兵其实并不困难。他尤不放心,又问了几个资阳城内部问题,早有准备的杜正伦全都对答如流,这才放心的下令:“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关。”

    “嘎吱~”吊桥放下之后,资阳北城门在漆黑的夜色中,缓缓打开。

    “给我上!”之前还一副惨状的杜正伦路过城门洞的时候,将一名毫无戒备之心的守卫扑倒在地,一个膝顶狠狠地顶的在对方胯间,疼的那将士嗷嗷直叫,随后被杜正伦抢过对方腰间的战刀,一刀便结果了对方的性命,至于另外几名将士早被一帮流民围殴至死。

    杜正伦知道一旦发生战事,箭射不到的城门洞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以表现得这么积极,他让过一边,对一名流民吼道:“发出讯号,给我死死的守住这城门!”

    “好!”此人应答一声,顿时有几根火箭歪歪扭扭的升上天空,远处骤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并朝着这边快速蔓延。

    “不好,上当了。”城上的王将军厉声喝道:“快抢回城门,绝对不能让贼兵入城!”

    诈城的杜三带人占了城门之后,竟然没往城内冲杀,而是死死带人把守城门,这分明是有精通兵事的人在出点子,哪是流民路子?王将军甚至怀疑这支流民乃是乔装而来的隋军。

    虽然他应对得当,但资阳城内内仅有千多人,还重点防御西门,要是城门没有找开的话,他们还能据城而守,但城门现在已经被诈开,急切之间,镇守东门的士兵哪里救援得及时?

    没等城西军队到来,秦冲已经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把王将军聚集起来百多名士兵冲溃,王将军虽然奋力拼杀,但秦冲也是一个狠角色,虽然没有招式可言,但他势大力沉,以创伤搏死了王将军的命,主将战死,剩下的唐军将士自然更乱了。

    “给我快点去找粮仓!”把残余唐军一一击溃之后,秦冲兴奋地咆哮起来。

    “头领,丑军师不见了!”负责保护杜正伦的壮汉这时候跑过来,对着秦冲大声说道。

    “丑军师不见了?”正在兴头上秦冲闻言一愣,扭头问道:“人去哪了?是不是死了?”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死了吧。”这名大汉哭丧着脸说道:“丑军师入城之后,让我去帮忙大家,后来就找不着人了。”

    “有可能是死了吧!不管他。”秦冲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

    此时吊桥之下,杜正伦正爬上对岸,听到城内杀声震天,不由得冷笑一声。

    资阳城现在是唐军最重要后方重要,李世民和侯君集、张士贵绝不可能坐视资阳城丢失,恐怕明天便被韩良带后夺回了,自己可不能陪这帮鼠目寸光之辈送死。

    他现在虽然饥肠辘辘,但此时要是不走的话,明天想走就难了,当下,毫不留恋的向南而去。

    赶了一天夜路,身上又没有食物,到了第二天清晨,杜正伦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但是眼见月山镇遥遥在望,看着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便强打精神走了去。

    孰料尚未靠近,就看到一支队伍从镇里走了出来,一人看了杜正伦一眼,发现对方的衣服虽非蜀锦,却也是价格不斐的料子,于是对另外一名汉子道:“首领,发现了一个读书人。”

    “读书人?好啊!大首领正要找一个军师出谋划策,想不到就有一名读书人自己来投,真是老天开眼呐。去把大首领请来。”

    “好的!”

    不一会儿,一名闻讯赶来的贼首看了杜正伦一眼,一脸嫌弃的说道:“这人长得这么丑,真的是读书人?”

    “看他衣服样式,绝对是。”

    “不管这些啦,先拿下再说。”

    “我……”看着几名凶悍的大汉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扑来,又累又饿的杜正伦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第967章:逼萧瑀接权力之剑

    资阳城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单独的存在,秦冲的杀官司夺城举动仿佛只是冲锋号而已,紧接着,蜀郡、临邛郡、资阳郡、隆山郡还属于李唐王朝的县份,也有大量流民出现了,甚至和成都比邻而居的双流县、晋原县、清城县、万春县也避免不了,给人的感觉,仿佛所有百姓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流民一般。

    虽然各县流民还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克制,没有学秦冲造反,可李唐王朝要是没有解决吃饭问题,各地的流民暴动只是迟早罢了。

    “不应该这样啊!”东宫嘉德殿,李世民揉着隐隐生疼的太阳穴,苦恼的说道:“就算有流民,也该从更远的地方出现才对,资阳乃是我大唐中心,且东南方皆有重兵,为何反倒先闹了起来呢?”

    “殿下,资阳城的匪患乃是粮价居高不下、步步攀升,百姓买不了粮食吃,自然会怨声载道,而其他郡县或许也有;但此四郡流民遍地,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儿去。或许是因为道路封锁,使消息无法传到成都城。”这段时间为粮价而心力交瘁的萧瑀满头白发,仿佛老了十几岁,他叹了一口气,躬身说道:“殿下,我们本来内忧外患,如今民怨更是开始爆发起来,要知道,许多流民是我军将士的家眷呢,要是不设法平抑粮价,恐怕我大唐较之大业末期也不妨多让,到了那一步,不用隋军来打,我大唐军队自己就崩溃了。”

    “这…诸位以为如何?”李世民不禁犹豫了起来,平抑粮价也代表他要把官粮和军粮通通低价卖出去,要是手头无粮,军队也一样崩溃。

    关键是就算他愿意把官粮、军粮低价售出,如果已经囤积了很多粮食的朝中文武不配合,或是低买高卖、大赚差价,一样难把粮价平抑下去。

    事到如今,其实在座这些大唐重臣都知道节节攀升的粮价跟隋朝大肆购买蜀锦、珍贵木材有莫大的关系,正因为趋利的百姓见有高利可图,争着去产生蜀锦、入山找木材,致使富饶的成都平原田园荒芜,产出不高,而在产出不高的情况之下,又有悄悄收购百姓余粮,而百姓见到集市粮食多、价格不高,便通通以高价售出,随着隋朝忽然断了商贸往来,失去隋朝粮食的蜀中百姓,一下子就陷入有钱也买不到粮食的窘境。他们不会反思自己当初趋利行为,只会认为朝廷不好,而当有心人把舆情矛头指向朝廷的时候,流民暴动理所当然的发生了。

    这是隋朝在蜀中大地布局了已久的大局,目的是让从李唐王朝手中获得田地的百姓,从之前对李唐王朝的感激、感恩,变成失望、绝望。等到隋朝攻灭唐朝之后,再把粮食运来蜀中,把高得恐怕的粮价平抑下去,那么民心自然而然就是隋朝的了,而百姓永远都是最现实的群体,善忘是他们的本能,当一家人吃饱了肚子,谁会记得李唐均分田地的‘善举’?

    隋朝这个釜底抽薪之计,是极为无耻和恶毒的阳谋,大家明明都看破了,但就算看破了也无可奈何,同样没有多少粮食的李唐王朝面对这骤然汹涌起来的乱相,自然没有办法去解决。

    归根到底,杨侗这是借大唐王朝贫穷的实情,顺势而为、仗势欺人,而李唐王朝在贫穷落后这个大势面前,一切努力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其实说起来,唐朝最先有关陇贵族、山东士族、南方士族、各州豪强支持,又占关中平原、成都平原、汉江平原北部这些产粮重地,俨如是战国时期的秦国,本来是很有前途的一个国家,如果当初将士用命、君臣同心、文武同志、宗亲同德,那么鹿死谁手,还真尤未可知。

    只可惜李渊在天下还没有一统的时候玩弄权术,为使自己的帝位稳固,罔顾国家利益,大玩派系之争,使唐朝大好前途毁于内讧之中,当然了,李渊作为一代帝王,他的做法无可非议,但是他做早了几年时间,他应该先灭隋朝这个强大的敌人之后,再玩弄帝王之术也不迟,那时无论是王世充、李密还是窦建德、萧铣、林士弘,都无足轻重了,只是李渊见到李建成年纪太大,感到他威胁了自己的帝位,所以急着扶持李世民,挑起太子和晋王之间的矛盾,可谓是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天下各路诸侯如今皆为隋朝荡平,仅仅剩下的唐朝也是处于苟延残喘、朝不保夕的困境,再把目光看向四周,只要是稍有规模的异族国度,也都纷纷给杨侗蹂躏了好几遍,处于畏隋如虎之状,今天的唐朝可谓是举目无援。

    除非天命在唐,对各部隋军各降一场大大的陨石雨,把隋朝的十大军团的士兵通通砸死。否则,唐朝将去,不复返矣。

    “殿下,居高不下的粮价非一日可平,可以慢慢来,但有件事却是不得不解决的燃眉之急。”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叔达怅然长叹,拱手说道:“依老臣之见,当先平定资阳城的流民之乱为主。”

    “陈相国此言极是。”殷开山对李世民行了一礼,说道:“殿下,事分轻重缓急,一切当以平叛为重。”

    “平叛啊?”李世民狠狠地揉了揉自己隐隐发疼的脑门,因为对于缺少军队的他来说,平叛同样一个扼待解决的老大难题,想了片刻,对殷开山说道:“殷相国。”

    “微臣在!”殷开山连忙起身行礼。

    “我给你四千精锐,去支援韩良,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重回资阳城。”李世民沉吟一会儿,又说道:“完成这个任务之后,你既要肩负接应侯君集、张士贵的重担,又统筹阳安、平泉一带的大决战。”

    殷开山一听这话,顿感肩头为之一沉,沉声应道:“微臣定不负殿下重托!”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又对窦纶、李道弼说道:“窦纶、李道弼。你们二人各率五千吐蕃骑兵,负责疏散蜀郡各县流民,如果这些人不遵号令,就给我武力镇压下去,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二字,之后,再把各县郡后收拢到成都城。”

    “末将领命!”窦纶、李道弼答应一声,领命告退。

    “至于平抑粮价之事……”李世民又想了一会儿,对着在场臣子说道:“资阳之北、蜀郡之南是隋唐大战的战场,而我们在那里的军队众多,为了防止隋军与我军在正面战场上长期对峙,转派骑兵突袭我军粮道,所以各个大小官仓之粮,最好不动,以便随时支援军队。而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全身心投入到军事战斗之中,无暇兼顾政务,所以平抑粮价等等政务,以后便劳烦陈相国、萧相国、宇文相国、唐尚书做主了;你们怎么用什么办法,我全权不管,我只要求粮价压下来。”

    李世民此言一出,陈叔达、萧瑀、宇文士及、唐俭顿时面面相觑,一个二个脸都全黑了,闹了这么大半天下来,感情是要我们自己变来如山、如海一般的粮食,然后再去解决粮价问题,而朝廷却是不闻不问、连一粒米都不出了?

    “殿下。”陈叔达皱眉道:“朝廷粮食不足是事实,为了应对强势的隋朝,所以需要维持大量军队,这同样是迫不得已的事实,对于这些实情,我们也能理解。但是在安置百姓问题上,朝廷要是一颗米也不出,实在说不过去。而且说实话,臣等没有粮食在手,纵然有心去平抑粮价,也是有心无力啊。”

    虽然说唐朝政事堂七相并列,但陈叔达是元从老臣,是当之无愧的首相,朝廷政务多由他负责,他身上的压力极大。

    “殿下!”陈叔达话音刚落,就看到晋升为御史大夫的孙伏伽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众人一眼看去,只见他神情慌乱,额头汗水涔涔,这和往日的冷静、冷漠截然不同。

    “孙御史,何事如此慌张?”李世民心头为之一觉,但脸上却故作淡然之色。

    “殿下,微臣受命前去蜀郡北部巡视,发现有大量流民从隋境涌来。”孙伏伽大声说道。

    “这流民怎么出现的?而且隋军不是已经封锁了各条通道了吗?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流民南下?”李世民十分不解连连询问。

    孙伏伽解释道:“蜀郡之北地势险要、山势纵横,本身就不是什么产粮良地,那里的百姓之前亦是受到隋朝商人蛊惑,眼见田地产出不高、粮价低廉,干脆就放弃了田地,直接入山寻找珍贵木材;如今百姓也是有钱无粮,当隋朝断了粮食贸易,出现流民潮也很正常。据一些流民所言,他们是听人说殿下有济世安民之才,是益州百姓再生父母,在成都城开仓放粮,任由百姓自取,所以尽皆涌来,而隋军远袭益蜀中,自身并没有多少军粮,在无力帮助百姓的情况之下,索性放开通道,让百姓南下就食。”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殿下,这些北部流民分明就是受到隋朝的蛊惑,前来找我们麻烦来的。所谓的‘济世安民’、‘再生父母’实则是杨侗对殿下、对我大唐王朝的捧杀。”

    陈叔达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这些前来蜀郡的流民对大唐王朝满怀希望,这才远道而来,可要是接济这些灾民,就会损耗大唐本就为数不多的粮食,若是朝廷不愿接济,不但对拥有“济世安民”、“再生父母”之美名的李世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搞不好的话,这些希望破灭的流民,一定会在蜀郡发生暴动。

    “该死的杨侗。”李世民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经过陈叔达这么一点,立即意识到“济世安民”、“再生父母”之美誉,实则是一记捅向大唐心脏的毒匕。

    “济世安民”、“再生父母”都是一些虚名而已,李世民可以完全不在乎,但是那些携家带口、汹涌而来的流民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些人的到来会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首要之敌,不是合围而来的数十万隋军,更是在于内部,大唐本来就在蜀郡等地失去了民心,使各地百姓都当了流民,人人到了能够忍受的极限,要是这些北部流民在蜀郡闹事,本地百姓定然会纷纷响应,从而掀起反唐的巨大风暴,使大唐王朝无法立足。

    想到这里,李世民焦急的说道:“杨侗阴险狡诈,做任何事情都是一环套着一环,他故意把什么‘济世安民’安在我的头上,分明就是利用流民来闹事,这些人一旦闹事,就意味着内部的流民也会纷纷效仿,诸位可有什么对应的办法?”

    “殿下。”萧瑀听出李世民未竟之意,分明就是不愿拿官粮来赈灾,当他想起李世民不听自己的建议,不愿把官粮低价出售来平息民怨,才导致流民四起,其是愤慨的说道:“其实处理流民之事并不难,关键是要安抚好他们,朝廷只要给他们赈粥、给他们安排住处,他们就不会闹事,要是从一开始就做好这些,就根本不会有流民潮的出现,更不会有资阳城事件的发生……如今资阳事件、流民事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正该由殿下出面赈济,一来可让城内百姓信服,二来也能让百姓体会殿下仁心。”

    听了萧瑀这番话,李世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双利税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涛天怒火,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恐怕萧瑀已经被李世民碎尸万段了。

    萧瑀让自己拿官粮军粮去平抑粮价、赈济流民,道理是没错,也是老成的治国之道,但隋军此时此刻已经打到蜀郡,用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萧瑀这时候提议把粮食放出去,跟建议自己自废武功、裁减军队完全就是同一回事。说这种话,跟建议自己自缚阵前,卑躬屈膝的向杨侗下跪投降有何区别?

    这道理,萧瑀不会不知。这个老家伙分明就是看到大唐国势将倾,巴不得自己把李唐江山拱手让出;毕竟萧瑀是杨侗的舅姥爷,要是能让杨侗兵不血刃的结束唐朝寿命,他萧瑀算是立下大功了,而且因为大小萧后之故,以后他就算当不了隋朝的高官,全族上下照样能够平平安安、无损无伤的过着人上人的富足生活。

    但是李世民生气归生气、愤怒归愤怒,却也知道九成以上的大唐官员都有这种想法,一些人更是不怀好意的盯着李氏宗亲,企图用李氏宗亲的人头,去隋朝换取高官厚禄,一旦自己动了萧瑀,恐怕这些人就会其中发难,所以哪怕再生气、愤怒也得忍气吞声的忍着。

    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这股差点喷涌的怒气,故作恍然的说道:“要是萧相国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萧相国在安置灾民方面有着最为丰富的经验。既如此,那我便下一道政令,将平抑粮价、赈济灾民之事全权托付给萧相国来处理。至于陈相国、宇文相国则专门为我出谋划策,而唐尚书兼任京兆尹,负责缉拿城中罪犯、打击隋朝细作等等事项。”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等一脸愕然的萧瑀出声反驳,李世民就已经站了起来,说道:“我现在要去皇城练兵,诸位各回官署吧。如今国事艰难,我希望大家务必充分利用好每一刻时间。”

    “殿下!”萧瑀冲着李世民背影叫了一声。

    “萧相国还有何事?”李世民止步回身,不悦的看向萧瑀。

    “微臣手中无粮,平抑不了粮价、赈济不了灾民。”萧瑀一咬牙,大声说道:“但是微臣知道有人在国难当头,进行恶意囤粮,如果殿下能借一千名精兵,微臣定给他殿下一个满意答复。”

    “萧相国,确定有这样的人吗?”李世民双眼一亮,成都平原怎么说都是富饶的产粮重地,就算百姓再不精心侍田,也不可能说没粮就没粮,眼前这些人之所以不作为、之所以说没有粮食,实则是心怀鬼胎,不想为大唐效力了,如今萧瑀上自己这么一逼,办法就就来了吗?

    “确实有!”萧瑀重重的一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但我希望殿下除了一千精兵之外,还给予微臣生杀大权。”

    “准了!”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要是萧瑀可以圆满的解决眼前这场粮食危机,就能使杨侗所执行的捧杀阴谋化害为利,使自己获得各地流民之心,在接下来的大决战中,为自己所用。至于萧瑀杀多少个恶意囤粮的不法商贩、不法贵族、不法文武,李世民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取下自己的佩剑,递给了萧瑀:“我给萧相国一千赤甲军,并赐予先斩后奏之权。”

    “谢殿下信任!”萧瑀行了一礼,接下了这柄权力之剑。

第968章:萧瑀登门,国丈教子

    成都城西南有一个名叫桃花村的庄子,这里依山傍水、风景优美,村东有一座占地几十亩、墙高两丈的深宅大院,院子里除了几十条凶猛的恶犬,还有百名护院家丁,尽管土生土长的桃花村百姓没见过这处宅子的主人出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座巨大的仓库,里面囤积了大量粮食,据说少说也有十多万石。由于蜀郡近来处处闹粮荒,此间主人似乎担心仓库受到流民冲击,又增加两百多名精悍侍卫,每天日夜巡视。

    村内村民对这宅子的主人不但没有厌恶,反而充满感激之情,只因粮荒开始出现的时候,此间主人送给每个村民一石粮食,帮助全村百多户人家度过了这个难关,也使桃花村成为蜀郡罕见的人间乐土,不至于沦为背井离乡的流民,村民也知道当下环境不好,都帮着隐瞒,叮嘱自家小孩不要乱说话。

    可是结果还是应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俗话,这个巨大的宅子终究是引来了觊觎它的人。

    这天中午时分,有千多名骑兵风驰电掣的直奔桃花而来,迅速把这大仓库团团围住,咆哮着冲出来的几十条恶犬,瞬间就让一阵箭雨射死干净,士兵砸开大门,汹涌冲了进来。

    一名在外面巡视的护卫见到情况危急,便翻身上马,向成都城疾速奔去。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一辆马车停在尹阿鼠的宅子前,德福米行东主姚谦几乎是从马车上滚了下来,但是他顾不上什么,直接奔进大门,带着哭腔大喊道:“桃花村的仓库出事了,我要见家主!”

    尹阿鼠此时正坐在后花园纳凉,自玄武门政变发生之后,尹阿鼠深知自己的皇帝女婿已经靠不住,便也夹起尾巴做人,没必要的话,一般都不会出门。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到管家在门外大声说道:“家主,姚谦紧急求见,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

    尹阿鼠愣了一下,便说道:“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姚谦在管家的带领下,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惊惶地说道:“家主,出大事了!”

    “不必那么焦急,天还没塌下来呢。”尹阿鼠祖籍并州,是贫寒人家出身,但是人的思维方式、行为习惯,往往跟交给的人群有密切关系,如果尹阿鼠没有一个德妃女儿,那他跟自己的祖祖辈辈不会有多大区别,但是他的女儿是李渊最为宠爱妃子,当上国丈之后,交往的要么是皇帝,要么是皇亲将相、达官显贵,久而久之,尹阿鼠受到众多杰出人士潜移默化影响,再加上为了不丢女儿的脸,自己默默学习着,所以他现在的个人见识、涵养、养气功夫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姚谦受到尹阿鼠镇定的影响,迅速调理了一下心态,说道:“家主,我们在桃花村的粮库有十二万粮食,可是现在却给赤甲军占领了,据说为首之人乃是相国萧瑀。”

    “凭什么占领我的粮仓?”尹阿鼠脸一沉道:“我尹家一没偷、二没抢、三没通敌卖国,他萧瑀凭什么占我粮仓?”

    “家主,您当初为了响应圣上‘官员不得从商’的政策,一些产业都挂在其他人名下,桃花村的粮仓名义上德福米行的粮仓啊!”姚谦低声说道:“我在几天前,还信誓旦旦的对萧瑀说,德福米行只有四千石粮,如果我们欺骗官府的话,愿意接受任何重罚。”

    尹阿鼠皱眉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如果我出面的话,就等于承认德福米行是尹家产业,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能说穿,一旦把事情捅开,就不好继续怀揣明白装糊涂了。”

    “如今处处闹粮荒,朝廷也没多少粮食来平抑粮价,各地官府现在如苍蝇一般到处寻找粮食,您要是不管的话,萧瑀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收拾德福米行了。”姚谦害怕的小声说道,如果尹阿鼠置身事外,萧瑀一定会把各种污水往他身上泼,然后以奸商论处,利用他的人头来平息民怨。

    “家主,萧相国求见。”就在尹阿鼠沉思不语时,门外又传来管家紧张的声音。

    “啊?”尹阿鼠大吃一惊,他也想不到萧瑀竟然跳过德福米行,直接来和自己面谈

    “请他去会客厅!”尹阿鼠瞥了眼满脸惊惶的姚谦,起身道:“你也不必担心,天塌下来有我担着。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什么事,我会让人通知你。”

    “喏!那卑职回去了。”姚谦行了一礼,转身便匆匆走了。

    尹阿鼠换了件宽大衣袍,向客厅走去,见到萧瑀坐在客席上喝茶,笑着说道:“萧相国日里万机,怎么有空光临寒舍了?”

    “国丈,萧瑀有礼了。”萧瑀起身施礼。

    “萧相国客气了,请坐!”尹阿鼠请萧瑀坐下,直奔主题道:“萧相国是为德福米行之事来的吧?”

    尹阿鼠也等于是承认了尹家和德福米行有关,他知道萧瑀都上门了,与其不承认而让他把粮食强行取走,倒不如直接承认,说不定还有缓冲余地。

    萧瑀反倒是给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沉吟半晌,也坦率的说道:“国丈也知道如今灾民遍地,大多数百姓都是因为有钱买不到粮,才当起了流民。我现在肩负平抑粮价、赈济灾民之事,此事事关重大,希望国丈不要误判形势,遭到朝廷严厉打击。”

    “萧相国是在威胁我吗?”尹阿鼠冷冷道。

    萧瑀诚恳的说道:“国丈,我不是在威胁您,而是此事已经关系到大唐的生死存亡,所以囤粮无数的淮安王都选择了沉默,我不信国丈会想不到。”

    萧瑀言下之意很清楚,李唐王朝现在当家做主的不是你的女婿李渊,而是武力上位的李世民,这是一个连亲弟弟一家都杀光的狠人。而淮安王李神通不但是爱财如命的人,还是皇帝李渊心腹,可是他现在都愿意把自家粮食交给朝廷处理,说明李神通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去跟李世民对抗,连身为李氏宗亲的李神通尚且如此,你尹阿鼠作为一个过气的外戚,要是与李世民为敌,不是找死是什么?

    尹阿鼠也领会了萧瑀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最终长长叹的了口气,算是承认萧瑀并非危言耸听。

    萧瑀又说道:“国丈,我是带有诚意上门的,如果我想让尹家获罪,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国丈相信吗?”

    尹阿鼠为之一怔,他这次没有明白萧瑀的意思了,问道:“萧相国能否说得明白一些?”

    萧瑀将一张蜀郡地图放到尹阿鼠面前,上面有四个用红笔圈了的圈,他继续说道:“这个红圈分别是德福、晋原、云中、吕梁四家米行的四大粮仓,少说也囤积了三十万石粮食。如今的粮价已经高到斗米一千五百多隋钱了,按道理说,这本是商人大赚特赚的时刻,但是现实的情况是京城无米可卖。如今京城百姓民怨沸腾,外面更是流民四起,而且朝廷也无米赈济向京城汇聚而来的灾民,使这些饿疯了的灾兵处于暴乱边缘。我如果控诉这‘四家粮商’图谋不轨,想策应隋军行动,挑起大唐百姓暴乱,请问国丈,最后会是什么后果呢?”

    “萧相国不会准备这么做吧?”尹阿鼠额头见汗,他明白萧瑀的意思了,如果对方想借机打倒尹家确实是易如反掌,要是萧瑀狠一点的话,甚至可以引发京城百姓和流民大乱,然后把“挑动百姓暴乱以响应隋军”的罪名推到四家米行身上。这样的大罪,身为这四家米行幕后之主的尹家可承受不起。即便是现在以李渊为主,恐怕李渊也会狠下屠刀,更不要说是与尹家有矛盾的李世民了。

    “所以我之前才说我是带诚意而来。”萧瑀对尹阿鼠说道:“我还有一句话要奉劝国丈!”

    “萧相国请讲。”尹阿鼠后背已经汗湿,心乱如麻的涩声说道。

    萧瑀说道:“太子想动尹家之心由来已久,之所以没有放下屠刀,一来是隋朝不给他整顿内部的时间,为免大唐出现内忧外患的窘境,所以太子对国丈、国舅等等与圣上相关的外戚加官晋爵;二是欠缺一个对付尹家的借口,所以才会默许国丈控制粮食,就等国丈自己把绳子套上脖颈,然后屠刀降下。说得难听一点,国丈其实是在自掘坟墓。”

    尹阿鼠站了起来,向萧瑀一礼到地,万分感激的道:“蒙萧相国金玉之言,尹家得以逃脱大难,他日必有厚报。”

    萧瑀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触,长期与政敌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可偶尔化干戈为玉帛,其实也不错的。

    当然,萧瑀和尹阿鼠交好,并不是为了尹家,而是为了萧氏。

    他知道国之将亡必是妖孽横生,有人思量造反、有人疯狂敛财、有人趁乱大开杀戒,而风雨飘摇、内部派系林立、互相攻伐不休也到了这步乱局。

    而萧氏与隋杨有千丝万葛关系,如今更是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风头浪尖之中,从李世民逼他平抑粮价、赈济灾民一事可看出,李世民不再相信他了。萧瑀这个时候只想求稳,而不是四面树敌,为免同时遭到李渊、李世民厌恶,所以通过尹阿鼠来间接交好李渊,这对萧氏百利而无一害。

    ……

    萧瑀走后,尹阿鼠随即下令:“命两位公子和姚谦等掌柜火速前来见我!”

    不久,尹阿鼠长子尹成才、次子尹成器和四大米行的掌柜尽皆赶来。

    尹阿鼠说道:“从现在开始,四大米行把所有粮食全部拿到京城,斗米三百钱出售,每人限购五斗。等粮食危机平息,通通改行做木材和蜀锦生意。”

    尹阿鼠这个决定使所有人都呆住了,他的长子尹成才结结巴巴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回事,这是我作为家主和国丈的决定,任何人都不得违背。”语毕,尹阿鼠吩咐道:“立即去执行。”

    “喏。”四大掌柜行了一礼,又匆匆忙忙的离开。

    当房内再无外人,尹阿鼠深深的看了恶劣的长子一眼,警告道:“你以后千万不要招惹任何人,尤其是萧氏子弟你要交好、而非交恶,否则,我用家规严惩!”

    “父亲,为何如此重视萧氏子弟?”尹成才不解的问道。

    “因为……”尹阿鼠本想说大唐王朝马上要完,与李氏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尹家也将自身难保,此时若是到处树敌,事后定会成为这些人眼中的功劳,但是他担心长子嘴巴不牢,改口道:“因为萧瑀是太子的岳父、未来的国丈,杨侗的舅姥爷!要是你得罪了萧氏,就等于同时得罪隋唐两朝。”

    “孩儿绝对不去招惹萧氏子弟!”听父亲这话,尹成才也被萧氏的来头吓到了。

    “如今成都城的时局很乱,以后不要出去晃悠。”尹阿鼠尤不放心,又神情严肃的恐吓道:“你们是大唐国舅,人头在隋朝那边可值钱了,恐怕所有隋军间谍都在盯着你二人的项上头颅呢。”

    “孩儿明白了。实在闲得慌,大不了就在家里玩女人好了。”感到脖子凉嗖嗖的尹成才、尹成器连声说道。

    “玩女人很好,最好让你们的侍女通通都怀上,多子多福嘛。”尹阿鼠点头称赞:“要是你们的大小媳妇生出几个漂亮聪明女儿,说不定你们以后也能当上国丈。”

    “孩儿尽量吧。”头脑比较聪明的尹成器苦笑道。

    “什么尽量?是必须。”尹阿鼠不满的说道:“你们看我,就是因为有个漂亮聪明女儿才有了今天人上人的生活,若是靠你们不成器的东西,恐怕早就饿死了。所以还是女儿靠得住,以后要对我的孙女好一点。”

    “是,是,是!孩儿一定多生女儿。”经过父亲这么一说,尹成器也发现女儿似乎比儿子靠谱。

第969章:杨广受困遇名将

    经过李唐朝廷和京兆府的努力,涌向成都城几十万流民渐渐渐渐被安顿了下来,但粮食短缺问题依然十分严峻,官员能够调配的粮食是尹阿鼠、李神通各自捐助的两万石粮食,有这四万石粮食应急,也使即将全面爆发的流民得到一线生机,愤怒到了极点的民怨渐渐地平息下来,但流民数目巨大,且又更多流民不断闻讯赶来,所以这四万石粮食只能顶几天时间而已。用完这批粮食之后,下一步又该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除此之外,成都城内的粮价依旧居高不下。虽然尹阿鼠、李神通掌控的粮商把粮价大幅下调,而且下跌六七成的消息听起来让人振奋,只是百姓们到了集市去看一看价牌就会知道,粮食价格哪怕是从之前的斗米一千五百隋钱之前降到现在的斗米四百钱,却依然不是普通老百姓买不起的价格。

    虽然百姓也可以狠下心来,买一点点回家吃,可是钱花光了、粮吃光了,以后又怎么办?这些谁都说不清楚,或许也跟城外的流民一起,成为无粮可食的难民吧。

    这种城外乱民四起、聚众为寇,城内人心焦虑、惶恐不安的时势,使整个成都城陷入一片不安的焦灼之中。

    ……

    西市之南的怀远坊有个云经寺,杨广就和杨义臣站在佛塔上凭高远眺,远山近水尽在眼前,棋盘一般齐整的街市、里坊一览无余。

    杨广在芙蓉楼对杨侗说过,他要把杨家一分为二,一是表面上的皇族、二是‘普普通通’的杨家,而他的使命是经营这个‘普普通通’的杨家,杨侗也答应了,可杨广觉得李渊是他的姨表兄弟,也是为数不多的故人,怎么都应该让他‘惊喜惊喜’、‘高兴高兴’一番。于是他又跑来了蜀郡,还不顾杨侗劝说,胆大包天的潜入成都城。

    他从太极宫收回目光,又环顾了一番西市的情形,通过望远镜,甚至能够看到西市内的百姓的双眼似乎都是红的,隐隐从中透露出一丝丝疯狂的决然。对身边的杨义臣和护卫他的李芝说道:“城外流民无数,城内人心惶惶,眼前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罢了。成都城自乱在即,我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杨广知道李唐王朝不是没人能够看破危害将起,但只要是人,都会怀有侥幸之心;在没有退路的时候,无论多大代价都付得出,但是在危害自身利益的动乱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总是希望别人多付出、自己少出乃至不用出。人人都这么想,所以在办事的时候,人人都拖拖拉拉、忸忸怩怩,而最终结果就是自己把自己拖到绝境之中。

    只是成都城内城外的民怨爆发在即,自己要是继续留在这里,会有生命危险,老杨可不想为李唐王朝陪葬。

    “喏。”李芝答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什么,在出发之前,杨侗就说安全之外的事情,一律听从这个名叫杨英的人便可。

    下了佛塔,杨广和杨义臣十分利索的穿上了一身麻衣,又弄了些灰尘往在身上、脸上,各自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与流民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看到李芝还是护卫的打扮,连忙说道:“现在成都城内外的百姓都处在爆发边缘,如果穿好衣服招摇过市,极有可能让饿疯了的流民打劫。你也换身破烂点的衣服,刀子也包起来。”

    “呃?”李芝看着模样大变的杨广、杨义臣:“杨公,有必要这样吗?”

    “非常有必要。”杨广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装成乞丐呢,可惜我的气质太不凡了,无论怎样都装不出乞丐那种可怜凄惨模样。”

    “……”李芝虽然觉得这家伙有些自大、自恋,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的气质确实不凡,一旦认真起来,那双深不可测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看起来比圣武帝还吓人。

    于是他也给自己也抹了些灰,他是玄甲军一名主将,也觉得伪装技巧,自然知道怎么扮才更像一个流民,当鼓捣了一番三人出现在大街上的时候,恐怕就是杨侗在这里,都很难认出这他们三人来。

    只是当他们三人在暗哨保护下,来到城门的时候,却发现城门戒严了,许许多多想出城的百姓,被一群士兵挡住了去路。

    “自今日起,全城戒严;非京兆尹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出入,违令者斩!”站在城上的李玄素看着乱成一团、吵吵嚷嚷、骂骂咧咧的百姓,让士兵大声宣布朝廷命令。

    “杨先生,现在我们怎么办啊?”李芝凑在杨广身旁,低声询问。

    “怎么办?当然是见机行事了!”杨广也是无奈了,如今城内,除了必要的暗子和暗线,其他人多是撤了出去,单凭他身边的人,根本不可能跟正规军队对抗。

    “我们在城内根本活不下去,难道官府非要让我们饿死在城里不成?”附近一名魁梧壮怒视城上士兵,大声咆哮道:“快点放我们要出去。”

    “咻~”

    一支利箭破空而至,闪电一般没入那名壮汉的咽喉,这名壮汉身子一僵,殷红的血液自他咽喉喷涌而出,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缓缓向外流淌,顿时引来一片惊呼。

    “本将最后说一遍:请大家马上散开,违令者,杀无赦!”李玄素冷冷的扫视着下方的百姓,他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和地上那具兀自不甘的瞪向天空的尸体,让人毫不怀疑对方的决心。

    “这些士兵实在太过分了,官府根本就是不给我们活路走!”杨广身边,有一名十四五岁的青涩少年咬紧牙床,目光凶悍的瞪着城墙上的李玄素,一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杨广见这少年黑褐色的瞳孔中眼神闪动有如刀锋,那双握紧成拳的虎口充满茧子,背后又背着一把大得夸张的大铁戟,便知对方虽然年少,却已经有了练武多年的历史,而从对方的目光来看,箭术上造诣应该也是不凡,于是对紧紧护卫在身边的杨义臣使了一个眼色。

    同样注意到这名少年的杨义臣会意的拉住了他,制止了他冲动之举,低声说道:“小兄弟,这个时候对方正要杀鸡儆猴,你要是冲击动手,只会沦为他们的活靶子,我们先退回去,从长计议。”

    少年看了杨义臣一眼,又挣了一挣,却发现这名长者力气大得惊人,逮住自己的手臂如同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小家伙不错啊!”杨义臣十分惊讶的看了这名少年一眼,虽然他是以带兵出名的名将,但少时也是以武力称雄大隋,此时感受到对方磅礴的力量,发现对方如果真心要挣,自己未必制得住他。

    “大家都散了吧,这些士兵已经没有一点人性了!”一名老者叹息一声,调头便走。

    其实百姓也慢慢散开,那名壮汉的死,把这些平民百姓吓住了,已经没人敢在这里逗留。

    杨广示意了一下,杨义臣和李芝便合力架起这名少年离开城墙范围,来到了他们在城南的一个据点。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少年被强行架到一座民宅之中,十分的不满的瞪着三人。

    “嘿!小家伙真是不知好歹……”杨义臣瞪了这名少年一眼,说道:“城上床弩张开,弩箭纷纷上弦,若非我刚才拦住了你,之前那名无辜汉子,就是你的下场。”

    “哼!”这名少年冷哼一声,桀骜不驯的说道:“难不成就这么活生生饿死在城内?”

    “倒也未必这么悲观。”杨广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隋唐决战在即,用不了多久,这座坚城就会变成血肉磨坊,想要逃离的百姓大有人在,要是这些人的力量集中起来,兵微将寡的朝廷根本镇压不住,只能敞开城门,让大家纷纷离开,否则的话,倒霉的还会是朝廷。”

    “你是说蛊惑百姓造反?”少年警惕的看向杨广。

    “在这紧要关头,‘造反’这类字眼可不能乱用,若不然,倒霉只会是你自己。”杨广坐了下来,微笑问道:“还未请教小兄弟名讳?”

    “回长者,晚辈姓薛,名礼,字仁贵,”少年彬彬有礼的抱了抱拳。

    “小兄弟谈吐不凡,不像是寻常百姓啊。”杨广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这个名叫薛礼的少年有一种不凡的气质,不然也不会让杨义臣将他拦住,刚才薛礼要是有什么异动,城上唐军绝对把他射成刺猬。

    “晚辈祖籍河东,世代为将,后随世伯前来蜀中躲避战乱,定居于兴乐县,虽然家道中落,但也薄有资产。昨天本是想用些猎物皮毛换置些货物,不料光是吃饭便花光所有钱币,本想回家,万万没想到朝廷竟然封城了……现在身无分文,要是出不去的话,非得饿死在这里不可。”说到这里,忧心忡忡的薛礼好奇看向杨广:“晚辈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气力很大,几个大汉都缺点不住,而长者这两名随从让我动弹不得,看来长者也不是寻常百姓。”

    “你只有十二岁?”杨义臣一脸震惊的问。

    “虚岁十二。”薛礼毕竟还是个不谙人情世故的半大孩子,被杨义臣这么一打扰,便不再纠结于杨广的来历,而是顺着杨义臣的话说了下去。

    “这就更加了不起了。”杨义臣惊叹的对着杨广说道,“这个小家伙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本以为他少说也有十五六岁,谁想到他竟然不满十一岁,简直就是天生的大将啊!若是得到名师指点,以后那还得了?”

    “获得兄长这般赞誉的人,不足十人,每个人都已经有不凡的成就,这小兄弟定也不凡。”杨广饶有兴致打量着薛礼,那一双睿智有神的目光让薛礼浑身不自在起来,觉得自己成了个猎人眼中的猎物。

    杨广收回目光,问道:“如今要出城是不可能了,小兄弟刚才说身无分文,手中可有余粮?”

    “哪有余粮可言?”薛礼气冲冲的说道:“如今虽说是降了粮价,但那价格对于我们老百姓来说,跟不降没什么区别,休要说是寻常百姓,便是一般的富足人家,恐怕都快要吃不起饭了。”

    “我有一计或许可以出城,不知小兄弟是否敢做?”杨广微笑着对薛礼说。

    薛礼警惕的看着杨广:“你先说出来听听。”

    “城内的百姓少说也有几十万人,想要逃离这个即将沦为战场的坚城的人,不在少数。只要集中一些志同道合之士,要出城还是可以的。”

    杨广从来就没有想过利用百姓来颠覆李唐王朝,因为城内的民怨还没有形成大势,而且李世民手中依旧握有足以镇压百姓的军队,此时要是在城内闹事,毫无胜算可言,杨广现在只想出城,可没想过带兵起义。

    “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做?”薛礼可不傻,更不想被杨广利用。

    “小兄弟应该从我们口音上听出,我们皆非蜀中人士;而这等大事,大家比较信得过怀有乡音的人。”杨广微笑着捧道:“小兄弟年少英雄,又有敢为天下先的胸襟,不然的话,之前也不会打算硬闯城门了。而且又是一口蜀中口音,比我们更容易令人信服,自然比我们更适合做此事。”

    薛礼虽然聪明,可毕竟少年心性,给杨广捧得有点飘了,再加上自己也急着出城,便不假思索的点头道:“我在认识一些城内豪杰游侠,他们或许能够帮到我们出城。”

    所谓的豪杰游侠,其实就是一帮无所事事地痞流氓,当然也不乏有真本事的人,比如说麦铁杖、钱世雄、沈光,以前就是地痞流氓,但大多数都是无所事事、欺凌弱小之流,不过杨广也知道这种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泼皮,对自己人却是义气为先,这个时候,也只有这类人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聚拢到人,当下微笑道:“我在成都城内,也认识一些豪杰,我也会把他们召集而来,我觉得今晚能行动最好,要是大家饿上几天,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者言之极是,晚辈这就去城中找人。”薛礼站起身来,朝杨广拱手道:“无管结果如何,晚辈丑时之前都会来这里跟长者汇合。”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杨广微笑点头,让李芝把薛礼送了出去。

    李芝一会儿就回来了,建议道:“杨公,我们自己就有很多人混入了成都城内,如果加上薛礼的人,已是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了,干嘛不直接进攻太极宫?”

    “薛礼说的那些游侠其实都是一些没有大志的小人物,皇宫在他们心目中是威严庄重,不敢触摸的禁忌,他们为了达成出城的目的,愿意拼死一战,但如果让他们去攻打太极宫,却是没有那份气魄。就算开始也愿意去打,但只要不顺,他们定然逃个精光,最后还得依靠我们的人。而城内还有几万名唐军士兵,这样一支力量足以镇压城内所发生的任何叛乱,所得战果也不长久。我们要是擅自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坏了圣上的大计。”杨广说道:“何况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出城,攻城是军队要做的事情,与我等无关!”

    李芝点了点头,又问道:“您认为那小子会回来吗?”

    杨广信心十足的说道:“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此子要是回来,且最后能活下来,日后必然是前途无量。”

    “……”听着杨广那充满涛天自信、自恋的话,脸红的杨义臣都不好意思去反驳他,心说:‘您的文才武略我信。但您那相人的眼光?呵呵……还是得了吧!’

    这时,杨广又说道:“只是不知,那小子能招来多少人手,人少的话未必能冲开城门。”

    “杨公!”负责杨广安全的李芝压力巨大,他问道:“要不我去把其他人也召集来好了?”

    杨广摇了摇头:“你手中的人就够了!至于其他人,都是圣上布下的重要暗子,关键时刻才能发挥他们所具备的巨大作用,此刻乱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第970章:无赖赖杨广

    “长者,这些便是晚辈的朋友。”傍晚时分,薛礼带了几人来到杨广所在民房,当他再一次看到杨广后,也不由呆了一下。此时的杨广、杨义臣、李芝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了得体的衣服,毕竟那蓬头垢面的模样,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而薛礼也没想到杨广洗干净后,居然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谋士气质,顾盼之际极有威势,现在他虽然一身粗布麻衣,但依旧掩盖不了那股卓尔不群的气质,这也让他更加坚信,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见过前辈。”薛礼带来的人都是凶悍的大汉,但是他们面对杨广时,却不自觉的拘束起来;气场、气势这种东西听起来很玄妙,但确实在一些上位者身上存在着,严重者,让人有一种给他看穿了的错觉。

    很明显,杨广就有这种气势。

    “薛兄弟才是主事之人,我只是一个负责出谋划策的人,大家不必客气。”杨广跟那几个明显不是善茬的“豪杰”点头见礼,他是个当皇帝的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面对什么人,都能应付自如,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高手,而且经历一番山河破碎、生死大变,为人处事方面也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味,没有把自己看得太重。

    他知道大家是一种合作关系,而不是上下级,这时候应该以平等方式去相处,让大家从中获得参与感、使命感,这样才能把大家拧成一股绳来使用,眼见大家十分拘谨,便笑着说道:“我叫杨英,诸位英雄以后称我为杨老、老杨、杨老头都行。”

    “见过杨老!”众人见到杨广如此和蔼、诙谐,都轻松了不少。

    “杨老!”薛礼说道:“这些朋友都要和我们一起出城,不知您有何计划?”

    “计划算不上。”杨广微笑道:“如今出城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拿到官府印信;二是以武力的方式破开城门”

    “听人说,白天需要获得政事堂、尚书省、京尹府、兵部印信方能出城;晚上就更严格了,只有拿到东宫和兵部的令箭方可。这么算来,我们其实只有强取一途可选。”一名看着不到二十的魁梧青年说道:“据我所知,由于隋军大举来犯之故,所以西三门、南三门戒备森严,相对来说,东三门比较宽松,而这三道门户,又以最北的通化门最容易攻克。”

    “通化门靠近皇宫,为何反而最容易攻克?”杨广问道。

    这名青年迅速说道:“就是因为通化门靠近皇宫,所以守卫最多,但正是因为人多,所以反而懈怠;而且他们换防频繁,我们可趁之机也比较多。”

    “这位兄弟说得相当不错!”杨广见他见识不凡,言语之间更是直指人心,问道:“怎么称呼呢?”

    “回杨老,我叫周青。”自称周青汉子拱手道。

    杨广点了点头,顺便又问了大家了名字,听了大家一一介绍完毕,但心中却只把“周青”这个名字记在心上,又问道:“我们有一百人,你们有多少人可用?”

    “我们的人加起来,有六七百人左右。”一个名叫李庆红的汉子介绍完毕,有些底气不足问:“这些人够吗?”

    “我们并非一定要强攻,这几百人若是运用得好,出城却是不成问题了。关键是这些人能不能打?”杨广笑着解释道:“我们不是和唐军正面交锋,对军事素养、协同作战的要求都不高,但如果是帮老弱妇孺、老弱病残的话,大家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得了!”

    “杨老,这您大可放心,我们手下这些弟兄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有大半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士兵。”名叫姜兴霸的汉子拍着胸脯保证道:“他们面对隋军的时候,虽然认怂当逃兵、溃兵,可要是让他们反过来打窝囊无能的唐军,绝对是一头头猛虎。”

    “……”杨广、杨义臣、李芝听得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算不算是欺善怕恶中的一种?不过这种人,他们虽然没有多少大是大非的观念,可能够从战场上逃回来,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体现,一旦涉及到了他们切身利益时,斗起狠来相当凶悍,一般的士兵都未必打得过他们。

    和有些瞧不上这些人的李芝比起来,杨广、杨义臣却显得十分重视,因为首批骁果军大多是由这种人组成的,他们或许不知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这句话,但在行动上,却也差不多了,接受了杨广诸多好处之后,他们也生出了舍身以报的决心,在雁门之围中以自己的生命回报杨广的恩惠,对突厥几十万大军发动了一次又一次可歌可泣的攻击,人人都表现出了令隋朝文武惊艳、令突厥惊悚的战斗力。

    至于之后的骁果军,两极分化得相当严重,杨广身边的骁果军通通反了,而杨侗、杨侑身边的,却还是以前的骁果军,尤其是镇守大兴的骁果军,在卫玄、阴世师、骨仪带领下,生生将几十万唐军打穿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人数上存在巨大差距、三名主将纷纷战死,唐军未必杀得光他们。

    “那便好。”这时,杨广说道:“周青兄弟刚才也说过城中各门都设有重兵,我们要是直接强攻,胜算极为渺茫。”

    “杨老有何计策,还是尽快说来吧。”姜兴霸有些不耐烦的道。

    “成都城是按照大兴城的标准修建,是一个足以容纳一两百万人口的大城,它最大的特点就大,当敌军绕城游走,守军就防无可防,这缺陷在城内也是一样的,因为门与门之间相距甚远,我们要是在城内制造混乱,其他方向的唐军根本不能及时来援。我们行动之前,首先要在城内放火、制造混乱,把唐军调动起来。”杨广笑道:“而我们要走的其实是东三门中最南方的延兴门,这样就算唐军反应过来,也难以及时救援,让我们有更充足时间出城。”

    “不走通化门?”周青问道。

    “不走。”杨广解释道:“城中防御的重心是皇宫所在北城,所以我们闹事的主要地点就是北城,这样才能把南城唐军纷纷调走,如果在南城闹事,北城士兵肯定警惕不动,毕竟,皇宫才是重中之重,要是走通化门,即便能够闯出去,也会付出巨大伤亡。另外,流民安置点就在延兴门外,如果流民安置点受惊哗变,那四下逃窜流民不仅可以掩护我们…还会给李世民造成惊人的大麻烦。嘿嘿,那几十万名男女老少一散而开的场面,应该很壮观吧……”

    “何止很壮观?简直就是十分壮观……”周青并没有因为杨广否则了自己的建议而生气,反而惊佩交集的说道:“杨老这法子,比晚辈的建议高明百倍。”

    薛礼看了杨广一眼,心中默默的加了一句:‘也歹毒了百倍。’

    “其次、就是动手的时间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太早的话,唐军士兵还没犯困,精神也足,醒来也容易;太晚的话,没太多时间供我们逃命,不然的话,天亮之前就可能被追兵追上。”杨广说道:“这个时间选在丑时、寅时之交比较合适。这个时候正是人们最犯困之时,而且人体这时阴气下降、阳气上升,初醒之时情绪极不稳定,一旦在紧张的氛围中,硬生生被人从睡梦被惊醒,多数人都会心惊肉跳,所以偷营劫寨一般都会发生在丑寅之交,很多经典的夜袭战,其实袭击的士兵并不多,之所以给敌方造成惨重损失,实际是己方大乱的士兵相互践踏、自相残杀所致。比如说隋魏在钟离郡发生的夜袭战,就是隋军出手时机好,结果引发十万魏军哗变,导致隋军在这场决定魏国生死的决定性战役中获得大胜。”

    杨广不是鼓吹杨侗的战绩,而是以这场经典而辉煌大胜来坚定大家必胜之心,见大家都认真聆听,便又细细的说道:“我们动手的话,事先要挑选几十名身手敏捷、忠诚可信的兄弟去放火,至于最后能否成功,就看各位手段和天意了。”

    姜兴霸裂嘴一笑:“本来没有多大信心,现在听杨老这么一说,可谓是信心十足啊!与其饿死在城内,倒不如放手一搏。”

    “不过行动之前需要注意保密,丑时之前,除了必要之人,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事情。若是你们在城内还有一些不想出城的朋友,可以请他们在混乱发生之时,蛊惑急需出城的百姓往外冲,帮我们吸引一些注意!”杨广又详细的说关于保密还有集结的事情,叮嘱大家不要惹人注意。

    众人答应之后纷纷散去,薛礼也跟着去集结了他的人马。

    ……

    当夜幕降临,巨大的成都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太极宫和一些大户人家闪烁零星灯火,万籁寂静的夜空之下,行人的脚步变得清晰可闻。

    当时间到了丑时,负责守卫延兴门的几名士兵正百无聊赖的闲聊,黑暗中突然伸出的手臂在这些士兵惊愕的目光中将他们饿嘴巴死死堵住,冰冷的刀锋迅速割裂了他们的喉管,血腥气息在刹那在四周弥漫,轻微的摩擦之声也惊醒了一些士兵。

    “什么人在那里?”爆喝声中,一名将领一刀砍将接近自己的黑影逼退,在对方再次扑来之时,狠狠一刀,斩下对方头颅。

    “杀!”眼见事情败露,薛礼虎吼一声,掣出随身携带的短戟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士卒劈了过去,潜伏在城门附近的人见状,也纷纷扑向最近的守城将士,失去军阵的士兵,单兵素质不比这些老兵油子、混混强多少,此时又是突然遭到袭击,不少士兵在猝不及防之下,第一时间就被砍倒在血泊之中。

    “贼子找死!”守城将领大怒,带着亲卫扑入人群,所过之处,杀得人仰马翻。

    薛礼连忙挥刀扑上,与那名守将战在一处,但那名守将毕竟是久经战阵的成年人,实战经验实非薛礼这个半大孩子可比,他见薛礼力气大得出奇,索性依仗战技和经验与之游斗,十几回合便把薛礼杀得左支右绌。

    “兄长,你去杀了此人,要快。”杨广也是军武起家的关陇贵族子弟,自小就勤学苦练,能文允武、弓马娴熟,几十斤的马槊拿在手中,就跟一根稻草一般,深得北周两代皇帝的器重,称句当世英雄毫不为过。尤其是在杨广的交际圈子里,他的武艺、箭术、骑术、军略、文艺都是当世第一,后来固然因为当上皇帝疏于弓马,武艺大不如前,但现在也是勤练不辍。此时看到薛礼明明比唐军将领厉害,却吃亏在了经验不足之上,眼见薛礼节节败退,便对杨义臣下达帮忙的命令。

    “喏!”杨义臣知道杨广自保能力绰绰有余,也不多言,也不用武器就几步上前,正看到那武将一刀将薛礼那把又短又大的铁戟荡开,准备补一刀,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干嘛……”唐军将领手臂被人抓住,心中大惊。

    “干你!”杨义臣手臂发力,在对方扭曲狰狞的脸色里,握刀的手臂以一个诡异角度扭动,冰冷刀锋划破他的咽喉,鲜血溅了杨义臣一身。

    “好厉害!”看得目瞪口呆的薛礼兴奋地大叫一声,他没想到这个老头竟有如此本事、竟然如此暴力,正想说话,却见杨义臣已经拎着那把抢到手的横刀重回了杨广身侧。

    “休要啰嗦!赶紧打开城门……”杨广见到北城很多里坊也燃起了大火,腾空而起的火焰照得全城形同白昼,而“当当当”示警钟声在夜空中不住回荡,惊醒了整个城池,心知军营内的唐军很快就会封锁全城,接管各个城门,若是这些正规军到来,难度将会增多无数倍。

    “好!”薛礼答应一声,带人杀向控制城门和吊桥的绞盘,杨广则和杨义臣、李芝带着自己的队伍城门洞杀去。

    唐军突遭袭击、主将又已被杀,负责镇守城门的士兵失了统属,被李芝的兵杀得四散而逃,而在他们身后,是薛礼等人带来的朋友,再后面,又是无数被蛊惑而来的百姓,这些人也要离开成都城,听人说有办法离开,早已等候在附近。

    吊桥放下,城门已经无需杨广指挥,有人上前将厚重城门推开。

    薛礼等人也没有继续追击溃兵,破坏绞盘之后,便迅下了城墙,冲出城门与杨广汇合,然后一帮人又故技重施,从背后迅速袭击了外城的延兴门。

    当内外两门贯通,杨广、薛礼等人和无数闻讯赶来的百姓,又以长长队伍突进了城外的流民安置点,当大火燃起,几十万流民立马炸了锅,流民以安置点为中心,如同一层层涟漪向外四散而去。

    “杨老神机妙算,晚辈佩服。”薛礼和周青、姜兴霸、李庆红等几名头领见到杨广后,兴奋地向他抱了抱拳,而看向杨义臣的目光却带着几分畏惧。

    之前那名唐朝武将杀得他们束手无策,结果这老头随随便便就一招击杀,这差距实在太大了一些。

    “城中兵马随时会追来,此地不宜久留。如今我等目的达成,就此作别吧。”杨广的目光从火光冲天的成都城,回到全乱了的流民营,心知这里一直就是唐军重点监视的地方,流民点内甚至还有驻军,这些士兵现在迟迟没有到来,不是因为他们去追杀四散的流民,而是在寻找人群比较集中的地方,自己这一方的人太多了,且又形成一支庞大的队伍,很快就会沦为唐军围攻的目标。

    “杨老不与我等一起走吗?”一名大汉看向杨广,目光之中有些依依不舍,这家伙太聪明了,又有一帮能打的手下,要是带着他们到处搞事,说不定能闯出一个名堂来。

    “老夫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诸位英雄一起走了。”杨广笑着摇头,目光从薛礼、周青、姜兴霸、李庆红这几个叫得上名字的人脸上一一掠过,说道:“老夫顺便奉劝诸位几句,唐朝覆灭在即,千万不要去当唐军,不然,倒霉的绝对会是你们自己,唐朝如今无兵可用,到处抓丁为兵,诸位最好找个地方躲上一段日子,等战事结束,再出来接受隋朝官府授田、登记户籍。”

    “多谢杨老提点,我等明白了。”

    “另外,大家最好往南走。”

    “为什么呢?”

    “你管这么多做甚,听杨老便是了。”姜兴霸斥责了一声,笑着对杨广说道:“杨老,反正我是无家可归、四处游荡的混子,好不容易遇到您这样一个有本事的贵人,您去哪我就跟到哪,休想甩开了我。”

    “还有我!”

    “我也无家可归。”

    “我是逃兵,有家不敢回,也跟杨老您了。”

    “……”

    “唉!”杨广闻言苦笑,这家伙居然赖上自己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即带着众人绕过流民点,往平泉方向而去,他的目的地资阳。

第971章:杨广匿名助唐军

    天色将明,杨广带着一帮混混出了蜀郡,只须再走百多里便是资阳郡境。跑了大半晚的杨广、杨义臣、李芝等人依然气定神闲,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跟杨广混的混混,已经少了大半,要么是在奔跑中掉队,要么自己走掉了。这也在杨广意料之中,他说道:“追兵至今没有出现,也意识我们安全了。大家跑了一个晚上,可以歇会了!”

    “杨老,我们是去资阳城吗?”一名头领来到杨广身旁,说道:“听说资阳城给一名好汉带兵攻陷了,正在开仓放粮、招兵买马,四方豪杰纷纷投奔而去。他们声势浩大,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攻到成都城了。”

    “我们是要去资阳,不过只是路过而已,至于资阳城内的豪杰,诸位如果想去投奔他的话,只管去好了。”杨广摇头失笑。什么豪杰?无非是一个目光浅薄、愚蠢犯傻的流民头头而已。虽然攻破资阳城的战果,也让杨广感到有些意外,但是资阳城离唐朝国都、隋唐几支重兵这么近,此人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看来是离死不远了。

    这样一个不入流的蠢货,根本没办法和王薄、徐圆朗、左孝友、卢明月等人比,更不要说是翟让、李密、窦建德、薛举、张金称、高士达等大反贼了。

    至于“纷纷投奔的四方豪杰”也不过是奔着“开仓放粮”的粮食而已。可是蜀中现在的粮食,有四五成控制在唐朝勋贵之手,剩下的三成则在李世民以及军中,而资阳城距离成都城、隋军大营都不远,苦于无粮的李世民怎么可能在这个并不安全的城池囤积大量粮食?

    这样的地方,即将成为隋唐两军重点争夺之城,而这名“豪杰”不但没有见好就收、远遁山林,还在两朝大军的夹缝中招兵买马、企图自立,这得有多傻、多自大、多狂妄的人,才会这么做。

    去投奔他?还不如找条山藤,自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多少还能留下全尸。

    “杨老!我想跟你们一起,可以吗?”薛礼在杨广身边坐下,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问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力气大。”

    杨广十分的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诧异的问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昨天说过要回家,怎么不回家了?”

    “其实所谓的家,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提到家,薛礼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先父早逝,家母入蜀之后也病逝了;家里倒是也有几亩良田,倒也勉强吃饱,可现在赋税翻了几倍,根本就不够我一个人吃,之所以拿猎物皮毛跑来成都城卖,而不是在兴乐县就近卖,是希望有个好价钱,结果您也知道了。与其回去饿死,倒不如跟着杨老做番大事。”

    “为何要跟我们呢?”杨广看了薛礼一眼,说道:“隋军现在打到了你的老家兴乐县,你完全可以去投奔隋军,而且隋帝就在雒县,只要你立下大功,说不定还会得到他的接见,以你的本事,未必不能得到他的重视,要是以后可以进入洛阳学宫武学院学习,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我只是一个穷小子,既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认为自己有幸得到圣武帝接见,与其去寻找不可能实现的机遇,倒不如跟在杨老身边。”薛礼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杨义臣,又十分坦率的说道:“虽然我不知杨老所谋,但我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厉害的随从,所以我想要跟在杨老身边,跟你们学点本事。”

    “小子倒是有眼力。”杨广哑然一笑,薛礼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心知这小子主要还是想学杨义臣的本事,因为差点把薛礼杀的唐军将领,却被赤手空拳的杨义臣一招搞死,这巨大的差距也使薛礼动了学艺之念。

    “杨老。”薛礼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杨广,“您这算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你想跟就跟好了,什么时候你想走,我们也不会阻拦。”杨广无所谓的说道:“不过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睡一觉,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就去资阳城。”

    “好!”薛礼兴奋地说道。

    跟薛礼相比,其他人却是心思各异,大家是因为“出城”这个信念拼凑起来的临时人马,如今已经成功出城,共同的目标一下子也消失了,也是到分别的时候了。除了为数不多的人和薛礼怀同一种心思,多数人都倾向于投靠资阳城义军,毕竟资阳义军正在开仓放粮、招贤纳士,这对很久没吃饱饭的混混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至于以后?先吃饱了以后再说以后。

    不久,众人在资水上游找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废弃村落,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废弃不久,各自找到住所之后,纷纷倒头大睡。

    直到正午的时候,杨广才悠悠醒来,只是除他和杨义臣、李芝带领的几十个人之外,就只剩下薛礼、周青、姜兴霸、李庆红,其他人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

    当然了,这也是杨广不在意这帮人,若是杨广不让他们走,恐怕李芝所带领的人侍卫,已经杀得满地都是尸体了。

    “天亮之前,这帮人还说得好好的,如今居然不告而别!”薛礼愤愤不平的说道。

    “意料中的事情,不辞而别其实是最好的结果,这样也省得大家都尴尬。”杨广淡定的洗了一把脸,对李芝说道:“小李,拿些吃分给大家。”

    “喏!”李芝在薛礼等人愕然的注视下,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了几张大饼,里面竟然还有肉丝,看样子似乎还蛮高级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一幕,只看得薛礼、周青、姜兴霸、李庆红直瞪眼。

    “杨老,原来你们还有吃的?”薛礼接过一名侍卫递来的肉饼,猛啃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好像从未说过没有食物。”杨广笑着说道

    “那昨天晚上……”想到杨广昨天晚上明明饿得肚子咕咕响,却偏偏一直忍着,这令薛礼感到有些不解。

    “我们的食物虽然够几百个人分,但是分了以后呢?我们怎么办、吃什么?”杨广淡然说道:“而这些人注定要离开,从此以后相见无期,你认为他们会感激我吗?”

    “我想应该不会。不过那是杨老你们的食物,何必分给他们……”说到这里,薛礼突然怔住了。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自然懂,昨晚杨广要是拿出这些食物来分,恐怕那帮人不但没有感恩,反而认为杨广他们还有更多更多,从而心生歹意,找杨广的麻烦。

    “悟了?”杨广似笑非笑的看了薛礼一眼。

    薛礼苦笑道:“受教了。”

    “悟了就赶紧吃,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我们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得靠这点食物撑着。”杨广叹了口气,早知李世民到这当口还镇不住那些勋贵、奸商,当初就该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呆在雒县,每天吃着几个孙媳妇精心烹饪的美食不好吗?都老大不小的老头子了,为何非要跑来遭这些罪呢?真是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事已至此,再苦再累也只能走下去。

    ……

    匆匆的解决了手中食物,一行人又开始赶路,直到日落时分才赶到杜正伦、秦冲伏击韩良的落霞峪附近。不过这里现在已经被唐军斥候封锁了,因为前天一早,准备夺回资阳城的韩良便已经到了这里。

    虽然城内只是一帮乱民,不过他们有城墙之利,人数又多,只有两千士兵的韩良也没忙着开战,而是命人赶制攻城梯、冲城锤等攻城武器,等殷开山的后续大军到来再来强攻。

    而城内的秦冲现在正处于志得意满、无限膨胀的时候,自他占据资阳城之后,便按照杜正伦当初的提议开仓放粮,果然如当初的李密一般,为他招来大批人手,短短几天时间,他的”军队“就扩成五六万人,这还是因为从阳安借到郡兵的韩良回来得太快;否则的话,“开仓放粮”之壮举定能把附近几个县的百姓通通吸来。

    听说韩良只有两千人,拥有几万“大军”的秦冲并不怎么放在眼里,都懒得把他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天早上,秦冲就拉着两万大军出城,想要以绝对的优势再一次击溃韩良,然而这一次,却被兵力稀少的韩良按在地上狠狠的蹂躏了一顿,认清现实的秦冲自此以后便紧闭城门,摆出一副拒城死守的架势。

    秦冲这么一搞,轻装上阵的韩良反而拿他没办法了,攻破资阳城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李世民让他务必在短时间内攻破,但是看秦冲这架势,想要迅速夺回城池怕是不太容易。

    中军大帐中,韩良十分头疼的揉了揉脑门,资阳城是成都平原南大门,历朝历代对这道关卡都很重视,算是一座坚城,虽然只是被一伙儿乱民占据,但他现在只有两千名士兵,即便加上殷开山的四千士兵,也很难在短期内攻破;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打得那么猛,应该把秦冲诱出来决战。现在好了,秦冲让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通之后,虽然人是老实了,但打死他也不出城了。

    就在韩良苦思对策之时,一名亲卫进来,施礼道:“启禀将军,帐外来了十人,自称是太子妃族人,听说战事僵持不下,特地前来相助。”

    “太子妃的族人?”韩良挑了挑眉,太子妃自然是出自独孤氏的独孤明秀,独孤氏本来是支持李渊起兵和立国主力大军,而李渊为了获得独孤一族更多的支持,不惜让李世民休妻再娶,可是李渊败走襄阳之后,关陇贵族大为失望,开始心怀异志,最后独孤一派惨遭血洗,不过许多人都认为贫困潦倒的李渊贪图关陇贵族的财富,才找个由头对功臣们大开杀戒。

    不过这种事情,轮不到他一个武将来关心,韩良只知道太子李世民现在是大唐的实际主宰者,而太子妃从某种程度上说,已是大唐国母,她的族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妙,更何况对方是来献策的,听听也是无妨,若是真能帮自己那是再好不过了。

    念及于此,当即道:“请他们进来吧。”

    “喏!”

    不一会儿,杨广和杨义臣、薛礼跟着这名唐军士兵,堂而皇之的来到韩良的中军大帐。

    杨广听说唐军封路,便把自己的队伍化整为零,定好集结点之后,杨广自己带着一队人顺着官道走,而李芝等人则是翻山越岭,他已沉寂多年,认识他的人极少极少,蜀中认识他的人皆在成都城,倒也不怕韩良认出自己,于是便明目张胆的来了,他微行一礼:“独孤英参见将军。”

    “独孤先生多礼了!”韩良见杨广气质、风度给人一种挺拔如青松、皓洁如冰雪的感觉,一看就是贵族出身的人物,说是独孤氏子弟也未必是假,因此也不敢怠慢,回礼询问,“独孤先生既然是太子妃族人,缘何至此?”

    面对韩良的盘问,杨广只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回将军,我本避世于峨眉山,受太子妃之邀,前去成都城相聚,回来之时正逢隋唐两朝军队封路,于是便打算从资阳绕道,进入隆山,然后再去眉山。谁知在落霞峪遇上将士之兵,听闻将军要夺取资阳城,特来相助。”

    “先生自称是太子妃的族人,本将本也不该盘问,可是本将也知道独孤氏家大业大、人丁兴旺。许多独孤氏子弟在襄阳密谋造反,被圣上一网打尽。但是独孤卿云、独孤彦云却在谷城水淹我大唐十多万大军,而独孤武都也差点打到成都城!”韩良冷哼一声道:“焉知先生不是独孤卿云、独孤彦云、独孤武都之流?”

    “这个还真不好自证清白。不过老夫这里有朝廷开具的路引。”杨广扭头看向杨义臣,杨义臣将早已准备好的路引交给侍立一旁亲卫,由他呈给韩良。

    杨广、杨义臣在益州混了这么久,这些东西多的是。

    韩良接过一看,确实是真实的路引,态度也变得温和了一些:“来人,看座。”

    “多谢将军。”杨广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自始至终都没有惊惶,或许是松气的举止,这让韩良不免又高看了几分,对方如此风采照人,或许真有破城之计,忍不住问道:“独孤先生之前说要助我破城,但不知如何要如此去破?”

    “城内只是一帮流民,说是乌合之众都看得起他们了,破之其实并不难。”

    杨广平淡的语声之中,却透露出了涛天自信,不过他却没有说什么破城计策,而是反问道:“韩将军,资阳城中有多少存粮?”

    “大概够我军吃上一个月,不过这帮乱民开仓放粮之后,许多人都闻风而来,全城数万人大吃大喝的话,怕是连五天都撑不下去。其实就算他们省着吃,最多十天也便会耗尽。”说到这里,韩良已经明白了杨广的意思,皱眉道:“但是我希望在殷相国到来之前破城,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将军以为贼首会把城中粮食均分吗?”杨广又问。

    “根本不可能。”韩良断然否定,只要是人就有亲疏观念,在粮食将尽的情况下,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人,都会优先考虑亲友、亲兵,不可能做得到绝对的公平,更不要说是没什么见识的流民、乱民了。

    “既然将军了这么认为,那就好办了。”杨广笑着说道:“将军只需让人在城外烹煮肉食,并向城中流民言明:只要投降就不计较他们的过错,还可以吃饱饭;肯献关者则是重重有赏,不出一天时间,资阳必破!”

    “就这么简单?”韩良闻言呆滞。

    “将军以为很难吗?”杨广笑着说道:“对付一帮饿疯了的人,食物就是厉害的武器,这比刀枪剑戟、强弓硬弩还要犀利一万倍。”

    “哎呀,我实在是太笨了。这么简单实用的道理,我怎么就想不到了呢,多亏先生点拨。”韩良又惊又喜的一拍脑门,在帐内走了几步,向抚须微笑的杨广行了一礼,兴奋的说道:“好教先生得知,我以前就是饿疯了,才造了杨广那混蛋的反,都说虎父犬子,这话放到杨坚、杨广父子身上,真是半点没错。”

    “……”杨广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冷哼道:“你知道个屁。隋朝虽然统一了天下,但几百年矛盾也集中到了隋朝,所以文帝大刀阔斧改制,而文帝改制,本身就已经触动了贵族之利益,他们个个都已经和隋朝皇族离心离德,而文帝作古以后,他下猛药的后果一律都得由杨广来扛,要是杨广不顺着文帝铺好的路去走、不采取更激进的手段改制,杨广之后,天下照样会大乱。”

    “好了,好了!”杨义臣生怕杨广暴起伤人,真要那般,连救兵都来不及搬,连忙对韩良说道:“韩将军,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去安排吧。”

    “先生言之有理!本将这就去安排。”韩良兴高采烈的走了。

    杨义臣看了看气咻咻的杨广,心中也是十分的无奈:都说一起翻山越岭了,可这位偏偏不干,非要说资阳城迟早必破,与其让殷开山的士兵前来破城,倒不如帮助韩良夺回来,坐镇资阳守将的位置,这样就和韩良建立起了友好互信的关系,为以后收复这座坚城打好基础。

    然而现在倒好。

    计策被韩良不客气笑纳了,反过来还要骂你一顿,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满不满意?

    第二天一大清早,资阳城上东倒西歪的流民士兵正在睡觉,但很快就被一阵阵浓郁肉香引诱着清醒,一个二个都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女墙后爬了出来,只见箭矢射不到的城下,一排排鼎罐架在火堆上烘烤,一股股热气从鼎罐枭枭升起,肉香、野菜香味弥漫资阳城。

    秦冲虽然打出开仓放粮的旗号,但城内的粮食其实并没有多少,经过几万人敞开肚子吃了几顿下来,已是所剩无几,秦冲是个被饿怕了的人,一见粮仓空了,立即急了眼的出尔反尔,除了之前就跟他的乡里乡亲之外,后来者的人,每天喝到一点稀粥就不错了。

    这些非嫡系的流民,甚至几天没到吃到一顿干饭了,此时看着城外的鼎罐、闻着肉香,肚子不自觉的“咕咕”叫了起来;一些人强迫自己艰难的把目光从鼎罐移开,但越是这样,饥饿感反而更加强烈。

    城外,韩良看了看城上的乱哄哄的流民,向身边的杨广问道:“没问题吧?”

    “流民不过是活不下去的普通老百姓而已……”杨广叹了一口气,以一种复杂心情说道:“要不是粮价惊人,这些人是不会铤而走险的,说起来,真怨不得他们,谁让‘朝廷’赈济无力呢?”

    韩良闻言默然,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武将,这种事情他管不了,也不能管、不敢管。

    杨广看到城上的人越来越多,说道:“差不多了,将军可以让人喊话了。”

    “好!”韩良挥手让一名嗓门儿比较大的亲兵喊话。

    那名士兵来到城下,对着资阳城大声吼道:“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将军知道诸位也是被生活所迫,逼不得已才当了反贼,所以不想为难你们,但资阳城乃我大唐防御隋军的军事重地,必须要拿回来。将军不忍多造杀孽,特派我前来传话,只能你们愿意出城投降,这些食物可以任凭你们吃;献城投降的人,以及献出贼首首级的人,另有百石粮食的重赏。”

    隋朝是当今世上最大、最雄厚的经济体,当重量、长度开始执行十进制的时候,休要说唐朝了,便是周边各国也纷纷效仿,所以这名士兵所说的“百石粮食的重赏”,也就是

    一万斤/十万两,对于城上这些饿疯了的乱民来说,这实实在在的粮食,无疑是比真金白银还要有诱惑力。

    关键是前天发生在城外的战斗,唐军只用两千人,就把秦冲两万“精兵”杀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而唐军通过这场人数不对称、结果大不同的战斗,让这些流民意识到唐军终究是正规军,远非他们这帮乌合之众可敌,也让多数人心生怯意,只不过他们杀官造反、强夺城池,已经陷入了骑虎难下的绝境,所以人人本着“搏一把还能多活几天”的理念强撑着,如今忽然听说官军可以既往不咎,而且只要出城就有饭吃,这无疑让这些本以为必死的人,有了生的可能,不少人心生意动,窃窃私语的左右环视。

    “大家休要听他们蛊惑,那粮价有多高,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我们根本就吃不起,这些狗官怎么会安好心?分明是骗我们出城去送死。”一个小头目见到很多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自己,吓得连忙大声怒吼。

    “诸位,就算你们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圣上吧?你们之中有很多人,以前要么是奴隶,要么是没有土地、没有自由的佃户,正是圣上仁慈仁义,才分田分地给你们,这样一个处处为民着想的圣君,岂能加害你们?如今圣上和太子已经让人平抑粮价,相信用不了多久,粮价就会降到以前的价格。”那名士兵说道:“你们本来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是奸商无度贪婪,才导致你们活不下去,如今朝廷不但既往不咎,还平抑粮价、赈济灾民,你们又何苦走上必死的造反之路呢?前天战斗你们也看到了,你们根本就不是朝廷的军队对手,如果大军一到,并发动猛烈攻势,你们再想投降就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老子不干了……”城上一名流民忽然转身就朝城下走去:“在这里迟早也被饿死,说不定出去投降,还有一顿断头饭吃。”

    “你想死,我成全你。”乱民头目大怒上前,就要挥刀砍杀。

    “谁死还不一定!”那名流民避开刀子,双手一把抱住了头目的腰,右膝猛然一抬,狠狠地顶在了那名头目的胯下。乱民头目实际也只是流民,本身战力不强,此刻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一膝顶个正着。

    “嗷呜。”头目动作顿时僵住,而后瞬间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胯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凄厉惨叫瞬间响起:“我的蛋、我的蛋啊!完蛋了……”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所有人都呆懵了,这一刻,所有男人都感到双腿之间有着强烈疼意。

    “打他!”

    但在短暂的懵逼过后,一些同样想起出去投降的人冲了上去,抡起手中的各色武器,在这名头目凄厉的惨叫声中,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乱打。

    惨叫声渐渐变小,最终了无声息,这几个凶悍的乱民干掉了那名‘完蛋’的头目之后,将手中的武器一丢,大声说道:“不干了、都不要干了!我们为秦冲出生入死,却连一顿干饭都不给,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本就心生怯意、患得患失的乱民见到有人带头,顿时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响应了起来,有人扳动绞盘,放下吊桥,有人下城推开了厚重的城门。

    城外的杨广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然他断定这帮乱民被成功策反,但这些人的抵抗意志之薄弱着实是让他感到震惊,看来效仿杨侗在蜀郡均分田地的李渊走了步好棋,所以哪怕他失去了权力之后,可是在蜀中仍然有着李世民难以企及的信誉、声望,若整个蜀中都是这样,怕是形式不太乐观。怪不得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侗儿在对待苟延残喘的伪唐王朝,还要拖拖拉拉,阴谋阳谋一并上,如今看来,这相当有必要呢。

    此时出城的流民在唐军士兵带领下,开始争夺大鼎罐中的食物,大吃特吃起来,杨广看得心头一动,不怀好意的向一脸兴奋的韩良说道:“韩将军,你的粮食估计是不够这些百姓食用,当尽快把此事上奏朝廷,请朝中重臣尽快调拨粮食过来。”

    “这是自然!”韩良点头道:“我立刻把此间事上报朝廷,能够兵不血刃夺回资阳城,全是先生功劳,我会一并上奏。”

    “将军随意。”杨广笑了起来,韩良是以李渊、李世民的名义、信誉来说粮价下跌、赈济灾民,才使这些流民不战而降,要是粮价不下跌、赈济不得力,想必这些人定然对李渊和李世民大失所望,当这事件一一传出去,这父子二人‘爱民如子’、‘济世安民’的口碑就会迅速坍塌,而没有民心的支持,乐子就大了。

    韩良见城门已经敞开,立刻派兵入城,城内虽然还有大量流民,但这些人哪是唐军的对手?甚至连像样的反应都没有。

    这个时候,不知城池已失的秦冲还无忧无虑的睡懒觉,那个莫大叔突然闯进来,急吼道:“大首领,大事不好了!”

    秦冲被吵醒,劈头盖脸就吼道:“嚎什么嚎?难道天塌啦?”

    “比天塌还严重。”莫大叔哭丧着脸道:“大首领,官军已经杀入城里来了!”

    “呃?”秦冲为之一愣,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怒道:“我不是在城上部署了三万‘精兵’吗?唐军怎么可能攻得进来?”

    “大首领,是真的!”莫大叔唉声叹气道:“官军以食物为饵,城上士兵集体投降啦。”

    “唐军实在太狡猾、太不道德了!还有那些混蛋东西,一个个都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秦冲破口大骂:

    “大首领,官兵正往这边来,现在怎么办?”又有几名属下冲了进来,十分焦急大声禀报。

    “还能咋办?当然逃命要紧!”秦冲一边理所当然的说,一边穿上衣服:“听说牛鞞县也让一帮好汉占据了,我们去投奔他们好了。”

    “大首领英明。”众人听说不是硬拼,一个个都眉开眼笑了起来,秦冲把府衙内的亲信都召集起来,一帮人卷了一些财物和粮食,趁着城中混乱,打开了东门,往牛鞞县方向逃窜。

    ……

    “这贼子,跑得倒是挺快的!”当韩良听说秦冲已逃,深以为憾的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自己当天之败,是败给了一个名叫‘丑军师’的人,正因为他在暗中出谋划策,自己也没有料到流民中有那么一号人物,才大意丢资阳。

    那个秦冲是有些武艺,但统兵能力却是一塌糊涂、惨不忍睹,没有多少价值,跑了就跑了,无所谓的。当务之急,还是把资阳城这个乌烟瘴气的烂摊子尽快恢复好,以便迎接即将到来的隋唐大决战

    “将军,独孤先生求见。”刚回到阔别了三天的府衙,就有亲兵来报杨广求见。

    “快快有请!”韩良现在对杨广没有半点小觑之心,资阳城这么一座坚城在对方三言两语之间,用了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就破了,这等人物,简直就是古之孔明啊,若是肯为朝廷效力,定然是中流砥柱。

    一会儿,杨广便带着杨义臣和薛礼走了进来,拱手道:“参见将军。”

    “先生免礼。”韩良笑道:“此次多亏先生,我才能夺回资阳城。”

    “将军言重了,其实城中百姓让将军打了一场以后,已经没有抵抗之心,之所以坚持至今,是没得选择了。如今有了生路,投降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杨广实事求是的说完,道出了前来见面的目的:“资阳事情已了,老夫特向将军辞行来了。”

    “先生为何要走呢?”韩良不舍的挽留道:“以先生之智,定是大有作为。”

    “老夫志不到仕途,不然早就在成都城担任重职了。”生怕对方强行留人,杨广便隐讳的笑着补充:“毕竟太子妃是老夫的晚辈嘛!”

    “这倒也是!”韩良会意一笑,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既然先生志不在此,我也不好强留。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以表自己的感激之心,就让人准备些食物,聊表寸心。”

    杨广人数极多,现在食物在蜀中是硬通货,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推辞,连忙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经过一番紧急准备,士兵们不仅带来了大量食物,韩良还让人牵来几匹驴子,给杨广他们代步。杨广感谢一番,便领了通行令牌,一行人径直出了东门。

第972章:牛鞞县,周青献计

    一行人离开资阳城不久,杨广那头驴开始闹脾气了,让它往前偏偏后退,杨广牢牢把住缰绳让它动弹不得,可是它也来了脾气,死活都不肯走。杨广只好翻身下驴,花费力气拖着它走,杨义臣、薛礼、周青等人要跟杨广换,杨广偏偏还不答应,跟这头驴子卯上了,他认为驯服的过程很有意思。

    “杨老!您只要寥寥数语,就帮韩良平定资阳城,实在太厉害了。”牵着驴子走的薛礼,十分崇拜的看着与倔驴较劲的杨广,说道:“这份本事,恐怕比起隋朝圣武帝也是不妨多让。”

    杨侗年纪不大,虽然他大业帝的孙子,可他是庶出老二,处于出身不如杨侑高贵、顺序不如杨倓的尴尬位子之上,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倚仗、任何扶持,而且最后连东都留守之职也丢了。可他却从洛阳杀到冀州、幽州,又从幽州杀到辽东、草原,然后又自外而内,一步一步的杀出了今天大隋河山,还时不时去收拾周边异族、动不动就灭个国家玩玩,他这几年的战斗生涯,堪称是奇迹。

    隋朝尚武之风极重,几乎所有年轻人都以杨侗为楷模,作为人生奋斗的动力,因为他而弃文习武、投笔从戎的人比比皆是。

    薛礼也不例外,对杨侗十分崇拜。但现在看到杨广谈笑之间,令强敌灰飞烟灭,这番淡定、自信的气度,又使薛礼多了名偶像。

    “杨仁谨?他那算什么本事啊?”杨广听到薛礼拿自己和杨侗比,听得是眉开眼笑,心底舒坦的捻须微笑:“遇到我也得喊爷爷,我让他站立,绝不敢下跪。”

    “……”杨义臣嘴角抽了抽,别说杨侗本来就要叫你‘爷爷’、‘祖父’,就算你让他下跪,也得听你的啊!但是这跟能力、本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吗?”薛礼、周青觉得杨广是在吹牛皮,虽然杨广给他们的感觉也很厉害,但是和无数辉煌、荣耀加身的杨侗相比,实在有点拿不上台面。

    “你所说的平定,其实只是暂时的。”杨广也知道薛礼、周青不信,把话题回到了之前。

    “为何是暂时的?”薛礼觉得资阳城事件结束得十分完美。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对韩良感恩戴德、韩良也没杀戮就夺回了资阳城,算是解决得两全其美了,他不懂杨广为何说是‘暂时的’。

    “根本问题不在韩良和百姓的身上,而是在成都城。”杨广问道:“现在的蜀中大地人心浮动,百姓纷纷当了流民,你们认为安抚人心的关键是什么?”

    “粮食。”

    “当然是粮食啊。”

    薛礼、周青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们觉得李世民和成都城内的权贵、勋贵、奸商会把粮食低价出售吗?”杨广又问道。

    “李世民应该会,毕竟百姓大乱,对大唐王朝没有半点好处;”薛礼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至于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你说的不错!李世民做梦都想要平抑粮价、赈济灾民,也会赞赏韩良解决资阳城的方式,但是粮食集中在权贵、勋贵、奸商之手,所以即便李世民即便答应韩良,赈济之粮也不会及时达到资阳城,这也直接导致韩良对百姓的承诺无法实现。这样的结果就是资阳城百姓大失所望,唐朝在民间失去信誉。”

    杨广叹了一口气:“信誉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确实存在着,而且还有建立难、失去易的特点。就算李世民最终跟权贵、勋贵、奸商达成放粮协议,却也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而这段漫长的时间,嗷嗷待哺的资阳百姓心态也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从现在对官府的期望,变成失望、绝望。如果资阳城再次失守,失信于民的韩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解决了。”

    说到最后,杨广心情变得有些低落了起来。当初他在雁门亲口答应过三军将士,守城有功之士,直接授予六品官职、赏绢百匹,而已经有官职在身的人,封官赏赐则依次递增,但是他根本拿不出实实在在的东西去封赏,最后失信于军、失信于各个勤王主将,导致本就恶劣的大隋国基进一步走向恶劣。

    “这不太可能吧?大唐的臣子不是傻子,这么浅显的道理如何不知?”薛礼有些难以置信。

    “就是因为聪明人太多,李渊才把大好形势搞成这样子。”杨广嗤笑道:“目前来说,关键还是李世民,如果他愿意平抑粮价、赈济灾民,其他人也只能跟着朝廷的政策走。可惜的是,李世民在理政方面不如李渊老辣,既做不到力排众议,也失去了造他老子反的果断魄力。也可以说,他是因为隋军大举来犯之故,执行了军事优先的政策,所以不愿拿官粮、军粮出来赈济灾民;这固然是迫不得已之事,可是如此一来,就出现上行下效、相互推诿的不利局面,最终会彻底失去民心。更重要的是,其他那些被迫造反的乱民,见到唐朝失信资阳百姓,也对唐朝失去信任,就算以后有人用这招来招降其他地方的乱民,也难有效果。”

    “这信誉之力也太恐怖了吧?”薛礼怔怔的看着杨广。

    “不错,一旦失信于人,没有几年、十几年时间的苦心经营,根本就恢复不过来,而隋朝显然是不会给唐朝几年时间了。”杨广笃定道:“到了今天这步,众叛亲离的唐朝彻底没救了。”

    若非如此,他杨广怎会好心帮韩良?虽然眼下看来是韩良和唐朝得到了好处,实际上却是以李渊父子的信誉为代价,如果再迟一些,韩良或许会受到处罚,但是殷开山照样可以武力夺回资阳城,但经过杨广这么一番操作,也使这起普普通通流民造反事件,升华到唐朝和全民之间的信任问题了,以杨广对唐朝现有实力的了解,李世民纵然有心补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唐朝这一次,是真的回天无力了。覆灭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百姓怀念唐朝,而隋朝以后只要做得稍微比现在的唐朝好上一丁点,蜀中民心尽附。

    听到杨广笃定的说唐朝没救,这让跟着唐朝从并州到雍州、从雍州到荆州、益州的薛礼倍感失落,沉默的走了许久,薛礼突然想到他们所有的路线不对,因为杨广对韩良说是去眉山,按道理说他们应该往西南方走才对,然而现在明显是往东南方向走,这就有点“南辕北辙”的意思了,忍不住问道:“杨老,我们应该走西南方才对,前方的牛鞞县也让乱民占据了。”

    “小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去了自知。”杨广没有多做解释,牛鞞县本来是成都平原供应巴东粮食的一个中转站,而在过去的时间里,也是韩志和李元吉重点经营的方向,如今也是黑冰台、商部‘商队’的大本营,只是韩志还在成都城,也不知牛鞞县现在由谁在负责。

    薛礼有些震惊的看着杨广,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的涌来,杨广冷静睿智就不用说了,而跑了几十里路,他连粗气都不喘一下,武艺显然也不错,而他身边,除了杨义臣这种力大无穷、武艺高强的护卫之外,还有分散了的李芝等人,个个也是厉害人物,这帮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然而他们却混在难民之中。

    这让薛礼越来越好奇了,也许到了牛鞞县,一切便有分晓了。

    本来当天就可以抵达牛鞞县,结果因为杨广跟那头倔驴怼上的关系,使行程慢了一些,直到次日中午方才抵达。

    虽然同为乱民,但是靠近牛鞞县,薛礼立即感受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首先是他们进入牛鞞县境,就看到不少乱民在外面巡视。

    其次,这帮人名义上是乱民,但是军容、队列相当整齐,较之正规军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另外就是治理,这些巡哨对过往行人并没有过度检查,只是确定他们有没有武器之后,就放他们入城,就算他们有财物、食物,也没有夺走,一切都井然有序、纪律严明,看起来比官府更像官府一些。

    入城之后,更让薛礼、周青感到震惊了,城内有叫卖小贩、还价客人,往来行人看起来也十分安逸,没有一丝被压迫的惶恐、忐忑,街道之上还有一支支军队维护治安,如果有人闹事,迅速就被他们抓走。

    这井然有序,欣欣向荣景象,就算以前的成都城都没有,很难让人想到是一支乱民势力所掌控的城池。

    就在此时,一支骑兵朝这边冲了过来,看那架势,似乎是奔他们而来,薛礼和周青下意识的护在杨广身前,然而两人愕然发现杨义臣却没有一丝动作,和杨广一起,十分淡定的看着冲来的骑兵。

    然后在薛礼、周青惊愕的目光中,那为首的青衣中年人在距离杨广还有十丈距离就勒住战马,连滚带爬的翻身下马,大步跑到杨广身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阿兄,我是阿集……”

    来人正是卫王杨爽的儿子杨集,此时见到杨广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滚了下来,仿佛要把这十多年来的委屈和辛酸一股脑儿倾泄出来。

    “阿集,好,好,好……”杨广也认出来了,十分激动的把杨集扶起,虎目含泪的说道:“是我以前无能,没法保护你和阿纶,我听侗儿说你们都没死,又高兴又愧疚…”

    ……

    “这……”薛礼、周青吃惊地看着这对看似是劫后重逢的兄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脑子更是一片凌乱。

    看这架势,杨老似乎才是牛鞞县乱民的头头,可他为何又要帮韩良平定资阳城呢?留着秦冲作缓冲不好吗?

    “此非叙话之处,去了官署再说。”杨广见路人都纷纷驻足观看,很快就恢复了帝王气度,对着杨集说道。

    “喏。”杨集连忙擦干脸上泪水,在前方带路。

    一行人来到府衙,杨广十分自然地坐在上位之上,向杨集问道:“这里由你负责?”

    “不是!”杨集躬身道:“上面那位来信,已经把牛鞞一带的事务全权交由阿兄负责。”

    “好个不孝子孙,竟然连我也算计上了…”杨广为之气结。他原本没准备出手,没想到杨侗竟然把他抓了壮丁,而且还把牛鞞一带都交由他,不过既然不能躲懒,那他只好尽快了结此间事:“给我说说目前状况。”

    “是!”杨集肃容道:“牛鞞经过两年来的默默经营,已经成为我朝在蜀中一处重地,资阳城被掐断之后,县令被我军趁机斩杀,县令一职由我暂代,由于朝廷没有合适人选,县丞、县尉也由我兼管。”

    “三权应当分开。”杨广想了一下,心中就有了主意,“薛礼。”

    “在!”薛礼下意识的一挺胸。

    “我知道你有疑虑,稍后会一一解释,现在由你暂代县尉之职,主管全县律法,监督官员执行政令,查处贪污舞弊等,稍后杨集会给你详细解释。”杨广看向薛礼,这小子虽然年纪虽然小得可怜,但比较有主见、不盲从,倒是可以历练一番。

    “喏!”薛礼兴奋的应了一声,稀里糊涂的上了杨广的贼船。

    杨广把目光看向了杨集:“城中有多少人口,可战之士又有多少?”

    杨集说道:“牛鞞县如今接受不少来自各地的灾民,人口在十万左右,能战之兵有一万五,其中一万是通过各种方式渗透进来的精锐,另外五千是新兵。”

    “够了,不用多招。”杨广点点头道:“粮食呢?”

    “牛鞞县伪唐军粮中转之处,本来就有十二万石左右;而后韩先生为了配合朝廷‘釜底抽薪’之策,又把购自成都平原的粮食陆续送来,如今少说也有四十多万石。”杨集说道。

    杨广微微点头,接下来,他要配合薛万均灭掉张士贵,一旦成功的话,算是废掉李唐王朝一半实力,侯君集也被各军彻底包围,从而使杨侗军不受任何阻碍直抵成都城。

    “兄长,你是带兵的行家,军队由你来管好了。”杨广看了杨义臣一眼,哼哼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你就让那妄自尊大、关门封神的小子,见识见识真正军神的真正实力,务必把他给我逼下神坛。”

    “带兵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杨义臣看了忽然气势凌人、傲气冲天的杨广一眼,苦笑道:“但是您给我的担子实在未免太大了一些!”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军神吗?”杨广脸都黑了,以一种危险目光盯着杨义臣:“这都还没开打呢,你就失去了斗志?”

    “完全失去了!”杨义臣很果断的点头。

    杨广听了这话,差点气死:“没出息、逃兵、懦夫!”

    “面对那一串串辉煌而恐怖的战绩,便是排得上号的古之名将、名帅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能征善战。”说到这里,杨义臣理所当然的为自己辩解:“所以不是我没出息,而是根本没法比,所以我认怂也不丢人。”

    “你怕什么?怎么说你也是他的长辈,还教过他兵法,他还敢赢你不成?”杨广怒气冲冲地向他瞪眼道:“下次,你就带一千士兵去打十大军团,他要是敢赢你,我就一头碰死给他看!”

    杨义臣:“……”

    杨集:“……”

    薛礼:“……”

    周青:“……”

    “就这么说定了。”杨广再次强调

    “喏。”杨义臣无奈地应了,心中却郁闷地想:‘一千打十大军团,结果还赢了,这样的战绩鬼才相信。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杨老,你们是隋朝的人……”薛礼目光复杂的看向杨广,从之前的对话中听出这是隋朝的人。

    对于隋朝打唐朝之事,薛礼并不意外,甚至连牛鞞城这种重地都被对方轻易夺走,也不意外,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蜀中缺粮之乱似乎也是隋朝挑起,看样子,隋朝已经布局了很久,然而唐朝却一无所知,这种恐怖的渗透力实在太让人心惊了,以蜀中目前的处境来说,隋朝还没动手、唐朝就已经败了。

    “对,我们全部是大隋的人。”杨广点头道:“至于具体身份,还不是透露的时机。”

    “这么说来,蜀中大乱也是出自杨老手笔了?”薛礼呐呐的问道。

    “不能笼统的说是我、或大隋所为,根子其实还是出在伪唐朝廷。”迎着薛礼疑惑的目光,杨广解释道:“如果当家做主的还是李渊,那么伪唐各个势力还会受到强势的李渊压制,对于他的命令也不敢不遵,但是李世民在大隋压境之时会发动宫廷政变,虽然把他的老子搞下台了,但他却没有足够的威望来镇压朝堂各个派系,随着大隋大军压境,这些本就不服从他的派系自然就心思各异了。就算没有我们,蜀中也会乱起来,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如今蜀中虽已大乱,但是大隋却可趁此机会,将旧有的弊病一律除掉,建立起新的秩序。牛鞞城的盛况,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们:大隋治下的千千万万座城池,或许不是每一座都比这里富饶,但全是这般欣欣向荣,充满生机与活力。而‘隋朝’这个名字,在周边异族的分量,完全不亚于强汉。”

    薛礼、周青听得半信半疑,在他们眼中,牛鞞城就是天下难寻的世外桃源,如今杨广却告诉他们,大隋治下各城皆是这般模样,着实难以让人相信。

    “牛鞞只是一个小城,而成都城虽然很大,但是和繁华也搭不上边,等你们以后有机会到洛阳、大兴、邺城、涿郡、太原、江都等等大城,会让知道什么叫大城,什么叫大国气度。”

    杨广又对他们两人说道:“用不了多久,蜀中皆归大隋所有,你们也会重新成为大隋子民!虽然说你们都有成为大将的潜力,但如果不是遇到我,你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幸运的是你们遇到了我,而且没有中途离开,如果你们再幸运的活到战争结束,我会带你们去见杨侗……”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径直带着杨义臣、杨集离开。

    ……

    薛礼、周青大眼瞪小眼了许久,周青对薛礼说道:“这个杨老口气好大,而且直呼圣武帝之名!”

    薛礼说道:“杨老也姓杨,或许是圣武帝长辈吧。”

    “仁贵!”周青道:“咱们这就成了隋军了?”

    薛礼点头道:“应该算是吧。”

    “我记得你世伯是张士贵,而且就在普慈县带兵…”周青和薛礼是左邻右里,两人不仅关系好,彼此之间还知根知底,他见四周无人,又低声说道:“你是跟张将军来蜀中的,他对你也有恩惠,但是唐朝现在马上就完蛋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吧?你现在咋办!”

    “我…我也不知道…”薛礼茫然摇头,他还小,不太懂大人的世界。

    周青顿时来了精神,为薛礼出主意道,“要不你让张将军投降大隋好了,不但救了他一家子,还了他对你的恩情,而且对于大隋来说,你也是立了大功一件,三全其美。”

    “世伯虽然对我好,可我终究是外人。”薛礼摇头,对于自己在世伯心中的地位,一点都不自信。

    “你是外人,分量自然不够,但是你可以去找张将军至亲的亲人。”周青嘿笑着搭着薛礼的肩膀道:“我认为张将军的儿子,也不希望他父亲为李唐王朝死战到底。”

    “你是说张瑱大哥?”

    “对啊。这可是张将军的亲儿子。”

    “这到底行不行?”薛礼不确定的看着周青。

    “当然行,听我的,不会有错的。”周青很肯定的点头道:“授予张将军爵位、官职的人不是李世民,而是黯然谢幕的李渊,现在人人都说李渊让李世民杀了。这从李世民杀了亲弟弟一家人的事情来看,李渊肯定是死了。也就是说,张将军如果帮隋朝杀死李世民,算是还旧主之恩义,而不是叛变。要是他的儿子也去劝说的话,就算张将军再忠诚,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杀弟弑父、禽兽不如的东西断送一家人的性命。”

    周青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混,平日里三教九流都有结交,虽大不了薛礼多少,但在人情世故之上,比起受到张士贵庇护的薛礼强得太多了。

    “好,我们去问问杨老的意思!”薛礼虽然觉得周青的说法有些不靠谱,但为了世伯张士贵,他还是准备拼一把。

第973章:天堂地狱两扇窗

    夜深人静,一轮皓月高悬雒县上空,一缕缕月光透过树梢,洒了一地斑驳叶影!阴明月一离开军营,便和一火修罗卫往府衙后院疾走,随着她们脚步声及近、渐远,草丛、树丛中的虫鸣也时急、时息。

    这几天时间,阴明月和李秀宁、杨沁芳、蓝雪儿过得也不轻松,因为蓝雪儿的哥哥、杨侗的大舅子秦战带了一帮僚人青年男女,不辞辛劳的跑来雒县当兵。

    这些人世居大山之中,翻山越岭、攀爬悬崖峭壁几乎都成了本能;时不时和毒虫猛兽搏命,也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份子。

    残酷的丛林生活,无情的淘汰了无法适应这种恶劣环境的人,优胜出来的男女,多数是有能力的人。

    虽然茫茫大山也有取之不竭的生活资源,但他们危机并非来自食物的不足,而是山中的毒虫猛兽。为了让自己的族人过上好日子,他们处处仿效汉人,学习农耕文明,而像僚王三部,更是开辟出了自己的农田,与汉人的生活习性极为接近。

    只不过双方在数百、近千年的交往过程中,僚人总是处于受欺压的地位,哪怕他们归附于汉人政权,也时不时被当地官员、当地驻军逼反,实现他们“放火自救”、“拥匪自重”、“剿匪晋升”的不正当目的,吃亏多了,这些僚人对汉人政权自然怀着极为浓重的敌视、警惕之心。但同时,由于自身环境的恶劣,他们又十分向往男耕女织、安居乐业的农耕生活。

    所以当在僚人中极有名声的袁天罡游说,并说出各项优厚政策之时,僚王秦望和众多首领就动心了,不过为了防止隋朝出尔反尔,便把僚人公主蓝雪儿和亲成了汉家皇帝杨侗的嫔妃,这样一来,僚人就和大隋最高统治者有‘同是一家人’的关系,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元吉为了捞取军功和政治资本,对僚人来了一出“放火自救”的戏码,这就彻底把那些患得患失的僚人也逼向了大隋的怀抱,先是帮助沈光火烧李渊船队于长江,之后又在各场战斗中出人出力,担负起了奇袭、偷袭、刺探军情之使命,为大隋收复益州南部立下了汗马功劳。

    面对这样心向大隋的民族,杨侗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为免陡生变故,当益州南部各级官员到位之后,就开始把他们迁入一些人口稀少的县,不但分田分地,让工匠帮助他们修建家园、让老农传授他们农耕之术,还把乡学、县城也迅速办起,同时还派人给他们送过去粮食等稀缺的生活必须物。而这份丰厚的回报,也获了僚人的倾心相助,可见‘士为知己者死’的观念,并非只是汉人才有。

    这段时间以来,僚王秦望和有威望的部落首领几乎都在各处山林奔波,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内,秦望他们便成功说服三十多个大小寨子来投,使杨侗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十多万人口收入囊中,而且秦望等人并未因此而停止,还在继续不断说服其他他所知道的寨子。

    至于秦战则是受父亲之命,带着一帮立下功劳的青年男女跑到雒县,既是接受朝廷封赏,也是正正式式的前来投军。

    杨侗麾下精兵极多,十大主战军团就不必多说了,往下的边军、郡兵也是择优录用的精兵,然而这么多精兵,却没有多少人当得了飞天兵,晕‘机’是其次,主要是这些兵的块头太大,既是增加飞天神舟的负担,又受限于吊舱的狭小空间,活动极不灵活;而长期生活在大山中的僚人青年,个头比较矮小、体重比较轻,身体柔韧性、灵敏度、反应力都很好,非常适应飞天军的需求,所以他们到来以后,杨侗就把僚人男青年甩给了飞天军主将王雄诞。女青年则是用来补充因为嫁人而日益减员的修罗卫。

    新兵到来,阴明月、李秀宁、杨沁芳等人自然就忙了起来,也幸好这些僚王寨三部是生活习俗最接近汉人的僚人,多少也懂得一点汉语,可以进行最简单的交流,再加上僚人公主蓝雪儿是个汉语通,而弃道入俗的袁紫烟也会僚人之语,所以沟通不存在多大问题,现在主要还是教列队、军规等等军中规则,在这最忙碌、事情最多的磨合期,阴明月作为修罗卫的头头,每天都回来得很晚。

    阴明月急急回到自己所住的幽静小院,到了起居门前,便对亲兵们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我自回房便是。”

    “喏!”亲兵施礼退下,阴明月在门口整理了下衣着,这才轻轻推开房门。

    其实她知道这么晚回来,杨侗不大可能在这里,即便在,应该也睡了。只是但凡有个万一的可能,也不想让丈夫瞧见自己不够整齐的一面。至于行军作战,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房门打开,房内静悄悄的,一案一瓶一书卷,瓶中斜插的一枝桂花,洒下一室馨香。

    案上灯有些暗了,阴明月轻轻掩上门,下意识地往屏风后面看了看,发现也没人,这才怏怏地回到案旁坐下。

    出了一会儿神,她便取下灯罩,挑了挑灯芯,幽暗内室变得明亮起来,正要把灯罩重新罩上,却看到案上趴着一只通体翠绿的尖头大蚱蜢,阴明月撮唇吹了一口气,大蚱蜢微微动了下,却没有飞走。

    阴明月放好灯罩,在案边敲了几下手指,大蚱蜢两条丝状触角动了动,然而依旧赖着不走。阴明月忽然起了兴致,小心翼翼的张开双手,弓着身子,准备生擒这只不怕人的大蚱蜢。

    如果修罗卫看见冷若冰霜的主将也有这副模样,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阴明月却不觉得有何不妥,他窥准时机,双掌猛地向前一拢,成功的把那只大蚱蜢扣在手中,阴明月得意地笑起来,然而笑容初绽,便是凝在了脸上,她忽然觉得这只大蚱蜢不大对劲,双手顺着案几收到灯下,悄悄张开一条缝,再慢慢的完全展开,这才发现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蜢。

    细看一遍,阴明月双眸闪过一抹了然之色:“夫君来过,这是他送给我的草蜢!”

    她甜甜一笑,小心的把草蜢它放在自己的面前,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灯光把如若陷入热恋一般的阴明月投射在窗上,剪影中那双长长的睫毛,如双扑翅蝴蝶一下一下地眨着,好生迷人。

    ………………

    前院另有一扇窗上,也有十几道清晰可见的剪影,然而一座宅子两扇窗,一曰天堂、一曰地狱,一喜、一煞!

    “李世民最近规矩吗。”看着凌敬交上来的情报,杨侗笑着问道。

    李世民以前还是晋王的时候,不是叫嚣着倾国之力与隋朝决一死战,就是高喊着“打回关中”的旗号,在行动上,也多次对大隋边境发起主动挑衅,完全就是一个浮躁的好战分子模样,可是自从他自立于宕昌诸郡,军、政、财一手抓之后,似乎才意识到“柴米油盐贵”,一下子就收敛了不少,不但没有了以往的浮躁,还跟以前他所唾弃的李渊、李建成一样,凡事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边努力整顿军备、一边拉拢以前所痛恨的各方势力和政治世家,成都城内的权贵世家、地方豪族也都是要人出人、要钱给钱,将整个成都城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

    “最近这几天把城防交给了豆卢宽、李瑗,自己则努力整顿内部,听说三天后还要迎娶了关中韦家女。”凌敬忍俊不禁的笑道。

    “我草!”杨侗忍不住爆了声粗口,不可思议的说道:“唐朝都快亡了,韦氏还把自家闺女嫁给李世民。是笨到脑袋还会被门夹坏了,还是想当太子侧妃想疯了?难道就不怕自家闺女当寡妇?”

    韦氏在杨侗这代之前,是和杨家一直有政治联姻关系的家族,杨侗的老爹杨昭正妻是现在的韦太后,叔父杨暕的齐王妃也是韦氏女,齐王妃死了以后,杨暕还把妻姐偷到手,偷偷摸摸的生了一个女儿。

    但是杨、韦两家如胶似漆的关系,截止于李渊晋阳起兵,当时韦太后和杨侑在关中陷入绝境,韦太后多次登门造访,请求娘家援助,不料韦氏上下闭门不见不说,反而落井下石,担任起了迎接李渊入关的急先锋,然而六月债来得快,当李渊屡屡惨败之后,韦氏家主多次去邺城、洛阳求见韦太后、杨侑,希望母子二人念在有血缘关系的份上,帮助在杨侗面前说话,可是这一次,韦太后和杨侑用实实在在的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今天的我,你爱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也来了一个闭门谢客、拒而不见。

    后来杨侗为了实现借刀杀人的目的,故意放出了与天下世家和解的风声,这韦氏又是第一个上门膜拜的关陇贵族,要与杨氏重续前缘,打算把几个韦氏女子送入宫中,给杨侗乐呵乐呵,当杨侗谢谢不敏之后,转身又要打包送给杨侑玩,这种礼物连杨侗都不要,杨侑当然也不敢收。

    结果因为跪得太过火,就被李渊灭了主干,只留下几个微不足道的旁枝,杨侗万万想不到到了这一步,韦氏居然还把自家女儿堆向火坑。

    “圣上!”凌敬一脸古怪的说道:“这两个本来就是寡妇,再寡一次,似乎也不打紧。”

    “还俩?”杨侗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过来。这应该就是李世民史上那对韦氏姐妹花。

    他记得其中一个在成为李世民的贵妃之前,她第一个丈夫是隋朝大将军、户部尚书李子雄之子李珉,但是李子雄后来随杨玄感起兵谋反,杨玄感兵败被杀以后,李子雄一家自然也给清洗了干净,而这个韦贵妃或许是因为娘家的缘故,带着女儿回归名声赫赫的娘家。

    李唐在与王世充的战争中,李世民攻破了洛阳城,李世民在城中见到了并蒂莲花一般的韦氏姐妹——韦贵妃以及王世充儿媳的韦尼子,被这两姐妹的绝世容颜所慑服,一并纳入后宫。如今李世民还是破了洛阳城,并且还把王世充一家灭了,也许那个时候,李世民就把韦氏姐妹弄到手了,现在不过是走走过场。

    “对的!”不出杨侗所料,只有凌敬说道:“这两姐妹,一个是李子雄的儿媳、一个是王世充儿媳!”

    “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有心思娶亲。”杨侗失笑道:“这个李世民,挺有意思的。”

    凌敬说道:“应该是因为李渊打压关陇贵族太狠,弄得朝野上下离心离德,所以李世民打算拉拢所剩无几的力量为己用,毕竟生死大战在即,世家若在是这个时候造反,唐朝死得更快、更惨。”

    “伪唐官员、世家不会这么愚蠢,他们知道跟李唐奋战到底,死后还有个好名声,若是这个时候造反,最后名、利、命全部丢失。”房玄龄摇了摇头道:“我认为此为假象,李世民现在娶亲,就是希望我们这么去想,当然,也有一定拉拢安抚世家的意思。”

    “隋唐两朝间的巨大差距摆在这里,李世民现在跳得越欢,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收得越紧。”杨侗冷笑道:“伪唐已经势穷力孤,就算那些权贵、世家肯跟李世民一条心,但那些在世家压制下嗷嗷待哺的平民百姓,还愿意跟他对抗朝廷吗?我们现在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放个风声,这些贫困潦倒、无投无路的给灾民、流民便会毫不犹豫的向我大隋倒戈。”

    “……”众武将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尤其是尉迟恭、王伏宝、牛进达、薛万彻、尧君素、刘纲等人,得到杨侗的集将令之后,一个个兴高采烈、摩拳擦掌,然后风雨兼程、不辞辛劳的跑到这里,准备来一场大大的大战,谁知还没有热身,敌人就差不多倒下了,让他们感觉憋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杨侗、房玄龄、杜如晦、凌敬,同样是郁闷得差点吐血的裴行俨苦笑道:“照圣上这么说,咱们什么都不做了?就这么坐观伪唐在内乱中死亡?”

    “那也未必。”杨侗的话,让众将不禁松了口气,不过接下来,却又让一干大武的心都提起来:“现在就看李世民如何反应了,朕倒是很想看看李世民在玩什么鬼名堂。”

    第一次,这伙大将突然有一种迫切的希望,希望李世民能够坚挺一些,这关系到天下一统的收官之战,至少也该打场像样一点仗才像话不是吗?

    虽说为了尽量避免生灵涂炭,还是少动兵戈为妙,但是武将的功勋,就是凭战争获得的,要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伪唐,对朝廷确实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对于武将们来说,却十分难受。

    然而更让这些武将难受的事情又来了,只听杨侗突然对凌敬说道:“卫王叔祖来信,说是有位老人家想要在薛万均出兵之前,兵不血刃的解决张士贵,以证明自己宝刀不老。。”

    房玄龄、杜如晦、凌敬会意一笑,心知杨侗说的‘老人家’是谁。作为大隋重臣、杨侗心腹,他们这几个尚书不但知道杨广、杨义臣还活着,前不久还参拜了毁誉各半的杨广,只是他们见到的杨广,已经不是张狂霸气、目空一切、直接把年号定为“大业”的大业帝,而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还有点无赖的倔‘老头’。

    “凌尚书,给朕说说张士贵的情况。”杨侗说道。

    “启禀圣上,张士贵还有四万军队左右,目前驻守在普慈县,张士贵还主动进攻过薛万均将军的第六军,据薛将军反馈,或许是他们不擅夜战,所以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普遍不强。至于装备,都是隋军以前的制式兵甲,和我们披挂十分类似,只是头盔上刷一片白,以示区别。”

    “唐军缺少兵甲是众所周知之事,他哪来这么好的武器装备?”杨侗好奇的问道,隋军以前的制式装备,性能其实也不差。

    凌敬说道:“这个问题比较好回答,张士贵最初是在弘农、河南一带造反,这一带两京之间的缓冲,所以朝廷不但驻军,还在各个行宫存在许多兵甲,这些,都成了张士贵造反的资本,降了李渊之后,他在李渊的授意下,于河南攻城略地,一面发展势力,一面消耗王世充的战争潜力,时不时在王世充与李密交战之时进攻一下,从这又得到了不少武器装备。”

    “原来如此!”杨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么说来,这是一个在唐朝内部比较独立自主的小军阀了?”

    “差不多是这意思。”凌敬笑道:“其实要歼灭张士贵并不难,普慈县城池薄弱,根本就无法抵御大军攻城,一击即可破。我们军队多于张士贵,装备、士气等方面也比他好,全歼他们易如反掌。难就难在他手下一半军队都是资阳百姓子弟,他们家人就生活在资阳一带,彼此之间沾亲带故,如果把这部士兵杀死,我们大隋就会彻底失去资阳一带的民心了。”

    杨侗沉吟一下又问道:“他会投降大隋吗?”

    凌敬叹了口气,“如果他愿投降大隋,就不会从淅阳跟到这里了,我觉得他投降的可能性极小。”

    “为何?”杨侗有些不解。

    “圣上,他自投降李渊以后,便将父母妻儿送到伪唐帝都,只有长子张瑱跟在身边,这是其一;其二、他实际上是窦氏培养出来的人,要是没有窦氏的同意,恐怕也不敢降我大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身边的长史是元仁师,名义上是李世民派去协助张士贵,但实际是监视他,防止他生出异心,所以微臣说他不会投降大隋。”

    凌敬苦笑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一方面,我们需要劝降张士贵,以保住那支士兵,为以后的治理奠定民心基础,而另一方面,他投降的可能性极低,确实有点难办。”

    “我们在隋唐之战中屡屡获胜,李渊出了不少的力气,我们完成可以故技重施,御敌之力为己用…”杨侗笑了笑:“我记得成都细作发来的情报上说:有个伪唐宗亲,深得李世民的重用,然则他却降了我大隋,说不定此人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在攻打蜀中的计划里,李世民是很重要的一环。

    对于现在这个李世民,杨侗自认了解得比较透彻,能力有、也敢放手用人,可是心性却比较浮躁,做事不计后果,他之前的自立行为,出发点固然是想跳出党争这潭浑水、利用不多有生力量来拯救唐朝,但结果却是把李渊已经不多的声望、威严消耗殆尽,毕竟皇帝的儿子都反了,其他人又怎么想?之后的宫廷政变,更是动摇了唐朝的稳定,使各个派系人心浮动、人心各异,在他为自己、为唐朝制造麻烦之时,却给了隋朝出兵的机会,从此而唐朝乱上加乱。不利的国势让李世民不得不沉下心来谋求发展、积蓄力量、拉拢各派,虽然表现得并不出彩,却也中规中矩,若是隋朝强攻蜀中大地,这对民生损耗颇大,也因此,杨侗准备攻心为上。

    不管李世民之前的表现如何令人失望,但终究是李唐王朝一面旗帜,也是心知隋朝不会饶恕自己的权贵、世家现在的主心骨,只有李世民失去了冷静,那接下来,引导李世民的行为就变得可能了。

    所以,杨侗决定把现在受到李世民重视的李瑗利用起来,一旦宗亲、亲信加诸一身的李瑗背叛了、张士贵也反了,李世民做何感想?还会相信前方大将吗?

    杨侗认为不会。

    记忆中那个李世民之所以敢大胆启用李建成的人,是因为大局已定,饱经战乱的将士、百姓也不想打了,哪怕这些人想为李建成报仇,也没有跟着他们反,所以大势在手的李世民有恃无恐;如今的大环境,却不允许他大胆用人。

    “圣上的意思说逼反张士贵?”凌敬笑道。

    杨侗笑着点了点头,对凌敬说道:“你让零零一告诉这颗棋子,只要他她这件事情做好了,朕以后可以给他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凌敬连忙起身道:“微臣这就去安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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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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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大隋主沉浮》已上传大隋第三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第三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