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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昊北聆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txt下载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家人

    “水患”。

    这个字眼就像是悬在头顶的铡刀,让即墨脖颈发凉。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场灭顶之灾带来的危害消减到最少?

    四干十二支,五湖三泽。

    这些都是苍玄的策略,兖、青、徐、豫,她所描画的河道在四州之中像是延展的树枝,将那条大河分割为了纵横的水网,横盖了这片大陆的东岸。

    一旦成功,即墨相信那片土地必定会成为文明壮大的福泽之地。

    大河的水患将会最大限度地缓解,而其所带来的泥沙则会成为千亩良田,于此将原始文明中的迁徙游猎性剔除,使其得以彻底地脱胎为一种农耕文明。

    通过自然演变发展的规律,这片土地上的文明也依旧会转变成如此的形态,可是,即墨他们希望这个进程能少些挫折与波澜。

    如果说“崩坏”是灾难的话,那么,这条正在暗暗积蓄着力量的大河则是文明必须得面临的挑战。

    他们的职责是“守护这个纪元的文明免遭崩坏的破坏”,但是,他们也同样不希望这场滔天没地的自然灾害将这个文明折磨地奄奄一息。

    虽然有一点“作弊”,可是根本点却和他们的使命一样——

    “守护文明。”

    他们不是只会呆板地执行命令的机械程序,也不是无情运转的自然规律,他们会担心,会惶恐,会紧张。

    他们已经与这个文明相处了两百多年,未来还有更长的时间,他们看着这个孩子逐步成长,自然不会希望这个孩子在风雨之中被击打得体无完肤。

    但是,就如苍玄所说的那样,这需要一个文明的“自救”。

    即墨很清楚,仅凭他们四个人,不可能疏通得了跨越了四州的广阔水域。

    要完成这个计划,必须得发动那一整个文明的力量去对抗。

    可是这有可能吗?

    先不说能不能让那些部落首领相信他们,在这个敬畏自然的时代,究竟有没有勇气和自然灾害对抗还是一个问题。

    即墨站在【终端】前,细细端详着苍玄勾勒的地图水网。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五万年来阅读沉淀的知识此时此刻在即墨的脑海中发酵着。

    他在思考着,将一切可能产生的因素都囊括在自己的预想中,在他手指的点染下,那幅苍玄构想的水道图变得更加精简,却也更加地符合自然。

    山林是最好的堤坝,河流是最好的疏通支流,自然界确实会积郁可怕的自然灾害,但可以供人类依靠的解决方法也同样藏在自然之中。

    “墨哥。”

    身后响起了,即墨回过头,便低下了脑袋,睁着一对湖蓝大眼睁在腰侧。

    “你在干嘛?”

    苍玄持着一碟油灯,站在这里,这个时候即墨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的虫鸣响成一片。

    华趴在桌子上,似乎是一直在等着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丹朱则迷迷瞪瞪地半躺在桌子上,不知在说什么梦话。

    “你已经站了一天了,看你似乎入神,就没有来打扰你。”

    苍玄这么说着,可她的话语中却听不到半点倦意,双眼中依旧是那骑车的湖光。

    “这么久了吗……”

    即墨晃了晃脑袋,将那缠绕着各类学术的念头稍稍抛却一些。

    他露出了一个有些疲倦的笑容,这是过度使用脑力带来的后遗症,脑袋有一点点的晕:

    “抱歉,忘记做晚饭了。”

    “也不要紧,说实话,看到你那么认真的样子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苍玄侧过了身,绕过了即墨,看向了那被即墨点上了新线条的地图。

    “怎么样?”

    对于自己的作品,即墨还是有点紧张的。

    苍玄却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倾过去了脑袋,那双平淡的双眼中映着即墨画下的一道道线条。

    他看到了她不住地点头,小声咕哝着,这个动作让即墨放下了心,他知道苍玄已经认同了他的改动。

    轻挪脚步,他来到了华的身边,少女睡得很熟,这是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才会显露出来的放松,也是显露出了少女那独有的娇态。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纤软的发丝在他的手指间留下了让他心跳的痕迹,缠绵着他的手指,让他留恋了好一会。

    最后,他还是将她打横抱起。

    少女在怀里,不算重,但也不像是玛丽苏小说中那种身娇体柔的软萌女孩,很明显地能够感觉到约束的肌肉,那是属于战士的线条,但是女性本身所拥有的曲线也同样飘浮在他的怀里。

    就像是一颗经历了多年风吹雨打的柳树。

    也许,在某个没有崩坏的世界,她也应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吧。

    看着怀里如婴儿般蜷缩起来的少女,即墨不知是第几次在思考着这样的未来。

    但又好像是意识到了这个想象的虚妄,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将少女轻轻放在了床上。

    里侧的丹朱咕哝了几声,转过身,像是条八爪鱼一样趴在了华的身上。

    即墨挑了挑眉,丹朱的手在睡梦中按在了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即墨看到华的脸颊上点起了一点晕红,也听到了她无意识的轻吟。

    唔姆……

    即墨觉得脸上有一点点发烧,他忽然有那么一点不快,不希望丹朱离华那么近。

    他伸出手指,捻住了丹朱的小手指,悄悄将她的手从华身上移开。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阻力,丹朱皱起了黛眉,哼了哼,转向了墙壁,继续睡着。

    这让即墨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还会吃醋啊?”

    苍玄低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即墨吓了一跳,就像是被人窥视到了心中的小秘密,他像是要辩解什么,可又看到那熟睡的少女,吞下了自己全部的措辞,只是低着头。

    “噗~~~”

    这副窘态自然是被苍玄完完全全地收入眼中,她掩住唇,弯弯的大眼中显露出了难得的坏笑。

    好一会,她才平复了下来:

    “墨哥,我们出去走走吧。”

    即墨点了点头,他也确实需要出去看看,吹一吹风。

    捧起油灯,轻掩柴门,月色便失去了屋顶的遮挡,铺在天空。

    夜风吹拂在脸庞上,凉飕飕的,也让即墨从那种有些奇怪的状态脱离了出来,他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墨哥。”

    “嗯?”

    “修改得很好哦,比我的原方案更实际了些,也经济了一些,想必能给以后等人省不少钱。”

    “你总是放不下钱啊……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诞生出正式的货币哦。”

    “我觉得,只要是被社会所认同的一般等价物,就算不是金属制品,也可以看作是货币哦。”

    在月光下,小姑娘和少年站在一块,随意地闲聊着。

    接着,就是沉默。

    像是在欣赏着月亮,又像是在谛听这夜晚的宁静。

    “——墨哥。”

    “嗯?”

    “你喜欢华吗?”

    没有用那个“赤鸢”,而是说出了那个本名。

    “爱。”

    毫无迟疑,绝无隐瞒的一个字脱口而出。

    即墨说出这个词,完全不需要思考。

    “那你是怎么看待我和丹朱的呢?”

    “可爱的妹妹,虽然总会让人头疼。”

    “嗤嗤~~~”

    这是苍玄忍俊不禁的笑,接着,是一声长长的舒叹。

    “我们也是哦,墨哥。”

    即墨转过头,这一次,他看到那张月光下的小脸点缀着笑容的弧度。

    那是幸福的笑容:

    “能有你们成为家人,是我最幸福的人生。”

    即墨不由得有些呆愣。

    他真的,第一次看到苍玄露出如此幸福而坦诚的笑容。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揉了揉:

    “说什么呢,这不是当然的嘛。”

    “嗯。”

    苍玄没有躲开,随着即墨的揉动轻轻摇着小脑袋。

    “只是……”

    “只是?”

    苍玄侧过了眼:

    “墨哥,一个家庭,最重要的是有夫妻的存在,相爱的两人结合在一起,经过庄严而神圣的仪式成为的亲人,永生永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那双湖蓝倒映着月光:

    “墨哥,你和华姐姐结婚吧。”

    这句话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夺走了黑夜中全部吸引注意的光。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们喜闻乐见……【改二……】

    “喂!”

    “阿墨?阿墨!”

    “嗯……嗯?!”

    一惊,即墨回过了神。

    “华,华……你怎么……”

    这么多年来,他又一次在少女面前语无伦次了起来。

    结婚,亲人,家人……

    苍玄的话在他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周,没错,好几周,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躲着华,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因为一看到她的时候就会想起苍玄的话,紧接着他就会无所适从。

    是紧张吗?或者是害羞?

    不,绝不是。

    即墨可以肯定让自己产生如此反应的原因绝不是这种小情绪。

    相爱,厮守,这些即墨相信即使如今自己和华之间也做到了这一点,甚至比这还要更进一步,更加紧密相扣的情感。

    可是,一想到“结婚”,又为什么退缩了呢?

    自己在害怕什么呢……

    看着眼前的少女,即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是的,他在害怕。

    “结婚”,或者说是“婚礼”,这个链接一对爱人之间的仪式在那漫长的让人想死的时光中被即墨一遍遍地想象过,甚至可以说是他唯一期盼的希望。

    就像是在污泥中行进的乞丐头顶上的那轮月亮,照耀着他,指引着他,令他迷恋,令他清明。

    可是当有一天,这个月亮来到了他身边,他有勇气说出自己“想要与她在一起”吗?

    在这之前,很多人都会迟疑,都会惶恐。

    除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人。

    那种人要么像凯文一样,一根筋的笨,一路往前莽;又或者是像Lustina那样通过精密的算计来敲定最完美的计划,毫无犹豫地执行。

    即墨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孩子”,这个词并没有用错。

    尽管他确实诞生于一个漂泊来的异界灵魂,可是这个躯体受到的洗脑和心理暗示让这个灵魂最后留存的唯一一点自我意识消散在了这折磨之中。

    只留下一个懵懂无知,被按上“即墨”这个新名字的新生儿。

    从他诞生到如今,他所接受的官方教育仅仅只是战斗,战斗和战斗。

    而在这之后的五万年,他对于人类社会,人情世态的了解全部都来自于各国图书馆内剩余的藏书和资料。

    历史书,心理学著作,文学戏剧,小说。

    这是他了解“人类”的唯一途径。

    同样的,他对于“爱情”这一概念的进步理解,也统统来自于两性文学或者是爱情小说之中。

    就像先前他拙劣的告白和邀请的舞蹈,全都是来自于那些玛丽苏的爱情梦幻小说里。

    而“结婚”,又或者是“求婚”,他都没有学过。

    “结婚”,对于即墨来说就像是一种神圣的宣誓,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幻梦感。

    可就是因为这种幻梦感,也让他越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什么。

    一个诞生于仇恨之中的兵器。

    他能担负起这个名为“爱情”最重要的责任吗?

    这种惧怕感和陌生感拖累着他,也在胁迫着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逃。

    “噗!”

    对于即墨语无伦次的话语,华笑了起来:

    “我怎么不能来了?”

    “不,就是,就是……”

    即墨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五万年里阅读过的小说在这里全都哑了声,没有一个男主角会告诉他,在最窘迫的时候该怎么面对自己所爱的人。

    在此,少年显露出了自己最本真,最原始的心理状态。

    懵懂的,无知的。

    他看着面前这个越来越近的赤红双瞳,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喂!”

    玉手凑到眼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在想什么?”

    “你笑得……好美……”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慌乱的情况下,他甚至失去了正常谈话的理智,将自己对于那份情感稚嫩的心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来。

    他看到,华的脸飞快地红了起来。

    可她依然在笑,却笑得更加甜美了一些,就像从酒藏中提出的果酿。

    她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抓着,让他逃不掉,她的双眼中那份以往的胆怯和羞怯消失不见,此时此刻,两人就好像倒转了身份,以往那个转寰着各种爱情小说套路的男主角此时此刻像是只小白兔,楚楚可怜。

    “跳舞的话,以前看过。”

    “啊?”

    即墨心里一突。

    “就是以前看过啦。”

    那个叱咤崩坏战场的女杰此时此刻剥去了她全部的铠甲,露出了少女的本真。

    崇尚着美好和纯真的本质。

    “小学的时候看过那篇爱情小说,男主角带着女主角在月光下跳舞,然后再深情告白什么的……”

    “啊……”

    这个时候的即墨就连说话都用了降调。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啊……

    少年此时此刻就像被拔了气门芯一样,瘪了下去。

    “可是呢,我很开心哦。”

    她捧住了他的脸:

    “我很早以前,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确实想象过那样的梦呢。”

    哪个女孩没有做个浪漫的梦呢?

    白马王子什么的,从来不是公主的专属啊。

    “所以,我很开心哦。”

    她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摩挲着,她的手指【神兽酱!】让他颤抖。

    这是唯有在自己面前,她才会显露出来的少女姿态。

    那样的让他痴迷。

    “我也听到苍玄说的话了哦。”

    他听到了她的话,但脑子里全是她的芬芳。

    她凑了过来。

    她柔软的【神兽酱出没!】,她贝白的【神兽酱!】,她炽热的【神兽酱再次降临!】。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做出这样的动作,带来这样【神兽酱Rua!Rua!】。

    这就是她的答案。

    那么,他自己呢?

    即墨的答案呢?

    连华自己都勇于做出这一步,那么即墨自己呢?

    他的手凝在半空中,一秒,但又好像一万年那么漫长。

    漫长到塞满了沟壑独桥。

    手停在那里。

    他最终,还是抱了过去,狠狠地抱住,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灵魂。

    他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跨了过去。

    苍玄和丹朱躲在那里,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欣慰的笑。

    有的时候,就需要有人来推一把。

    她们笑得像是恶作剧成功的捣蛋鬼,互相击掌。

    对于她们来说,梦也成真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来了!来了!带着一大袋的糖来了!

    这个月,在这个即将步入夏季的春末,依山傍水的小村突然热闹了起来。

    家家户户挂起了喜庆的红绸,甚至还有人做出了“红灯笼”这样的东西表示庆祝。

    因为,在这里,那一对道侣居然宣布要结婚了!

    在听到那个红眼睛的小姑娘在泥人摊子这么宣布的时候,村民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惊愕:

    什么,那两位居然还没结婚?

    下一秒便立刻转化为了狂欢。

    是的,狂欢。

    道士们在村里的声望还是很高的。

    他们带来了新的农作物,告诉了他们季节变化所需要适应的变化,也带来了很多的新玩意儿。

    可以说,他们是这个村子的福音。

    这句话绝没有夸张,甚至有人还打算向那个卖泥人的小姑娘要道士的泥偶带回去参拜,虽然被拒绝了,可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些人对于即墨他们的敬爱。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朴素的,尽管也有些人会将他们的阴谋和小秘密藏在心里,可更多的人会将他们各自的情感热切地表达出来。

    讨厌的人就去攻击,排挤;爱戴的人就会去欢迎,尊敬。

    他们可以同仇敌忾,也可以为了所喜爱的事物一同庆祝。

    道士情侣,不,应该说是准夫妻他们给村庄带来了太多的益处,让他们吃得更好,穿得更暖,住进了更加舒适的木屋里——

    诸如此类的便利已经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之中,可他们都没有遗忘。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道士们的喜事,就是整个村子的大喜事。

    几乎是完完全全的自发行为,每一个村民都加入了这场狂欢之中。

    甚至都快成为一个节日了。

    不,也许节日都没有此时此刻这般豪华。

    “我说……我也要化妆吗?”

    即墨非常尴尬地坐在床榻上,面前的老婆婆正慈眉善目地点着各种颜料在他脸上涂涂画画。

    “毕竟是人生大事嘛,肯定要正式点啦。”

    苍玄最近真的越来越精神了,这一个月甚至没睡过懒觉,全身心地扑在这场婚礼的筹办上。

    她挂着淡淡的笑颜,说实话,这段时间苍玄不但贪睡的时间少了,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曾经那个冷着小脸的“理智机器”似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她那和相貌完全不同的成熟雅淡的微笑。

    “你看看怎么样?”

    铜镜抬了起来,又被苍玄细心地用崩坏能“裹”了一层水膜,更好地完成了“镜子”的角色。

    不过——

    “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像个新娘似的……”

    即墨嘴巴抽抽,指着镜子里颇为艳丽的“可人儿”。

    “大概是底子好吧,噗……要不要擦点口红?”

    你的偷笑完全藏不住哦伏羲大人!聪明的即墨已经识破你的小阴谋了哦!

    “那至少还是把脸还原成原来的样子了吧……”

    即墨的手指擦过面颊,露出了那三道可怖的创口。

    “这真的不用盖住吗?”

    苍玄的眉毛悄悄的皱起,可她的话语却还是显得轻松一些:

    “盖上的话更好看哦。”

    即墨捧着铜镜,手指触碰着镜中的自己,自己脸庞上的三道深疤。

    藏起来……吗?

    透过这个,他能看到久远之前的仇恨。

    那种在崩坏的积压下毫无目的宣泄的仇恨。

    “不了,留着吧。”

    他笑了笑,将镜子还给了苍玄:

    “毕竟这才是我。”

    经历了仇恨,绝望,孤独,以及现在幸福的我。

    苍玄点了点头,笑得似乎更灿烂了一些。

    “要点些黛纹吗?”

    “……我才是新郎吧。”

    琴弹了起来,埙鸣了起来,最靓的是啸起来的笛,人们聚在一起,奏起了欢快的音乐。

    也许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条理,但是在欢快的节奏中迅速整合为了统一的声调。

    “新郎官出来了!出来了!”

    起哄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张开眼睛,张开嘴像起哄,可都愣住了。

    多漂亮的人!

    这真是“新郎官”?

    “新娘出来啦!新娘——”

    什么都不懂的稚子率先喊了起来,可他又凑上去看了看,意识到了不对:

    “有疤!是新郎官!”

    然后又拍起了小手,改了口:

    “新郎官出来啦!新郎官出来啦!”

    哄笑声响了起来,但绝对是善意的笑,毕竟新郎官确实很漂亮,虽然那三道疤有些煞气,可仅仅只是一点点,化了些妆容后反而增添了一种特殊的美感。

    是的,美感,正如小孩子所喊的那样,每个村民也都在想:

    好一个漂亮的新郎官!

    即墨觉得自己的脸臊得慌,他最终还是依了苍玄的话,任由自己给苍玄收拾容颜。

    他都快忘了自己那近似于女孩一样的容颜了,那三道疤让人更加容易以“男子”作为他的性别认知,可是在被苍玄梳妆打扮了之后,他原本那俊美的容颜彻彻底底地焕发了出来。

    又是一声铃响,箫舞笙漫,丝丝婉婉。

    新娘出来了!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转了过去,踮起了脚,伸长了脖子,即墨更是在瞬间丢开了自己的羞臊,挺直了腰。

    要神气,帅气些。

    他这么想着,努力做出符合“男主角”的样子。

    他想象了好久,可他想象不出来。

    因为这太梦幻了。

    他只能,也必须做好此刻的自己,做好一个新郎官该有的样子!

    心脏,跳得好快。

    即墨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着自己快要撞出胸腔的心跳,张着口,大口呼吸着山林间新鲜又浸透着欢快节奏的空气。

    从肺部一路传递至全身的携氧红细胞发出了欢鸣,尽管即墨不需要呼吸,但此时此刻氧气在红细胞中灌流的感觉让他的思维跃动着,也让他全部的注意力定在了那被掀开的门帘后。

    声音,安静了下来。

    吹吹打打的曲乐也暂停了。

    在所有人失神的视线中,是一个美丽到无与伦比的少女。

    “……仙……仙人!”

    惊叹,成为了村民们唯一的感叹。

    太美了。

    他们想象不出来有怎样的词语能够形容这一份美丽,唯一能够想到的关联词就是“仙人”。

    喜红的婚服,金枝招展的首饰,还有一块凤鸣朝天的玉玦。

    但最为光彩夺目的,是那副盛妆的容颜。

    黛眉竹线,丝睫柔展,雪发顺瀑,肌容缀玉,一双红瞳像是从太阳里摘下来的宝石,瑰丽灿烂。

    “嗯?还在等什么?最庄重的时刻已经开始了!不要这么沉闷呀!”

    在那仙人身边,红瞳的小女孩大声地宣布着,也重新打开了被惊讶封锁的狂欢。

    这一刻,琴乐更加嘹亮地响了起来。

    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喊:

    “有请新人!”

    就像是被扯动着的木偶,即墨在人潮的推动中慢慢被推上了这个曾经属于新人们缔结誓约的高台。

    而现在,这里是属于他们的舞台了。

    即墨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那双红玉瞳眸,而她也同样没有移开过这对撞的视线。

    似乎是在悄悄笑话他有些不安的出场,似乎也是在给她自己暗暗打气。

    甚至好像时间被偷走了一般,凝视的距离眨眼间便被缩短,她在他面前,他的手里握着一届红绳。

    这个时代的婚礼还没有女方必须带着红纱的习俗,那张天仙的面容离他咫尺之遥。

    已经到这一步了,这梦幻的时光。

    即墨看着手中的红绳,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已经如此勇敢了,接下来,是即墨自己应该做出的回应。

    他缓缓地躬下身去,半跪在地上,有些颤抖地将红绳系在她的指尖,将她和自己紧紧连在一起。

    他的双手盖在那只系上了红绳的纤掌上,他张着口,所有想好的华丽词语统统都消失在了紧张之中。

    不,也许,那些华丽的辞藻也无法承担他们即将度过的漫长时光吧。

    她的红玉软瞳中带着羞怯,带着期盼。

    她在鼓励着他。

    “华……”

    他终于说出了声: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世界,寂静无声。

    嗒!

    手背,坠落润滑。

    一滴像是从天空坠下的水晶,晶莹剔透,沿着即墨的手轻轻滚下,融入那相叠的手心之间。

    他抬起头,看到了少女欢喜的笑,和滚滚滔滔的眼泪。

    “我愿意。”

    这一刻,世界被狂欢的歌唱所占据。

    也吵闹了很久很久。

    当即墨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从窗外照了进来,床前的地面一片亮白。

    他的身上还穿着新郎的喜服,空气里还残留着宴会后的酒气。

    不过,这可不是他喝醉了,应该说是他的体质已经杜绝了“醉酒”这种身体负面状况。

    喝醉的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倒在身边,枕在干草团里,沉睡着的少女。

    她的身上还被那件婚服裹得相当严实,各位读者喜闻乐见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毕竟村里的人闹得太欢了,当然,更加重要的原因是——

    即墨怂了。

    嗯,没错,怂了。

    当然,即墨觉得主要原因是华喝醉了,虽然很出乎意料,可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有双方的同意比较好。

    他看着这个躺在身旁熟睡的少女,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柔嫩的脸颊。

    从此以后,他就真正地,和她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他跪在床旁,看着她。

    凑了上去,在她的额头前停了停,慢慢地移到了她的唇前。

    啄了啄,就像初晨的青鸟。

    他站起了身,悄悄推开了房门,走到了这片天光之下。

    外面是尚未收拾的宴会狼藉,即墨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虽然淳朴的人有他们的可爱之处,可是在礼仪尚未完备的时代,总有一些让人感觉尴尬的行为。

    他转向那两小只的卧室,昨天的婚宴进行到一半就不见了这两小只的身影。

    大概是早睡了吧,这两小只为了昨天的狂欢费了不少心思,不过现在也该是起床的时候了。

    叩,叩,叩。

    他敲了敲门,便将它推了开来。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笑停止在了唇角。

    苍玄的【终端】飘在空中,丹朱的【空间】被她抱在怀里。

    她们淡淡地笑着,固定在那里。

    除此以外,再无半点声音。

    只有那让人窒息的寂静。

现代篇: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死亡。

    这是生命永远无法回避的话题。

    人类,自然,乃至死士,崩坏兽以及律者,只要被赋予了‘生命’的概念,都会被‘死亡’所终结。

    生命存在的意义之一,便是由死亡终结。

    即使是墨哥你,即使是我们,结合了‘崩坏’和‘文明’的产物,也无法逃离这样的终结。

    这是世界的定理。

    毫不留情,蛮不讲理。】

    沙——

    雨砸下来的声音。

    野草长了快有膝盖高,在暴雨之中垂着脑袋,颤抖着。

    这里是一处森林公园,少年所站的地方只是一处普通的银杏树,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在暴雨之中好像一朵飘渺的云。

    挣扎着,僵直着,默默地驻守在这片暴雨之中。

    “喂!”

    守林人那老迈的呼喊响起,才看到那个伞下的身影。

    一个疤面的少年。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一个罕见的暴雨天,一棵从他爷爷那时起就存在了老银杏,再加上全身漆黑的少年。

    此情此景此人,都会产生一种畏惧感。

    更不要提在这里看守护林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他可是听说了很多这个森林公园有关的奇闻怪谈,更加会容易想到那些妖异百怪。

    可是,人心底那普普通通的善良终究让他看清了现实,那只是一个被暴雨逼在树底下躲藏的少年而已。

    “你在这里干啥!先走!雨太大了!太大了!”

    暴雨冲刷之下,小小的木屋被推开了,老人拨弄了一下开关,发现头顶的天花板没有亮起来,不由得叹了口气,熟练地爬到椅子上,拨弄了一下灯泡,很快,通电加热的灯丝便亮起了橙黄的暖光。

    “咋就留在这了呢?”

    老人倒了两杯水,有些奇怪地看向那个少年。

    在白炽灯的暖光下,他才真正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三道疤痕虽然视觉上很狰狞,可是疤痕之下的容貌却很清秀,像是个富家子弟一样,却又沉着一股让人感到奇怪的沉闷感。

    就好像是黑夜中的海,仅仅只是面对着,就会给人带来一种窒息般的压力。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好像错觉一般。

    不,应该就是错觉。

    瓢泼大雨都让自己的脑子有些混沌了,一个看上去不过是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会像那些偷猎者一样吗?

    可是……

    老人又看到了那三道疤,觉得自己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

    毕竟这种疤痕可不是随便磕磕碰碰就能造成的。

    他提起了自己五十多年的小心,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被雨水打湿的黑色衬衫,一对溅了些泥水的裤腿,还有那双透满泥土的鞋。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这里做研究调查的学生吗?”

    少年端起了水杯,张开了嘴。

    ——

    【我,还有丹朱,也一样会死。

    我记得‘出生’时的罐子,也知道那是属于第一头崩坏兽‘昊天’的实验场地,但是失去了‘昊天’的崩坏源,我们不可能拥有漫长的生命。

    两三百年,就是我们作为人造人的极限了。

    即使是在‘理想乡’中封冻的五万年,也同样在消耗我们的寿命,我们和你,和赤鸢都不一样,没有可以作为‘源头’的崩坏能,就像是缺少汽油的机动车,终有一天会无法行动,慢慢生锈,凋零。

    在醒来的那一天,我们就感受到了生命的逐步消散,这是缓慢的,但也是不可逆的,即使是摄取崩坏能也无法填补五万年沉睡所造成的空虚。

    我们是‘无心之人’。】

    “……扫墓?”

    守林人放下了水杯,皱起了眉。

    面前这个少年看上去年纪真的不大,绝不会超过三十岁,他在这里埋葬的人也应该不会过去太长时间吧?

    “对。”

    少年点了点头,他放下了杯子,水已经喝完了。

    在这里,每一次眨眼他都能想起那久远的过去中翻动泥土的无力感。

    一点点地扒开泥土,挖出墓坟,再做好棺材,慢慢地放下去,然后再一寸寸地用手掌将土捧起来,盖在那棺材上。

    他也记得她在身边哭泣的温度,更是记得自己当时的魂不守舍。

    就像是行尸走肉,木讷地将土挖开,盖上。

    每年的这一天,他都记得那口棺材,他和她亲手做的,横置在坟墓里,也横置在记忆里。

    只要触碰到,就能想到那一对沉睡其中的双胞胎。

    沉睡在“死亡”之中的双胞胎。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的死亡。

    少年舒了口气,在有些泛冷的秦岭暴雨之中透着丝丝的白。

    “她们,是我的妹妹。”

    “妹妹?”

    守林人皱起了眉毛。

    这个年轻人的妹妹们……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少年为何会有着如此沉重的气场,不由得叹了口气,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干了水。

    “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知为何,老人说出了这样的话。

    大概是遗憾吧,少年很俊俏,想必他的妹妹也是很可爱的孩子,或许还处在青春绽放的年纪。

    所以可惜。

    “是啊。”

    少年笑了笑,很苦涩的笑:

    “即使到了现在,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法忘记。”

    他靠在了木椅上,缓缓闭上眼睛,好似呢喃:“明明,早就可以发现的。”

    ——

    【所以,对不起呐,墨哥。

    我们骗了你。

    嗜睡是我的身体对崩坏能的消耗已经超出了正常的阈值,而丹朱的贪吃也同样源自于此,而我选择了‘节流’,丹朱选择了‘开源’。

    可是,这只能让我们苟延残喘而已。

    而直到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可是,你和华姐姐也要结婚了呀。

    真好,至少最后一刻,能看到这最后梦想的实现。

    另外,我们没有想怪你哦,墨哥。

    就算我们获得了‘昊天’的力量,也无法像你做的那么好的吧。

    我们没有作为战士的才能,但是你可以,墨哥。

    虽然前文明失败了,但你所做出的努力却很好,打倒那么多律者,又在守护新一代的文明,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做得好。

    前文明的毁灭不是你的错,墨哥,而是那个时候的人类自己也堕落了。

    这才给了崩坏可乘之机。

    但是,这个时代已经是新的时代了,我们能做的很多,能改变的也有很多。

    墨哥,我看得出来,你有些累,你甚至下意识地不想参与到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可墨哥你也得明白,人类确实在进步的过程中需要纠正。

    如果没有那些勇于‘纠正’的英雄,那么,就需要我们这些‘遗物’挺身而出。

    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的美好。

    最后,墨哥,一定要和华姐姐幸福地活下去哦。

    还有……和你们在一起,

    真的,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爱你们的,苍玄,丹朱。】

    少年离开了守林人的木屋。

    而在桌上,却放着一张支票,六个零让这个老人的血压飙到了危险的峰值前。

    虽然公园不应该有人私自造坟,可是,看在这些钱的份上,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帮他照看一下吧。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个年轻人仿佛深海一般的……

    悲伤。

    他推开窗,这才发现,暴雨已经停了。

    天光大亮,世界依旧美好。

    没有天灾,没有人祸,也没有世界末日。

    真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水患

    水。

    无边无际的水。

    铺天盖地,吞日噬月。

    九年来悉心着力所铸就的岩石山坝像是小孩的玩具,轻易地在淹山没野的洪水中被粉碎为了褐黄的泥流。

    一切的努力,在自然的施虐中,像是个笑话。

    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蚂蚁,他们想逃,却被吞入波涛之中,连一丝挣扎的可能都没有。

    老人跪在唯一可能高出水面的山峦上,雨砸在树上,打在脸上。

    疼,可再怎么疼,也不如心疼。

    那是成千上万人在一瞬间被洪水吞没时感受到的撕裂疼。

    “没了……全没了……”

    他呢喃着,原本还算青黑的须发此刻像是被淋上了雪,苍白无比。

    忽然,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凌空托住了这狂暴的洪水,也就是这一瞬间,让尚未被洪水波及的将死之人获得了一线生机。

    这短短的一瞬,就足以让他们抓住名为“生存”的唯一契机。

    可是,终究还是九死一生。

    老人看到了这样的幸存,可是没有半分波澜。

    心已死。

    “稷先生……”

    看到那阻挡洪水的伟力时,他就知道,那个老成的少年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他嗫嚅着,问着:

    “当真……堵不如疏么……”

    他先是听到一声叹息。

    少年的声音终于响起:

    “这不是普通的洪灾。”

    光是这句话,老人就知道了,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垮了下来,还算健硕的身躯此刻像是破掉的气球,颓在那里。

    “老夫鲧,建崇都石峁,定城邦兴旺,又治水十百,可……”

    他的声音,此刻像是枯萎的榕树,被伤痛给咬得内外皆空,只剩下风刮过的嘶哑:

    “可是,还是输了……”

    “输的不是你。”

    即墨望着已经卷过这片土地的洪水,他的声音在洪水的怒号中显得有些轻微:

    “输的是这个社会的固有认知。”

    社会?固有认知?

    这些东西,鲧不懂,也不想懂了。

    他老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快死了。

    九年的拦洪大坝一朝被淹,自己作为唯一的负责人,除了死,再没有任何可以忏悔的手段。

    “稷先生,我快死了吧。”

    所以,他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尧帝不能犯错,朝堂不能犯错,人民的努力也不能成为走错方向的徒劳,所以需要一个牺牲品,代替并承担一切责任的牺牲品。”

    即墨的话点到为止,不言而喻。

    鲧将代表着自己身份的玉玦解了下来,“治国安民”这四个字在雨水中被浇了个通透,像是流下的眼泪。

    他跪了下来,五体伏地,这是最为庄重的礼仪。

    “稷先生,按照国制,我的职责将会由我的儿子文命继承,如果尧帝打算起用他的话,能否拜托稷先生,将这块玉玦交给他?”

    即墨看着这枚玉玦,上面的纹路在鲧多年的摩挲中变得光滑剔透,“治国安民”的四字像是在招展着它所代表的唯一。

    “你应该还有时间,可以自己交给他。”

    “不。”

    鲧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九年没有回过家了,我错过了他的成年礼,也错过了他的婚礼,甚至连儿媳都没有好好看过,了解过,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又拜了下去,头抵着泥:

    “您和赤鸢是他的老师,教导了他十二年,比我这个父亲所做的要多得多,我,已经没有资格回去见他了。”

    所以,要拜托给我么?

    即墨看着面前这个匍匐在脚边的老人,思虑万千,最后,只是一声无奈:

    “他,其实一直有准备一碗饭,就是为了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的人。”

    即墨看到面前的老人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皱纹间夹着些泥。

    铺盖的苍老下,那双眼睛中闪过名为“生”的希望,但下一瞬间,就熄灭在了暴雨之中。

    “稷先生,总得有人牺牲的。”

    即墨便闭上了嘴,长远的时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人类,是固执的。

    “我明白了。”

    他轻轻合上了眼睛,这个时候,沉默降临在了两人之间,只剩下洪水滔天的声音。

    老人已经坐了起来,看着这片洪灾,即墨站在他的身边。

    昏暗的天边忽然亮起了一丝红色。

    即墨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红色啊……稷先生,我记得您夫人赤鸢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颜色。”

    “还是不一样的。”

    即墨伸出手,雨水打在手心,却多了一些奇怪的炽热。

    “她的火焰要温暖得多,也没有那么暴虐。”

    轰!

    就像是撕破天空的陨石,狠狠砸在这片山头,幸存于洪灾的枯树终究没有逃过死亡,瞬间被烧成了柴薪。

    那是一个火红的人,长发燃烧般扬起,在他着陆的脚下,是绽裂的火痕。

    不知是第几代的圣痕,但依旧是熟悉的崩坏能。

    即墨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坠落”的火人,心里在想着这个时代圣痕的发展状况。

    有些出乎意料,圣痕的继承流传遍布率有些超出了曾经苍玄做的估计,甚至还出现了“类人”,在糅合自然环境的条件下,出现了各种千奇百怪。

    就像这个随时随地都能燃烧的家伙。

    “祝融。”

    鲧笑了起来,这个没有圣痕传承的老人却非常镇静,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伸出了手:

    “是来缉拿我了吗?”

    “哼!”

    火发的少年一声冷哼,将粗大的锁链甩在了老人身上,往肩上一扛,这个时候,即墨捕捉到了老人皮肤被烫伤的嘶鸣。

    他看到老人的脚抖了抖,但一声不吭。

    祝融转身要走,似乎完全无视了即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块精美的玉玦。

    他停了停,弯下腰,伸出手。

    “喂,小子。”

    即墨终于出声了,冷冷地盯着他:

    “这不是你能拿走的东西。”

    祝融定在那里,他想动,却也动不了,只能看着即墨在他面前捡走这枚玉玦,还在他身上擦了擦。

    “多谢稷先生。”

    鲧压着声音道谢,可还是能注意到他嗓子里压着的痛苦。

    祝融感觉到那束缚着自己动作的怪异力量消散了开来。

    “闲杂……”

    这个时候,他正好撞上了即墨那双黑夜般的眼睛。

    “稷先生……”

    他强行扭转了自己的话:

    “我先带着要犯离开了!”

    要犯,这两个字,他故意念得重了些。

    “等一下。”

    即墨抬起步子,黑色的影子探了出来,凌空托住了他。

    “我随你一同去。”

    “稷先生,鲧治水失败,就算是你也没法给他开脱!”

    祝融咬牙切齿地努力按压着自己话语里的暴虐。

    没办法,打不过。

    “我知道。”

    即墨悠悠踩了几步,荡在空中,倒是走到了祝融的前头:

    “我只是陪同而已。”

    “啧。”

    祝融没有办法,他想通过爆燃加速,可怎么也甩不脱那漆黑的影子,只好放弃了自己的小算盘。

    鲧舒了口气,虽然铁索依旧烧疼,可他还是少受了些苦。

    而即墨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干涉尧帝的判决,只是随了鲧一路。

    羽山上,祝融抬起了手,火焰的大剑燃起,斩下了这个老人的首级。

    这个燃烧着的少年本想一脚将罪人的脑袋踢进山下的尸潭里,可抬起眼,却发现即墨站在面前。

    他只能任凭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人用草席将老人的身体裹起,飘然离去。

    到最后,他只能再多杀几个死囚泄愤,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致正义的伙伴

    谁将流年暗偷换:

    您好。

    我看到了您的评论,也看到了您的怒火,我从您的文字中看到了一汪热诚勇敢,嫉恶如仇的心。

    您的评论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久久徘徊而不离去,于是,在此向您,以及以您为代表的诸位写下了这封信。

    在此,先表达一下我对“作家”这一身份的理解。

    您在评论里说:“作家写的东西源自于他内心的想法。”,于此,我抱以赞成的态度,但同时,我还想提醒您,您的观点是片面的。

    作家的文字确实反映着一个作家内心的风景,但同时,我认为,作家的文字也是印照着这个世界的镜子。

    您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您是一个视匡扶正义为己任的勇士,从您的评论,我擅自推断了您的性格,请您谅解。

    但是,您得明白,这个世界其实并不会像您所想象的那样美好,不论有没有“崩坏”。

    在您所看不到的地方,堕落的人苟活在肮脏之中,在您所不知道的阴暗中,您所熟悉的人也可能在挥发着他们灰暗的情绪。

    每个人都有他们的阴暗,至少我是着门认为的,也许是因为我出于某些事件而对人性这一方面产生了悲观的情绪吧。

    在您无法看到的地方,有孩子在哭号求救,在您所不知道的地方,曾经的恋人可以对女孩施暴不轨,在您所忽视的地方,一个个可怜的人被暗地贩卖到不知名的角落,从此消失人间。

    但我并不会唾弃,或许正像是我所写的“小墨”那样,冷眼旁观,然后将我知道的,捕捉到的那阴暗的一角写出来,造就这您认为肮脏的文字。

    我认为作家是一面镜子,虽然以我这微小的身份,连“家”也不敢自称,仅仅只是一个网络写手,但我也不想这样随意对待我的文章。

    我也希望,我的文章能够倒映世间百态,哪怕这仅仅只是一本同人,我也想用我最大的努力去好好写。

    您看不惯我所写到的肮脏,我所写到的堕落,但我想说,不幸与幸福是同等的。

    您或许正呆在空调间里享受夏末,而有人在烈日下辛苦劳作;您或许热恋,结婚,享受幸福的爱情,但也有人在床上收拾自己被施暴后留下的血迹。

    您不能因为看不到而否定它,逃避它。

    另外,您所说的“作家写的东西源自于他内心的想法。”,您看到了我的文字中那肮脏的一部分,为此作呕,然后将我唾弃为恶人。

    但是,您看到我所写的“逐火之蛾”在绝望中的挣扎了吗?

    您看到我所写的Mei在文明的终末也要拼尽全力留下最后遗存的坚持吗?

    您看到小墨在五万年的游荡中苦苦坚持,只是为了守护一个可以让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时那份让人发疯的孤独吗?

    没有,您只是看到了您所厌恶的阴暗,然后愤怒,生气,然后点下了那个可能让我五十多万字化为虚无的按钮。

    也许您沾沾自喜,认为您将我这“肮脏的写手”抹除,减少了网文界的污染,可是,我想问一下,您究竟看清楚了吗?

    还是,您只是在害怕这其中告诉您的真实,然后匆匆逃避,只为一叶障目,不渡弱水?

    不论这本书结果如何,我都会继续写下去,我同意和您一样,相信着人的美好,但我也不会逃避它所蕴藏的恶。

    希望您能看到。

    另外推荐您几本书:莫言先生的《檀香刑》,王小波先生的《黄金时代》,余华先生的《活着》,鲁迅先生的《药》。这些书为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不敢说我想成为他们,但他们的书确实在某些程度上改变了我对人间世界的看法。

    最后,谢谢您的评论。

    一个卑微弱小,但是想要努力实现梦想的写手留。

第二百二十八章 遗留之物

    青年之名为“文命”。

    当然,“青年”这一词仅仅只是针对于其身体年龄状态而做的称呼,但是其本人却是一个早已成家立业,颇受当地百姓爱戴的民官。

    一个相貌老实,实际为人也同样很老实的青年。

    这样的人,不论在那里都会是让人信赖的吧。

    赤鸢这么想着,看着那个青年在田野之中扛着耒耜指挥百姓的青年,感觉有些恍惚。

    十二年的时间,当年那个木讷的孩童已经长成了这样的青年。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白白净净,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也没有生出老茧,仅仅只会掉下一些死皮,接着又仿若新生。

    时间留不下任何痕迹。

    不,还是会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并且随着时间的积累一点点地加深,荼毒。

    “赤鸢先生?”

    身后响起空灵的声音,像是一汪藏在山林中的幽泉。

    回过头,映入眼中的是纯白。

    绝不是那代表着不详的丧白,而是仿佛月亮一般的莹白。

    真的,就像月亮一样,散发着淡淡的辉光。

    银白的长发,银白的双耳,还有那九条如白莲般绽缀的长尾。

    “圣痕”在长久的传承中不会因为血脉而削弱,可会根据周围的自然环境条件在基因中增添改造,从而对人体进行一些细微的改造。

    就像那位处刑官“祝融”,他的身躯则是被增添了“燃素”的特点,可以随时燃烧又不会伤害到自己的身躯,从而更好地运用圣痕的力量。

    而少女,以及少女的族人,都是圣痕的继承者,也被圣痕改造成了一种特异的形态。

    雪肤银发狐尾耳。

    涂山氏人,九尾狐族,心月圣女。

    涂山娇。

    涂山氏所继承的圣痕在多样性上发展到了极致,而作为“圣女”的涂山娇则更是以九尾的身份将这力量完美的掌握,“读心”,“幻术”,“心火”,“治疗”,“五感”,“沸血”,“月华”,“水泽”,“听语”这九种能力统统为她所熟练掌握。

    真不愧为祥瑞的种族,凭着这样的能力,涂山足以保护一片土地的风调雨顺。

    这一点,就算是即墨和赤鸢都自愧不如。

    真不知道那个傻小子是怎么把这么好的孩子骗到手的。

    即使是过了九年,赤鸢也想不通。

    “有什么事吗?小娇?”

    莹白的九尾微躬行礼,颇具一族公主的仪态。

    尊贵,有礼,亭亭玉立。

    “就是看到您似乎有什么心事……”

    她凑过来,眨了眨眼睛,天蓝的双眼仿佛镜子一般,映着光阑波纹的天。

    “是稷先生的事情吗?”

    “不是。”

    说到这个名字,她就笑了起来,但还是摇了摇头。

    “就是发发呆而已。”

    “发呆?”

    “好啦。”

    赤鸢拍了拍九尾狐的肩膀,指了指那个劳作的身影:

    “你看,你夫君好像需要帮忙?”

    “欸?”

    涂山娇眨了眨眼睛,九条尾巴像是盛开的花。她踮起脚,看了看好一阵子,紧接着就跳了起来,欢快地跑了过去,像是流动的彩云。

    赤鸢没有跟上去,小夫妻之间的秀恩爱也不方便去打扰。

    她就站在那里,在远处是那片安居乐业,好像那滔天的洪水只不过是闲余饭后的杂谈。

    多久了?

    赤鸢不知道,她也没有刻意去数,她已经学会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不会衰老,不会死亡……

    真像是诅咒。

    她微微闭起眼睛,倒了下去。

    没有任何防护准备,也没有任何征兆,她就这样放任自己倒下去。

    但她毫不担心。

    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

    慢慢悠悠,带着一丝的轻松写意,走到了身后。

    扑——

    仅仅只是稍稍后倾了几度,她就感觉到了那个温暖的胸膛。

    无比熟悉的温暖,还有那伴随入梦的心跳。

    她深深吸了口气,几天不见却让她心痒无比,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属于他的气味。

    后脑勺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此时此刻,那个被人们所敬重的赤鸢像是个撒娇的小鸟,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他的怀抱,将他的双臂抢过来,圈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抬起头,抵着他的下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睁开那双好看的红瞳:

    “回来了?”

    漫长的时间会像是毒一样将一个人的灵魂折磨得生不如死,但是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则会让时间成为蛋糕的发酵剂,让甜味愈加松软。

    失去的人很多,心受到的伤害也依旧横置在那里。

    但是,这些都会在名为“爱”的陪伴中逐渐被掩盖,即使不会消失,也会被慢慢淡忘。

    这是种麻醉,可是让人沉迷。

    “回来了。”

    即墨享受着她的发丝在脖颈间滑动的感觉,这会给他带来睡眠般的梦幻感。

    不过享受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瞬。

    “这是……”

    赤鸢注意到了即墨手中的玉玦,她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鲧老已经……”

    “对,接下来是文命的职责了。”

    他轻轻松开了怀抱,看向远方,那里,木讷的青年正牵着美丽的九尾妻子赶来,似乎有些着急。

    “师父,师娘。”

    即墨看着这个已经和他一般高的青年,那双眼睛里是执拗和纯真。

    文命确实有些木头,但绝不笨。

    在看到那块玉玦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接下来,要到我了吗?”

    那是一双不懂得惧怕的眼睛。

    他的话语中丝毫没有提及到他的父亲,就像是即墨所揣测的那样。

    鲧已经九年没回家了,或许对于青年来说只会留下一个有些模糊的影子。

    文命对于父亲的感情会改变到怎样的程度?

    即墨不得而知,因为眼下更加重要的是文命即将面对的治水大任。

    “大约还有三天,尧帝的使者就会来接你继任你父亲的职位,毕竟除了你以外便没有更加合适的人了。”

    这是谎言,即使是原始时期的政治也同样诞生了属于他们的肮脏,治水这种烂摊子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而是无人敢接。

    “教给你的九州图和疏水脉络,记清楚了吗?”

    即墨盯着这个青年,尽管他知道这九年来的教导足够让文命记住那副九州图和疏水脉络的每一点细节。

    可他还是想问一下。

    “记得了。”

    “九州?”

    “豫青徐扬荆梁雍兖冀。”

    “疏河?”

    “四干十二支,五湖而三泽。”

    即墨松了口气,将这枚玉玦交到文命面前。

    青年只是盯着它看,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

    “师父。”

    “怎么了?”

    “父亲他……”

    话刚到舌尖,却又化为了一次摇头:

    “不,没什么。”

    他握住了那枚玉玦,恭恭敬敬。

    “弟子领命。”

    看着面前微躬的青年,即墨的内心却很矛盾。

    一方面,是将这个重任压在青年身上的不忍;

    另一方面,是看到这个伟大的计划终于找到执行人的释然。

    文命,鲧的儿子,治水官的唯一继承人,在拥有丰富理论知识的同时也参与过地方的治水,“疏通水道”的理念被其良好地运用在这片小城中,有效避免了水淹。

    实绩,声望,全都符合计划所需要的“领导者”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作为掌权者的尧帝也彻底将治水的指挥权交给了这份职位上,不会做出任何“外行人”的干预。

    这样,就符合你的预想了吧。

    苍玄,丹朱……

    即墨深深吸了口气,耳中是洪水下那片他无法触及的惨叫哀嚎。

    如果,还是失败了的话……

    他感受着体内崩坏能核心的运作,心中计算着每一丝每一毫。

    计划总有意外。

    可即墨真的不希望,那些意外会再一次出现。

    都是人命。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无力感。

    ————这里是作者君的话哦————

    大家好哦,这里是作者君~

    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原因,本书正处于颠簸状态,在治水章结束后作者君打算加快速度结束掉千年卷,所以狗粮就要木有咯,现代篇将提前开启(大概还有五十章的样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雪落门吟

    1453年,景泰四年,在这个开春前的寒冬,动荡暂时平复,长龙盘宫,小龙代政。

    不过这些纷乱都和太虚山无关。

    比起那些朝堂政治的风风雨雨,太虚山下的老百姓对此都不怎么关心。

    而在太虚山上的道观里,除了自然的风雪之外,一切都被抛却在注意力之外。

    即墨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片雪白,分不清是长发还是肌肤,他搂得紧了些,温软在怀,雅香满鼻,他贪婪地吸了口她的气味,身心满足。

    老婆被子热炕头,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迷恋的呢?

    即墨惬意地缩在被子里,享受着这个暧昧的早晨。

    这样的早晨四个千年以来都未曾改变,而即墨依然没有任何的厌倦。

    每一次睁开眼睛,眼帘中的少女永远会给他带来新一天的惊喜,或许对于普通人那数十年的生命来说,厮守的爱情会因为衰老而变得平淡,但是对于这一对“仙人”来说,只会在时间中逐步发酵,最后成为让人沉醉的佳酿。

    “唔……”

    怀里睁开了那双有些迷蒙的红瞳,以及可爱的呜吟。

    “别闹……”

    素手轻抬,拍在即墨的脸上,移开了数寸,即墨看到怀里的人皱起了眉毛,撅起了嘴,迷迷瞪瞪的:

    “不嫌热……”

    “大冬天的,抱着暖和。”

    即墨抱着蹭了蹭,才放开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说是这么说,不过即墨还是听了她的话,让她好好休息,睡个懒觉。

    一般情况下华都会早起,练练武技,但也有时候会赖在床上睡懒觉,毕竟是两个人过日子。

    他穿上棉里,披上青蓝色的长衣,帮华掖好被子,才悄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十七岁零不知多少个月的少女卷起身子,再一次沉入甜美的梦中,宽厚的鹅绒被勾勒出了一弯让人遐想的曲线。

    大雪慢飘,地上积了过膝的厚层,刚出门,过几个台阶就会陷进去,再拔出来,扎好的裤腿上满是雪痕。

    即墨转到屋后,拿了个箩筐,盛了一筐炒好的粟米,踮在雪地上,一跃而起,落回了院子里。

    “阿鸡!旺财!”

    即墨稍稍提高了声音,但不大,怕吵醒屋内的人。

    雪地里传出来扑棱棱的扇动声,一抹赤红钻出了雪地,紧接着一只肥大的白鸡显出了原型。

    好吧,其实从物种角度来分析的话这只硕大的肥鸟应该属于燕雀目,但是它实在是太肥了,收着爪子蹲在雪地上都要两个即墨高,从远处看就像是村里的孩子们调皮恶作剧中诞生的大雪球。

    “咕咕咕!”

    阿鸡扑腾着翅膀……没飞起来,肥嘟嘟的身躯在雪地上扒拉出一道圆痕,一声闷响,装满粟米的箩筐里就多了一只肥大的脑袋。

    “我说你怎么这么能吃……你看你都飞不动了……”

    “咕咕!”

    阿鸡很随意地敷衍了几咕,箩筐里的粟米都被啄了出来,洒在雪地上,黄灿灿一片。

    即墨搓着大肥脑袋:

    “旺财呢?”

    “咕!咕咕——”

    阿鸡抬起爪子,然后整只肥咕摔在了雪地里,只剩下那只爪子翘在那里。

    “好,知道了。”

    即墨把箩筐往阿鸡面前一放,叉着腰,看向阿鸡的目光中颇有些嫌弃。

    其实刚把阿鸡捡回来的时候它还没巴掌大,声音也是好听的啾乐。

    虽然其被崩坏能感染了部分,进化成了奇怪的异兽,但那个时候的阿鸡还是很可爱的。啾啾作响,蹦蹦跳跳的很讨人喜欢。

    然而……

    他即墨当年就不应该顺手把最后的饭丢给那只小啾的!活生生把一个可爱的生灵养成了一只肥咕!

    现在这只肥咕在正常形态下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即墨甚至怀疑这只肥咕的能力就是很单纯的能吃。

    “阿鸡啊。”

    “咕?”

    大肥咕从箩筐里抬起了头,喙边还点缀着一点灿黄。

    它突然打了个颤,全身的羽毛支楞了起来,多年的咕生经历告诉它即墨的笑容绝对不正常。

    “快过年了,到时候给你上一下秤,”

    即墨的微笑越发迷人:

    “你要是比去年多胖十斤就马上把你炖了。”

    “咕咕咕?!”

    大肥咕慌张地竖起了头翎,可是即墨却已经转身向着后院走去了。

    大肥咕眨巴着两只绿豆一样的小眼睛,似乎有一股别样的智慧在使它思考,然后它——

    放弃了思考,继续吃起了早饭。

    后院也同样盖上了厚厚的雪,不过有一处黑色的“假山”颇为瞩目,白雪与黑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神秘的画。

    即墨走到了山脚,戳了戳,手指便陷了进去,他一只手里提着个木桶,里面摆满了窖藏的白菜,还有星星点点的肉沫。

    “旺财,吃饭了。”

    “假山”晃了晃,睁开了一对冰蓝的狼眼。

    四肢抬起,巨狼抖了抖,一片雪花飞了下来,给即墨戴了一顶白帽。

    这是一头比阿鸡还要大的巨狼,如果是北欧的神话,那么它一定是“芬里尔”的原型。

    它伏下身子,拉展了一下四肢,硕大的尾巴风车一样甩起来,看上去它才刚刚睡醒,那双狼眸里是狼王那睥睨天下的气势。

    它扬起毛茸茸的脖子,眼看着一声嘹亮的狼嗥就要撞入天际!——

    嘭!

    即墨一巴掌把这头巨狼拍翻在地,

    “旺财啊,你是狗,应该怎么叫的?”

    冰蓝的狼眸中倒映着某人和善的笑容,清晰可见的是某狼的无奈,最后,狼喉中的嗥叫经过肌肉的强行挤压化成了一声呜咽的——

    “汪……”

    “嗯~o(* ̄▽ ̄*)o,乖。”

    他把桶摆在了狼唇下,搓了搓那双飞机耳:

    “来,旺财,这些昨天刚剩下的肉沫白菜哦,可新鲜了,好好尝尝。”

    旺财盯着那满满一桶的白菜和零星的肉沫,感受着后颈前的手指,认命地垂下了脑袋,不一会,响起了白菜咀嚼的咔擦声。

    即墨深深吸了口气,靠在了旺财的背上,一抹雪花落在鼻尖,丝丝的凉。

    果然老年人就应该养些宠物,有益身心健康。

    顺带还能处理剩菜剩饭。

    即墨随意地想着,看着雪落云起。

    忽然,他听见了敲门声,在院外孤零零地响起。

    ——————作者君的话——————

    嗯,为了推剧情将想的很多情节都跳过去了,比如治水的成功,妇好的斗争,牧野血战,类人族的消亡,四徒弟萧云,捡到阿鸡,养大旺财,这些都跳过了,另外也放弃了七剑的情节,只是单纯地写现在这一重大变故,还望各位看官多多见谅。

第二百三十章 叩响回忆

    少女站在这片木门口,她的手指悬停在门扉前,有些忐忑。

    实际上就她的年龄而言,早已脱离了“少女”这个词语所能容纳的年龄范围,这个时代的很多同龄人都已经成为了几个孩子甚至孙子的母亲,而她还是一个独善其身的女子。

    将近四十了,保养却非常的好,肤白貌美,好像刚及笄的姑娘,这让一些她所认识的同僚很是嫉妒,很多人认为是她从未生养的原因,但她自己却很明白,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为她奠定了这样的基础。

    而现在,她回到了这里,隔了二十年。

    她有些恍惚,十八岁时考取了进士,踏上官场,而二十年后,三十八岁的今天,重新回到这里,却发现什么都没变。

    门还是以前的那个门,台阶还是以往的台阶,雪花落在头顶,还是以前那样的冰痒,院墙上也点缀着儿时玩闹时留下的斑驳墨痕,时间就好像静止在了这里,仅仅只是顶了一些雪。

    不,还是有变化的。

    门口的春联是她去年春节托人寄回来的样式,“灵猴献桃除旧岁,金凤盘祥喜迎新。”她还记得自己特意在“凤”字里加了一个鸡冠,一年过去,还能找到那一笔漂亮的提勾。

    她的手指就悬在那副对联前,各种思绪交织在心中,让她不知所措。

    又是一片雪花,落在指尖,清凉感沿着指甲流入脑海,她忽然醒了,有些好笑于自己的犹豫。

    这里,始终是自己的家,等着自己回来的家。

    轻轻握住门上的铜环,拍在门扉上。

    老木门沉沉地响起,同时也洞开了儿时的记忆。

    最初的记忆。

    那天没有雪,没有雨,只是黑压压的天,和一片招展的大火。

    年幼而茫然的记忆中牢牢镌刻着濒死的惨叫和尸体的冰凉。

    那是绝望,那是死亡。

    大明的天下虽然太平,可在山野乡田之中也同样存在着黑暗。江湖的帮派虽然在各种小说中较量着拳脚武功,拉扯着儿女情长,可在现实之中,这些江湖人的快意恩仇带来的永远是百姓的灾难。

    一场大火,仅仅只是因为这些江湖人将战场转移到了那座小小的山村,不会武功的农织商工就像是鸡鸭一样被屠杀殆尽。

    他们风一样刮过来,又风一样刮过去,只留下一片疮痍。

    在连言语都没有完全掌握,连认知还没有形成的孩童时期,她第一次认知到了“死亡”。

    即使记忆仅仅止步于模糊的火光和死亡的窒息,她也不会忘记这原初的,朦胧的黑暗。

    就在那一刻,年幼无知地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仙人”。

    吱——

    门打开了,和二十年前一样的少年出现在了这里,看到她,很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小益回来啦?”

    “是的。”

    小益抬起手,躬身行礼:

    “师父,弟子回来了。”

    即墨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他立刻让开门,在他身后是小益熟悉的院落。

    他想起了目送这个孩子踏出院门的当年,转眼之间,这孩子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面前的女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圣痕,亦没有崩坏能感染,仅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类。

    即墨也同样没有告诉这个孩子有关于“崩坏”的信息,他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有关于世界背后的真相,只是和华很简单地教导着这个孩子有关于为人处世的小道理。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这个时代的文明还没有做好直面崩坏的准备。

    即墨记得初见这个孩子的那个夜晚,那片村庄在大火之中只剩下被摧残后的死寂,这个孩子是在她母亲最后的努力下幸存的唯一。

    华当时为了掰开那个母亲的手指,哭出了声。

    他们作为守望者,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如何抵御崩坏上,从上古时期妇好所率领的反击战,千年前的民族浩劫,再到这个王朝的奠基之战,全都能看到“崩坏”和“蛇”的影子。

    信仰着崩坏,崇尚着力量的人永远不会少,就像那万年前蛇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宣告那样:

    ——“我才是人类所期待的梦想,我才是物种所追求的完美形态。”

    它是对的,在物竞天择的大环境下,增长的人口追求着更多的生存空间,而为了土地,为了打倒这个强大的文明,太多太多的外族选择了能够带给他们力量的“蛇”。

    而在这个民族之中,也同样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邪恶,但这其中永远不会缺少那条“蛇”的影子。

    这让即墨有些疑惑,也有些紧张,他不明白“蛇”是怎么跨过量子空间和实数现实的信息鸿沟,从而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华有关于“蛇”的一切,只是用“信仰崩坏”搪塞了过去,毕竟在前文明也存在过这样的极端例子。

    不是他妄自菲薄,自以为是,而是他不敢。

    Lustina,前文明的扭曲,五万年间崩坏能产生的畸变。

    这是“蛇”的真相,足够动摇华上千年努力的精神支柱。

    但是在忙于和“崩坏”斗争,抹杀“蛇”带来的影响时,她们忽视了这个文明本身发展的进程。

    在他们焦头烂额于这片土地上野草般四处生长的恶教时,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文明的成长悄悄偏离了方向。

    商资被封建强硬地打压,民间的经济发展被封建官僚一步步搜刮,农民的财产成为了养殖蛆虫的美餐。

    江湖诞生了,这隐藏了社会底层的不满开始在这属于“江湖”的泥潭中慢慢沉淀着。

    这是隐患,一旦爆发,所带来的动荡将不亚于崩坏对文明的破坏。

    因此,即墨和华也愿意教授给这个孩子更多的理念。

    他们没有途径能够接触政治,但是这个孩子可以,而她自己也表现出了愿意学习,并且希望改变,杜绝她幼时的噩梦。

    当然,即墨他们也给她教导过有关于儒法道的学问,毕竟太过于超前的理念反而会把这个孩子推上斩首场。

    他们不是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

    所以当看到这个孩子回来的时候,无疑是放心的,欣慰的。

    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师父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呢。”

    “哈哈,可是我还是老了嘛,都要六十了。”

    即墨开着玩笑,小小地撒了个谎。

    嗯,反正年龄这种问题嘛,无关紧要啦。

    还好从小就告诉这孩子有关养生的知识,以至于她到现在还以为即墨现在相貌没怎么变是保养得当的原因。

    “师娘呢?”

    小益踮起脚尖,张望着,以往这个时候赤鸢可都是一直在院子里练拳的。

    即墨忽然感觉到有点尴尬,撇开了视线:

    “啊,华她在睡觉呢。”

    “哦……哦!”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触及了某些方面,小益的脸有些红,虽然没结婚,但是某些方面还是懂的。

    不过她也很羡慕。

    小的时候在田野里玩耍的时候能看到师父和师娘依偎在麦田中,风游麦滚,金灿灿的世界里躺着那一对恋人,她记得师娘枕在师父的胸口,大概是在享受着他的心跳声,师父摩挲着师娘的头发,静静地享受着秋日的天空。

    每当想到这一幕,她都会对爱情这一她从未体验过的情感燃起期盼。

    可惜,她早已将自己奉献给了这个国家了。

    带着一点无奈,她摇了摇头,跨进了这时隔二十年的院门。

第二百三十一章 年夜饭,太虚山,家

    对于这个立在太虚山中的小院来说,这个春节要比往常热闹些,好像二十年前那般。

    哦,或许应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更好一些。

    “阿鸡!村头刘二送来的米呢!刚舂好的!”

    “咕咕咕!咕!”

    “没吃?你敢说你没吃!我看你就是天天偷吃才变得那么肥的!旺财!”

    “汪?”

    “你告诉我阿鸡偷吃了没?”

    旺财先看着即墨,然后偷偷瞥了眼阿鸡拼命在地上扒拉着的爪子。歪歪扭扭的一颗包菜便出现在了雪地上。

    旺财犹豫了。

    “旺财,告诉我实话,年夜饭给你多准备几斤酱牛肉。”

    已经不需要抉择了!旺财已经五十年没开过荤了!

    “汪汪汪!”

    舌头都吐了出来,大尾巴狼的口水都滴出来了。

    阿鸡一双铜豆般的小眼睛连睁眨都不会了,整只肥咕僵在雪地上,扒拉着雪地的小爪子下还勾勒着潦草的大白菜。

    很遗憾啊,阿鸡,我旺财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对自以为是的肥咕说NO哒!

    旺财嘴角带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呵,堂堂狼王岂会向一只鸟雀低头?

    随后颇有一副邀功的样子向着即墨咧着牙。

    “乖,今晚请你吃阿鸡。”

    即墨祥和地笑着,揉了揉旺财的大脑袋,亮白的牙齿让阿鸡想到了菜刀。

    “咕咕哒!咕咕咕!咕哒哒!”

    “你就算是呼喊人类之恶也没有办法躲过去哒!今天一定要把你给炖了给小益补补身子!别跑!”

    就是在这样的吵闹中,小益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童年中陪伴着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噩梦的温暖。

    “师娘。”

    抬起眼,就能看到那双温柔的赤瞳。

    虽然童年中,师娘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是一个有些珍词惜言的女子,但是小益也很清楚,在那双仿若天火的炽焰瞳色之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柔情。

    她明白,师父和师娘从未将自己仅仅视作“弟子”,而她也从未将他们单单只是看作“老师”。

    用以“师”称,但早已是父母子女之间那般无法割舍的亲情。

    她享受着师娘的晨醒按摩,童年就这样浮现在脑海中。

    “早上好啊,小益。”

    师娘笑起来一直都是那么好看。

    小益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心中有些羡慕。

    虽然她自己也同样保持了大半青春的模样,可是操劳政事也让她沾染了细小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

    想那么多干嘛!

    她放松地陷在枕头里,享受着那双细指的按摩,发出了舒缓的哼哼。

    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样。

    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不用操心学问功名,也不用担心贪官污吏的遮掩。

    像是在放假,又像是在逃避一样地回到了这里,躲在这个小院子里,难得地放松一下。

    今天的兵部尚书依旧想休假。

    “师娘,真的不用担心阿鸡吗?”

    听着外面磨刀霍霍,鸡飞狗跳的响动,小益有些担心,毕竟阿鸡可是小时候的玩伴。

    “唉?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吃阿鸡嘛?怎么突然又那么关心起来了?”

    赤鸢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现在阿鸡养得可肥了,就等你回家开宰呢。”

    听了这话,朝堂之上一言千钧的兵部尚书罕见地顿住了,甚至还有些呆愣。

    “欸欸欸?!”

    下一秒,她便惊叫了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师娘!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吃阿鸡呀?!”

    “可是你小时候一直端着碗看着阿鸡流口水啊?”

    “啊啊!那是小时候,不算数的呀!”

    这么喊着,小益忙从暖和的被窝里跳了出来,十年前为多位学子所着迷的黑瀑长发此刻乱糟糟的像个草窝,一双只穿着底裤的大长腿就这样俏生生地暴露在了冬天的房间中,地暖中徘徊的丁点微凉让小益打了个寒战,也让这刚刚睡醒的精神恢复了正常的理智。

    下一刻,眼里多出了一抹无奈:

    “师娘……”

    “噗嗤~”

    印象中有些严格的面容绽开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因为很有意思嘛。”

    赤鸢眨了眨眼睛。

    “啊啊——师娘!”

    小益跺了跺脚,眼中满是被捉弄的无奈,可当她准备钻回被窝里的时候,眼睛一花,那暖和的鹅绒被就被卷了起来,先前还带着一丝淘气的表情从赤鸢脸上消失,戴上了严肃。

    “现在已经过了巳时了,起床,顺带还要注意晨练!”

    小益傻住了。

    把刚才那个淘气的师娘还给我呀!

    院子里那鸡飞狗跳的吵闹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除夕夜前最后的准备,正式开始了。

    当然,小益没有被放进厨房,仅仅只是被交了一筐毛豆来剥,毕竟小时候对厨房造成的破坏已经让师父产生了“绝不能放小益进厨房”的后遗症了。

    真是的,明明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嘛……

    兵部尚书坐在台阶上,一双葱白的手慢悠悠地剥着毛豆,看着院子里阿鸡啄摸着自己零零散散碎毛和另一旁嘲笑着的旺财,那张被朝堂所敬畏的“无私铁面”此时此刻像是个乡野村妇,带着不沾烟火气的纯真。

    真的,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光了。

    她抬起眼,望着白皑皑的天空,有些迷醉。

    手里有活在忙的话,那么时间就会变得很快。

    转眼之间,天就黑了,山下村庄小镇里的敲锣打鼓声也传了上来,这个文明最盛大的时刻,于此开始。

    望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小益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这最为平淡的幸福之中。

    老天爷很给面子,这个除夕夜,雪没有再落,窗前挂的红灯笼将这个院子染作暖红。

    年夜饭摆在院子里,阿鸡和旺财也加入了进来。一盆子喷香的酱牛肉满满地摆在旺财面前,任由着它大快朵颐;而阿鸡的盆里则是即墨特意为它挑的一只老母鸡,让阿鸡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都滴成了冰。

    莫名其妙地有股很可怜的感觉?

    唔姆,应该是错觉?毕竟阿鸡吃得确实很开心。

    这么想着,小益投入了年夜饭的大作战中。

    也许是长久未曾像如今这样放松过,又也许是终于回到了家,她终于选择了酒这种饮品。

    在官场上,她向来滴酒不沾,而这一次,她终于拿起了酒杯。

    因为她的酒量很差,也因为她现在很开心。

    不过几盏,她就觉得头有些晕了起来,一个又一个从小时开始就盘旋着的奇怪问题就吐出了舌尖:

    “师父,伏羲和女娲真的是夫妻吗?”

    “师父,书上一直说妇好很厉害,她长什么样啊?”

    “师父,秦始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师父,道祖老子为什么要出走函谷关啊?”

    一个个问题,就像孩童时那样,接二连三地抛出来。

    回答她的,也是记忆中那带着一点点慵懒的声音:

    “不是,是姐妹哦。”

    “长得很可爱,上马得用跳的。”

    “是个霸道的女人。”

    “因为她要玩夕阳游呀。”

    真是不知所谓的答案。

    她揉着脑袋,醉醺醺的视界中,夜空绽开了好看的花朵。

    “烟花……”

    她张开手,似乎握住它,就能握住幸福。

    “下一次回来,给你放烟花看。”

    耳边是师娘的声音,小益带着醉意,笑了起来。

    “好。”

    最喜欢你们了,师父,师娘。

第二百三十二章 放下

    铛!——

    沉闷的钟响敲开了凌晨的昏沉,她抬起了眼睛。

    身上,不再是代表着兵部尚书的官服,而是代表着囚徒的惨白。

    还是死囚。

    她早就知道,自己很难能够善终,可她没想到报应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上一任皇帝被俘,为了保卫京师,她不得不当机立断,另举新帝,才算是保下了京城。

    可是,这终究是大逆不道。

    更何况在执政时期,她为了家国盛世,已经将太多的贪官污吏拉下了马。

    有太多的人希望自己死。

    现任的皇帝忽然病倒,囚禁着英宗的南宫大门敞开,转眼之间,太上皇复辟,雷霆般的政策将她所经营的一切打入了深渊。

    也包括她自己。

    这就是皇帝,这就是君主,这就是封建。

    她想做出的任何改变,在一朝之间化为泡沫,消失不见。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了冰冷的墙上,严冬的冰寒透过单薄的囚服,扎入骨髓。

    扬起脖子,望出囚笼,看着那轮垂在天际线的月亮。

    她想起了四年前那顿年夜饭。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看烟花了。

    她如此悲叹着,镣铐发出了叹息。

    除此之外,再无遗憾了。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她十二岁就立下的誓言,在这之后的三十年,她都没有违背。

    问心无愧,这就足够了。

    慢慢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她听见了狱卒的脚步声。

    时间到了么?

    斩首?腰斩?又或者是凌迟?

    不过是一死而已。

    她笑了起来,不屑的笑,像是在嘲笑着这个社会苟延残喘的腐败。

    她很清楚,正因为他们已经无可奈何,所以才要那么独断专横地将自己处死。

    “于大人。”

    狱卒却还是恭敬的,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吏,他自然很难触及那权力的漩涡。

    也同样,看得更清楚。

    “您——”

    “快让开——”

    忽然尖利的嗓音杀入了这哀伤的死牢中,就算是于益,也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老太监慌慌张张地蹿了进来,于益立刻认了出来,那是一直跟着太上皇身边的老人。

    “于大人——”

    那张老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前几日还在骂她是“反臣”的嘴此刻像是抹了蜜的菊花:

    “圣上有请。”

    思维,呆愣了。

    清晨的光照醒了整个禁城,天光斜亮,渐渐抹出了蓝。

    “今天怎么没上朝?”

    “圣上他……刚刚下旨,推了今天的朝堂……”

    “为什么?”

    哪怕是穿上了囚服,走到太阳下,她于益依旧是那个为国为民的兵部尚书。

    “……有贵客。”

    老太监支吾了半天,漏出来这三个字。

    贵客?

    她拧起了眉毛,剑挺锋立,走过宫门,就看到金吾卫驻守在这片本该聚集百官的广场上。

    见到她来,居然非常自觉地让开了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问,她走上了这白玉梯,迈入了这曾经她叱诧风云的殿堂,跪在地上。直到做完这一套刻入骨髓的习惯之后,她才抬起头。

    当看到殿内的那一人时,她愣住了,说出来的话满是不可置信:

    “师父?!”

    在那片乌黑的金砖之上,站着一位身披天青长袍的少年。

    听到声音,回过头,像是让她放心一般,露出一个慵懒的微笑。

    只有那龙椅之上的至尊,露出了难看的神色。

    可即使如此,龙颜依旧强行挤出了一个瘆人的笑:

    “稷……先生……”

    他咬牙切齿,手指攥在龙椅的靠手上,响起了无力的闷响:

    “人,我带来了。”

    “多谢圣上。”

    即墨躬身行礼,但只是轻轻一拜。

    在这个朝堂,这个禁城建成的三十三年来,第一个没有在那张龙椅前跪下的人。

    “你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即墨只是搀起了自己的徒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宏伟的殿堂。

    “师父?”

    “傻愣着干嘛?”

    那只手,还是和记忆之中一样温暖:

    “走啦,回家。”

    回家?

    她张着嘴,万般思绪盘旋舌尖,却一点都掉不出来。

    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这一切却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天翻地覆。

    师父。

    她看着那个少年,他正走在她前面,就像过去的一帧帧记忆,在那里,不知多少个岁月,师父天青色的衣袍也和今天一样,为她引领着回家的路。

    回家!

    这一刻,于益抛却了兵部尚书所强加在她身上的职责,也抛却了那心中的理想。

    也许是现实将她的理想侮辱,又或者是她感到了疲惫,此时此刻,赴死的心重新燃烧了起来,但烧出的却是一种对生的渴望。

    她卸下了为了天下而锻造的心防,任由自己转变为那个任性天真的孩子,肆意妄为。

    她跟了上去,小跑着,甚至连那套等级严格的礼法都抛之脑后,视那至尊为无物,跟上了那个少年,向着回家的路。

    而那些金吾卫却仍呆立在那里,直到即墨离开的时候,他们才像是被解除了束缚,瘫坐在地上,在冷冬中渗着汗。

    朝堂,禁城,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不,还是有声音的。

    那是龙椅的扶手在被狠狠攥紧时发出的微响。

    还有那副死死咬紧的牙。

    整个皇宫内,都盖上了窒息般的低气压。

    “圣,圣上——”

    老太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皇帝此时此刻的愤怒。

    嘭!

    老太监慌忙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头死死抵着冰凉的砖。

    “他见朕不跪——”

    “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提出条件——”

    “又在朕面前,这么嚣张地,提了那乱臣贼子就走!”

    哐!

    玉盏砸在老太监头上,碎了一地,一道血红汨汨。

    “圣上,那,那毕竟是仙人啊……”

    “可朕是皇帝!”

    老太监颤抖着,蜷缩着,他想逃,又不敢。

    “抬起头来!!!”

    老太监先是一抖,好像脖子下坠着千斤的铁锚,吃力地扬起了视线。

    龙颜盛怒,须发皆张。

    皇帝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只是生不逢时,老太监如此相信着。

    可现在,他只能在那双眼瞳中看到愤怒。

    近若疯狂。

    “谁是皇帝?”

    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就好像他刚跨过居庸关回来时那样。

    老太监张了张嘴,这不需要考虑。

    “您,才是皇帝。”

    “这天下的至尊。”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仙人”

    1475年,深秋的旋风从汉白玉上掠过,转入奉天门,飞过金銮宝殿,撞入了中正殿的大门,刮入殿内,吹在身上,无言的冷。

    龙椅之上的人吸了口气,从头到脚的秋凉。

    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已经九年了,未来或许还有更长的时间,坐在这至尊的位置上,提笔勾画着这个国家的大小事宜。

    朝堂之下的民乱,朝堂之上的龌龊,这些都让他这个刚坐上这个位置十一年的人来说有些焦头烂额,也有一种疲惫的习惯。

    他伸出手,搓着自己的额角,丝丝絮絮的疼痛感沿着太阳穴蔓延出来。

    十一年,对于这把椅子来说并不是太长的时间,尽管比他的叔父要长一些,可他还是个二十八岁的青年。

    他十七岁时从自己的父亲手里接过了这个位置,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他父亲一样。

    很多人都在称颂父亲的仁德,他小时候也常听宫女太监们说父亲是一个好人。

    但他知道父亲也是拥有着雄才大略的,否则父亲不可能还能将叔父赶下台,而自己也不可能再一次成为太子,成为皇帝。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撑下来的,又是怎么能够牢牢把持住这个位置,这份权力的。

    能够重夺权力的存在,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好人”可以概括的。

    烦躁,愁绪,这些都笼罩在青年皇帝身上。

    但更加让他烦恼的,是战事。

    远在钦察草原上的战事。

    他站起来,有些摇晃,站到了殿门前。

    已经退朝一个多时辰了,他也能稍稍露出自己的些许迷茫,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到。

    “天命”……

    一个狂妄自大的名字,来到了国土的门户前。

    他不知道,镇守军能不能扛下来。

    也不知道,那两位“仙人”是不是真有父亲所说的那样强大。

    他长吁一口气,焦急地等待着那封代表着战事的情报。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秋。

    钦察的大草原上抹上了灿黄,云层挤在一起,看不到蓝天,只有惨白的太阳光从云层的空隙间露出来,斑白地照在地上。

    飞鸟,羊群,这些都没有。

    平静的草原此刻被肃杀所笼罩,黑压压的军队逼视着彼此,长枪林立,弩箭高举。

    这是战争,也是最关键的一战。

    这是两大璀璨文明之间的战争,而钦察草原是远离两大文明圈中心的战场。

    如果西方的军队输了,他们就得再次跋山涉水地逃回自己的国家,并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够重整旗鼓,甚至连那覆盖了整个欧洲土地的统治也会土崩瓦解;而如果东方的军队失败了,那么西北的门户将会彻底敞开,他们的敌人绝不是野蛮的游牧民族,而是和他们一样发达的文明。

    文明之间的战争,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失误都不能放过。

    而在这片草原上的战场,则是两大文明发展的最关键。

    士兵们或许并不懂,但是他们知道他们的背后是自己的国家。

    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疯狂扩张,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戍守边防,也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生活平安祥和。

    如果生产力发展到了足够的程度,文明的碰撞或许还能通过经济交流这样的方式更加和平地解决利益纷争,但是,在这个连机器生产的概念都没诞生的时代,只有战争才能解决国家人民的需求缺口。

    对于那站在“天命”这面大旗下的大主教来说,这场战争是他披上红袍的契机。

    抢夺,虏掠,这些词语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优雅的文明身上,不过作为领军的大主教完全不介意,天命也同样不介意。

    不信仰主的统统都是猴子,这种莫名的文明优越感为他们的掠夺安上了一个堂而皇之又荒诞至极的借口。

    就像他们的先辈们烧了弓月旗那样,主在这个世界上不容许异教徒!

    而东方的那些连信仰都微薄的愚民?

    他们怎么配拥有主所赠赐的富饶土地!

    在战争之前,实际上东西方就已经有了接触,经济人文的交流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丝绸,香料,陶瓷,这些堪称为“艺术品”的物资一点点地从东方借由商人的手传入欧洲的土地,也让欧洲诞生了越来越多的财富,也同样诞生了妒忌和贪婪。

    他们想要的更多。

    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财富。

    在天命成功以“保护”介入了欧洲各国的政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欧洲的权力中心时,贪婪也彻底取代了他们的初心。

    就像这位统军的大主教那样。

    在他面前,是黄金铺就的康庄大道,他当然不会在意自己的脚步是不是血淋淋的,他只关心自己能获得多少金灿灿的金子。

    能够愿意承担远征军指挥的要么是狂信徒,要么是钱财最忠实的走狗。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两者都足够疯狂。

    十字剑缓缓出鞘,在苍白的阳光下显得更加阴冷。

    他望着眼前的那支军队,神秘的东方军队,扬起了一丝笑。

    十字军能击败弯剑,也同样能折断这里的长刀!

    更何况,天命还带来了最终的王牌!

    “为了天命!”

    大主教骑在白马上,喊出了这进攻的口号。

    “““为了天命!!!”””

    随着这一声令下,进攻,开始了。

    没有任何的迟疑,也没有任何交流,天命的骑士们策动着马匹,向着对面的步骑展开了突击。

    可最先接触的,不是那些异国士兵的肢体,而是空中嘶响的曳鸣。

    一名乘马冲锋的骑士疑惑地抬起了头——

    哧!

    一枚羽箭,就这样透过了眼窝,贯穿了他的脑袋,尸体晃了晃,随即在箭雨之下扎成了刺猬,和他的战马连在了一起。

    “举盾!——”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倒霉鬼,在听到蜂鸣之时,突击队的队长就已经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

    那个被称为大明的恐怖武器之一,被称为“开元弓”的强力弓箭。

    嗵!

    看着手盾上的一处突起,骑士长心中一惊,那种弓箭果然名不虚传,绝对是板甲的克星。

    不过,好在冲锋骑士们还有盾!还有身下驰骋的快马!

    他听见了箭矢的呼啸,也听到了战友中箭摔下马后的惨叫,以及飞马踏骨的碎响。

    可惜,这些已经不会再给骑士长带来任何犹豫了,为了胜利,他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哪怕是人性。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冲锋!

    近了!更近了!骑士长甚至看到了东方士兵身上鳞甲的弧光。

    正如同板甲很难抵抗锐利弓矢的穿透一样,鳞甲在骑士重矛的轰击下也不过就是一张纸。

    只要能突破这阵型的第一道防线,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挡住骑士的冲锋!

    看着逼近的大盾,又看到上面那愚昧的兽形画像,他扬起了胜利的冷笑。

    即使是这样的盾牌,也无法挡住骑士的冲锋!

    骑枪竖前,让他成为了这冲锋中最锐利的矛头,他也相信自己将会撞开那孱弱的大盾,奏响胜利的凯歌!

    忽然,他看到那些盾牌的空隙之间伸出了柴火棍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皱起眉头,一瞬间有些疑惑。

    嘭!

    骑着骏马,位处战场后方的大主教被这一阵轰鸣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本来是想享受战场的,不得不承认,在常年的征战中,他爱上了这种感觉,这种执掌沙发,又独立于血战之外的优雅。

    甚至还想端一杯红酒,享受着即将在战场上绽放的血野。

    弓箭?那种东西虽然有些锋锐,但也无法挡住横扫了欧陆的铁骑——

    嘭!

    直到这一声震响,才将他的梦震醒了。

    那是什么?!

    望着战场分界处的硝烟,他傻了,可脑海里的情报告诉他,这是铳。

    这是来自于东方帝国最强大的武器!

    可是!怎么可能?!

    区区镇守着边防的守卫军怎么可能会持有这种可怕的火器!

    不!还有机会!

    焦虑让大主教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启用崩坏能武器!骑士们!你们面前是天命的敌人!也就是主的敌人!人类的敌人!和崩坏一样的敌人!”

    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声嘶力竭,完全没有大主教应有的气魄。

    于是,在下一个瞬间,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会下如此愚蠢的决定。

    崩坏能制式武器,即使还是最为普通的,以篆刻和浸泡崩坏能溶液的形式出现的最粗糙的兵器,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足够致命的。

    但是,也得触及才会起效。

    但是,天命的军队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在崩坏能那标志性的粉紫光亮起的那一刻,天空燃起了火云,星点火羽纷纷缈缈。

    “这样的武器,不应该对准人类。”

    仙人站在云端,如此宣言。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介入

    卡莲·卡斯兰娜站在这片阴暗的天空下,看着那片战场。

    属于“凡人”的战场。

    她是“女武神”,可是她这一次却没有站在抵抗崩坏的战场上,而是站在了这里。

    甚至,还要将武器对准人类……

    作为“女武神”,她无法拒绝,可作为“卡莲·卡斯兰娜”,她无法接受。

    天命,有什么地方坏掉了。

    她能感觉到那令人不安的阴暗,粘稠无比,攒聚在教廷的影子下,不知在酝酿着什么。

    可她还是来到了这里。

    没有其它原因,即使感觉到了天命的异常,少女依旧犹豫地选择了听从命令。

    从小被教育着向往正义的少女也不得不在大环境之下低头。

    即使存在着不理解,但教廷也依旧是为了全人类吧?

    如此思考着这样的理由,少女仿佛逃避一般地放弃了深究。

    直到这片战场的血腥绽放,她才再一次醒神。

    她看到了那片火云,看到了那星点纷落的火羽。

    与崩坏抗争过的骑士在她面前就好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甚至连骑士制式武技都来不及准备好发力的站位,就倒在了那片火羽之下。

    女武神?

    不,是比女武神还要强大的存在!

    那些骑士们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在意识到这一件事的同时,最强的女武神便踏上了这片战场。

    这片先前被她所质疑的战场。

    人类在情感方面有一种奇怪的就近原则,在是非对错面前,当事人的身份会对判断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对于过于感性的人来说,甚至可以颠倒黑白。

    而卡莲·卡斯兰娜,就是偏向于感性的人。

    并且,其童年的教育和价值观的塑造也统统根植于天命教廷的基础教育,即使她本身的灵魂是善良而正直的,可是,在这一刻,她瞬间做出了决定。

    守护“天命的骑士”。

    轰!

    大地发出了哀鸣。

    龟裂的正中央是一只纤细的足印。

    赤鸢冷冷地扫了一眼前左右那密密麻麻的骑士们,在她身后,是正在撤离伤员,但同样一步不退的明军。

    她站在这里,那么她就是国界。

    阿墨告诉过她,他们的使命是我文明的守望者,使得这片还在蹒跚学步的文明免遭崩坏的打击。

    她懂,她也明白,可这不代表着她能够坐视自己守护了千年的文明遭到另一个文明的入侵。

    比起即墨,她更像是一个含辛茹苦的守护者,将文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不敢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就像曾经和妇好一同赶走入侵的雅利安人,又将企图趁虚而入的外族抵挡在八王纷争之外,诸如此类,都是在她的要求或者强迫之下将即墨拉出了床铺,站在了抵御外敌入侵的战线上。

    和即墨一起度过的千年让赤鸢没有成为一个冰冷的人,反而多了些柔情和一丝丝的任性,或许这就是一个人和两个人之间的区别吧。

    比起守护者,她也多了一分仿佛“母亲”一般的溺爱。

    而这一次,即墨也答应了她,不过也同样和之前的约定一样,除非出现“崩坏”的痕迹,否则不可以出手。

    所以,当那些天命骑士的崩坏能制式武器出鞘的时候,赤鸢便立刻降临在了这片战场上,带起一片灿烂的火羽。

    她看得出来,这些来自于西方文明的骑士是抵抗崩坏的战士,就像是守护着皇帝的金吾卫那样,只不过他们更加普遍,并且似乎还有着专门的组织机构,而非仅仅只是权力的附庸品。

    如果说出自于知识的话,赤鸢绝对会非常赞成这种抗击崩坏的组织形式,然而,这不代表着她会对这些入侵自己国家的敌人手下留情。

    是的,“自己国家”。

    即使是前文明的遗存者,遗世独立的“仙人”,在千年的时光中也对这片土地,这个文明产生了感情。

    所以,她要守护这里。

    一抹金色的流星划开了视界,突如其来的嫌恶感让赤鸢下意识地跳开,就在她的脚掌离开地面的那一瞬,一根黄金的飞矛钉在了地上,连接在矛尾的锁链绷直,还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约束”的味道。

    琼鼻微动,她迅速分析出了这让体内的崩坏能感到厌恶的“味道”。

    下一秒,连头也不抬,稍稍撇开步子,抬起手挡在头顶。

    仿若一声雷响,纤细的手臂上压上了一只白丝小脚。

    仅仅只是单纯地从曲线上来看,算得上是优美的小脚,但是其内所蕴含的力量绝不与“美”搭边。

    轰!

    多灾多难的钦察草原再一次发出了哀鸣,新的裂痕再一次绽放在赤鸢脚下的野草间。赤鸢稍稍卸力,那个从天而降的修女便轻巧地翻了出去,地上的短矛发出一声轻响,便被锁链拉到空中,闪着金色的流光,游蛇一般绕过修女的身边,缩回了修女背后那看上去巨大沉重的十字棺中。

    仿佛舞蹈一般,修女轻盈地带着那十字棺落在地上,一、二、三,脚步轻旋,没有丝毫声音,卸下了背上的十字,无声地飘落在地上。

    赤鸢稍稍攥起了细眉,修女的攻击和落地的动作都透露出来了她非同常人的力量,比起那些骑士,这个修女就像是一把火炬,在萤火虫堆中炽热瞩目。

    当然,比自己这个皓月要差很多就是了。

    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

    更加关键的是,先前她也同样没有介入这场战争之中,直到自己出现才踏入这个战场。

    赤鸢斜了眼战场之外那个大主教。一个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废人。

    这种人可没有办法控制住如此耀眼的孩子。

    握紧的双拳稍稍松开。

    即使是敌人,赤鸢也还是能分清楚理性与愤怒,尽管草原上还洒着战士的鲜血,可是面前这个修女是人类对抗崩坏不可多得的战士,绝不能平白无故地陨落在这人类之间幼稚的战场上。

    这么想着,赤鸢看到修女也做出了严阵以待的动作,很漂亮的动作,攻防兼备,还带着战场那特有的锋锐与血气。

    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只会些花架子的年轻人。

    她又看向那柄十字棺,很明显,那就是【约束之键】,即使现在多出了这样一个十字铁匣,但挡不住其中那代表着“封印”的崩坏能。

    她记得即墨之前告诉过的过往,【约束】和【破坏】都由凯文的孩子带到了西方,那么想必这个修女也是西方文明圈相当重要的人吧。

    修女,又或者是圣女?

    仅仅几个呼吸,赤鸢就敲定了这个修女的身份,长年的人情世故让她懂得在细微之处发现真实。

    目光上移,忽然,她发现修女的衣袍下一阵波动……

    啧,战士才不需要这无关的累赘!

    千年来的平静忽然被打破,赤鸢的双拳再一次握紧。

    果然,还是教一教这个孩子有关于武学的道理吧。

    惊人的气势从细巧的身躯中蓬勃而出。

    赤鸢打算稍微认真一下,给这个不讲理的后辈一个“小小”的教训。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如当年,这是好事

    “S级女武神”。

    在握起武器的那一刻,卡莲便被赋予了这样的名号,这个名号随着她讨伐了第一千只崩坏兽后,成为了“最强的女武神”。

    而这柄“犹大的誓约”,也成为了她的象征。

    实力与身份的象征。

    尽管卡莲继承了“卡斯兰娜”的姓,也继承了“卡斯兰娜”那悠久的骑士传统。

    可是,这几年近乎于“无敌”的胜利,也让少女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近乎于“骄傲”的傲然。

    她永远谨记着骑士的准则,将“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公正”作为其一生的守则。

    然而,从无败绩让她还是出现了一丝丝的“懈怠”,她觉得自己很强,甚至产生了“崩坏不过如此”的自信。

    有些狂妄的自信。

    再加上卡斯兰娜祖传的天然血统,使得少女在成长的过程中忽视了一些东西。

    直到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

    这个世界的未知,远比她想象地多得多。

    看着那片从天而降的火羽,她再一次想起了,被她所忽视的,对未知的敬畏。

    砰!

    手臂微麻,能够提起152公斤的怪力在那炽焰的踢击中竟隐隐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一个极其强劲,甚至可以说是超过自己的对手!

    就在这一瞬间,天然从修女的身上消去,剩下的就只有身为“最强女武神”的气场。

    她天然,她迷糊,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呆,但不代表她不懂得状况。

    否则也不可能在崩坏的战场上存活至今。

    此刻,她身后是上万的天命骑士们,即使她已经意识到了这场战争中隐藏的黑暗,可她依旧选择了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这是一种社会价值理论,从西陆翻过了无数的山岭,森林和戈壁,花费的时间和物力不允许他们毫无动作地撤退,甚至不允许他们失败。

    想到牺牲在路途中的战友们,卡莲便下意识地忽视了“撤退”这唯一正确的选择。

    尚未脱离“天命正确”这种思维怪圈的修女只有唯一的选择。

    站在这里,战胜那个忽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少女!

    大脑难得运转了起来,卡莲并不笨,仅仅从天命调查神州的只言片语中找到了那个少女可能存在的原型:

    “仙人”。

    光是那空中纷纷扬扬的火羽就让卡莲确定了那个少女的身份。

    无数传说中的主角。

    这,也同样让骑士之血中的战斗之火悄悄燃起。

    也许就本身的实力来看,自己绝不是那个存在时间比天命还要漫长的“仙人”的对手。

    但是她还有着“犹大的誓约”。

    一战之力尚有,甚至还有获胜的可能。

    作为封印了上千只崩坏兽的顶级武器,卡莲相信,就算是“仙人”,也无法逃出“犹大的誓约”。

    思想刚刚得出结论,身体便踏出了进攻的脚步。

    嘭!

    黄金之矛破空而出,直袭仙人平缓的心口。

    这是必杀一击,卡莲完全没有离手,她清楚,实力的差距根本不可能给她留有手下留情的空间。

    赤鸢轻轻侧过身,轰开空气的一击被她轻轻的挪步而完美躲过,与其说是进攻,更像是散步。

    看着这连飞行轨迹都在遵从着物理定律的投矛,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看来,这孩子甚至连【约束之键】都没有完全掌握吗……

    闲庭信步地错过三发投矛,赤鸢带着一点点的怜悯看着那个修女。

    出手拖泥带水,眼神也带着犹豫。

    她没有“决心”。

    不是“对抗崩坏,奉献自身”的决心,而是“必胜”的决心。

    说到底,也是这个时代的崩坏还尚未达到足以覆灭文明的地步。

    在还算和平的世界中健康成长,哪怕是面对着崩坏也只是拿出了“守护”的信念。

    这个修女是一个天才,赤鸢相信这个脱胎于凯文血脉的孩子甚至能够达到和她先祖同样的高度。

    然而幸运又不幸的是,这个孩子出生在这个相对平稳的时代。

    人类的文明还没有成为风中残烛。

    所以,这个孩子注定不能达到赤鸢那样的高度。

    赤鸢的力量是脱胎自何处?

    五万年前那场灭世之战。

    人类几乎放弃了一切的抵死之战。

    在那里,除了“胜利”,无路可走的战斗。

    哪怕牺牲多少人,哪怕放弃多少人性,只要能够留存下来“火种”就是胜利的,悲哀而绝望的战场。

    这样的战场,这样的疯狂,哪怕是一个普通人,都能被逼成一个强大的战士。

    这是无法跨越的差距,也是卡莲被赤鸢所羡慕的原因。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有些过分的差距就好像是一场闹剧。

    “卡莲!你在干什么!给我杀了她!不要手下留情!”

    至少在这个嘶叫的大主教看来,卡莲那致命的投掷就像是放水一样故意错过那个“仙人”的身躯。

    “投矛兵!准备!给我瞄准那个人!用你们的武器把她穿成——”

    下一秒,他就不敢说话了。

    在那只高头大马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天青色的身影。

    他双手后背,脸上带着柔善的微笑,哪怕是横贯其面颊的三道伤疤也变得相当和蔼可亲。

    可是,他站在这里,不论是这名大主教,还是戍卫着主角的高级骑士,统统僵硬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睛也不敢眨,在深秋的冷风中,任凭着汗滴从额角滑落。

    “最好不要做什么哦。”

    他含笑提醒。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僵在那里,背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少年。

    会死!

    只要敢动一下,就会死!

    少年笑容之间仿佛尸山血海的杀气,无情地透露着这晚钟般的宣告。

    因此,战场成为了两位少女的双人舞。

    不,应该说是碾压。

    即墨很清楚,那个修女完全不可能是赤鸢的对手,不过他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调教”。

    旁观者清,虽然那个修女没有完全掌握【约束之键】,但还是解放了部分力量。

    可他也不担心,反正自己在这里,赤鸢完全不用担心马失前蹄的后果。

    更何况,现在能看到“真实”的只有赤鸢和即墨两人而已。

    修女高高跳起,躲过了赤鸢的一记直拳,分插在战场各个角落的【约束之键】同时绽放了金色的华光。

    “犹大的誓约,第零额定功率!”

    在天空之中,修女白皙的手掌张开,锁链飞舞,构造了【约束之键】的纳米机器瞬间重构,交织为了一张覆盖天空的金色巨网!

    这是她现在唯一所掌握的,也是最强的能力!

    “【神恩结界】!”

    完全没有犹豫的解放!

    齿轮,锁链,以及在这片天网中心的十字架。

    将天空化作了【约束】的领域,一片金黄。

    在这一刻,卡莲相信,胜利的法则已然确定!

    “主啊……”

    “老天爷……”

    两个阵营,两个文明都发出了如此的祷告,向着他们所信仰的,虚无的神明。

    即墨知道,这所谓的信仰是虚伪的,每一个世界,它真正的“神”也只有一个。

    但是,这张天网却是真实的。

    “【约束结界】,真是好久不见了。”

    哪怕是站在那个结界之外,即墨也感受到了体内崩坏能那厌恶的躁动。

    可他还是站在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只是伸出手,接住了一片从空中飘下的火羽。

    羽根似火,羽身似虹。

    “真实和虚幻,现实和精神。”

    即墨瞧着手指间这片羽毛,轻轻念诵着这相反的词汇。

    ——【羽渡尘】。

    同样的一片羽毛划过卡莲的眼前,那被笼罩在结界之中的仙人化为了片片光羽,消失不见。

    “这是——”

    没等她惊讶出声,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仙式——”

    刹那间,头顶的乌云化为了炽红,天地上下,凤鸣嘹亮。

    “飞烬玄灵!”

    炽翎绚烂的凤凰通天彻地,轰砸在这结界之上,仅仅只是这一击,便宣告了胜利。

第二百三十六章 “爱”的勇气

    输赢早已确定了。

    就算没有“仙人”,即墨也可以确定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只会是明帝国。

    只不过,“仙人”和女武神之间的胜负让这场战争的结束到来得更快一些而已。

    即墨随意地扫了眼那个被吓趴的大主教,又环顾了周围那些不敢言语微动的骑士们。

    他摇了摇头,谁都能看出来他眼中的失望。

    但不是那种敌人般的蔑视,而是近似于老师或前辈般的无奈。

    就像是在说:“啊,今年的天命骑士实力不太行啊。”

    当然,即墨并没有这么想,他想的是——

    啊,这个时代的战士们觉悟不太够啊。

    仅仅只是释放了一些气息就让他们连动都不敢动,要是碰上审判级崩坏兽岂不是作鸟兽散?

    说起来上一头审判级还是三千多年前的蚩尤来着。

    嗯,战斗的觉悟还不如三千年前呢。

    倘若阿尔托莉雅泉下有知,恐怕这个骑士王非得给气活过来不可。

    即墨就这样随意地想着,一个人站在千军万马之中,最终还是望向了那个倒在赤鸢面前的修女。

    在之前的“飞烬玄灵”下居然没有失去意识,这让即墨有点小小的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那应该是“天命”中的王牌吧。

    在先前那个修女站出来时所带来的士气就让即墨确定了这一件事,白发蓝瞳的特征也让他肯定了这个修女的血统。

    传承自凯文的血脉,还有【约束之键】,对付这个时代的崩坏兽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让即墨有些好奇的是【天火圣裁】的下落,

    既然是“卡斯兰娜”,又拥有着【约束之键】,那么她没有理由不去继承【天火圣裁】。

    莫非【天火圣裁】的上一任掌有者还没有死?

    那么,他会不会来呢?会不会也加入这个战场呢?

    即墨再一次扫视了战场,这一次更加仔细了些,依旧没有感受到【天火圣裁】那暴虐的气息。

    也不知道“天命”哪来的勇气,一百年前的鼠疫在崩坏的推动下吞掉了欧洲将近一半的人口,即墨和赤鸢当时在那里烧尸体都烧了一个月,一百年的时间估计连生产力都跟不上来,居然还想着扩张侵略。

    谁给他的勇气?耶和华嘛?

    即墨觉得自己最近有时间应该重新去拜访拜访天命现任的教皇,喝喝茶,聊聊人生什么的,顺带再给上一任以及上上上上一任教皇扫扫墓。

    至于为什么中间隔了那么多代……那是因为即墨在他们任职期间没去旅游过,不认识。

    当然,现任教皇如果知道此刻即墨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大吃一惊。

    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摸透神州的情报和“仙人”有关的一切,最后却只有,而他们的目标却每隔几百年就来旅游一趟,甚至可以说是“天命”发展历史的见证人。

    即墨甚至都能背出来“天命”有多少个骑士团,可动用的对崩坏士兵和女武神的标准制式数量。

    而天命连明帝国到底有多少潜藏的力量都不清楚,甚至还以为只有一位“仙人”,这种信息上的不对等注定了天命的失败。

    就算即墨不出场,也同样如此。

    他微微打了个哈欠,草原上的秋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有点想睡觉。

    沙沙沙!——

    这是草地被踩响的声音。

    嗒嗒嗒!——

    这是奋力奔跑的声音。

    以及,那战胜了恐惧,豁出性命一般的嘶喊:

    “卡莲!——”

    即墨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够克服自己的威压。

    而且,还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到有些病弱的青年。

    可他站了出来。

    比任何一个骑士都要勇敢。

    “卡莲!卡莲!——”

    他嘶喊着,奔跑着,他脱下了身上那不合身的盔甲,显露出了那过分瘦削的身躯,在因为恐惧而呆滞的骑士中狼狈得像是一条狗,挣扎着,狂奔着。

    似乎整个战场都静谧无声,只剩下这个青年拼命的嘶喊着爱人的名字。

    即墨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个金发青年,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尚还弱小的自己背着奄奄一息的她,撞开崩坏的层层包围,向着医院狂奔。

    一样的拼命,一样的挣扎。

    金发的青年并没有感觉到异样,他的眼中只有那纯白的修女。

    绝对,绝对,不想看到她受伤!

    仅仅只需要这个理由,平凡的青年便可以豁出他的命!

    站在了,自己深爱的人身前;

    站在了,那个“仙人”面前。

    卡莲抬起了头,湛蓝的双眸中是不可置信,紧接着,便是浓到化不开的担忧:

    “奥托?”

    “奥托!这里很危险!你快走!快跑!这里——”

    卡莲第一次这么慌张,她清楚奥托对她的情感,他们之间还有着那维系一生的契约。

    尽管她不清楚自己对于奥托是不是也有那样炽热的情感,但此时此刻,从心底奔涌的担忧应该就是那被传颂为“爱”的情感吧。

    遵从着这份情感,她也同样不希望奥托受到任何伤害。

    自己是女武神,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行!自己才应该是保护者,自己才应该站在他前面,自己才——

    “绝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尚未说出的话语,在他的声音中凝固在了卡莲的喉舌之上。

    她呆住了。

    作为“最强的女武神”,她一直站在最前线,保护着身后的战友,身后的人民。

    可从来都没有被人保护过。

    而就在今天,就在她被打倒的这一刻,那金色的背影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自己身前,她忽然理解了被自己所保护的人是怎样的心情。

    她看到那瘦弱的肩膀有些颤抖,也看到了那披肩的金发在天光之中闪闪发亮。

    奥托就这样,挡在自己心爱的人身前,一步不退。

    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她。

    那双翠绿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这唯一搏命的理由。

    奥托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强者。

    甚至连一个战士都不如。

    他从小便体弱多病,又受人排挤,即使对于“崩坏”有着旺盛的研究心也无人理解。

    可即使如此,在被众人所孤立的环境中,他依旧没有失去自己的底线。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身后这个有些天然,但仿佛天使的少女。

    她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的支柱。

    所以,绝不会让她受伤。

    于此,奥托·阿波卡利斯战胜了恐惧,站在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战场之上。

    就这样站在这里,伸出孱弱的双臂,像是一截十字,坚定地立在这片草原之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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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310/ 第一时间欣赏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最新章节! 作者:昊北聆所写的《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为转载作品,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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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某空中劈叉舰长刷贴吧把自己刷到崩坏3世界中的各种bug故事。(你就当真的听)
傲娇又有点小野蛮的琪亚娜?
有些高冷的芽衣?
面瘫但反差萌的布洛妮娅?
倔强而好胜的姬子?
合法又超龄的德莉莎?
古板又平板的符华?
还有八重樱和卡莲小姐姐?
这些东西……
都没有啦!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天命才会建立啊?!
这种穿越出BUG了吧?!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