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锦衣卫之绝命毒师TXT下载锦衣卫之绝命毒师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锦衣卫之绝命毒师全文阅读

作者:鬼猫娃     锦衣卫之绝命毒师txt下载     锦衣卫之绝命毒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佩饰健人

    苏湛千算万算,没想到信封里装的居然是个头饰!

    金丝线做成的,像个小人骑虎,插在发髻上的精细头饰!

    这两天逛街逛的多了,她自然也知道了这是什么,这是江浙一带端午时妇女的一种饰物。名叫健人。

    苏湛还记得在大街上第一次听到这东西的名号时候惊讶的神色:“贱人?这起的啥名字啊?”

    那卖货的小哥一笑,道:“公子是要送给心上人的吧?随便挑选啊!”

    苏湛心道,我有病,把贱人送给心上人?后来看了旁边的招牌,才知道这健人是健康的健……

    却没想到,这该送给心上的姑娘的东西,夏煜居然送给了她!

    难道,夏煜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女人?

    苏湛心下恐慌,冷汗淋淋,不觉浃背。

    吴亮见苏湛脸色不对,连粽子都顾不上吃,不觉问道:“到底是什么啊?”

    苏湛脸绷得紧紧的,问道:“夏大人在哪?”

    “应该已经去赛龙舟的西苑了。”

    “我们也赶紧去吧。”说着,拉着一头雾水的吴亮,快步而去。

    她一刻也等不了了,她得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夏煜已经发现她的女儿身?

    额上出了细汗,发丝轻轻黏在耳际,胸腔中的一颗小心脏都快要从口里蹦出来了。

    难道,那日,林子里救了自己的人是他?

    或者,在其他的什么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已经知晓了?

    为什么他却没有说?

    满腹的疑问化成一个大大的问号,在她的眼前飘来荡去,旁边的吴亮一直在关切询问,她只觉得那嘴张张翕翕,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两人进了承天门,沿路快步到了太液池,湖中波光粼粼,在清晨淡薄的光下,别有一番清幽。

    湖畔花红柳绿,莺飞燕舞。太监宫女都在忙着布置,人群中,夏煜卓尔不群,挺拔而立,清风吹动他的绯色衣襟,飒飒而动。

    他正在布置会场的侍卫方位等杂事,苏湛和吴亮突然跑到他身侧,猝不及防地,苏湛拉着他的袖子就往一旁拽。

    “苏百户。”在场的校尉等人都和苏湛见了礼,苏湛也不在意,略略点头,就拽着夏煜到了旁边避人处。

    “你这是干什么,苏大人?”夏煜的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微笑。

    苏湛脸上带着一层淡粉,此时此刻,就如同晚霞落在云端,桃花般的红晕在白玉般的脸颊上若隐若现。

    她从袖子中取出那个健人,道:“这是怎么回事?”说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夏煜修长干净的手指握拳轻轻在唇边挡了挡,似乎在掩住笑容,片刻,又道:“怎么了?”

    “这……这是女人的东西,你不知道吗?难道你……”苏湛急得满脸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夏煜看着苏湛着急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又十分好笑,故意慢吞吞地沉吟,却不言语。

    苏湛便更急了,说话也不分大小官阶,忘了敬语:“到底……怎么回事?”

    夏煜突然目光炯炯,向着苏湛走了一步,和她贴得近在咫尺,低下头来,轻轻对上她的眼眸,缓缓道:“你……”

    苏湛甚至能感觉到夏煜的呼吸带着一种莫名的芬芳扑在自己的脸上,心脏跳得急如暴风骤雨,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分不清是害怕还是这个身体本身的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夏煜接着一字一顿地道:“你……可以送给你的心上人嘛!”

    “嗯?”仿佛突然从烈阳炎炎中转到了一场倾盆大雨,苏湛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是看你这么大年纪了,或许要有心仪的姑娘送,就帮你买了而已。”

    苏湛长吁了一口气。

    “哎,吓死我了。”

    “苏大人吓什么?”

    “哦……哦,没什么。”苏湛怕言多必失,又有些语无伦次。

    夏煜的唇角却微微上勾,她因焦急而瞪大的眸子,微蹙的眉头,轻颤的长睫,泛红的脸颊,水灵的樱唇,悉数落入眼底。

    只可惜,心中的叹息却又如同那深渊中的阴霾突然浮了上来,眼前的苏湛比清晨的薄雾更加飘忽,虽然离得近在咫尺,却又似乎远隔天涯。

    如释重负的苏湛又变得嘻嘻哈哈起来,随着夏煜指挥安排侍卫布局,却不知道,周围有同僚正窃窃私语。

    “哎,苏百户和夏千户的关系真不怎么样啊,这一大清早就去吵架。”

    “是啊,而且你看那苏百户,仗着和纪大人关系好,根本不把夏千户放在眼里呐。”

    “可不是啊,瞧见了吗,直接拽着夏千户就上一边去吵架了,还怕我们知道,其实谁不知道啊,他们俩啊,真是不对付呢!”

    “夏千户敢怒不敢言吧,看着苏百户和纪大人关系好了之后,夏千户也不像以前那么在众人面前责备他了。”

    “是啊,夏千户又不是傻子,苏百户是什么人啊,那可不一般,你听说过有这么短时间就从力士升到百户的吗?我看没多久,就要骑在夏千户头上了……”

    几人边说边笑,吴亮却在他们身边皱起了眉头,他的心里深深知道,最近夏煜确实待苏湛好了许多,许多危险的活计都给拦了下来,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对于苏湛的调查,也似乎暂时搁置了下来,夏煜似乎也并不着急了。难道有什么变故?

    这下,吴亮也心生狐疑了,当时调查苏湛的背景的时候,还特地拜访了薛禄,苏湛在战场时就是在他的麾下,据薛禄而言,苏湛不在朝堂上争风,却一心要进锦衣卫,说是为了报恩,锦衣卫里有他的什么恩人,具体是谁,却谁也不知道。

    莫非,夏煜已经知道了谁是苏湛的恩人?难道是纪纲?

    “嘿,想什么呢!”苏湛过来拍了一下吴亮的肩膀,把他从复杂的算计中拉了出来,他看着苏湛阳光明媚的笑容,实在看不出个端倪。

    “走吧,”苏湛道,“夏大人给咱俩的任务去视察赛龙舟的队伍。真不知道那队伍有什么可视察的。”

    吴亮笑道:“嗯,听说今年会有个惊喜人物加入龙舟队呢!”

第四十四章 又遇故人

    “惊喜人物?谁啊?”苏湛现在可不要什么惊喜了,只怕有惊无喜,只要安安稳稳就好。

    吴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苏湛才懒得去猜测,只径直走到了赛龙舟的队伍前。

    两队龙舟分别扯着红、黄两种颜色的旗帜,身着的也是两种颜色的服装,倒是很好辨认。

    吴亮道:“今年的龙舟很有意思,你看那红队的,是汉王挑选的,黄队的是太子挑选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这其中隐喻,苏湛还是明白了几分,点了点头,目光在那些选手身上一一扫过。

    那红队里,却有个胖子,苏湛看起来很是眼熟。

    那胖子见苏湛走到自己眼前,竟然先开口说话了:“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才子么?”言语中,居然十分胆大!

    吴亮上前一步,正要发威,苏湛却挡住了他,自己道:“我当是谁,这不是赵兄嘛!”

    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苏湛去找京城花魁秦媚儿的花船上,遇到的那个硬充才子的泼皮赵有才!没想到,他现在如日中天,都已经能进了皇城,帮汉王做事了。

    赵有才嘿嘿一笑,道:“大人客气,小的不过是为汉王殿下效微薄之力罢了!”说话时,汉王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苏湛淡淡一笑,道:“那就好好替汉王殿下争气吧。”说罢,对这种小人得势的无名小卒就要一笑置之,谁想到,赵有才却不知死活地没完没了,接着大声道:“大人,忘了介绍,这位是小的的表哥,正拜在汉王殿下门下。”

    苏湛冲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他旁边正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大胖子,在这个巨胖面前,赵有才的肥腻竟然不算什么了。

    那巨胖见苏湛眼神望去,居然眼睛一瞪,双腮一鼓,双臂用力,胸前强大的肌肉在衣衫下毕现,真是个大力士的样子。

    苏湛明白赵有才的意思,这巨胖是汉王养的打手,这身板,估计也是得力门生之一,但是于苏湛而言,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显摆的,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又要离去。

    赵有才见苏湛淡然不屑的表情,很是气恼,有些急道:“大人,那日秦媚儿……”话还没说完,苏湛急转回去,“啪”地一巴掌突然掌在他的胖脸上,直把他打得一愣!

    苏湛本来并不想理睬这个赵有才,但是人多嘴杂,只怕他说出太多事情于自己不利,这情急之下,只好扇了他一巴掌。

    赵有才正想冲着苏湛耀武扬威呢,没想到没说几句话,就挨了苏湛一巴掌,双目圆瞪,不可思议地望着苏湛,本来他心里还寻思着借着汉王的威风狐假虎威一把,这倒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巴掌灭了气焰。

    “你……你……”赵有才气得结结巴巴,“我……汉王……上次……”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但是苏湛又听到上次两个字眼,又是“啪”一巴掌上去,冷喝道:“闭嘴!”

    旁边的巨胖这时也看不下去了,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们怎么说,也是汉王的门生,被一个锦衣卫这么不留情面地教训,实在也说不过去。于是,他大喝一声:“哈!”就要发威。

    苏湛听到巨胖大喝,吓了一跳,反手也给了他一巴掌,道:“哈什么!”

    巨胖暴怒,胸前肌肉一抖一抖,喊道:“呀呀呀呀!”

    随着他的叫声,周围还有几个汉王的手下也向着苏湛围了过来,吴亮一把把苏湛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她道:“大胆!”

    可是围拢的人毫不后退,吴亮凛然,就要一战!

    赵有才揉着被扇了两巴掌的胖脸,看着周围的兄弟要帮自己出气,心中这下终于舒坦了,敢惹汉王?活腻歪了吧你,我管你是锦衣卫的什么人,锦衣卫的头头纪纲都要给我们些薄面,你居然还敢掌掴我们?

    箭在弦上之时,只听一声:“汉王驾到!”

    太监侍卫簇拥着,朱高煦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一身金黄色皇家常服,负手挺胸,自是十分气派。

    人群赶紧散了,给汉王行礼,苏湛和吴亮也是一拱手。

    一个狗腿子赶紧打了小报告:“禀告汉王殿下,刚才锦衣卫有位大人殴打殿下的龙舟手,只怕影响竞渡啊!”

    “喝,反了他了,是谁?”汉王手一挥,冷喝一声。

    “就是他!”此时,几个汉王的手下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苏湛,恨不得汉王立即将他生吞活剥、吃干抹净!

    苏湛此时也抬起头来,恭敬道:“王爷!”心中正想着怎么解释才能完美。

    朱高煦一看他们指认的罪人是苏湛,当即脸色一变,道:“揍的是谁?”

    赵有才这个二货急忙佯装抹泪道:“是我啊,汉王殿下!”

    他身旁的巨胖也是咬牙切齿,双目眦裂,瞪着苏湛,向朱高煦举手示意。

    朱高煦脸上挂着阴森的冷笑,走到他俩面前,轻声道:“是你,和你?”

    赵有才听到朱高煦这么温柔体贴的声音,恨不得跪下抱住他的大腿,此时只是点头哈腰,心中却暗爽,好你个什么锦衣卫,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料到,接下来朱高煦的话,却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只听朱高煦道:“把这两个人舌头拔了,胳膊砍了,扔河里去吧!”随即回头冲苏湛笑道:“苏百户,哈哈,我的这些手下太不懂事啦!”

    刚才还等着看苏湛热闹的龙舟手们瞠目结舌,那个赵有才和巨胖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连苏湛旁边的吴亮,也十分震惊!

    众人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锦衣卫和汉王朱高煦到底是什么关系,居然连解释都不需要,只要得罪了他,小命就没有了!

    朱高煦走到苏湛身旁,附耳轻声道:“昨天的仙丹真是奇妙啊,我又找到了成仙的感觉,哈哈,真是过瘾,今天再帮我取来些!看来那帮子术士还是听你的!”

    苏湛一听,心中已然明了,原来这朱高煦毒瘾已经颇深,用量也越来越大,看到苏湛就想到了成仙的美妙感觉,哪管那帮子小子的死活?

    苏湛却道:“王爷本是神仙护体,那仙丹也不过是辅助罢了,只是这两人还要为大人尽心竞赛,现在遣走恐怕王爷为难。”

    “嗯,不愧为我的好兄弟。”朱高煦低声赞了一声,转头道,“罢了,苏大人替你们求情,先给本王龙舟竞渡,要是输了,全都给他们陪葬吧!”

    众龙舟手一听,恨不得把自己的臭嘴缝上,刚才要是不无事生非也不会有这等劫难,此时都恨得咬牙切齿地看着赵有才,看来私下里即使汉王不处置他,其他人也会把他揍个半死。

    朱高煦才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只顾对苏湛道:“有件趣事,太子那边还派了一位特殊的龙舟手,你知道是谁吗?”

第四十五章 龙舟竞渡

    苏湛一听汉王这话,明白了他所说的人也就是先前吴亮所说的惊喜人物,但是经汉王目的性这么强的一问,苏湛已经猜了个十有八九。

    朱高煦看着苏湛眼睛亮晶晶的,对自己卖了个关子很是满意,道:“是本王那长孙侄儿啊!”

    果然是他,朱瞻基!

    “本来本王没把这比赛放在心上,他这一上场,我还不赢不行了!”

    “王爷放心,下官看王爷这手下们,个个膀大腰圆,又有王爷祥瑞笼罩,自是必胜!”苏湛说完,转头对着赵有才道,“是不是啊?”

    赵有才和他的表哥巨胖从魂不附体到破釜沉舟,本来一只脚都迈进阎王殿了,这苏湛硬是一句话又把他们拉了回来,此时只顾点头哈腰,感恩戴德。

    苏湛根本不需要他们怀有什么感恩的心,只要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行,这事情轻描淡写过去了,对自己是最好不过的。

    朱高煦又和苏湛东拉西扯了两句,像模像样地视察了一遍他的手下,就回转了。而苏湛身侧的吴亮,却又耐有寻味地打量着如鱼得水的她,什么时候,这家伙变得如此八面玲珑了?纪纲、汉王、夏煜、王彦,个个身处不同立场的人,都对她这么好?

    红队视察完了,苏湛和吴亮又来到了太子的黄队,朱瞻基还没出现,只有一帮队员摩拳擦掌,比起红队的野蛮人似的配置,黄队的却个个都似乎带点书生气,让人感觉胜出的希望渺茫。

    苏湛和吴亮正看着,朱瞻基穿着一身金黄色束腰队服走了过来,旁边的小太监刚想禀报,却被朱瞻基示意噤声。

    他瞧瞧走到苏湛身后,看着她正煞有其事地轮视着队伍,吴亮这时也发现了朱瞻基,急忙要行礼,也被拦下了。

    但是黄队的队员们却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行礼,苏湛一惊,转头迎上了朱瞻基的微笑脸庞。

    他如玉石般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如同第一次见到他时,在那月下的清亮少年,但是,也是这个人,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苏湛暗暗心惊,还是按部就班行礼,心中却惴惴。

    朱瞻基却是先开口了:“苏百户可好?”语气中毫无感情色彩,像是例行的问候。

    苏湛道:“托长孙殿下洪福,尚能为国效力。”心中恨意弥漫,也不流露丝毫。

    朱瞻基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他的队伍,问道:“苏大人看我有几分胜算?”

    苏湛一愣,不知道他的话有没有深意,却只好回道:“汉王殿下兵强马壮,他们已经破釜沉舟,不成功则成仁,要是输了,恐怕小命都难保,必然拼尽全力。长孙殿下这边,倒像是一帮才子,看来有些羸弱了。”

    此话一出,连吴亮都是一惊。

    苏湛这话,本来仅仅是说的龙舟的事情,但是落在吴亮和朱瞻基的耳朵里,却远远不止如此。众所周知,汉王身边武将围绕,确有军力支持;而太子身边多是文官,虽人才济济但多是隆中诸葛,不能上阵杀敌,还需兵力才行。他们这一深思,就把苏湛的话给想得过于复杂了。

    朱瞻基皱了皱眉头,随即轻轻一笑,道:“王叔很是要强,只是怕搭上许多无辜。”言语中,透出悲天悯人。

    苏湛心中已经不再相信朱瞻基,此时也只是再敷衍两句了事,却没想到刚才无意间的话影响了什么。

    待到日上三竿,西苑南台上已摆好酒菜蔬果,玲琅满目,太监宫女打扇的打扇,唱诺的唱诺,迎来了皇上王侯,宫嫔夫人,内阁大学士和诸位大臣也一并就坐,彩旗招展,锣鼓叮咚,好不热闹。

    太液池上,龙舟船长约四五丈,头尾均高,彩画如龙形,中舱上下两层,首若蛟龙,龙头高昂,硕大有神,雕镂精美,龙身中央高低五色彩伞,尾有娱蚣旗,中舱下层敲打锣鼓,旁坐水手划船。

    在终点处,水里浮着个系着红锦带的锦标,随风波飘飘荡荡,起起伏伏,煞是喜人。

    红黄两船,在起点处蓄势待发,在那黄旗龙舟上,皇太孙朱瞻基立于船头,身姿矫健,一副当仁不让的驾驶。红旗龙舟上,个个咬牙切齿,却也是拼死一搏。

    两个力士在岸上两侧打着巨幅红旗,就如同起跑线一般,太液池上波光点点,两岸罗衣飘飘,珠光宝气也是绚烂耀眼,打眼一看,竟像是满天繁星,让人眼花缭乱。

    只听鼓声乍起!

    “嘭!嘭!嘭!”三下惊雷一般的鼓声,两侧红旗散开,两只龙舟如同蛟龙入水,跃出浮水,一时间,棹影斡波,那点点桨影,如同万剑齐飞!

    不过,出乎苏湛所料,虽然汉王的红队个个气力盖世,但是在手中划桨,却需要些巧劲,一个个费劲力气,却和黄队拉不开距离,两只龙舟不相上下,分不出伯仲。

    随着鼓声渐急,两只龙舟离得那锦标越来越近,岸上的王孙大臣们有的都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呐喊助威,那劲头,在苏湛看来,和现代球场上的球迷也差不了多少。

    金光宝座上,朱棣抿嘴笑着,对着身侧位子上坐的朱高炽说道:“瞻基很是英勇。”

    太子朱高炽胖脸闪闪发光,谦和笑着。

    他身旁的朱高煦却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了一句,急忙对朱棣道:“父皇看儿臣的龙舟如何?”

    朱棣也笑道:“很好。”

    听了这话,朱高煦这才像个讨到了糖果的小孩,兴高采烈起来。

    苏湛在一旁侍卫,见此情形,心中暗叹,这朱高煦心中颇多兄弟义气,虽然飞扬跋扈,满肚子坏水,却都叫他人看得出来。

    太子朱高炽,虽然好像面上总是谦和,但是手下的人个个心思缜密,老奸巨猾,其实,却是更胜一筹了。

    苏湛正想着这些,那碧波上,锦标将近,两只龙舟似乎整整齐齐,分不出谁将夺标!锣鼓像炸雷一样,岸上也是呼声阵阵!

    突然,黄船上船头朱瞻基飞起一跃,在空中陡然翻了个跟斗,锦标处水花一溅,那标旗就落在了他的手里,正当人们惊呼他将要落入水中,却只见后面有一桨手将船桨向那船头一伸,朱瞻基如蜻蜓点水,脚尖轻巧在那桨面上一着,又借力飞回龙舟,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浑然一体,流畅如云端飞燕,如龙门跃鱼!

    待那朱瞻基稳稳落在舟身,握着锦标扬手向朱棣致意,连朱棣也站了起来,抚掌连声笑着叫好。周遭大臣也是适时向太子朱高炽贺喜。

    朱高煦也醋意十足地道:“侄儿真是好身手。”心里却狠得差点把后槽牙咬断。

第四十六章 改封青州

    非常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朋友们!鬼猫娃将奉献更精彩的故事给大家!还在观望的朋友可以放心跳坑~希望有票票的朋友支持一下鬼猫娃!

    非常感谢编辑豆腐大人,本周本书会在女生网热门PK作品封面推荐一周,还仰仗各位支持呀!谢谢大家!^_^

    -------

    苏湛之前从未见过朱瞻基身手,这一回,也是忍不住暗暗赞叹,别看太子步履蹒跚,登不上台面,他儿子却是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朱棣领着大臣们进了一杯酒来庆祝,言语间,流露出对这个孙子的溺爱之情。

    苏湛再看那朱高煦,脸青得像是中毒了,面部肌肉僵硬得都快抽搐了,心中暗想,汉王你争点气行不行,好歹演演戏做做大气的样子也好。

    这一杯酒的工夫,朱瞻基已经拿着锦标回了岸上,跑到了朱棣面前,像个凯旋的战士,行了一礼,朱棣急忙站起来把他扶起来,面上掩不住的笑意,道:“朕的好瞻基,有朕的风范!”

    苏湛忍住笑,这朱棣,还真是自恋得不轻,只要那出风头的,都是他的范儿,真能往自个儿身上划拉。

    朱瞻基一脸天真烂漫:“瞻基不及皇爷爷万一,只当以皇爷爷为楷模,不懈努力!”

    听了这话,苏湛的表情和朱高煦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了,都是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好孙儿,要什么奖赏?”朱棣此时和善可亲,一改暴君形象,像个平凡人家溺爱孙子的好爷爷。

    朱瞻基却抱拳道:“皇爷爷,瞻基不要什么奖赏,瞻基只愿皇爷爷饶红旗舟手们不死。”

    朱棣一听,满头雾水:“什么?”

    朱高煦没想到朱瞻基突然说出这话,也是脸色一变。

    “孙儿听说王叔要将输了的舟手们赐死,孙儿好胜,却给他人带来灾祸,在这五五好日子,真是于心不忍!”

    朱棣听言,脸上笑容顿失,转头对汉王道:“高煦,果真如此?”

    朱高煦道:“哪有的事?”

    朱瞻基一脸孩童般的无辜,道:“王叔,瞻基亲耳听到王叔的舟手们说的,他们都吓得魂不附体了呢!”

    朱棣怒喝道:“高煦,朕早叫你不要如此跋扈,收敛一些,你是听了不听?难道瞻基小小年纪,还会诬陷于你?”

    见皇上已经盛怒,周遭都跪了下去,朱高炽也在此时求情道:“父皇,瞻基年幼,许是误解了王弟的意思。”

    “你不用替他求情了,本来今天是端阳,朕不想说的,但是,在皇宫里你都这般放肆,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父皇,儿臣不敢。”朱高煦彻底愣了,不知道怎么一件小事会搞的这么兴师动众,“儿臣确无放肆之意啊。”

    朱棣冷哼一声,道:“你知道,近日来,参你的本子有多少吗?恃功骄恣,纵使劫掠,言动轻佻,件件有实有据,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朱高煦见朱棣真是怒了,此时也顾不上撒娇,只顾认错。朱高炽在一旁也是帮忙劝解。朱瞻基漠然跪着,面带冷意。

    “既然你不愿远行至云南,”朱棣道,“那朕想想,找个不那么远的地儿让你去吧。”

    这言语的意思,就是又要把他逐出京城!

    朱高煦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不过是自己的一句戏言,不过是想杀几个无名小卒,居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灾祸。

    朱棣曾经温和的言语还回荡在耳边:“你大哥身体不好,你要多多努力啊!”如今想来,竟像是个笑话!

    自己何尝不曾努力,与父皇一同打江山,换来的,竟然是驱逐出京,自己死皮赖脸地留下了,却仍不依不饶。

    而苏湛的心里,也是阵阵激荡,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闲言,居然落在了朱瞻基手里,成了制住汉王的把柄,本身小小的一件事,却恰好在合适的时机,用在刀刃上,成了导火索。

    苏湛抬头,向那朱瞻基清冷的面色望去,他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渺远地如同不着红尘。

    苏湛心中暗骂,真是天生的杀手。

    接下来的宴席,吃得不温不火,直到黄昏罢宴,皇上朱棣脸上也没再放出肆意大笑,似乎真是为了朱高煦而气恼。

    五月二十一日,皇上朱棣的旨意就下来了,将朱高煦改封青州。

    汉王府内,朱高煦手里一柄宝剑,肆意乱砍,剑锋闪闪,府内人心惶惶,怕在这节骨眼上点燃了火药桶。

    “叫我去青州?还说府邸都建好了?”朱高煦冷笑,自言自语道,“是早就计划好把我赶走吧!”

    怒发冲冠,把剑一扔,气得坐在一旁圆凳上,旁边圆桌上侍女上的茶水还袅袅飘香,朱高煦此时也无心饮茶,又取过桌上皇上朱棣托人交给他的手谕,又看了一遍。

    上面写道:既受藩封,岂可常居京邸!前以云南远惮行,今封青州,又托故欲留侍,前后殆非实意,兹命更不可辞。

    看完又是气得咬牙,冷哼道:“叫我滚?我偏不,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言毕,把桌上的茶壶茶杯一气掀到了地上,茶水碎片溅了一地!

    “皇上不会把他怎么样。”在宫闱僻静处,王彦眼露精光,对着面前被时局搅得一头雾水的苏湛道。

    看着苏湛疑惑的眼神,王彦笑笑,扶了扶自己的三山帽,道:“汉王如今仍如此骄纵,和纪纲沆瀣一气,你离得他们远些,以免到时受累。”

    “到时?”苏湛心中一颤,下意识问道。

    王彦眼睛眯了眯,摇摇头,笑道:“汉王如今仍拖延不肯前往封地,难免不让人怀疑其有谋反之心……”言语间,流露出皇上已经忌惮了汉王,他拥兵自重,还不知收敛,皇上有此担心,也不无道理。

    苏湛也想远离纪纲那个大魔头,还有汉王这个定时炸弹,但是自己身在纪纲手下,就好像如来佛手心里的孙悟空似的,跳也跳不出去,兀自气恼。

    两人谈了一会,又谈了些其他琐事,一同穿过西华门,在御酒房外面,却走来一穿着绯色狮子绣纹官服的中年男子。

    王彦公公揖礼道:“薛大人。”

    苏湛见这人穿戴,知道官职不小,也跟着王彦行了一礼,却也没有过分亲热。

    本来那人见到苏湛很是欣喜,可是苏湛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脸上带上了几分愠色,王彦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提示道:“苏百户,这是左军都督府右都督薛禄薛大人啊。”

    薛禄?苏湛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那薛禄见苏湛还是不搭理他,冷哼一声,道:“果然锦衣卫里人人目中无人啊。”

第四十七章 四面楚歌

    王彦见薛禄真是心寒气恼,急忙对苏湛低声道:“你在兵营时,就是在薛大人帐下啊!”

    这下苏湛才回想起来,当时去经历司查自己的档案时,那上面不是提到这个人了吗?

    “苏湛,胶人。湛以卒伍从戎,随薛禄帐下。赴阵,出入数十战,皆胜。十二年,入京师,擢锦衣卫力士。”

    随即赶紧向薛禄赔了不是,提起自己前阵子受伤,记忆受损,才导致有眼不识泰山。

    薛禄这才释然:“我道是往昔的好兄弟怎么这么快忘了我了,竟是遇此劫难。”

    苏湛道:“没有薛大人哪有下官的今天,因伤愚钝,真是惭愧。”

    薛禄哈哈大笑道:“小子变得活络了,这种-马屁也会拍了。”

    听到薛禄这么说,苏湛也是一愣,抬头迎上薛禄的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自威,自有一种豪情。

    几句话,这薛禄的性格就已经彰显,身居高位,却毫无架子,对苏湛的赏识,不言而喻,想到自己曾经跟他在戎中立下汗马功劳,也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

    而苏湛的客气有礼,毫无其他锦衣卫身上那种跋扈之色,薛禄也很是喜欢,欣然道:“我薛禄果然没有看错人。”

    聊了片刻近况,苏湛当然只是报喜不报忧,得知苏湛已经官至百户,薛禄也连道英勇,虽然眉间还是流露出淡淡的隐忧。

    终于,薛禄还是直言道:“那时我的心情和现在也是相差无几,我个人是不赞同你去锦衣卫的,只是,你说要去找你的什么恩人,我也无力阻拦了。”

    恩人?苏湛双目睁大!自己这个女扮男装的身体到了锦衣卫居然是寻找什么恩人?

    苏湛疑惑地转头望了一眼王彦,见王彦一副无辜的表情,苏湛当即明白了,从头至尾,王彦知道这件事,心想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没跟我说,成天说些鸡毛蒜皮的事!

    其实王彦自己觉得成天和苏湛说的事才是重要的,没觉得他要找的什么飘渺得已经不知所踪的恩人是重要的事。

    告别了薛禄,苏湛赶紧问王彦这件对于她来说天大的事,虽然报恩这种事,是苏湛觉得最狗血最泣血的,却没想到又叫自己碰上。

    王彦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听你以前说起过,你被一个锦衣卫少年救了,要不是他,你早已死了,后来打完了仗,你才死活要去锦衣卫找你的恩人……”

    “那……我找到了吗?”

    “不知道……再没听你提起过,这,你也想不起来了?”

    你这不废话吗?我要能想起来还问你干嘛!苏湛叹了一声,道:“毫无印象了。”

    王彦却道:“想不起来也好,省得压在你心上,也是件麻烦,等日后看看寻个时机,把你从那里弄出来吧。”

    苏湛心里乱哄哄的,只是应承了两句,心乱如麻地和王彦作别,沿着承天门想回到锦衣卫所,路上,那黄色琉璃瓦反射的阳光点点,让苏湛回忆起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心中一阵叹息。

    在那朱红色城墙下,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夏煜?

    苏湛狐疑,悄悄跟了上去,跟着夏煜执拗的背影,刚想唤他,却忽然看到在他前面不远处,还有两个穿着绯衣的高官在等着他,心中一沉,急忙闪身到了旁侧,静静冷眼看着。

    那正在等候夏煜的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想要要苏湛命的杨士奇,一个是想要收买苏湛的杨荣!

    这两个大学士,内阁高官,都是太子的人!

    这么说……夏煜,竟然也是个太子dang?

    想到自己险些死在太子dang的刀下,差点成了一丝冤魂,苏湛犹自苦笑,夏煜,竟是如此,你竟是埋在我身边的一颗棋么?

    如此这般城府,枉我竟然还依靠你、相信你!

    脚底一滞,竟然发出了轻响。

    夏煜回首,喝道:“谁?”

    苏湛转身便走,却哪里逃得过夏煜,被他一把抓住。

    “呵呵,”苏湛苦笑转头,眼中流出冷漠的不屑,“怎么办呢?我看见了。是要杀我灭口吗?”

    夏煜看到苏湛的目光,听到她这样的言语,不知为何竟感到心上像是用锐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划了一道伤,有些许痛意,稳了稳情绪,才慢慢说道:“你听我说……”

    “夏大人不必解释,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夏大人做的事,自然有夏大人的道理,下官只想保住小命,要是夏大人不信下官,自可以在此取了下官的性命。”苏湛眼中决绝的冷意,使得她的面色更加雪白。

    这一席话,说得夏煜只感到心上的伤口上又像是撒了一把盐,直痛得他说不出话来,只是默然看着固执的苏湛,一双眸子像是结了冷霜,浓得化也化不开。

    胸腔中满腹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说出口的,只有三个字。

    “你走吧。”

    苏湛一愣,似乎她本身也期待会听到什么合理的解释似的,但是什么都没有,夏煜默认了,默许了,夏煜他没有杀她,也许也只是今天没有杀她罢了。

    什么叫四面楚歌,什么叫十面埋伏,苏湛长叹一声,绝尘而去!

    夏煜在她的身后,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眸子轻轻闭了片刻,吸了一口气,回转到杨荣、杨士奇身边,看着他们询问的神色,回道:“没什么,是苏湛。”

    “苏大人?”杨士奇讶道,“他不会和纪纲说什么吧?”

    夏煜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杨荣沉吟道:“这个苏湛,还真是个怪才……”

    而逃离了夏煜身边的苏湛,此时此刻,疾步竟渐渐变成了小跑,然后,又逐渐变成了狂奔。

    莫名地,她感到胸中有满腔的怒气发不出来,眼中似乎也要有泪水喷薄而出。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自己也难以解释,难道对于夏煜太过信任和依赖了吗?曾经以为王彦和夏煜是可以信赖的人,如今看来,两人竟都像是太子dang的人!

    如果不计较政治立场,那么,当时皇太孙朱瞻基,要剿灭自己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参与?他们有没有制止?

    心中一想到这点,浑身的汗毛乍起,竟觉得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一时间,寂寥得如同苍茫大海中一叶孤独的浮萍,随波逐流,却找不到归途,也分不清去路!

    -----------------

    新的一周,也许是最后一周在新书榜上啦~~鬼猫娃喵喵求票票~~拜谢!

第四十八章 又赴他乡

    苏湛刚刚进入锦衣卫,就看到纪纲焦急地在门口踱步,见着苏湛跑了过来,急忙迎了上去。

    苏湛赶紧抖了抖精神,揖礼道:“纪大人。”

    “哎,苏湛啊,你可回来了,等你半天了,王爷一直急着要仙丹呢!”

    苏湛此时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哪有心思管这些?只好说:“下官稍后就给王爷送去。”

    纪纲这才点了点头,看到苏湛情绪不高,不禁问道:“苏大人这是怎么了?”

    苏湛想起王彦警告她离得纪纲远一些的话,说道:“没什么,可能有些风寒了,不知上次去吴中寻的那些美人纪大人可否满意?要不要下官再去一趟?”

    纪纲摆摆手,道:“那倒不急,只是皇上近来又问起张三丰之事,恐怕要劳烦你去一趟武当山了。”

    苏湛听言一愣,张三丰可谓是大名鼎鼎,是云里来雾里去的神仙一般,只是她没想到这皇帝朱棣也要寻找张三丰以求长生不老之道。

    “前几年我去武当山,曾遇到一位道法高深的绝色道姑,这么些时日来一直念念不忘,你帮我请她回来讲道吧!”纪纲微微颔首,似在追忆,道,“她名叫灵徽。”

    于是,不日,苏湛便收拾行装启程了,只身前往武当山。在这心寒的时刻,借公务游山玩水一番,也是一种解脱。

    夏煜近日来总是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和苏湛谈谈,可是还未等有机会,苏湛又被派往武当山了,错失良机的他望着苏湛远去的背影,空余无奈的叹息……

    武当山位于湖北西北部,是时,被敕封为玄岳,地位在五岳诸山之上,而苏湛此行,抛却了红瓦高墙的鳞次栉比,将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心斗角都置于身后,像是舒了一口气。

    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苏湛纵马走了半日,便觉得已经细汗泠泠,回首瞭望,已沿着这通天官道,出了京师挺远,正好路旁有个歇脚的茶舍,里面坐着几个打尖的旅人,苏湛便下马走了过去。

    有个清秀模样的小二,穿着暗色粗布衫,肩上搭着条白色抹布,喜滋滋地迎了上来。

    苏湛此行,身着一身轻巧便装,翠色长衫显得她的脸庞格外秀美,又灵动异常。连那小二都赞了两句,牵着她的马系到一旁。

    茶舍的茶婆给落座的苏湛上了茶,苏湛大方地给了她些赏钱,出手比他人阔绰些了。

    那茶婆连声致谢,又问道:“客官是打应天来的吧,看你一身打扮,就知道不是乡野村夫,出手这么阔气。”

    苏湛一皱眉,一点不想听到她这种借贬低别人而溜须拍马的言论,挥挥手叫她下去了。那茶婆倒也知趣,也不过多纠缠。

    苏湛喝着茶,望着凉棚外被阳光烤得有些焦灼的大地,微风过处,卷起些许尘埃,漂浮又落下,静静地发着呆。

    突然,身边就闪过来一个人影,遮住了几寸流光。

    苏湛漫不经心地斜眼瞅了瞅他的衣襟,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上有金银丝团绣纹样,即便如此,却不显得媚俗奢靡,反而有一种灵秀内敛之感。

    苏湛心中一凛,似乎感觉到什么,又觉得不可置信,猛然抬头望去。

    那穿着青衣的少年,头戴四方平定巾,毫无瑕疵的脸上嵌着一双明眸幽瞳,淡薄的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正是朱瞻基!

    苏湛吓得立即起身,退后了一步,身下的长凳哗啦一声倒了。

    “长孙……”苏湛的话还没说完,朱瞻基示意她噤声,道:“不知贾明兄是否还记得在下——郑景?”

    此时因为苏湛弄倒凳子的响声已经吸引了不远处几位旅者的注意,苏湛心中低叹了一声,扶起了凳子,嘴角扬上一丝勉强的苦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郑景兄,真是出乎意料,有种死里逃生又陷入死地的心悸。”

    朱瞻基哈哈笑道:“贾明兄真是有趣,哪有那般惊心动魄。”

    苏湛心中暗骂,你个皇太孙,跟着我干嘛,上次差点死在你手下的剑下,现在你还一副什么都过去的模样,真是令人气愤。

    朱瞻基仿佛看出了苏湛的心事,轻轻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苏湛再次落了座,也拾过一个茶碗,倒了杯茶水,静静坐在苏湛身边。

    苏湛像怀里揣了个兔子,忐忑不安,不知道旁边这个是个定时炸弹还是夺命陷阱,只好左顾右盼,四处寻找有没有杀手的影子。

    朱瞻基唇角一勾,低声道:“你看什么呢?”

    “我……”苏湛刚想说,又憋了回去,默念着沉默是金,心中把他暗骂了千百遍。

    “不要看了,只有我自己。”朱瞻基的声音很轻,很淡,也很温柔,眼眸很纯,很真,也很明媚。似乎一瞬间发生了角色转换,真的变成了苏湛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少年,完全撤去了他傲人的身份。

    苏湛一愣,道:“殿……你要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什么?”苏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目圆瞪,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朱瞻基唇角笑意戏谑的意味收敛了些,神色凛然,沉声道:“上次……对不住。”

    苏湛更愣了!

    堂堂皇太孙,居然跟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正经八里地道歉?

    朱瞻基更加压低了嗓音,道:“都是杨士奇的主意,待我知晓了,赶去时你已经被救走了。”

    这说法,倒是和杨荣的如出一辙,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已经串好供的。

    苏湛点点头,淡然道:“没事的。”

    语气中的冷意和疏远让朱瞻基一急,居然伸手握住了苏湛放在桌上的小手。

    “你要信我,”朱瞻基紧握着苏湛的手,嗓音低沉,“我永远不会害你。”

    从那日你要冲进熊熊烈火中去救我那一刻开始,我已视你为友,我怎会害你?

    “好好好,”苏湛只顾把手从那紧握的掌心里抽离出来,敷衍答道,“我信你便是。”

    朱瞻基才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微微笑了:“在京城里不方便谈话,出来了,我要跟着你,让你真心信我,服我。”

    服你个大头鬼啊,当我是三岁小儿,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

    看着苏湛仍然气鼓鼓的脸颊,朱瞻基轻轻蹙着眉,这才回味过来刚才握住他的手,居然是柔若无骨,满掌滑腻,这个苏湛,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生奇怪!命中贵人么?老师,你在天有灵,请助我一臂之力!

第四十九章 促织争霸

    苏湛从未想过,能和皇亲国戚一起微服私访,看着在身边自称郑景,一脸明媚绚烂的朱瞻基,苏湛觉得胸膛中的气一直没顺过来。

    自从在茶馆谈了两句话,这朱瞻基就像胶皮糖一样粘上了苏湛,任凭他怎么软硬皆施,朱瞻基就是一根筋地非得跟着她去武当。

    朱瞻基在身边,苏湛的感觉是像带着一把镶着钻石的刀,怕伤了他,又怕他伤了自己,本来轻松的心情又压上了一层阴霾。

    策马行着,过了合肥县,又到了六安,六安是吴楚文化和北方文化的交汇地,景色也是山水兼得,名胜众多。

    两人进城,两旁店铺也是众多,货品玲琅满目。路上有些年纪很小的乞丐来回跑着,讨要着钱财。

    两人找了个可以休憩的客栈,要了几个小菜,正准备大快朵颐,却听门口忽然喧哗起来,几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嬉闹着进了门来。

    店小二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道:“肖老爷已经在楼上等着各位了,请!”

    那几个青年中,一个穿着亮粉色调长衫的男子笑道:“好吧,本大爷今天心情好,想把注码再加大一点。”

    那店小二一惊,随即连声道:“是是,秦公子好阔气,请请。”

    说话间,几人便随着那店小二拾阶而上,过了片刻,店小二又独自下来,摇头晃脑地乐和,手里已经攒了块碎银子,想必是说了什么好话讨来的小费。

    朱瞻基有些好奇,走过去问那小二道:“什么事这般热闹?”

    店小二打量了一下朱瞻基,做了个揖,道:“客官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地儿肖老爷坐庄,斗蛐蛐。”

    “蛐蛐?”这番话,把本来漠不关心的苏湛的情绪也调动起来了,当即起身来,要上去看看热闹。

    店小二却赶紧拦住,说:“对不住,对不住,不开放。”

    苏湛最是执拗:“那刚才那几个怎么上去了?”

    小二嘿嘿一笑:“上去的得有本金……”

    “呵!你是当老子没钱是吧,本金多少?”苏湛最看不惯这种只面向高富帅的俱乐部了,拿出包袱,准备掏银子。

    那店小二见苏湛像是有点底气,笑道:“不多,不多,二十两。”

    “二十两?”正在翻钱袋的苏湛差点没背过气去,心道,看个斗蛐蛐要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苏湛一年的俸禄一个月不过才十石,这二十两银子一出去,好几个月工资就没了!不禁犹豫了起来,手下的动作也放慢了。

    扭头望望朱瞻基,他也正用无辜的表情看着苏湛,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掏钱。苏湛咽了口唾沫,朝着他挑了挑眉,又努了努嘴,意思是,大款,该你拿钱了吧。

    朱瞻基却毫不会意,满脸疑惑。

    苏湛一把拉过他来,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道:“拿钱啊!”

    “我哪有?”朱瞻基一脸茫然。

    恨死我了!苏湛觉得胸闷气短,心想这皇家子弟出门不带钱瞎溜达什么啊,瞎溜达也就罢了,这些热闹还跟着凑什么啊!

    那店小二见两人嘀嘀咕咕,还不掏银子,蔑视地冷哼了一声。

    苏湛最受不了这等侮辱,真想拿出锦衣卫的腰牌来吓得他尿裤子,但是又觉得成天靠着身份欺压店家也不是办法,于是狠狠心,忍着肉疼掏出了二十两银票。

    幸好庞瑛前阵子给了她不少银票,要不然她还真是不舍得。

    在朱瞻基的眼里,似乎没有二十两是多少的概念,冲着苏湛天真地眨着眼,很是可爱无邪。

    那店小二接过了二十两银子的银票,脸色立马多云转晴,笑道:“客官请!”让着朱瞻基和苏湛上了楼。

    楼上果然另是一派风景,过了华丽的镂空屏风,铮明瓦亮的大厅就映入眼帘。地上铺着鲜艳美丽的地毡,房间的边边角角都有各色花卉植物点缀,墙上悬着美妙绝伦的水墨山水画,地上放着个高青绿古铜鼎,跟着十几张楠木交椅分列两侧。

    但是椅子上没坐什么人,人都挤在里屋的一个楠木四方大桌前,叫嚣着什么。刚才见的那几个青年,也在其中。

    朱瞻基和苏湛径直走到人头攒动处,从人山人海的缝隙里往里瞧去,桌上正放着个雪里红官窑出产的澄泥蟋蟀陶罐,罐子里两只乌黑发亮的小虫,旁边两个人看起来都是行家里手,手持一根马唐草,用那一端有绺像胡须似的纤维拨斗蟋蟀,引得两个小家伙争斗。

    人群明显分成两派,注码是压在不同的蟋蟀上的,一旦那小蛐蛐一方显了优势,人群里也发出阵阵欢呼,很是热闹。

    苏湛和朱瞻基看了一会,也觉得很是有趣,此时,人群后面有一高背雕花椅上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苏湛的身边,抱拳作了个礼,道:“两位看起来很面生啊。”

    朱瞻基闻言介绍道:“这位是贾明,在下郑景,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哦?”那中年人捋了捋胡须,颔首道,“怪不得一看气质不凡,原来是打应天来的。四方来的都是客。在下是这客栈的东家,肖德江。”

    一看这架势,这穿戴,苏湛和朱瞻基互望了一眼,明白这人就是店小二口中的庄家了,又是客气行了个礼,算是招呼。

    肖德江和两人打完招呼,又是自己闪到了一旁,不参与人们的押注,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一轮押注又开始了,苏湛也是跃跃欲试,看那两只蛐蛐,都是斗志昂扬,精神饱满,还真难以拿捏哪只能获胜。

    看着苏湛的犹豫不决,旁边一个声音道:“压我的宝山将军肯定没错!”

    苏湛扭头一看,正是刚才进门那群青年中穿亮粉色衣服的那位秦公子,这离得近了一看,这秦公子长着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脸型轮廓也是柔美,带着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再看他说的宝山将军,就是在罐子里的一个黑褐色的蛐蛐,背上似乎还长了些斑纹,更显得生猛。而它的对手颜色有些泛着紫黄,倒也是精神。

    “好!”苏湛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道,“那我压这位兄台的宝山将军好了!”

    “哈哈!”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爆笑。

    “怎么了?”苏湛疑惑不解,不知道人们为什么笑她。

    那桌上的一个伙计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碎银子,冷哼道:“这位兄台,没钱就别来,这不是成心捣乱吗?”看着苏湛还不明白,接着蔑视说道:“这宝山将军下注最少五十两!”

    什么?苏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十两银子都抵得上七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了,没想到这小小地方赌得居然这么大。

    那桌上的伙计见苏湛瞠目结舌,又哼了一声,把碎银子往苏湛身上一扔,道:“没钱快滚吧!”

    “你……”苏湛一怒,就想出手,但是还是忍住了,转身准备离开,这种奢靡的没用的勾当她可不想白费银子。

    可是刚转过身,就被朱瞻基拉住了,朱瞻基从怀里扯下一块玉坠,轻轻放在桌上,道:“这个够了吧。”

第五十章 背水一战

    那玉坠晶莹剔透,层层透雕,精美异常,在桌上的也算是风流人士,都见过些世面,见到那玉都知道价值不菲。

    桌上的伙计赶紧连声道:“够,够。”

    朱瞻基道:“那就好好让我们家贾少爷玩个痛快。”

    此言一出,桌上一圈人都冲着苏湛揖礼,恭敬道:“贾公子。”

    真是一帮子趋炎附势的势利眼!苏湛心里暗骂了一句,白了一眼朱瞻基,虽然自己想玩一玩这斗蛐蛐,但是也没必要下这么大的本钱吧,就你钱多?败家子!

    可是那玉坠已经到了人家手里,只好硬着头皮观看比赛,只见那宝山将军镇静无比,对顽强的敌人视而不见,不时地捋捋口须,就如同战前摩拳擦掌一样。

    这时那伙计拿马唐草碰碰两只虫的口须,然后轻轻点点尾部,两只虫立即冲上前去无情地撕咬起来,两对四只锋利的牙齿牢牢地钳在一起,就像两位角斗士,恨不能一下致对方于死地。搅咬,翻滚着!

    没想到,过了片刻,那宝山将军自知难以抵挡对方的进攻,主动退出了比赛,在对方的猛烈追逐下在斗罐边沿蜷缩成了一团。而得胜的那只紫黄色蛐蛐儿,趾高气扬振翅叫个不停!

    片刻之间,朱瞻基的玉坠就输没了,苏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揪住旁边的秦公子道:“你不是说你的宝山将军肯定能赢吗?”

    那秦公子垂头丧气,无奈道:“我这也输死了,唉!”然后,仰头对着远处稳坐泰山的庄家肖德江喊道:“肖老爷,你的虞美人也太厉害了吧!”

    原来那只获胜的蛐蛐叫虞美人,是这庄家的!

    苏湛心里暗叹一声,看这名字就必输,管你什么将军,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朱瞻基似乎还是不尽兴,但是被苏湛硬拉着下了楼,已经输掉一块好玉,难道非得输得脱裤子?

    “我觉得有猫腻,”下了楼,坐在桌边,朱瞻基低声说道,“你发现了么?刚才大多数人都压的那宝山将军,都输给了庄家。”

    苏湛抿了口茶,笑道:“你不是不舍得那块玉吧?”

    朱瞻基面色淡淡的,轻轻道:“那玉是皇后给我的。”

    苏湛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双目圆瞪,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缜密的朱瞻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那个城府颇深的皇太孙?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把皇后给他的玉坠给赌了,而且皇后已经死了啊!这可称得上是遗物了,那得是多宝贵啊!

    看着苏湛一脸惊愕,朱瞻基会意一苦笑,道:“买你个开心。”

    其实,朱瞻基何尝不心疼,但是世上最难收买的就是人心,要是这块玉能有一丝触动到苏湛的内心,那也是值了。

    苏湛摇摇头,叹道:“不该啊。”转瞬笑道:“我给你赢回来。”

    你?朱瞻基一愣,虽然表面上没说话,可是心里却在犯嘀咕,刚才在楼上已经看出来了,你对这斗蛐蛐也是一窍不通,怎么赢回来?

    况且,那秦公子根本就是和这庄家沆瀣一气,骗取他人钱财的黑店,怎么能轻易让你赢呢?

    可是看着苏湛胸有成竹的表情,朱瞻基又有些迷茫了。

    没有金刚钻,自然不会揽那瓷器活,苏湛的心里,已有了盘算。

    夜晚来临了,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大地,茂密繁盛草地里,此起彼伏地响着蛐蛐的叫声,在那蜿蜒的小路旁,空中点点萤火虫的光芒,幽静安祥。

    苏湛提着小灯笼,趴在草丛边仔细找着,她要抓一只蛐蛐,不需要多么骁勇,但务必健康。

    在那田间地头转悠了一晚上,总算有所收获,小罐子里捉了几只小虫,悄悄溜回客栈去,刚轻轻推开门,却突然被一把拽了进去。

    朱瞻基拉着她,冷声道:“这都几更天了,都宵禁了,你上哪了?”

    见是朱瞻基,苏湛惊魂甫定,道:“你在我房里干什么?你不是住在隔壁吗?”

    朱瞻基已经和苏湛约好了在外面就以你我相称,名字也用郑景和贾明这两个化名,所以苏湛说话很随意了。

    朱瞻基道:“一晚上没有见到你,我在这等你,你做什么去了?”

    “我自然有我的事情,好了,我要睡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朱瞻基往苏湛屋里的床上一躺,道:“算了,晚上在你这凑合一下吧,我看这床也挺宽敞的。”

    苏湛一愣,难道,这朱瞻基有那种……爱好?

    看着苏湛有些扭曲的脸,朱瞻基又站了起来,慢慢走过来,突然伸手弹了苏湛一个爆栗,道:“还你的。”笑了笑又说:“你又胡思乱想了吧?”

    苏湛见朱瞻基还挺善解人意,吐了吐舌头,道:“我……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那好吧,”朱瞻基也不纠缠,“看你回来我也就放心了,早点休息吧。”说毕,出门去了,轻轻掩上了门。

    苏湛长吁一口气,看来不过是自己腐女的思想太盛了,差点以为朱瞻基暗藏什么基情,兀自偷笑了几声,打开罐子,在灯下照了照她抓来的几只蟋蟀,眉眼俱笑,像个月牙似的,自语道:“小家伙,让我带你横扫江湖吧!”

    次日客栈的楼上,却比平时还要热闹。

    庄家肖德江还是坐在他的雕花大椅上,轻轻扇着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来应战的两人,心道,这两个京城来的年轻人,居然在到达这里的第二天就要想砸场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楠木四方桌上,摆着几个罐子,其中最别致的雪里红罐子里,装的就是庄家的不败将军,虞美人,此外,还有许多罐子,也养着些常胜将军。

    而苏湛带来的,也没有什么上等的官窑罐子装,不过是拿个竹筒当作虫罐,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外行。

    那秦公子也在桌边,只不过此时也只是端坐一旁,不过多言语。

    那桌上的伙计挠了挠后脑勺,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是说,你要来赢回昨天那块玉坠?”

    “是。”苏湛说得斩钉截铁,一旁的朱瞻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只是跟在旁边。

    “哈哈哈!”那伙计跟着场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冲动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这虞美人这么长时间来还未曾遇到对手呢,就凭你?再说了,你要是输了呢?输了怎么算?”

    苏湛把手里捧着的竹筒往桌上一放,樱唇放肆一勾,透着邪魅,冷声道:“我赢了,便把玉带走!输了,便把命留下!”

第五十一章 愿赌服输

    场子里的人闻言都是一凛,刚才脸上戏谑的笑容瞬间被震慑得无影无踪,只愣愣地看着这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雕花大椅上的肖德江也站起身来,拍了一下折扇,笑道:“好,有魄力,来,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宝贝!”

    苏湛微微一笑,轻轻打开了竹筒,在场的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货色敢是这般霸气。

    “哈哈哈哈!”看到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哄堂大笑,满场都笑得前仰后合,有的人都快滚落到地上,有的人都笑出了眼泪。

    这倒是苏湛始料未及的,没想到有什么事会有这般好笑,不禁也看了看自己的蛐蛐,但是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那赌桌上的伙计好不容易憋住笑,道:“我说兄弟,你能不能别来戏耍我们了,你这是斗蛐吗?你这叫大棺头!”

    “什么是大棺头?”

    “哎,敢情你什么都不懂啊,”秦公子也看不下去了,解释道,“好品种的蛐蛐主要分黄、青、紫三类。而这之中,紫黄是品中之王,是百年难遇之极品。”

    苏湛瞅了一眼虞美人,色泽就是紫黄,怪不得这么厉害。

    秦公子见苏湛的眼神看了看虞美人,接着道:“如何判别一只虫是不是名品,亦或是一只不属品类的杂类呢?主要看头线、色泽和叫声!你看我们这的每一只蟋蟀,头上都有两条隐隐的白线。头线越清晰,越长,品种便越好,反之,头线越模糊,越短,则品种越不好,即越不能斗。”

    苏湛对于这一套理论只是微微点头,也不细听,自己又不是要真正参加什么蛐蛐大赛,只不过想赢回皇后给朱瞻基的那块玉罢了。

    见苏湛不感兴趣,秦公子讲得反而更卖力了:“你这竹筒里的叫大棺头,这种根本就不会斗,不仅它不会斗,它只要进了罐,别的虫也不会斗了!”

    苏湛一挥手,不屑道:“甭说这些,我说它能斗,它必须能斗!”

    “呵!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我告诉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我们这的蛐蛐个个都是有名有号的,从来不跟没名号的虫比试!”

    苏湛道:“我这蛐蛐那也是享誉海内外,名号大了去了!”

    “呵!还海内外,叫什么?”

    苏湛自己都忍不住乐了,笑道:“我这蛐蛐那名字可响亮,叫……奥特曼!”

    看着苏湛自个儿在笑,其他人都愣了,这孩子是不是傻了,不就是报上个名字还傻乐什么,而且名字还这么怪异,像是蛮夷的名字似的!

    苏湛自顾自地乐了一会,迎着满场诧异的目光,蛮横喝道:“比不比啊?”

    “好!”肖德江带着一脸阴森的冷笑走到了桌旁,直直盯着苏湛的小脸,“就让我的虞美人见识见识你这所谓能斗的大棺头!你的命,我要来也没有用,若是输了,就脱光了衣服,从这里爬到外面去就行了!”

    众人一听肖德江的话,都是哈哈大笑,苏湛却一声冷笑,心里道,别说我不会输,就算输了,我会任你们宰割?真是做梦!

    “好!肖老爷爽快!”苏湛笑道,“若是我赢了,玉坠要完璧归赵!”

    肖德江点点头:“那是自然。”

    朱瞻基这时却拉了拉苏湛的衣襟,低声道:“你真有把握?”然后没等苏湛回答又抿了抿唇,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

    苏湛听了这话表情倒是有点难堪,心想,我说大哥,好歹我也是锦衣卫吧!你这么说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笑道:“同样的话,奉还给你。”

    明眸闪动的瞬间,似流星划过,朱瞻基也是一愣。苏湛可没工夫管这愣神的朱瞻基了,在此霸气外露的时刻,哪有时间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先拿回那块玉坠再说!

    微凉的风透过窗棂吹进屋来,可是却丝毫无法降低屋里火热的气氛,四方大桌两侧,焦急等待的人们个个瞪大了双眼,注视着桌上两个罐子里的小虫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不留神眨了个眼就错过什么精彩镜头。

    当那伙计将两只蛐蛐约了约体重,轻轻放入斗罐,片刻,只见那方才还威风凛凛的虞美人果真温顺下来,真像是乖宝宝一般。而那奥特曼开始时只在罐子边沿转悠,突然像是惊醒过来,冲着那虞美人就飞身过去!

    “啊!”众人见战事猝不及防地开始,不禁都发出一阵低呼。

    只见那往日里横扫千军的虞美人,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也是反身回击,但是这奥特曼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虞美人面前不仅毫不逊色,反而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般,冲着虞美人的前脸,大腿就是撕咬,而虞美人所有的攻势落在它的身上,它反而像是不怕疼痛似的,根本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一股不怕死的劲头!

    众人看得都是愣了!这哪是大棺头?这根本就是阎王爷!

    肖德江此时也是站得笔直,拿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心疼他的虞美人啊!

    几个回合下来,虞美人实在受不了奥特曼的撕咬,愣是一压后腿,蹦出了罐子!

    “赢咯!哈哈!”苏湛大笑,抚掌喊道。

    众人似乎还没从这个事实中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看罐子中的奥特曼,又抬头看了看已经面色铁青的肖德江,此时也不知欢呼是好还是惊讶是好,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肖德江觉得胃疼,一股恶气在肚子里发不出去,咬着牙,冲着伙计狠狠道:“拿来!”

    那伙计闻言进了里面一个小间,取出了昨日朱瞻基输掉的那块玉坠,交给了肖德江。

    肖德江脸上似笑非笑,肌肉都快抽搐成一坨,把玉坠轻轻放到苏湛面前,道:“贾公子好生厉害,这玉原封不动,还您了!”

    苏湛满意地点点头,收起玉来,拿起装着奥特曼的竹筒,抱了抱拳:“告辞了!”言毕,就和朱瞻基转头要离去。

    “且慢!贾公子请留步!”身后的肖德江突然又发出了声音。

    ------------

    PS:求推荐票票呀~~谢谢啦!

第五十二章 劫富济贫

    听到肖德江又要加以挽留,苏湛心中一凛,难道他又有什么损招?

    待苏湛转过身去,那肖德江笑着说:“贾公子的奥特曼如此厉害,不知是否有意让给在下?”

    原来竟是看中了这个大棺头!

    苏湛淡淡一笑,没有言语,那肖德江接着说:“我出五百两!”

    众人一听这价码,都是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肖老爷这个铁公鸡舍得出这么多银两,再转头看看默然不语的苏湛,都心想他这回肯定屁颠屁颠答应了吧。

    谁知苏湛只是微微一笑,道:“可惜我的这奥特曼只听我的话,别人的话不听,这可怎么办呢?”

    朱瞻基见苏湛面对重金不为所动,在她的身侧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那肖德江叹了口气,道:“贾公子,实不相瞒,现在还没到斗蛐蛐最繁盛的季节,等秋意重了,我还有和那隔壁钱庄的一场赛,我这虞美人输了,就再难抬头了……”言语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苏湛却似乎明了了似的点了点头,伸了个指头,道:“一千两!”

    此言一出,刚才惊讶的人都瞬间明白了为何刚才的五百两不能打动这人,原来他还想狮子大开口,是如此贪得无厌啊!

    朱瞻基也是一愣,有些迷茫地看着苏湛。

    在众人鄙视的眼神中,苏湛不为所动,缓缓道:“若是你出一千两,我教你一个必胜的绝招!”

    且不说这必胜的绝招管不管用吧,这一千两的价格就足够让人咂舌的,肖德江也是一时愣住了,没有说话。

    苏湛笑了笑,道:“肖老爷放心,我说的必胜绝招,必不会欺你。并且,这一千两还是暂放在你这里,另外,我还会再给你五百两!”

    这回,众人更是彻底愣住了,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了巨额财金不带走,反而再留下五百两,这里又不是钱庄,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肖德江也满头雾水,道:“贾公子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旁边也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之前叫他压五十两都拿不出,还是用玉坠抵的,现在居然说拿出五百两,真是病得不轻。”

    另一个也说:“我看他呀,就是个骗子,要是真有那么多钱还舍不得五十两吗?”

    苏湛听到这些议论,也不气恼,只是缓缓取过身上的包袱,拿出一叠银票,“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众人都愣了!这少年居然这么富有,拿出五百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知道之前心疼那五十两是在作戏还是什么原因,真是不可思议。

    朱瞻基也觉得不可思议,苏湛居然这么有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居然这么有钱!难道他果然已经和纪纲沆瀣一气?

    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当时不舍得五十两,导致自己强出头?

    苏湛心中沉沉一叹,这些钱,不过是庞瑛时不时赏给他的,他平时也没什么花销,都收了起来,当时要五十两银两赌一把,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些身外之物,虽不足以禁锢她自由的灵魂,但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她在此时拿了出来,自然有她的道理。

    肖德江见苏湛轻而易举地甩下了五百两银票,脸上也是冷汗直冒,刚才觉得自己说了个五百两的价码一定能震慑住他,如今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他根本不把五百两放在眼里!那么,他说叫我出一千两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湛见肖德江的眉头都快纠结成一团麻花了,道:“肖老爷和秦公子都是场面人,手段之高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明里暗里,真是富贾一方!”说到这里,特意看了看肖德江和秦公子,肖德江脸色一暗,秦公子脸色也是掩不住的尴尬。桌旁的伙计似乎还想上前对苏湛做什么,但是被肖德江拦住了。

    只听苏湛继续道:“既然肖老爷发达了,也给百姓一个活路,我给了你这个绝技,你那一千两和我这五百两,我都留在这里,你替我成立一个福利院。”

    “福利院?”众人都是不明白这个新鲜的词汇。

    苏湛点点头,接着道:“在下来此地的时候,见街上有许多乞丐孩童在赤脚奔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这福利院,就是为街上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衣食住宿或医疗条件的爱心场所。这一千五百两,就是基金,由你管理、使用,用这一千五百两赚的,也是基金的财产,你不能私吞。这些钱,专门用来给福利院的人提供衣食住行,要是他们要读书、考取功名,你也得供着。”

    肖德江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湛笑道:“肖老爷,这也是积阴德呀!”

    方才偷偷议论苏湛的人,此时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这究竟是何方神圣?是神仙下凡吗?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帮助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还是如此大手笔?

    再转头看那肖德江,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苏湛又道:“这斗蛐蛐,本是一件趣事,你非要搞得这般急功近利,成为敛财的生意手段,却丧失了它本来的乐趣,如今,我给了你必胜的绝技,让你做的这件事,于你无害,不仅可以让你百战百胜,而且还从此挂上善人的头衔,免得你下了地狱总受折磨,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说的,却是言辞犀利凛冽了,桌旁几个伙计和打手蹭地站了起来,喝道:“你说什么?”那架势,似乎就要动手。

    苏湛一笑,也不理会这些血气方刚的家伙,冲着肖德江摆摆手,道:“肖老爷,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了里面的小间,轻轻关上了门,外面一大屋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到底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朱瞻基,也轻轻皱着眉,这苏湛,真好似一团迷雾,越想搞清楚,却在迷雾里走得越深,越分不清、辨不明了。

    过了片刻,肖德江和苏湛走了出来,苏湛的脸上还是带着笑意,肖德江却是战战巍巍。

    苏湛走到朱瞻基身侧,回身对着肖德江一拱手,道:“那我们就告辞了,希望你把福利院的事业发扬光大!”言毕,和朱瞻基头也不回地潇洒而去。

    肖德江身边的伙计一脸怒气,对肖德江道:“老爷,用不用我们去教训……”话还没说完,就被肖德江披头一掌,拍在脑门上。

    “闭嘴!你个蠢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伙计被打蒙了,又被这话给说蒙了,想要再问,肖德江却在不言语,目光怔怔地望着门口。

    过了一会,他把掌心摊开,手里一个小小的纸包,自嘲地笑了笑,长长叹了口气……

    -----------

    PS:求推荐~~

第五十三章 拦轿喊冤

    而出了门的朱瞻基,却不依不饶地问起苏湛来:“究竟怎么回事?什么必杀技?什么福利院、基金?你哪来的那么多银两?”

    苏湛瞥了他一眼,道:“赶紧赶路啦,你问题还真不少!那必杀技是用药了,那福利院是造福百姓,那银两是赏的,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见苏湛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朱瞻基却不知道再怎么质疑了。

    苏湛一笑,把马匹从棚子里牵了出来,翻身上马,道:“那日我没有拿出钱来是因为我觉得那钱没有必要用在消遣上,你看,如此这样帮助了百姓,不是很好?”

    朱瞻基愣住了,久久,缓缓叹道:“有百姓衣不蔽体,还不是……”还不是他爷爷的过错?他敢说吗,能说吗?后面的话,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垂头丧气。

    苏湛笑笑,轻轻打马,道:“你知道就好。”

    朱瞻基也打马跟了上来,过了一会,问道:“那必杀技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苏湛却不回答,挑了挑眉,一根手指放在唇上,道:“保密!”

    当然要保密了!苏湛心道,要是这个流露了出去不知道要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其实,到了那里屋,苏湛只不过亮了亮自己锦衣卫的身份,就已经差点把那肖德江给吓傻了,不过她还是给了他一个小纸包,那小纸包里装的是咖啡因。

    这咖啡因是苏湛在出发之前带在身上的许多种动植物提取物中的一种,从茶叶中提取咖啡因,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实验,几乎是学化学的必做的实验之一。

    茶叶中含有1-5%的咖啡因,而咖啡因,众所周知,是一种温和的兴奋剂,具有刺激心脏、兴奋中枢神经和利尿等作用。

    苏湛把提取出来的咖啡因涂抹到蟋蟀的头上,能明显提高蟋蟀的应激性,从而提高比赛成绩。当然,为了选拔出这个蛐蛐,那晚上抓的其他蛐蛐都成了陪练。

    在那个年代,哪知道有什么兴奋剂检查,苏湛的这一投机取巧,就好比运动员在上场之前喝了兴奋剂,自然不同凡响。

    苏湛的心里自顾自地思索着这一切,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在路旁。

    那路旁的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正有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在望着他们,那男人的眼神笃定而果敢,有种不同于旁边的闲人的特殊意味。

    苏湛目光滑过,忍不住就再回去看了一眼,那人却不再看他们了。

    苏湛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自己太多心了,这么短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自己的神经现在太过敏感了……

    这一路风雨兼程,接着赶路,自从经历了这件事,朱瞻基更是缠着苏湛谈人生谈理想,谈千古大业谈治国安邦,使得苏湛不胜其烦。

    过了几日,就行到了光州光山县境内,两人行在街上还没到县衙门,就看到前面人群熙熙攘攘,像是有人闹事。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白色孝服的青年拦轿喊冤,正被衙差殴打。

    “滚,快滚,晦气!晦气!”

    噼里啪啦的拳脚如雨点,尽数落在那青年的身上,他一边拼命拉扯着那打人的官差,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冤枉啊,冤枉!”

    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不时滴落在他的孝服上,如同在雪地里绽开的星星点点的梅花。

    周围那许多人围观,竟无一人敢上前!

    苏湛见状又要见义勇为,却突然见那轿帘一掀,县老爷从那轿子里出来,负手一立,冷声喝道:“孟宇,你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孟宇双目眦裂,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咬牙道:“我倒是要问你!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就是要争个王法!”

    “大胆了,敢藐视本官!”那县令芝麻小眼一闪,一道阴光,低声冷哼道,“你不是想要去陪你爹吧?”

    这言语间,衙差又上去揍了那孟宇几拳,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分不清南北东西。

    苏湛实在看不下去这官员当街欺凌百姓,不顾身边的朱瞻基,挺身而出,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这县官和衙差,还有当街的百姓,都没有想到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此时都是一愣,看着从人群中突然冲出来的苏湛。

    “反了反了!”那县令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抖了抖袖子,“把这些藐视朝廷命官的无知百姓都给我抓起来!”

    苏湛冷哼一声,就要从怀里掏出腰牌,就在这一瞬间,却听那孟宇回头对帮他说话的苏湛道:“这狗官,勾结纪纲,残害我全家,不是东西!呸!”

    听闻此言,苏湛从怀中掏腰牌的手却突然停下了,如果这地方小官真的能够和纪纲有直接的联系,那么她将身份亮出来,就很有可能会暴露她身边的朱瞻基,如若让纪纲知道了她和朱瞻基一同而行,那么她真是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这么想着,却停滞住了。不知不觉地就被衙差缚住了。

    愣神时,突然想起一直在她身边的朱瞻基,如果他亮出身份,那么自己也完了!猛然转头望去,却见朱瞻基一脸清冷,也已经被衙差拿住,却抿着嘴,什么都没有说。见苏湛望过来,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苏湛,似乎也并不想辩解。

    苏湛心中一颤,朱瞻基居然甘愿受此等委屈,也要护着自己不受累,而不亮出身份!

    果真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苏湛苦笑一声,又感激地看了一眼朱瞻基,心中却急速地盘算着对策。

    怪只怪自己一个愣头青,只顾出头,却没有想到这县令和朝廷大官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人还没帮上这孟宇什么忙,就徒劳被抓,苏湛觉得胸闷气短,此时恨不得打上一架,却听旁边人群里一声轻呼:“佘县令!”

    随着声音,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缓步走了出来,苏湛一看,却愣了,这人不就是在那六安时客栈外面不经意碰了一面的蓄须的中年人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跟踪?

    佘县令转头一看,也是满脸茫然,道:“你是?”

    那中年男人走到佘县令面前揖了一礼,笑道:“佘大人,在下胡濙,户科给事中。”

    那佘县令听了胡濙的名字先是一愣,又听到他不过才是个给事中,心中暗暗冷哼道,知县为正七品,给事中不过是个从七品,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

    于是勉强笑道:“哦,是胡大人啊,这是本官县内的一点小事,不劳烦胡大人费心啦!”说着,也不再管胡濙,对着手下的衙差喝道:“押回去!”

    本来苏湛还真以为出来个超人,能救她于水火之中,却没想到不过是个纸老虎,什么用都帮不上,不禁也是一叹。

第五十四章 胡濙出面

    非常感谢伽蓝苏苏和Mas木的PK票,感谢召唤推荐、禾平召、0牧狼0的打赏,大家太破费啦,其实给鬼猫免费的推荐票票就好,鬼猫感动泪奔……

    --------------------------

    “且慢!”本来和颜悦色的胡濙突然脸色一沉,喝道,“这两人是本官的人,岂是你随便处理的?”

    佘县令听罢此言,不可思议地冷哼一声,转头对胡濙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个个都骑到老子头上来了?胡大人,你可不要不分轻重!”

    胡濙一拉佘县令,把他揪到了避人处,从怀里拿出一金光闪闪的黄色面皮的小册,道:“你看这是什么?”

    佘县令一瞧,吓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道:“皇上的御制书?”

    胡濙道:“本官行事,阻挡者可不分因由绞杀,你要阻我?”

    “放……放人!”佘县令瞬间大汗淋漓,转身结结巴巴地对着衙差道,“都放了,放了!”

    那苏湛本来又以为要再来一次越狱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放开了苏湛、朱瞻基还有那孟宇,佘县令又屁颠颠地跑到那胡濙面前点头哈腰,似乎要请他去府里吃饭,但是胡濙只是摆了摆手,把他们遣走了。

    见县令的轿子及衙差一行人都逃也似的进了衙门,方才鸦雀无声的人群这时才又熙熙攘攘起来,孟宇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伏在地上,而此时,朱瞻基几步走过去,扶起了他,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那孟宇咳嗽了两声,又喷出些鲜血来,缓缓道:“连累你们了……这狗官!”虽然有气却使不上劲了。

    胡濙这时也走了过来,到了朱瞻基面前,做了个架势,看样子就要下跪,朱瞻基赶紧扶住了他,点了点头,道:“胡大人。”

    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苏湛没想到出了京城这么远,居然还能碰上朱瞻基的熟人,只感到浑身发麻。

    不过也是奇怪,这胡濙身为户科给事中,苏湛却没有见过他的面,很是面生。

    三人先是将孟宇送回了住处,找了个大夫给开了方子,把创伤药叫他的家眷给他用上了,才细细问起缘由来。

    原来,这孟宇的父亲,本是门阀巨贾,家中时代经营布匹生意,却遭遇纪纲诬陷,纪纲派人来叫他们拿钱贿赂,没有钱交就必死无疑,他们自然希望消财免灾,奉献了纪纲不少好处,却没想到老爷依然被县老爷冠上勾结乱党的罪名,而家也很快被查抄了,仆人都遣散了,最后真是个家破人亡,无家可归!

    苏湛没想到,纪纲的魔爪居然伸得这般远,连在这么远的县城的财主都不放过。如今,看着落魄的孟宇住得这般邋遢的茅屋,想象到他曾经也是风流公子、富家少爷,不禁感慨。

    只是现在,他即使鸣冤,又有谁能听得到呢?虽然事到如今,对着胡濙痛哭流涕,而胡濙又能帮上他多少呢?

    几人安顿下孟宇,静静地出了门,正是残阳如血,天边一抹滴血的云彩。

    “谢谢你,都怪我冲动,那时差点连累了你,好在有胡大人及时赶来。”苏湛还是道出了谢意。

    朱瞻基面色淡淡的,似乎并不期待苏湛的感谢,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胡大人和我交好,不会与纪纲胡说什么的,你放心。”

    苏湛愣了,心中有些惭愧,这朱瞻基温润如玉,怎么自己还一直怀疑他心狠手辣呢?既然他早就解释了暗杀的事情不是他安排的,为什么自己还一个劲地不相信呢?

    他是皇太孙,自然有他的立场,为什么他人的立场不符合自己的要求就要抵触他呢?是不是自己太过狭隘了?

    孰是孰非?

    难道自己认定的才是正确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与难处,自然会选择自己的道路,而自己内心笃定的不信任,那绞尽脑汁的怀疑,又有什么意思?相信,这两字对于自己竟是那么难吗?

    苏湛这样想着,又想起在京城的夏煜,也觉得完全释然了。

    而这胡濙,朱瞻基也进一步跟苏湛解释,他是皇上派在外面寻找张三丰的人,已经在外多年了。

    其实这个胡濙,有更为隐秘的任务,朱瞻基没有和苏湛说,那就是,他是皇上派出的,打着寻找张三丰的名号暗中寻找建文帝的下落的人。

    虽说苏湛很想帮助这个叫孟宇的青年,但是身为纪纲的党羽,她却不能多做什么,只能跟着朱瞻基向胡濙要了些银两,给予了孟宇,希望他不要丧失信念,东山再起,虽然现在仍有小人得势,但总有一天会恶有恶报。

    孟宇心有不甘,却又能怎么样呢,临走之前,苏湛又用现代染料学的知识悉心指导了一下他,也就这么罢了。

    这些帐,苏湛都暗暗记在了心里,一笔一笔,纪纲,让我们秋后结算!

    因为遇到孟宇此事,加上又碰见了胡濙,苏湛和朱瞻基在光山县又停留了几日。这几天里,与胡濙略有接触,苏湛渐渐感觉到他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只有在苏湛提及自己在京城的工作时,他的眼神才隐隐闪了闪光。

    “哦?苏大人也管理诏狱么?”胡濙若有所思,“那诏狱里有个和尚……”

    “溥洽?”苏湛见胡濙也知道这个疯癫和尚,颇感兴趣,“我常与他分食些小吃,他很是静默。”

    胡濙一愣,没想到这世上还能有能和如今的溥洽亲密接触的人,叹了口气道:“他还是什么都不愿说吗?难得,他还愿与你相亲。”

    苏湛却觉得没什么稀奇:“因为我无所求啊,我不问他,从来不问。”

    胡濙又是一愣,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湛,心道,难道她知道建文帝没死?

    苏湛只是根据自己仅有的一点历史知识随性说了句话,却并没想到沉沉地落在在外寻找建文帝许多年的胡濙耳中。

    胡濙像是抓住了黑暗中的火苗似的,轻轻对苏湛说道:“若下次你再见他,你和他说句话。”

    “什么话?”

    “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颇有禅意!”苏湛点了点头,“却不知胡大人有什么深意?”

    胡濙笑了笑:“看看这句能不能让他开口,与你说上两句话吧。”

    苏湛也笑了笑,只是自己的心思并不在这些,根本不在意建文帝的踪迹。

    胡濙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突破口,但是苏湛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神机,告别了胡濙,她和朱瞻基两人还是向着武当的方向而去。

第五十五章 武当道姑

    七十二峰接天青,二十四涧水长鸣!

    一路上颠颠簸簸,终于到了武当!

    箭镞林立的山峰、绝壁深悬的岩石、激湍飞流的山涧、云腾雾蒸的洞穴、玄妙奇特的石台,无处不是绝美的风光。主峰一柱擎天,四周群峰向主峰倾斜,万山来朝,真是鬼斧神工。

    武当金殿还在筹备建设当中,将会在天柱峰上建造一座鎏金铜亭,内有真武铜像。

    才到山脚下,苏湛就仿佛听到了源远流长,玄妙飘灵的道教乐声,颇有仙意。而那一直以来存在于苏湛脑海中的,武当的传说和神乎其神的武术,此时也纷至沓来地蹦进心底。

    而朱瞻基,也完成了他和苏湛搞好关系的使命,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苏湛对他的态度已经好转了。于是,就在武当地界处,两人就告别了。

    拾阶而上,山路便陡峭起来,待至高处,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群山环绕中,一峰独秀。极目望去,清幽安定。遥想当年,张三丰辗转几何,穷尽桃花林,才寻此隐世之处清修。玄帝殿前,看见了一位小道士,正缓缓练着太极。

    找到纪纲所说的灵徽道姑,并不是难事。苏湛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证明了身份,便由小道士引着在道观里等候,在道观中小坐了一会,只见一个头戴黑色帽子,脚穿黑色布鞋,身着道袍的小道姑随着师傅走了出来。

    这一见面,苏湛心中却一沉,纪纲只提那灵徽道行深厚,却没说她竟是个绝色美人!她面容秀丽,柳叶弯眉,鼻梁高挺,肤白胜雪,加上她不落凡尘的气质,更是衬得她美若天仙。

    如是素雅的道袍,这灵徽尚能如此出挑,要是换上外头那女人鲜艳的衣裳,岂不是更要魅惑众生?

    苏湛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担忧,她隐隐感觉到,也许纪纲对这个灵徽另有所图,希望只不过是自己的多虑为好。

    “灵徽仙姑。”苏湛向着灵徽恭敬行了个礼,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

    那灵徽倒也是大气,很快应允了苏湛的要求,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接了灵徽,苏湛自然要打道回京,在回京的路上,两人都没多做停留,但仍是费了大半个月的工夫才回到京城,到了京城,已经快到中元节了。

    而纪纲,对于灵徽的到来,也很是欣然,道貌岸然,彬彬有礼,当即接进了自己的府邸。

    纪纲的府邸比起汉王来也不相差多少,虽然没有汉王府磅礴气派,但是内部的装修装饰却毫不逊色。

    送走了灵徽,就算交付了任务,已经久别的苏湛回到锦衣卫点卯,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京城这么多时日,锦衣卫中曾经那些翠绿的树叶如今都生长开来,绿得发亮,枝繁叶茂。

    路上遇到几个熟人,苏湛都点头笑着打了招呼,恍惚间,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

    还未再往里走,抬眼,就看到角落里,夏煜孑然立着。

    他的脸颊比上次见面时更清瘦了一些,他一如既往,静默站在阴影里,缓缓眨眼,安然看着苏湛,目光像一股清凉泉水,缓缓流淌。

    夏日炽热的光喷薄在空气中,丝丝缕缕,都像是火苗的焦灼。然而,那角落里,像是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静默地等待破晓。

    苏湛一笑,走了几步,上前拱手道:“夏大人。”

    在夏煜心里,时光像是停滞在苏湛出任务之前,他们俩争执之时,远远望着苏湛的背影,却无法言语的无奈,深深沉积在心底。

    然而对于苏湛而言,月余的在外,已经对于皇太孙朱瞻基的立场释然了,而夏煜,无论他是不是太子的人,无论他的信仰和政治立场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他是朋友的事实。

    这么想着,苏湛自然而然、大大方方地笑着和夏煜打了招呼,很是亲切。

    夏煜一愣,满腹言语竟一个字说不出口,如夜月般的眸子飘飘忽忽,又沉静下来,稳稳落在苏湛的脸庞上,目光瞬间如灼,薄唇轻启,却也不过淡淡道:“回来了。”

    苏湛挑眉一笑:“怎么?这么冷淡,也没接风洗尘什么的?”

    夏煜摸不清为什么苏湛出任务回来,再不追究离开之前的误解的事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有说话。

    苏湛朝着夏煜的胸口捣了一拳,故意正色道:“夏大人不必解释,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夏大人做的事,自然有夏大人的道理。”

    夏煜本来柔和的神色又沉了下来。

    苏湛却扑哧一笑,接着道:“这回我说的是真的,夏大人不必解释,没关系。我信你不会害我。”

    有那么一瞬,在苏湛眉眼俱笑的一瞬,夏煜恨不得将她揽进怀里,臭丫头,你要怎样?

    但是夏煜的理智克制住了自己,他静静地看着她的俏皮可爱、有趣的神色,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条好看的曲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怎么出去了一趟变得没大没小了?”

    苏湛低下头,吐了吐舌头,一时心情轻松,忘了这个上级根本心如钢铁了。

    夏煜道:“明天中元节了,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心叫孤魂野鬼把你勾去。”

    一抬头,苏湛的目光就直面迎上夏煜的笑,他的笑很轻,像漫天飘落的盈盈雪花,静静落地融化。

    苏湛暗暗鄙视了自己,别犯花痴了,不要叫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残存的记忆欺骗了,赶紧为人民除暴安良后,轻轻道一声“我是红领巾”,然后深藏功与名,归隐才是王道。这些在朝中兴风作浪的事情,自己还是离得远一些吧,这些弄潮儿,也不要去理睬。

    次日,中元节就到了。中元节之名起於北魏,又称鬼节。根据五杂俎的记载:“道经以正月十五日为上元,七月十五日为中元,十月十五日为下元。”修行记说:“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道士於是夜诵经,饿节囚徒亦得解脱。”

    苏湛准备好作法式用的物品,和几个人一同给纪纲府上送去,在门口视察了一番法师座和施孤台,沿着院墙又要像模像样地环视一圈,却突然见到院墙上,有个身影翻墙而出。

第五十六章 中元时分

    “谁?”苏湛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压住了那人的肩头。

    不想那人忿然转头,发丝凌乱,一双媚眼已经充满了怒火,正是灵徽。

    “灵徽仙姑?”苏湛大吃一惊,放开了擒住她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灵徽整了整道袍,挺拔一立,冷声咬牙道:“不如直接杀了我!”

    “你这是说什么?”苏湛心中感到不妙,颤声道,“怎么回事?”

    “你不要假惺惺了,苏大人,本道本真当你是为众生着想,找我来讲道,没想到居然你这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险恶如斯。”

    “仙姑,怎么回事?“

    灵徽又是冷哼一声:“那纪纲找我来是要纳我为小妾,你难道不知吗?”

    “我……”苏湛哑口无言,苏湛真的不知,但是如今说来又有什么意义?

    帮凶,她一直是帮凶。

    从打来到了明朝,在纪纲手下做了一名小小的锦衣卫,她从来都是作为一个帮凶。

    “苏大人!”身后隐隐传来了同僚的声音。

    苏湛低声对灵徽道:“快走!”

    灵徽一怔,似乎不敢相信抓她来的人要放了自己。

    “快走!我挡住他们。”苏湛又说了一句,转身去迎接来寻自己的几个同僚。

    “哎,苏大人,你在这啊?干嘛呢?法师座和施孤台搭好了。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苏湛打着哈哈,道:“哪有,我随便溜达溜达,搭好了就好,千万别出差错,我们去瞧瞧。”

    在苏湛的掩护下,灵徽趁人不备悄悄地逃走了,这一路疾奔,也顾不得回首,只想赶快离开才好。

    只是苏湛还没有争取多少时间,纪纲就发现灵徽不见了,怒发冲冠,这就差人去找,苏湛自然也被派出去寻找灵徽。

    而一直只顾着逃跑的灵徽很快也发现有官兵追了上来,这下慌不择路地,就跟着一个送菜的仆人混进了路边一个府邸,逃过了身后官兵的眼睛。

    进了府,她悄悄溜到了庭院里,偷偷沿着院墙上的镂空看着外面的状况,见没人跟上来,才抚了抚胸口,吁了口气。

    惊魂甫定地转过头,却猛然对上一个脑袋!直吓得她哇地一声大叫。

    那人直起身来,看着灵徽,道:“仙姑来下官府邸,有何见教?”

    灵徽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眼前的大官是谁,只觉得他似乎有一身正气,却又不敢多言。

    两人言语间,突然门廊响动,管家通报说:“薛大人,锦衣卫百户苏大人求见!”

    灵徽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听闻此言就要撒腿再跑,可是双腿却像是定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愣神间,这薛大人冲着她缓声道:“仙姑莫慌,我去去便回。”

    大厅前,苏湛冲着薛禄一拱手,道:“薛大人。”

    “呵,这是什么风把苏大人给吹来了。”薛禄见了苏湛很是开心,点了点头道,“今日中元节苏大人还是这般繁忙啊!刚才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又是出什么事了?”

    苏湛叹了口气,直接道:“薛大人府上可否见到一个道姑?”

    薛禄一愣,道:“问这个做什么?”

    看到薛禄笃定的神色,也不作正面回答,苏湛心里已经有数,轻轻道:“这道姑是武当而来,纪大人派我去请来,却没想到不是请她来讲道,而是强人所难,要纳她为妾。”

    薛禄冷冷一笑,讥讽道:“纪大人真是好兴致。”

    苏湛拱手道:“这事也有下官的一份过错,这不,她从纪大人府上逃了出来,我等都在寻她呢!”

    薛禄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什么道姑。”

    苏湛一笑,道:“那下官还得去忙了。告辞。”

    薛禄皱了皱眉,兀自叹了口气,向着后院而去……

    是夜,皇城西苑有放水灯的活动。所谓水灯,就是一块小木板上扎一盏灯,大多数都用彩纸做成荷花状,叫做水旱灯。按传统的说法,水灯是为了给那些冤死鬼引路的。灯灭了,水灯也就完成了把冤魂引过奈何桥的任务。

    苏湛在西苑水池畔,看着那星星点点的水灯,像一簇簇的鬼火,心中有种沉沉的哀愁,却又说不清来由。

    “既然忘记了恩人,何必再去苦苦寻找,我这次出行,有人和我说了句话,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王彦立在她的身侧,叹了口气,道:“你想开了就好。”

    “是啊,有些事情,忘记了也许是件好事,要不然心里老记挂着报恩有什么好处。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即使我不去报恩,老天也会记得他的善行。”苏湛眺望着远处,微微笑道。

    “你知道为什么中元节要放河灯吗?”王彦突然转移了话题。

    “为何?”

    “上元节是人间的元宵节,人们张灯结彩庆元宵。中元节是鬼节,也应该张灯,为鬼庆祝节日。不过,人鬼有别,所以,中元张灯和上元张灯不一样。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水下神秘昏黑,使人想到传说中的幽冥地狱,鬼魂就在那里沉沦。所以,上元张灯是在陆地,中元张灯是在水里。”

    苏湛缓缓点头,道:“愿他们安息。”

    而关于灵徽,苏湛想得太简单,她以为就这样就能放过了灵徽,却不知道,过了几日,就有线报通知了纪纲,看到了灵徽出入薛禄府邸。

    纪纲阴森自语道:“好个薛禄,竟敢如此与我针锋相对,不知死活!”

    纪纲觉得丢了面子,心里很是恼火,一直伺机报复。

    终于叫他逮着了机会,这次皇宫议事,纪纲在走廊里故意堵住薛禄,道:“下官听说薛大人也喜好听经讲道啊!”言语中,杀气腾腾。

    薛禄知道已经得罪了纪纲,言辞谨慎,只好敷衍了两句,却没想到纪纲突然抡起铁挝打了过去,薛禄一下子脑裂几死,纪纲才觉得出了口恶气。

    事后,薛禄却不敢声张,朱棣问起来也只是含糊遮掩过去。他知道纪纲这还是看在他靖难功臣的份上给他点皮肉之苦而已,若真心找碴,只怕不光自己小命不保,还得连累家人。

第五十七章 进宫面圣

    都督薛禄是跟随朱棣起兵的靖难功臣,官阶远在纪纲之上,可是纪纲仍不把他放在眼里。薛禄在内庭受辱致伤的事,很快通过各路小道消息传到了苏湛的耳朵里,只气得她恨不得把纪纲千刀万剐。

    无星无月,薛禄府中虽有灯火燃起,但府邸周围满是黑暗。苏湛如小猫般,从一侧院墙轻攀而上,无声落地,闪身到了薛禄房外。

    听说薛禄被纪纲打成那般惨状,苏湛心如刀绞,却又不敢在白天明目张胆地来探望,只能晚上趁着夜色悄然行事。

    到了那屋外,还未及叩门,就听见屋内人声在响。

    一个婉转女声哽咽道:“都是我害得薛大人如此……”后面的话却抽泣着说不下去了。

    薛禄声音朗朗响起:“这都是小伤,灵徽,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

    那灵徽温柔道:“我知道。”声音中透出小女人的羞怯。

    苏湛在门外却愣了,没想到这短短时间,灵徽和薛禄还真好上了。这种时刻,她要进去就是做个一百瓦的电灯泡,一时间,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听屋内灵徽又道:“薛大人,您说那苏百户真的不是坏人?”

    苏湛一听,本来想离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细细听着屋内的声音。

    薛禄道:“苏湛跟我打仗时,我与他已经出生入死多少回,他的为人,我是最为清楚,莫说他小子现在不过是跟着纪纲做个百户,就算他小子认了纪纲作干爹,我相信,他也不是真心的,必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听闻此言,门外的苏湛觉得气血上涌,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滑落出来,她的记忆丧失,对于薛禄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薛禄却是如此信任她、了解她,无论如何境地,都不需要去质疑她!这是何等情谊!

    然而,苏湛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禄被欺辱到这种地步,却什么都不能做。

    对纪纲的恨弥散在心里,翻滚成熊熊怒火,又强自压了下去。苏湛忍着满腔伤悲,转身离去,暗暗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必将到来!

    七月流火,斗转星移。苏湛来到明朝已经许多时日了,她就如同一只在疾风中奋力挥翅的斑驳彩蝶,只想向着太阳展现一场绚烂舞姿,却不知道自己的频率正悄悄敲击着周围。

    这日,苏湛正在卫所里摆弄刀棍,纪纲满脸噙着笑来了。

    “纪大人,”苏湛对纪纲的笑里藏刀见惯不怪了,但还是问了句,“有什么喜事如此高兴?”

    纪纲笑道:“没什么,皇上问起武当的情况,你随我进宫面圣吧!”

    进宫面圣?虽然苏湛已经陪同领导人溜达了许多次,但是领导人请喝茶,当面亲切交谈,这还是第一次。

    苏湛和纪纲在皇帝的书房外等了一会,小太监进去通禀,片刻又出来,笑道:“纪大人,苏大人,请。”

    苏湛随着纪纲进了屋,层层精心雕琢的镂空窗棂透进光芒,屋内有几分炎热,角落里搁着几个金盆,盆里放着正在慢慢融化的冰块。墙上井井有条地悬挂着般般样样的水墨工笔,装裱细致精美,画风磅礴大气。皇帝朱棣端坐在偌大的书桌后,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笔如林,砚如玉,自是别致。

    书桌旁,立着一个戴着三山帽的太监,长得是俊朗潇洒,透着一番大气,只是苏湛看来很面生。

    朱棣见纪纲进了门,笑道:“纪大人,来看看郑和给朕带回来的香料,真是奇香扑鼻。”

    苏湛听言顿时明了,这旁边的圆润太监就是大名鼎鼎的郑和,不禁又多看了两眼,说实话,这郑和长得倒不像太监,很是英俊,脸型有棱有角,额宽耳阔,身形魁梧。此时听到皇上言语,咧嘴一笑,唇红齿白,声音英朗好听。

    纪纲像模像样地上去闻了一闻那香料,道:“确实如陛下所云。”

    朱棣满意地收回香料,顶着满额头汗,拿起折扇使劲扇了扇,道:“这天气真是热。”随即看到纪纲身后的苏湛,道:“这就是前些日子你差去武当的?”

    纪纲恭敬回道:“正是,此人叫做苏湛,现为百户一职。”

    朱棣点点头,挥了挥手,苏湛赶紧上前又行了个礼,道:“臣苏湛拜见皇上。”

    “免礼了,”朱棣说道,“武当山乃天下道教之源,可惜朕几次都未曾能见上张天师一面,颇为遗憾。朕已经安排准备在那武当山天柱峰顶上造一座鎏金铜亭,以期能获得张天师眷顾。”

    苏湛明白,朱棣所说的张天师就是张三丰,此时答道:“金殿不仅可反映道教昌盛,而且能给世世代代后人留下宝贵财富,我大明千秋万代,让后人了解当今生产造物已具有相当高的水准,功德无量。”

    苏湛自然知道大明当然不是千秋万代,虽然算是个长久的朝代,但是也不过是几百年,只是这武当金殿在几百年之后仍能保存,成为旅游胜地,为当地创收,为后人留下明朝科技的一点印证,这倒是真心话,也不算得什么撒谎扯皮。

    朱棣本来在心中未曾期冀苏湛会说出什么,他最近和朝中大臣成天打嘴皮子仗,自己要往东,大臣非要往西,正烦恼着。就比如这建造武当金殿的事,许多大臣都趁机参上一本,说是铺张浪费、徒劳无功的事,这苏湛虽是初次见面的小官,却能了解自己的心事和心思,很不容易,这才又仔细看了看他。

    苏湛的小脸净透如瓷,满目清气,让朱棣看得也是神清气爽,不禁笑着对纪纲道:“你的手下也是嘴甜,和你一样。”

    纪纲忙道:“他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陛下英明决策,真是天下苍生之福啊!”

    朱棣低声笑了两声,又转目看着苏湛,道:“这郑和也在这,苏湛你说说,这出洋有什么好处没有?”

    苏湛没想到自己的一时马屁还惹来这么些问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陛下英明,郑大人远下西洋,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时地利人和之事,展示我大明国威,引来万国朝贡,传播中华文明,加强他国对我国崇敬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斯盛举,后世万万代代必引为典范,歌功颂德,确为无量功绩!”

    朱棣抿嘴笑着,道:“你还真是能奉承!”朱棣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乐得开了花,他派郑和出海寻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建文帝,每次郑和出海,朝中的大臣的奏章就堆积如山,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能有苏湛这样的大臣体贴入微该有多好啊!

    朱棣很是喜欢听苏湛讲话,又逗他道:“怎么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又何为天时地利人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297/ 第一时间欣赏锦衣卫之绝命毒师最新章节! 作者:鬼猫娃所写的《锦衣卫之绝命毒师》为转载作品,锦衣卫之绝命毒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锦衣卫之绝命毒师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锦衣卫之绝命毒师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锦衣卫之绝命毒师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锦衣卫之绝命毒师介绍:
身为现代的化学合成研究生,穿越回明朝永乐年间,却成了一名女扮男装的锦衣卫。
夺嫡之争不绝,江湖恩仇不断,苏湛嘴角一勾:“看尔等插标卖首!”
科学家会武术,能文能武挡不住;数理化在手中,恋爱灭口两不误!
且看绝命毒师纤纤妙手翻云覆雨,绝世狂欢爆笑上演!锦衣卫之绝命毒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卫之绝命毒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卫之绝命毒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