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间幕
Lustina喘着粗气,紧靠在阴暗的巷内,死死抱着怀里的魂钢盒,可刺骨的冰凉还是穿透到了手掌上。
“大人!您的手——”
护卫队中响起了惊呼,在他们眼里,Lustina的手已经被冰霜牢牢封冻,就算医学知识匮乏的人也在第一眼就能知道——
这双手没救了。
“别管!快!带我上‘方舟’!”
逐渐麻木的空洞和冰封的裂痛让Lustina很难再维持原本的波澜不惊,狰狞的面容代表着那过额的痛楚,以至于士兵在接收命令之前首先感到了恐惧。
“愣着干什么!”
Lustina却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是如何的可怖,事实上,这颗律者核心在剥夺着他生命的同时,也在逐步消磨着他的理智。
毕竟,冰寒蚀骨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强度。
Lustina确实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可他终究还是个人,还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是……是!”
Lustina看着士兵们冲出巷道,颤抖着手臂,将这个盒子贴在身前,冰寒在第一秒甚至麻痹了他的呼吸,窒息伴随着战栗,好一会,才吐出呼吸。
“这是……最后的希望,”他盯着这冻霜的盒子,仿佛在直视其内危寒的核心:
“进化的……钥匙……”
就在他还沉浸在无序的思考中时,巷外忽然响起了士兵们的警告:
“你们干什么!”
“立刻停下!喂!不然我们咕!”
“开枪!开枪!——”
可枪声并没有响起,只有身体倒下时砸在地上的闷响。
从巷外飘进来的雪忽然止住了,有人挡住了它,这个时候,Lustina才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
“Kevin?”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白发的青年。
巷外的士兵如何了,为什么Kevin会出现在这里,Lustina已经完全忽视了,狂喜已经完全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快!Kevin!立刻护卫我离开这里!到达‘方舟’!人民还需要我来指引!我已经找到了最正确的道路!我——”
“够了,Lustina。”
这是独属于科学家的理性之音。
“Mei?……”
青年和女子并肩立在这个曾经的领袖面前,看到了他呆滞的表情,也看到了他为了那飘渺的理想噬魂枯骨的模样。
这一眼,触动了Mei的怜悯,她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仅凭自己的头脑就将整个流亡到此的财阀阶级牢牢把控在手心,也保持了这个安全区整整三年的表面太平。
这样的执政能力和计划方式,Mei必须承认,是整个人类社会中绝无仅有的天赋,可惜——
再怎么聪明的人,也会犯错,而且他们的错误,会更加致命。
“Prometheus已经调取到了你的观察记录,你的想法——非常危险!请立刻将律者核心交给我们!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错?你懂什么?!”
这句话本应该喊出来,可是,在几小时的崩坏能侵蚀下,他的声音仿佛冰面下的睡鱼,连挣扎都是那么的微弱:
“你懂什么……靠着人类自己,怎么可能和‘崩坏’斗?!只有进化……这才是我们该走的路……”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似人非鬼!崩坏能几个小时就能给你宣判死刑!这种强度的能量怎么可能来给人类进行基因改造?!”
“呵……愚昧!匹夫不足以谋!立刻……将我带到‘方舟’去!人类没有时间再拖沓了!”
Lustina此刻几乎被霜封盖了大半身,可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离死亡不过几厘之毫。
也许科学家和政治家非得要进行口头交锋,通过论据来打倒对方,但Kevin是一个战士,而他们现在置身之处也是战场,而不是什么议会大厅。
所以他做的事情很简单,上前,按在了那只保存着“律者核心”的封存盒上。
“喂!Kevin!我命令你放下!这是!——”
喀!
断裂声,毫无滞涩地响起。
被冰封的小臂轻而易举地折断,这被Lustina拼命保护的“钥匙”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易主了。
冰屑和肉末的飞扬,让争执停止了。
Kevin没有说话,只是抓住了Mei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巷子。
Mei有些混乱,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夺得这颗核心,回过头,她只看到了一尊钉在那里的冰雕。
是的,冰雕,崩坏能在摧毁他的同时,也达到了他苟延残喘的平衡,而在这颗核心被彻底夺走后,自然,这脆弱的平衡也随之崩溃。
简直就是讽刺,这个似乎将整个安全区玩弄于股掌上的青年,就这样被崩坏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了生命。
“——只有‘崩坏能’才是人类得救的钥匙!”
那脆弱如丝的呼喊就像是诅咒,还飘荡在冥冥之间。
“Kevin。”
拉着她奔跑的青年依旧在前进,没有回头。
“Kevin?”
也没有回答。
而在他手中的封存盒却没有任何侵蚀冰冻Kevin手臂的迹象,可Mei却还是能感到丝丝凉意。
不安感,忽然漫上心头。
她突然想起来,注射了HT-S722后,苏醒的Kevin再也没有正视过她。
即使刚才在巷子里阻拦Lustina,夺走核心封存,他也小心地将没有转身。
“Kevin!”
Mei猛地刹住,几乎是蹲在了地上,拽住了Kevin的手臂。
带人奔跑本就是一个需要配合的运动,Mei这一顿几乎将两人的重心带倒了一半,即使是Kevin,也不由自主地踉跄了。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
一张被崩坏能纹满的脸,被硅基化独特的皮肤纹理,还有一只仿佛死士般的金瞳。
HT-S722,终究是具有极端风险的药物。
远在市区的另一头,虽然没有被律者光临,但崩坏兽和死士依旧能展开屠杀。
“呀!——”
娇小的身体跳起,战术匕首扎进了一只禁卫军死士的脖颈,女孩抱紧这柄匕首,踩着镰刀柄,在她的嘶喊中,狠狠拧腰,死士体内的崩坏能浆喷涌,淋了她一身,蓝色的眸子不由得眯起。
幸亏如今的魂钢投入足够,绝大多数武器都换为了魂钢材质,否则连那硅基皮肤都难以破开。
蓝眸女孩踹开死士消散的尸体,搀起了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却因为害怕而不知所措的红瞳女孩。
“姐姐——”
丹朱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哭腔。
“别松手!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苍玄又拔出了一柄匕首,叼在嘴里。随身携带的数据终端投影着Prometheus的迷你投影。
【东南方向的河道!那里是入海河道!是‘方舟’的停泊点!】
姐姐紧紧握着妹妹的手,拼命挤开周围慌不择路,无头苍蝇般乱窜的人潮,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她们身边死去。
好可怕。
好可怕!
丹朱不敢看,不敢听,只能紧紧拉住那和她一样大的小手,盯着那引领前路的小小身影。
——姐姐!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死不休
“执念……”
律者站在楼顶,俯瞰着那冰潮之中绽放的火莲。
“呵呵——呵呵哈哈哈!!!”
“她”笑了,狂笑,就像是看到了最好笑的疯剧,就像是听了最讽刺的笑话,双眼紧紧盯着那抹在行尸中不断屠戮的火红,仔细地仿佛在看登场的主角。
她彪悍地仿佛无物能敌,那些从冰墓之中再次苏醒的死士们还没靠近就被粉碎成了四溢的尘沫,拖着冰霜的崩坏兽表现稍稍优异了一点点,但也很快消失在了那红莲的爆发之中。
这就好像是一场最荒诞最豪华的英雄剧,主角在乱军之中所向披靡,带给观众最爽快的视觉体验。
可作为唯一的观众,律者看得很清楚:
那绝不再是人类的“主角”了。
爆炎中是让律者熟悉无比的能量流动,身体上也是和崩坏兽如出一辙的流动能纹,还有那一双已经空洞无神的眼睛。
她的动作也完全不像是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更像是头野兽,完全无视战斗之中的任何伤害,只是攻击,将一切的可能都扭为攻击的牺牲品。
律者很清楚,这个为了守护人类可以牺牲一切的战士,终于牺牲了她所拥有的一切。
唯一支撑着她站在这里,是守护的执念,那深深烙在潜意识之中的执念。
“你——连我都不如了啊……”
律者摇着头,嘲讽一般喃喃自语。
轰!
爆鸣,席卷的热风打去了雪,最后的余波也荡开了律者的发丝。
可却仅仅就是这样而已了。
在荡开周围的死士和崩坏兽后,这具身体停在了那里,没有再继续进攻,宕机了一般。
律者瞥了眼包围的死士,其中一个便拖着镰刀,走了上去。
慢慢地,踏步,冲锋,抡!
嚓!
律者看清了,Himeko的身体已极其迅猛的速度扬起手臂,空中划过滚烫的裂痕,将这只死士融断两半!
然后,便又不再动了,像块石头,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呆板地立在崩坏面前。
“原来如此……已经丧失神智了吗?”
律者抬起手,感受着指尖的寒风。
嗵,嗵,嗵——
楼房倒塌,街道崩裂,冰蓝的巨兽出现在律者身旁,侧过头,仿佛宠物般轻轻呜咽着,当然,这种呜咽和撒娇砸塌了半个楼顶。
律者抬起手,触摸着巨兽坚硬的皮甲。
“她”第一次触碰崩坏兽,可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彻底地,从内而外地变成了特别的存在吧?
“她”不介意这样的变化,轻轻将脸靠在巨兽的獠牙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小小的牙签。
“去吧,帕凡提,就像‘姐姐’之前让你做的那样。”
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巨兽兴奋地抖了抖身子,撞翻了几座楼,活动着被冰封了一个半月的身躯:
“Hooooooo!”
天地都在这巨浪般的咆哮中失色,黑色的冰从巨兽脚下绽放,飞速覆盖着这片城市。
曾经属于“冰寒”的士兵,在“死亡”的带领下,再一次,向着这座奄奄一息的城市发起了进攻!而它们冲锋的第一目标,则是那火莲之中呆板的身躯。
Himeko,依旧没有动。
“我在哪……”
“动不了……”
“战场……”
她不可能忘记这些,她知道自己的意识还在,可怎么也动不了。
就像是溺水,无能为力。
好像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像是深潭之中的泡沫,逐渐清晰,浮现在了她的身边。
“……死……”
“最终还是死了……”
“早说了,这种虚数能绝对大有裨益,肯定能够解决能源问题,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张白布,慢慢地浮出了深浅的线条,随后便静止了,一动不动。
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变成了学生的模样,还带着本《虚数与现实的相对概论》。
私语声,开始变得嘈杂了起来。
甚至开始有影子漫了出来,它们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迹象,甚至都是混乱的影子,可它们的声音却一个比一个刺耳:
“阻碍进步……”
“落后分子……”
“活该,死刑了吧……”
只有她一个人,立在这躺下的白布前,定定地看着,立着,手里的课本带着皱皱巴巴的痕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噩梦。
低下头,课本封面上还撰写着镌刻在血脉中的名字:
“爸爸……”
她来不及说出全部,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又一次,一切从眼前消去,就像是风浪卷走了旧浪,将新的海潮推入。
门。
房间的门。
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门把手上,那是一双中学生的小手,颤抖着,不敢开。
门外,是骂战般的争执:
“博士!你得明白!这种虚数能是人类进步的唯一阶梯!现在全球有百亿的人口!每个国家都面临着严重的能源匮乏!电这种东西已经没有办法再支撑人类继续周转了!它连把我们发射到外星球殖民的能力都没有!在虚数能面前,电能这种低劣的转化率根本不值一提!”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答应!”
哐!
那是父亲将茶杯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她被赶回房间里多少次,就有多少盏茶杯被摔碎。
“这种虚数能你们考虑过辐射害处吗!光光是接触到这种能量的余波我就牺牲了整整52个学生!如果真的投入使用你知道会诞生多少怪物吗!”
“那只是理论可能!我们能够将这种危害缩减到最小!”
“放屁!现在捕获的虚数能就像是大坝里漏出来的丁点水汽!光这样的程度就能够造成77%的死亡率,一旦打开能量泄口你知道有多么恐怖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再不运用虚数能人类在50年内就会陷入能源内战!那个时候人类社会只能灭亡!”
“你们现在运用这种能量就是在自杀!整个种族的自杀!还是把高斯步枪抵在脑袋上扣扳机的那种!”
“迂腐!顽固!我们能够控制这种能量的!”
“这是慎重!我们就算取得了如今的成就也绝不是对于未知骄傲自大的理由!”
风浪,又一次席卷,这一次,她更矮了一些,拿着块抹布,站在墙外。
墙上是鲜红的大字:
“打倒落后分子!”
“签字!签字!签字!”
“人类的未来不是你一个人敲定的!”
女人的哭喊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我受不了了!你就不能签字吗?!那群人天天来我们家门口闹,我实在受不了了!”
“哪能那么简单啊……根本就不知道这种能量的构成形态和转化形式我怎么可能签得下去?!那是对人类的不负责啊……”
“行,行!你就这样继续犹豫下去吧!”
家的大门被打开,女人就这样冲了出来,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男人瘸着腿,跟不上,抬起手,想喊,却留不住,只能依靠在门上,那一瞬间,原本伟岸的背影苍老而佝偻。
他回过了头。
忽然,两人之间出现了玻璃。
她又长大了,这一次,他们隔着玻璃,她看着他被绑在雪白的床上,绑着黑色的皮带,一根针管缓缓扎来。
“不要……”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她终于得以行动,她扑在玻璃上,抓,挠,砸:
“不要!不要!不要!”
可玻璃内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看着那根针管扎入苍老的皮肤之中,慢慢的,代表着心跳的曲线——
“爸!不要啊!——”
归零。
这一刻,厚重冰冷的铠甲,出现了一丝裂痕。
“Aaaaaaaa!”
在崩坏兽与死士的海潮之中,燃起了无与伦比的火焰!
帕凡提停了下来,冰蓝的眸子里倒映着一个那披着火焰的身影——
她在流泪。
她在痛苦。
这种揪心的刺痛将她的神智拉回了现实,使那张原本坚毅的面容扭曲狰狞,浸透杀意:
“你们(崩坏)啊!!!!!!”
她们注定,不死不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经节
想象一下多米诺骨牌倾倒时的场面。
而在眼前发生的,则是那连倒下扑从的高楼。
冲天而起的烟尘,漫住了帕凡提巨大的身躯,仅仅只能从这些砖尘之中看到那冰蓝的纹路。
“Huuuu——”
巨兽的低鸣轻轻搅动着覆盖的尘埃,它是如此巨大,仅仅只是呼吸都能让地面微颤,来自于“冰之律者”的遗赠让它在成为“帝王级”的同时也拥有了掌握“黑冰”的能力,作为一头“上位崩坏兽”,它拥有着一定的灵智,虽然依旧停留在“野兽”的范围,可它清楚,这场狩猎会非常危险。
那个女人的双眼清晰地印在它短暂的记忆中,更重要的是那来自于其体内疯狂攀升的崩坏能,甚至给了它一种错觉,一种面对着主人的错觉。
哧——
庞大的身躯上,一个个细小的孔张开,仿佛呼吸般吐出层层黑色的冰雾,很快,这片尘埃便被冰尘覆盖,却完全没有自然界的那种晶莹剔透,而是属于崩坏的黑色。
不要以为这些崩坏的造物和即墨一样,能够通过崩坏能的流动来进行感知,就像这头帕凡提,它能操控一定的“黑冰”。可剩下的崩坏能,它只会加固自己的硅基皮甲和体重了。
所以,它选择了用黑冰来改造环境,那个女人身上的极度高温在低温的黑冰之中将无处可藏!
然而,这头巨兽始终没能将自己的思维从“捕猎”之中解放出来,它始终将那个女人当作一个猎物,最多就是个“危险的猎物”。
但这是场无所不用其极,见面即是拼命的——死斗!
轰!
这是瞬间爆热的炸响。
火焰如刺穿黑暗的朝阳,那正是Himeko,她身上的“地藏御魂”因为过载损毁了,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在一步之内追上了声音!
火红色的长发卷着火星,烈火在她的身躯之上裹颤为熔烧的炎铠,而那柄由重新用魂钢炼造的“般若”在火焰之中被反复蹂躏,几乎化为了一团胶状物。
尖锐?切割?
在这样的高温前,一切“冷兵器”的定义都不再重要了!
“喝啊啊啊啊啊!!!”
在帕凡提的感知中,从那声爆鸣传入身体的每一处骨感器官,到这支灿烂的火剑斩向自己头颅,全部都是同时发生的!
全身上下每一处骨感器官都向着脊柱中枢传来疯狂的警告,它几乎要迈动自己的右蹄时,视野“分开”了。
接着,转为了两种分割的世界。
“这!——”
站在楼顶远观的律者也愣住了。
“她”确实目睹了Himeko“转化”的全过程,知道了她已经恢复了神智,也感受到了那恐怖的高温和逐步攀升的崩坏能。
尽管Himeko体内爆发式增长的崩坏能几乎达到了律者自身的一半,可终究只是一半,最多让“她”产生警觉,而不是重视。
可这一秒,看着那傲立的女人,还有她脚下那被熔开脑袋的帕凡提,律者那莫名堆积出的,对人类的蔑视遭到了动摇。
就在律者眼下,Hiemko举起了刀,火焰在刀锋划过的每一寸空间尽情燃烧着,最后指在那个律者的脑袋上。
管她以前是什么“歌姬”!
管它曾经的歌声带来了什么“希望”!
只要是崩坏——
“统统都消灭掉!”
望着下面这个目眦欲裂,紧咬咽血的女人,律者笑了。
依旧是那种嘲讽。
“统统消灭?”
“她”强忍着笑意,指向了Himeko,不,是Himeko的脚下:
“你连帕凡提都没有杀死,还敢夸夸其谈?”
就像是为了响应律者一般,横倒在Himeko脚下的巨兽再一次挣了起来,全身的冰蓝仿佛愤怒的冰洋,如小舟一般的Himeko即使在如何强大,也会在体型的巨大落差下被狠狠掀翻!
“怎么可能?!——”
这当然可能,或者说是必然。
帕凡提,作为一头总长达百米,以万吨计的庞然巨兽,怎么可能是用头部作为最主要的神经器官?!
脊柱,这根从头到尾,连接着身体各个部分的超长神经中枢才是这头巨兽最重要的神经器官!
轰!
当巨兽扬起正在迅速愈合的头部时,在它脚下的Himeko才真正体会到了这种夸张的庞大——遮天蔽日!
不过,还有“火焰”!
这种无缘无故出现在意识之中的“火焰”就好像是灵魂的一部分,如臂驱使般灵活,只要通过“爆发”产生的瞬时速度,这种压击完全能——!
什么时候,脚下多出了死士!
“呵——”
律者腾出了右手,虚握着:
“别当我不存在啊……”
不管你这个人类究竟被崩坏能改造成了什么东西,在帕凡提的压砸之下,不可能——!
同样的停顿,同样的不可思议,同样的——被袭击前的警觉尖叫。
有什么锋锐到极致的东西在向着脖颈砍来!
危机感顺着律者的毛孔传遍了整个身体,“她”用尽全力地拧转腰肢,冰冷的锋忙杀过她眼前的空气,刺得她上涌出了一阵恐惧的呕吐感。
谁!
猛稳住几乎失衡的身体,一个裹着研究员白大褂的少年与其不过五米之遥,一柄黑色的镰刀将光线全部吞没,这种黑暗带来的是毛骨悚然的锋芒危机。
这个人是——
忽然,“她”的思维停滞了,因为“她”看到了在那少年怀里安静沉睡的爱人,还有空荡荡的左臂。
轰!
世界震了一下,这是那头帕凡提沉重的躯体砸扑的巨响,在它身周的大楼全部被压垮,而自己脚下的楼面也岌岌可危,依旧倾斜了几度。
即墨悄悄瞥了一下眼,看到滚滚烟尘中烧起的一道亮光,就知道Himeko躲开了这山崩地裂的一击。
还好,之前打断牵制很及时。
“还给我——”
这是嘶哑的声音。
这是终于凝聚的憎恨。
在这个声音咬来的一刻,即墨连呼吸都忘记了。
就连控制着眼球转动的小肌都僵住了。
原本,Hier那还近似于人的形象彻底消失了,只有阴暗在徘徊扭曲,那被斩断的左臂突兀地长出了蚯蚓般的黑芽,接着拧成了狰狞的巨爪!
“把她还给我啊!!!!!”
一张凝结着死亡的黑爪带着无可匹敌的狂暴,向着即墨头顶狠狠抓来!
这一秒,连空气都腐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对王
空气真的在凋零。
没有任何夸张成分,因为“崩坏”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规则的无情破坏,在律者漆黑如雾的黑爪崩临中,难闻的铁锈味弥漫了这片空间,这是腐朽。
这是律者,第六律者,“死亡”的律者。
不仅仅代表着有机物的凋零,而是代表在“她”意识范围内,一切物质都被其紧紧攥在生死的权柄上。
属于“死之律者”的权柄。
即墨立刻转上了镰刀,他没有选择动用“时空断裂”,因为双方之间的崩坏能总量差距依旧存在,动用“时空断裂”将会产生巨大消耗。这是“制胜手”,在律者尚未陷入颓势前,即墨绝不会轻易动用。
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律者”作为崩坏的孩子,在崩坏能汲取和聚合上的天赋权限比自己这样的“伪造物”高出了太多。
哐!
镰刀狠狠格开那以“死”为名的重爪,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对撞,即墨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一侧脸颊了。
这格挡时尽管没有直接接触,可不过数厘米的距离就已经让即墨遭受到了腐蚀伤害!
“唔!”
一击即走,即墨捞起Cecilia的尸体,跳向了大楼倾倒方向的对面。
在抱起这具尸体时,触感带来的温度惊得他一颤,可在看过去,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不可能被颠覆,哪怕是律者。
没有生机,亦不存在灵魂,只是一具空壳。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移开啊!!!”
怨毒的咆哮,即墨从来没有想到过,曾经那个赠送给她安神雅曲的“歌姬”居然会有这样扭曲的声音。
甚至要比之前自己面对的那“污泥”还有扭曲。
她究竟沉淀了怎样的恨意?!
在腾跃的空中,律者的爪击重重撞在了即墨的背上,这一刻,即墨听到了脊柱腐朽的声音。
他不能躲,一旦躲开,那么Cecilia就……
即墨不是个优秀的战士,Cecilia对于他来说是值得尊敬的前辈,引导自己战斗的老师,也是个贴心的朋友。
即使是她已经丧失生机的躯体,他也不会让其受到损害!
“咕!”
落地,膝盖几乎是凿进地面的,可大腿的肌肉依旧瞬时弹起,逆着动能,将他整个人再次掀起数米,翻腾,落地,即墨环抱的手依旧没有松开,镰刀牢牢护在Cecilia的遗体前,稳稳当当。
背部的撕裂感迅速撞入神经中,可并没有让即墨露出哪怕一点疼痛的表情,仅仅只是落地时的一声低呼。
背上,五道撕痕的痕迹在白大褂的裂口中向着皮肤四周攀援,可原本能崩解一切碳基生命的可怕力量在即墨身上就好像被滴了盐水的蚂蝗,一道道紫黑色的能量光纹从他的四肢百骸流来,将这黑色的“死意”绞杀殆尽。
甚至连伤口都没剩下。
——“只要结合了这颗核心,你就永远不是‘人类’了。”
“它”的话并没有带上任何抽象色彩,就是事实。
他的身体消耗了“昊天”全部的骨骸而造就,再融合了原本的“核心”,现在的他,别说是“人类”了,即使是基本构成,也依旧由碳基生命转化为了硅基生命。
他还有体温,可这是崩坏能在硅基体中迅速转化时产生的热量。
他还有感触神经,可这些近似于人的器官组织已经被硅基结构完全替换,转化为了更高效的结构模式。
他也有“血液”,可这些殷红的液体实际上已经变作了崩坏能液,其中游动着大量的硅基细胞,只要有任何损伤,这些堪比干细胞的硅基体就能迅速补充,立刻修复伤口。
只要他体内还有崩坏能,只要他的崩坏能核心没有损坏,他就不会倒下。
即使他现在看上去还像是个人,可从生物角度来分析,他更像是个“崩坏兽”。
自然,那可以凋零碳基生命,乃至于现实世界内一切物质的可怕“死亡”,对于同出于“虚数”的崩坏能所能够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现在的即墨,想要打倒律者,展开“时空断裂”很难,但律者想要通过“死亡”来直接杀死即墨,也同样困能。
崩坏能在每个个体上都会展现出不同能力,就像不同律者不同的能力那样,而即墨也同样如此。
往大里说,是“时空断裂”,而在这将近一年的运用中,他对自己能力的认知也逐步加深,直到融合后,他的理解又踏上了新的台阶。
不仅仅是“时空断裂”,而是通过崩坏能来影响更微小的“运动”,手中的这柄镰刀也是如此,于其说是“切割”,倒不如说是干扰所触碰之物内分子的运动形式,从而造成“断层”,最后达成“切割”的外像。
“死之律者”对于“凋零”的运用太过粗糙,很简单就被即墨的“停止”化解。
最终崩坏的战斗,只能通过崩坏能来解决。
最纯粹的,崩坏能对撞。就看谁的总量大,谁的操作更加精细。
虽然在崩坏能总储量上处于劣势,可在运用技巧上,即墨绝对能够碾压这个年轻的律者。毕竟他自“诞生”伊始,就已经和这种来自于虚数的能量作伴了。
自然,比这个“两小时速成律者”要熟练地多。
轰!
又是一阵爆炸的狂响。
不用低头,即墨也知道是地面那头巨兽和Himeko的死战。
他不知道Himeko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在他的感知中,HIer就像是熊熊燃烧的巨型篝火,帕凡提就像是被浇上柴油的灰烬,而这个时候的Himeko,就像是薪柴上的火种,在即将爆发的边缘摇摆徘徊。
他不知道Himeko能坚持多久,但很明显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这是他第五次面对律者了,第一律者因为其本身的认知问题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而Ryuba更应该被称之为“伪律”,在面对“第三律者”狂暴的雷霆时。他才明白“律者”是怎样的开挂存在。
对“第三律者”作战时,有Kevin的牵制,有Himeko的辅助,更有一整个军队的火力压制和磁场干扰。
对“第四律者”作战时,他,Himeko还有Kevin并肩作战,同样还有军队新开发的流体武器进行能力压制,才勉强达到了这个操控流体的律者。
对打到城墙下的“第五律者”,更是举全城之力,才将这恐怖的低温弑杀在城墙之下。
而这一次,面对着“第六律者”,只有即墨一个人。
不过——他也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他横过了步,举起了镰刀,挡在Cecilia和Hier之间,镰刀的峰刃始终跟在Hier的黑爪之前。
来吧,看看自己现在的实力究竟到达了怎样的地步!
即墨握紧了镰刀,下一刻,踏碎了地砖!
冲锋!
第一百二十六章 融合
脚下是区政大楼,这原本用于城区内政治管理的巨型大厦成为了战斗的牺牲品。
好在它的材质足够坚实,占地面积也足够大,没有立刻化为废墟,可飞扬的砖石始终在消耗这巨大建筑的生命。
倒塌不过是时间问题。
嘶!——
空气被拉扯出了余音。
即墨的冲锋在律者的眼中只剩下残影,“她”下意识地举起左爪,将自己藏在这柄“可以依靠”的武器之后。
可呼吸还在绵延之时,毛骨悚然的惊觉从背后窜起来,那是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锋锐感!
该死!这家伙就这么喜欢背刺吗!
本能驱使着律者向前倾倒跳挪,在这短短的眨眼间,“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只为朝前跑跳一步。
痛!
镰刀的利刃擦过背脊,律者清晰地听见了衣服切割时的轻响,还有皮肉被撕开的刺痛。
躲过了!
律者第一个念头不是愤怒,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清晰地感受到,在那柄镰刀怪异的锋锐前,即使是自己如今的躯体,也不可能完好无损!
有些狼狈地翻滚,站起,不论是Hier,还是“死之律者”,都没有关于战斗的任何经验或者记忆,除了那“创生与凋零”还有律者的身份,“她”便一无所有了。
即墨收住镰刀,带回身侧,拖在地上,左手背握柄身,右手托住柄尾,像是头扑击前的豹。
果然,“她”完全没有任何战斗意识吗?
看着那龟缩在黑雾之中的律者,即墨电光火石地思考着。
在刚才的一击中,即墨就将这个律者的战斗风格摸了八分清楚。在律者眼中几乎避无可避的“背刺”实际上只是即墨再普通不过的先手攻击。
如果同样是使用镰刀的Rita,会立刻圆挥镰刀,制造出一个难以靠近的空间,然后在即墨调整的瞬间跳脸一套;如果是Himeko,那就更简单了,阔剑一撞能直接把他扫下来,毕竟这一招在Himeko眼里都用烂了;而如果是Kevin……对不起,枪斗术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既然如此的话——
“!”
律者眼中,那尚在五米之外的少年像是踏破了空间般跳到了“她”面前,紧接着,即墨拧转腰背,拖刀直掀向那只竖防的黑爪,不,那弯曲而致命的锋芒更是瞄准了那躲藏在黑爪后的脑袋!
铮!
就像是一记敲在琴弦上的噪鸣,律者只感到脑中嗡响,接着就控制不住脚底,甚至失去了和地面的接触。
还远未结束!
凑步,即墨的身躯始终保持在律者那护身黑雾前数厘的距离,横扫的镰刀去势尚未延减,便被带到即墨肩膀,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击!
“啊!!!”
这一次,律者终于发出了惨叫,一道纵深的伤口狰狞地剖开了“她”的胸膛,鲜血和跳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随后,“她”整个倒了下去,跌满了尘,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被打落凡尘的“精灵”。
不得不说,“死之律者”是强大的,就权能上,是碾压“姐姐”们的。
可惜,“她”的对手是即墨,而不是任何一种碳基生命。
这是相性上的不适合,换句话说,就是生物锤异能。
即墨拖着镰刀,走向那被鲜血染红的律者,镰刀刮擦在地上,发出嘶哑的低鸣。
怜悯?
不,即墨很清楚,即使“她”曾经是Hier,曾经给自己带来了平静的歌谣,可在“她”宣泄出深渊般的怨恨时,即墨就知道,“她”已经完全抛弃了“人类”了。
“呵呵哈哈哈——”
突然的笑声让即墨提起了警觉,哪怕Hier被即墨一套连招打得如何狼狈,“她”也依旧是律者。
绝不能因为任何一点优势而懈怠,谁也不知道律者能通过她们怪异的权能制造出来什么诡异的攻击!
“她”到底在笑什么?
就像是听到了即墨内心的疑问,律者撑了起来,狰狞的伤口迅速复原,恢复成原本那洁白耀眼的肌肤,可“她”的笑声却像是讥笑的蛇:
“你终于离开她身边了……”
离开?——
等等!
即墨忽然意识到了被他在之前战斗中下意识忽略的“人”,他忙转过头,可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Cecilia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你做了唔!——”
疑问还没出口,一股贯体的剧痛彻底封住了他的声音,只给他留下一注涌口而喷的鲜血!
“Zh——”
艰难地低下头,他看到了一截漆黑的枪头!
撕裂般的痛!他被狠狠挑了起来,然后丢在了地上。
“呵呵——看来,你也不擅长对付背刺啊……”
律者嘲笑着站了起来,在“她”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Cecilia。
只是她现在披上了黑色的纱裙,提着一杆黑色的长枪。
这些黑色,都和即墨胸前的破口一样,游动着“死亡”。
“咳咳咳!”
吐开一口碎渣,即墨站了起来,他调动“停止”的力量,让它流动在伤口外,包围在剥夺着生命力的“死亡”上,不过眨眼间,这恐怖的豁口便恢复如初。
他盯着重新站起来的Cecilia,可她带来的感觉已经是一种灵魂上的虚无。
就像是被提着吊线的木偶。
“干什么……呵呵。”
律者轻轻靠在Cecilia的胸膛上,“她”本就有些娇小,这一靠,更是稍稍陷了下去,看上去,就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Hier,依偎着爱人。
只不过,在即墨看来,这更像是恋尸的疯子。
更让他恼火的是,Cecilia即使是死了,也没办法得到安宁吗!
律者显然无视了即墨眼中的怒火,“她”只是靠在那温暖的胸膛上,似乎在回忆着曾经的温存:
“就和以前一样啊,保护我吧。”
接着,就在即墨眼前,颠覆他对“生物”这一概念的理解发生了!
原本属于Cecilia的身体和律者,两者就好像产生了化学反应的凝胶,搅合在了一起,即墨想过在第一时间打断这一过程,可是倾巢而出的黑雾笼罩了她们,那是浓烈到即墨也无法贸然进入的屏障。
实际上,如果即墨咬紧牙关,他也许能够破坏这个过程,可惜,他犹豫了。
哪怕仅仅只是一秒。
哧——
这是腐蚀的声音。
在即墨的感知中,律者体内篝火般熊熊燃烧的崩坏能再一次猛拔一大截,就像是将全部的燃料投入其中,只为这一刻的璀璨光华。
“她们”走了出来。
就像是正常的人类那般的线条,只是在其腋下,又伸出来一双手,像是拥抱一般紧紧抱着“她们”的身体,在其心口,停着Cecilia的脸,微张着嘴,好像还在呼吸。
粉紫的崩坏能纹毫无滞涩地在其苍白的身体上流动着,即墨知道,这一刻,律者将自己彻底改造成了“崩坏”的存在,就连形体上,也不再保留着“人类”的一丝一毫了。
“你很强,可在Cecilia的记忆面前,你的战技又有多强呢?”
“她们”的声音就像是双声道一般,融着Cecilia和Hier的声音,听上去矛盾突兀。
“她们”举起了手臂,在其双臂之前,则是长枪般的尖峰。
空气在这一刻被“死亡”填满,哪怕只是闻,即墨也能感受到毛细血管的“凋零”。
他只做了一件事:
握紧镰刀。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运动与静止
“怎么了!现在的你就只会防守了吗?!啊!刚才的气势呢!来啊!战斗啊!”
混合了两种少女的双声道可不会带来什么美好的双重快乐,只会留下让人作呕的混乱感。
噌!——
拖着长音和震颤,即墨手中的镰刀护在身前,推着他硬生生在地上后犁出了一双深痕。
身上的一些边边角角,沾染着黑色“死亡”的细小创口飞速愈合,将细微的“泥污”甩出他的躯体,这种感觉就像是从体内去除了有害杂质,接着,整个循环便再一次复通流畅。
再看着那怪诞的“律者”,此时此刻,那具身体上糅合着“创生”与“凋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很显然,这种情况并不能十分稳妥地在“律者”体内周转共存——
“呵哈哈哈哈哈!我感觉得到!Cecilia!她在我身体里面!呐!你看到了吗!现在我们是最完美的状态!哈哈哈哈哈!”
原本那压制着疯狂的声音此刻彻底失去了制衡的理智,一听就知道,在律者身体里乱窜的“生死”之力已经彻底使得其理智崩溃了。
可是——
哧!
律者双臂上的长枪沿着精妙的轨迹挥舞,毫无疑问,这是Cecilia的枪法。
即墨皱着眉拉开距离,心中暗恼,失去了理智,为什么还能拥有这种娴熟的枪法?他实在有些搞不清现在这个律者的脑子里到底还剩点什么了。
不过,原本那还偏向于“人”这一部分的思维惯性也一定被消磨殆尽就是了。
意识根植于形象,在律者彻底抛弃了人类的躯壳时,就已经证明“她”堕化为了更加恐怖荒诞的存在。
是“律者”,但远超乎人类理解的“律者”,一个人类不可能从任何角度去揣测其意识的存在。
而唯一能做的,只有杀戮!
是的,杀戮,“战斗”这个词已经肤浅到无法形容这个战场的残忍与血仇了,不论是即墨,还是律者,她们都动用了一切可用的力量,只为彻底杀死对方!
人类和崩坏,永远那么残酷。
镰刀在碰撞中被狠狠隔开,腰侧一麻,即墨知道又一次和致命的枪尖擦身而过,熟悉的“凋零”攀锁住伤口,随后又被“停止”围剿消灭。
律者同样也好不到哪去,腹部一道狰狞的伤口摆在那里,可没有血,也没有看到任何脏器,只有少许的崩坏能液漫溢出来,填补着伤口,在“创生”的能力下,这硅基皮甲迅速愈合,转瞬间就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凹痕。
即墨的攻击包含着“停止”,这种直接切断细胞间联合的攻击即使是“创生”也无法轻易地全部修复,那只是使其体内组成的硅基“细胞”加速分裂,而被即墨施加了“停止”的细胞则会像是死去的细胞,毫无动作,可却不会被其自身的内循环系统发现,只能强行再填充新的“细胞”,可由于这些“停止细胞”的存在,这道伤口始终不能完全愈合。
也许只是微不足道,但群蚁噬象!
这就是即墨的方式。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双方的“能力”都很难使对方立刻产生伤害,除非积累到一个阀值。
即墨能感觉到,这个阀值,不远了!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现在可是在和我,和Cecilia跳舞哦!怎么可以这么三心二意啊!”
双枪挑起,呈X型插下!任何生物都会被残忍枭首!
喀!
“哦——你这次倒不跑了?!”
律者似乎很兴奋,拧转脖子,脑袋旋转的角度极其诡异,扬着嗜血的笑,双臂用力,双枪一寸寸将镰刀压下去,那双眼睛绽出了光,“她”已经开始在想象鲜血溅在脸上时带来的极端愉悦,光是那种粘稠感,就让“她”升起了灵魂深处的颤抖!
不,或许已经不存在灵魂了,只剩下吞噬了一切的崩坏。
“让我看看你的血!让我看看你的血!!!”
恐怕,“歌姬”的粉丝也没有想到过他们心中的公主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吧。
扭曲,邪恶……
即墨皱着眉,让镰刀顶着双枪慢慢靠向自己的脖颈,独属于崩坏兽硅基皮肤的腥味充斥着鼻腔,也仅仅只是没有使他动摇片毫。
“让”,这个词没有用错。
“怎么了!你刚才的气势呢!你马上就要死了哦?!”
“即使你剽窃了Cecilia的技术,可是你还是没有战士的意识啊……”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
轰!
一瞬间,大楼倾倒了。
重心,颤抖了!
“什!——”
律者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可即墨很清楚。
Himeko。
在楼脚下的Himeko与帕凡提陷入了无视周遭地形的死战之中,庞大的体型和高温都轻易地粉碎了沿途一切的障碍,直到将这栋防御坚固的大楼彻底打穿!
律者想要稳住身形,来自于Cecilia的身体记忆想要把握住那一瞬间微小的平衡,可惜,即墨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卖了这个破绽才抓住的时机,绝不会因为一点点“身体记忆”而毁于一旦!
“运动吧——”
崩坏能的波纹,拂过了脚下的楼顶。
被即墨“静止”的楼顶这一刻终于回归了正常的运动速度,这片看似平稳的钢筋混凝土终于显露了它原本的样子——早已在律者和即墨的战斗中化为了碎渣!
这一刻,平衡彻底被打破了,重力拽着律者和即墨向下坠去!
“不!”
律者拼命想要调整姿态,想要找回Cecilia的战斗记忆,可惜——
“绽裂吧。”
即墨看着律者身上的道道伤痕,同样的,这些原本被“静止”的细胞再一次恢复了正常的运动,忠诚地执行了原本早该完成的命令——增殖。
“噗!”
浓郁的崩坏能液从律者口中,鼻中,还有伤口中扬了出来!这一瞬间的“逆增殖”彻底打乱了律者体内的崩坏能流动,成为了最致命的一环!
即墨,踏住了坠下的砖石,镰刀所向,即为头颅!
嚓!
在楼坠的光影之间,黑色的锋刃雷霆般剖过那尚在空中挣扎的身体,紧接着,“她”的颤抖刹住了,随着砖石摔入了崩塌的深渊。
即墨攀住了一角还屹立着的承重柱,忽然,一阵嘶吼声杀入了天空,刺得他鼓膜生疼。
他没再去管律者了,因为这个声音很熟悉——
“Himeko!”
她没事,可看上去,却不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她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
这是场虐杀。
Himeko已经丢掉了“般若”,双手扎进了帕凡提那撞倒数十座楼房的铁头之中!
通红的熔洞就这样轻易烧了出来,但还没完!Himeko伏在帕凡提的头顶,嘶吼着,硬生生地推了起来!
巨兽的痛嚎,Himeko非人的咆哮,还有高温熔穿帕凡提皮肤,捣碎脊柱的声音杂响在一块,交织成无法用任何拟声词形容,却独属于狂暴的乱乐!
雨。
准确来说,是从帕凡提脊柱中泉飙出的能量液,幽蓝而冰冷地溅满了天空,将飘雪一同冻成了冰块,又在那燃起的高温之中燃成水雾。
“Himeko——你到底变成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方舟”
在安全区唯一的河道旁,幸存者聚集在一栋巨大的“建筑物”旁,向着那怪物巨嘴般的入口涌进去,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拥挤,也没有出现任何混乱。
或者说是“不敢”。
看看那些横在河道旁的尸体吧,他们就是无声的榜样,立在那些尸体旁边的丧服少女就是忠诚的死刑执行者,
她的镰刀上已经不仅仅只有一条人命了,可唯有这样的血腥和暴力才能将恐惧彻底镇压。
真是讽刺。
Rita握着镰刀,挂着冷笑,看着面前这些人像是牲畜一样被赶到门内,她没来由地想到了这个词。
二十分钟前,他们还在哄抢,推搡,只为那唯一的求生之路,可在这柄镰刀饮血之后,没人敢再破坏规则分毫。
一个个排好,走进去……
莫名其妙地,头开始痛了起来。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那阴暗恶心的街道之中,又站在了那些狭窄的房间之内,穿着暴露的服装,脖子里挂着项圈和锁链,像是狗一样被人牵着,男人付钱,男人牵过链子,男人关门,……
她忙从裙子内袋里翻出小小的药片袋,将小小的药片倒出来,没数,也没有就水,只是一股脑地倒在嘴里,干嚼,咬碎,苦涩的味道冲进鼻腔,将这种记忆彻底盖了过去,她深呼吸,将自己暴动的心跳压下来,再一次睁开眼,看着那些鱼贯而入的缓慢人潮。
——都是畜生。
“Rita队长!”
“?”
没有立刻回答,少女只是将疑问写在眼中,转过头,带着不耐与冰冷。
“咕噜——”
传令兵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响,紧张和恐惧缠绕着他,身为一个男子,更身为一个战士,他开始莫名地对这个刚刚见面的丧服少女产生了畏惧感,因为那张不以为意的脸,那柄滴血的镰刀就像是噬人的野兽,染着飘下的雪,就像是才饱餐一顿般,虎视眈眈,在它注视下的人群压低他们全部的声音,生怕成为这头野兽的甜点。
他不敢和少女对视,那双眼睛带来的是让他窒息的畏惧。
可低下头,就能看到少女脚下的鲜血,即使是白雪也无法掩盖这片猩红。
尸体还热着,堆在少女脚下,瞪眼睛,似乎根本没想到防卫的军人居然会向他们举起镰刀,开膛剖腹。
难道——真的只有恶魔才能将混乱压制吗?
传令兵如此在心底质疑着,但是他不敢提出来。
他很清楚,在这个崩坏兽肆虐的疯狂背景下,每个人的神经都被压制到了极限,有的时候,暴力或许是唯一的“秩序”手段。
“报告——‘方舟’启动程序已经准备完毕,另外检测到高崩坏能反应已经推近至城区,与拦截军发生大战,并召唤出了帕凡提,并且破坏了32%的地区,整备策划要求撤离速度加快!”
“好,我知道了。”
Rita轻声答道,如果不是她脚下的尸体,恐怕真像是个文静的少女。
传令的声音不光光被Rita所听见,也同样被幸存者捕捉。
骚乱似乎又要涌起,队伍中甚至出现了拥挤的现象,不安又一次被放大,可就在他们即将爆发之时,镰刀敲在地上,叮响——
仿佛真的有死神走过,所有的声音全部都缩紧在喉咙之中,就连那刚刚冒出的苗头也被扼杀在触发前的最后一秒!
与之带来的,是死寂和失去自主性的服从。
——恶魔。
看着身旁的少女,和飘雪逐渐掩盖的尸体,传令兵如此定论。
他真的,不想在这个少女身边多呆哪怕一秒了!
Rita没有注意到身边传令兵的异常,也无视了幸存者的恐惧,她只是摁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缓解着精神药物带来的阵阵头痛。
望向城区方向,她能看到硝烟,建筑物倒塌的烟尘,还有飞扬的冰尘。
——Himeko大人,您还好吗?
——你究竟变成了什么啊……Himeko?
冰尘,雾埃,雪……
还有在帕凡提身上,尽情宣泄暴力的怪物!
那是火焰!
她在燃烧!她在烧熔!帕凡提那侵吞了将近三分之一城市的巨大身躯在这恐怖的火焰下迅速汽化,蒸腾,这头不可一世的巨兽现在发出了哀号,在它的背上,火焰以一切可能的方式破坏中销毁着,将这头巨兽硕长的脊柱一寸寸烧断!
是的,一寸寸,火焰在Himeko手中仿佛有了灵魂,将隐藏在那坚厚硅基皮甲下的中枢神经一点点地烧毁,然后捏碎!
在帕凡提的哀号中,奶油饼干般的碎裂声更加刺耳,响在即墨耳边,也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Himeko,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恨意?!
如果说之前Hier的怨恨仿佛城墙般将她的人性封闭,那么现在的Himeko带给即墨的感觉就像是在面对着海啸!
避无可避,只能任凭其将一切和其本身一同毁灭!
这种恨意——
比Hier更加可怕啊……
“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样的咆哮之中,帕凡提巨大的核心被彻底拔出,然后,就在即墨眼前,生生烧成了气体!
寂静——
这一秒,帕凡提彻底变为了尸体,那巨兽撼动天地的惨嚎彻底掐断,而Himeko此刻也像是烧完的柴,变成了沉默的灰烬。
她站在那里,却好像丢了魂,垂着头,缓缓前倾。
“Himeko!”
即墨跳了下来,落在帕凡提正在解离为崩坏能粒子的身躯上,接住了这正在倒下的躯壳。
入怀,冷得让他心惊。
原本那狂暴的火焰这一刻就像是彻底燃尽,她的双目无神地定在那里,如果不是即墨还能听到那微弱的心跳,感受到轻微的呼吸,他真的会以为Himeko已经死去。
“振作点!我们得离开了!”
他瞥到了Himeko身上还没冷却的崩坏能纹,也触碰到了那层硅基化的皮肤。
崩坏化。
可即墨没有犹豫,将她背了起来,向着“方舟”的方向跑去。
他没有再去查看律者的生死状况,将Himeko送回“方舟”,立刻撤离是更加重要的目标!
轰——
轰——
轰——
忽然,雷霆似的震响,就连地面都颤抖了起来。
“怎么》!——”
当即墨抬起头,他的双眸被震惊填满!
北方的护卫墙,倾泄出了数以吨计的水瀑,连成了巨大的人工海啸,向着自己所在的南方扑了过来!
“‘方舟’已经启动了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后耀眼的光
“方舟”。
“伊甸园”计划。
这些《圣经》中的神话名词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中也读作“希望”。
人类最后的希望。
在崩坏发生,建立安全区时,“逐火之蛾”就已经将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情况纳入了全部考虑范围,当然,“安全区沦陷”也同样包含其中。
解决方案不是“固守”,“反击”,而是“以最大限度保护人类文明的火种”为中心采取的紧急措施。
因此,以“延续”为第一要义,“方舟”,只为了运输,护送而存在的巨舰诞生了。
平日里,它们是穿城而过的河道沿岸上那些深黑封闭的巨型建筑,而在真的发生最糟糕的情况时,它们就会化身为最坚固的舰船,装载着所有的幸存者。
当然,谁都不会希望这种情况真的发生,可是在崩坏面前,一切美好的祈望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然而,要使得这些“方舟”在最短时间内撤出安全区,驶入海洋,仅凭一条河道是很难实现的,于是,不论是城市建设,还是“方舟”停泊点,全部都进行了极其详细的规划。
河流从北到南而下,在出城时又被拓宽了三倍的河道,直通入海口,而整座安全区在建筑时,地基也从北至南逐步降低,更是将水库,地下湖等等全部可以储存的水资源联通在城市高处一切可能的出水口,只为在最关键的时刻,用这些万吨计的水瀑将“方舟”推出这沦为废墟的安全区!
虽然“冰之律者”的攻击使得部分地下水变成了冰封墓地,可还维持在淹没这座安全区,推动“方舟”的理论值之上,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这储藏的水彻底化为了吞噬一切的毒蛇,在这酷寒的冬天向着这座城市扑嚣而来!
“Himeko!抓紧,我们得立刻离开!”
地上已经积起了大腿深的,冰寒刺骨,水流汹涌,从城市的高楼之间扑过来,要不是因为各个街区的分流,恐怕这凶猛的浪潮会直接将即墨和Himeko瞬间吞没!
但也只是现在如此了,即墨知道这只是第一波浪潮,连自己所在的中上游区域都已经积到了小腿,那么下游的“方舟”应该已经可以驶入水道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半小时,作为主动力的第二波浪潮将会彻底将这座城市淹没,如果在这之前没有赶上“方舟”,那么就只能坐等葬身鱼腹!
现在的即墨在战斗中损耗了大量的崩坏能,毕竟要从律者身上做些小动作可比直接战斗困难地太多,一旦第二波浪潮来袭,他绝没有多余的力量“时断”吨级的水压。
他现在只能一步步分开积水,带着Himeko向着下游挤进,时不时还在张望着周围,希望能看到什么当作“浮舟”的道具。
哗啦——
背后忽然传来了浪花的推力,很沉,让即墨都;踉跄了一下。
怎么回事?
“Henhenhenhenhenhen——”
在浪潮后,是翻腾的声音,是含糊的,憎恨的,即墨绝不希望再听到的声音——
“Hier……”
当然,这只是这个“东西”曾经的名字而已。
“东西”,在浪潮推出这扭曲的憎恨时,不可置信成为了即墨心中唯一的思绪。
你对于生者的憎恨究竟凝聚到了怎样的程度,“死之律者”!
律者,或者说“这个生物”根本不可能回答任何问题了,那无序性的咆哮和音节只组成了一个字——、
“恨”。
“Henhenhenhen!”
律者,或者说是律者核心将那头还未消散的帕凡提尸首强行拖入了它的操控范围,那被即墨破坏了内循环,又被狠狠斩断的躯壳被“崩坏”肆意地捏造,变得如此荒诞,如此不堪。
它发出无意义的吼叫,那融合了巨兽的巨大躯体向着即墨倒了下去,只能这么形容,它已经完全失去了一般意义上的“形体”概念,看上去更像是一块蠕动的肉。
轰!
浪墙,巨硕的肉块砸下时掀起的层层波澜像是翻叠的猪犬,扑食向周围的一切。
“咕——咳咳!”
狼狈地从水中挣扎出来,可也就是即墨咳水的瞬间,这头巨兽以完全不符合体型的速度再一次扑了上来!阴影压在了即墨头顶。
崩坏能的差距使得“时断”难以对其起效;
小腿深的积水增加了躲闪的阻力;
还有那肉块庞大的躯体。这三者连携在一起,造成了唯一的结果——
避无可避!
哧!——
空气中,带着焦味。
肉块的碎末像是烟花般洒在四周,溅落出一片片水花。
光?
不,这道刺眼的激光曾在即墨记忆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正是歼灭了第一律者的武器——“52”.
“Hua!”
带着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即墨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Hua队长!”
远在“52”发射炮台上,Hua的手指还在扳机上颤抖着,脱力般趴在操控平台上,瞄准镜中那可怖扭曲的巨大肉山在“52”无与伦比的威力中炸得粉碎。
其他工作人员的欢呼声包围了她,也使得她紧张到极限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做到了......
其心中,荡漾着如此的慰藉。
自己也终于能够在抗击律者的战场上出一份力了!
Hua,这个在被捡回来后就有些木讷,有些内向的少女,终于在心中提起了一点点的自信。
“等等!报告!依旧有崩坏能反应在聚集!”
?!
来不及惊疑,甚至来不及出声,Hua看到那些被炸碎的肉块伸出了触角,向着自以为脱险的即墨轰杀而来!
忽然,火,从即墨背上燃烧了起来。
Himeko跳了下去。
她什么时候醒的?
即墨不知道,等他转过头,才看到那铺天盖地,想要将自己完全吞没的触手。
以及,在其间燃烧的光。
“Aaaaaaaaaa!”
这些肉末发出了最后垂死的咆哮,向着那唯一的光和热施展了最后的攻击。
可是,那可怖的肉枝在火焰之前好像烤熟的奶酪,轻而易举地融化,露出了那深蓝的结晶。
Himeko的脸上只有平静。
她坠向那颗垂死挣扎的核心,耀眼的光以她的愤怒和灵魂作为燃料,只为了将这个崩坏的产物彻底消灭。
“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她如此低语。
即墨想要释放“时空断裂”,想要伸出手将那璀璨到最后一刻的火光拉回,想要阻止这一切悲剧的终末。
可留给他的只有一道耀眼的,炽热的光。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Himeko每次出征前的口头禅:
“我会带你们回家。”
耀眼炽热的火焰吞噬了一切,紧接着,第二波浪涛打来,高低温的碰撞间,则是吞噬一切的蒸汽爆炸。
第一百三十章 尾声——余烬
“快让开快让开!”
“我们需要输氧装置!还有高浓度的崩坏诱捕液!浓度越高越好!”
“该死!这家伙的皮肤已经彻底硅基化了!魂钢解剖工具!立刻把魂钢解剖工具拿过来!”
手术室被担架和白大褂们撞开,劈里啪啦地来回撞着,通红的“手术中”亮了起来,只留下一群还没反应过来的人。
“喂,你看到了吗?”
“不知道……好像是烧焦的……”
人们陷入了好奇的讨论之中,没人发现呆立在一旁的少女,她始终盯着那间手术室,没靠着墙,也没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丢了魂,呆呆地立在那,那双手术室的门隔开了她的视线。
“请问是第五队的Hua吗?”
Hua机械地点了点头,可视线还是没有离开手术室紧闭的门。
“请跟我来,希望你能详细汇报一下HT10086与‘第六律者’的战斗,并且我们还需要您确定——”
传令的声音顿了顿:
“需要您确定,HImeko的生死情况。”
少女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同样的颤抖也在手术室中的一双手上发生着,但更加轻微,更加小心。
Mei掀开了白布,可面前的焦躯让她瞬间失守了冷静。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Mei博士,你是HT10086的直接研究员,我们需要你冷静下来!”
“我直到……”
接过了魂钢手术刀,对准了那焦黑的胸膛。
她知道这很残忍,强行将他从死亡的平静中拉回来,只为再次投入地狱般的战场,没人会愿意接受这样的生命。
可她必须这么做,因为人类需要他,需要这个战士。
魂钢切开了那层硅基皮肤,蕴含着大量崩坏能的诱捕液从导管中灌入伤口,粉紫的光晕充斥了这被烈火焚烧过的躯壳,慢慢转化为了紫黑的暗华。
“不可思议,他的自愈在加速!诱捕液不够!他的崩坏核心需要更多的崩坏能来支撑!快点!”
手术室内,研究员和医生的惊叹声杂在一起,带着新奇的目光看着那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全新肉体,只有Mei独立于这样的气氛之外,看着那具疯狂吸收着崩坏能的躯壳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她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
大义,文明,这些对于“个人”来说庞大到过于夸张的词语在这个少年诞生时就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逼迫着他去接受一切痛苦与不堪,并且毫不顾及少年本身的意愿。
生命,应该是自由的。
可这个少年依旧没有怨言,坦然地承接了这些沉重的负担,即使被污蔑为“武器”。
哪怕是奄奄一息,也得被拖回来继续成为那根至关重要的承重柱。
所以,Mei觉得自己很残忍,或者说,整个人类都有些残忍了。
可你必须得醒来啊,现在,没有你,人类的战力经不起损失了……
脚下稍稍传来了细小的颠簸,也许是一些风浪吧。
是的,风浪。
现在,装载着安全区幸存者的13艘“方舟”正行驶在海洋上。
而它们的目标,则是在海洋另一头的大陆,被称为“阿尔利嘉”的大陆。
即——“野蛮之地”。
这仅仅只是一个古称,只是因为在发现这片大陆时,近代文明并未出现在这片的大陆的土著之中,而由于文明的缺陷和外来文明的植入,使得这片土地并没有积累太多的历史,甚至保留了原本的野蛮,曾经大闹安全区的佣兵团也出自于这片大陆上。
可是,在这个崩坏降临的时代,文明的薄弱反而是一件幸运的事。
崩坏伴随着文明,而文明就像是引来崩坏的饵食,所以,在这个崩坏肆虐全球的大背景下,这片曾被冠以“野蛮”称号的土地却没有得到“崩坏”的青睐,虽然也发生了许多城市的毁灭,国家的灭亡,可至少比其它那些延续了古文明的土地好上一些。
那里,就是“伊甸园”的方向。
舰船在海面上逃窜,即使已经远离了身后那被“崩坏”填满的土地,可幸存者的心理创伤不可能轻易消除。
“又来了……”
“为什么又找过来了……”
“好可怕……”
每个人都沉浸在恐惧的余韵之中,每艘船都不例外。
军医们匆忙地给伤员包扎,手法极其粗犷,但对于一些伤势过重的人,就将他们扔在一边等死。
更多的医疗条件应该留给能活下来的人。
“呼呼呼呵呵呵——嘶——呵呵呵……”
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灯光交错的阴暗中响起,这个声音让周围的幸存者离得远远的。
没人愿意去招惹一个疯子,哪怕他奄奄一息。
更关键的是,在军医揭开那包裹了他半边身的医疗防菌布时,恶心感彻底将“好奇”扼杀在每个人心底。
腐烂的,爬满蛆虫的,简直就好像埋入污泥中多年的尸骨,横据了这个身体的一半,而另一半,却诡异地还保留着“生命”的形象。
一道分界线沿着头顶,鼻子,脖颈一路向下,将“生”与“死”平衡在怪诞的一点上。
他的手指生生抠碎了自己的指甲,在钢铁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咧着豁口嘴,不停地在笑。
因为折磨。
生不如死的折磨。
“呵呵呼哈哈哈——想死想死好想死——”
不光光是这么说,他也尝试过,可整整半个身体的腐朽让他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要一有动作,抹杀一切思考的疼痛就会让他连呼吸都难以继续,可又恰到好处地维持在将死不死的界限上,这就是“死之律者”的诅咒——
生不如死!
他做不到移动,干渴,饥饿,疼痛将他的疯狂也一同击碎,只留下了在苦痛之中颤抖的,罪恶的灵魂。
他堕落而肮脏,丑恶而疯狂,他抛弃了人理,抛弃了一切的善念,可就在这一刻,不论是再如何扭曲的灵魂,也在这个诅咒面前求饶了。
水……给点水,哪怕是一滴水……
忽然,唇边传来了湿润感,他睁大了眼睛。
即使是混沌的恶意,也震惊了。
他忙扭动着半边还完好的身体,去饮用这甘甜的清水,一瞬间的美妙感甚至盖过了“诅咒”的痛楚。
等喝完,他才抬起头,看向伸出援手的人。
一个小女孩。
她的脸上还带着害怕,漂着恐惧,可她依旧选择递出了这个水碗。
更重要的是——她也失去了一只眼睛,用纱布绑了起来,透着一点红。
一直紧攥的手送了开了,露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肮脏的灵魂第一次吟诵起了这个被他唾弃的名字:
“神啊……”
船长室里,来自于主舰的通讯一直在响:
“13舰!听到请回答!你们已经脱离航线!立刻掉头!重复——”
喀!
相貌猥琐的男人将它挂上了,手依旧在定位仪上细致地操作着,将航线一步步偏离。
“这样就行了?你确定那儿才是‘伊甸园’?”
他回过头,跨过船长的尸体,看着立在墙角的棺材,那上面还覆盖着薄薄的冰霜。
“=========”
“好吧,我知道了,进化吗……真是有点期待啊……”
男人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二郎腿翘起来:
“Lustina,就让我看看你说的‘进化’吧。”
身后的棺材依旧盖着冰霜,只是细不可查地震了震,落了星星点点的霜尘。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耳光
冬末,这片土地也不像原本的“安全区”,因为高纬度而不得不忍受低温,面西靠洋,暖流带来的温度使得这块土地从没有低于0度,即墨身上也只穿了件大衣,衬衫打底,面对7度的怡人气候,这样的穿着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比起零下的低温,这个海岸已经是相当怡人了。
即墨对于这个世界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片荒芜的苔原上,直到他踏上了这片土地时,他才知道,这颗星球并不是到处都是混乱与疯狂,也存在这美丽怡人的一刻。
或者说,人类灭亡与否,对于这颗星球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它不在意自己身上人类和崩坏的生死相搏,自行转变着每寸土地上的气候,该寒冷的地方刺骨,该温暖的地方欣欣向荣。
不会因为人类的兴盛而青睐钟爱,也不会因为人类的衰亡而落井下石。
“呼——”
吐了口气,暖雾在干燥的冬末中散去,即墨走在前面,手里牵着穿戴整齐的Hua,走在这片刚刚落户在这片海岸的城市上。
说是“城市”,但用“泊船”更加适合一些,12艘“方舟”在靠岸时翻开了它们的甲板,露出了其中蚁巢般密密麻麻的居室,连接了一条条悬空通道,将主要过道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座简易的都市。
“伊甸园”到此为止,算是成功,也算是失败了。
成功的地方在于,幸存者成功登陆,新的“安全区”也没有出现意外。
不幸的地方在于,只有12艘舰船登陆,还有一艘偏离航线,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不知所踪。
可这失去的十三分之一并没有让幸存者们产生任何不安,实际上,他们已经被各种糟糕的情绪冲击得麻木了,现在即使在阳光下看到人,也没有打招呼的声音,他们行走在太阳下,机械性地重复着以前的营生,不是因为“想要这么做”,而是“想要活下去不得不那么做”。
就像Hua一样,只不过他们上了发条而已。
走在变形为钢铁大道的甲板上,即墨的手还牢牢牵着Hua,只是少女一点都没有抬头,任由着牵引,跌跌撞撞地坐了下来。
对,坐了下来。
一张临时搭建的休息长椅,面朝着大海,阳光细碎地剥临在海面上,很美的景象。
虽然不知道是谁将这只椅子摆在这里,但即墨很赞赏这样的人,至少他还有愿意去追逐美的希望。
和那些被打击到只会浑浑噩噩麻木度日的人好了太多。
Hua却是抖了一下,蜷缩了起来,靠在了即墨的肩膀上,像是在躲避,像是在逃避,她将脸藏在他的肩膀上,不敢去看那片大海,或者说,不敢去看那起起伏伏的波浪。
这是阴影,重要之人就是被同样的浪涛吞没,这是Hua的噩梦。
即墨的心随着少女的呜咽沉了一些,可他必须得将少女带出沉沦的深渊之中。
他自己也产生过阴暗的情绪,所以他很清楚,逃避绝不是解决的方法,反而会让人越陷越深。
“Hua,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少女没有回答,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即墨也不意外,只是斜了斜肩膀,让少女靠起来更舒服些。就这样,他们互相依靠着,少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个时候你就躲在训练场的角落里,也不说话,给你饭你就吃,有水就喝,训练挨打也不叫,我还以为你是个布娃娃。”
“虽然我当时吃的是营养流质,不过还是很馋那些漂亮的,一看就很吊胃口的饭菜,啊,对了,那个时候的土豆炖肉我感觉应该是土豆炖马铃薯。”
“然后有一天,我又被Himeko抽了一顿,中午饭的时候,我累得爬不起来,就抬头看看你,还有你手里的碗。”
“那一天,那个中午,你终于动了,把半碗土豆拌饭匀给我吃了。真的,我从来没有觉得土豆炖马铃薯那么好吃。当然,我也在那一天知道,原来这不是只布娃娃。”
即墨往椅子里挪了挪,将自己全部瘫在椅子上,脑袋不由自主地偏了偏,靠在了Hua的脑袋上:
“慢慢的,你的话也多了起来,虽然也只是寥寥数语,可比之前好太多了。你知道嘛?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对你有兴趣了哦。”
“额,好吧,这个词用在这里确实有些歧义,不过我真的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当时的感觉了,抱歉呀。”
“那一段时间真的很压抑,能撑下来不光光是因为那个‘项圈’的原因。”
这么说着,即墨的手不由自主地触碰上了脖颈,那圈冰冷的触感已经彻底脱落了,也代表着名为“自由”的奇迹开始降临在他身边。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那东西可以影响我的情绪,但是,在那一段时间里,我想,你才是光吧。”
“虽然你有的时候挺傻的,还倔,做菜的时候也会烧焦或者忘记放盐,但是你一直在我旁边,陪着我的。”
“在我受伤的时候,你是第一个替我包扎的,即使你知道我的自愈能力,你也依旧倔脾气地把我摁住,让我乖乖包扎;”
“在我疲惫的时候,你也总会拿出毛巾和水,偷偷地躲开Himeko喂给我喝;”
“更重要的是,我在你身边,就没有孤独的感觉。真的,我知道这个世界,包括Mei和Himeko,她们也没有将我视作真正的人,我也有这个自知之明,可是只有你,只有你......”
即墨不由自主地揽过了Hua的身躯,他第一次主动去做这件事,这个和五名律者对峙过的“兵器”在面对这个纤细的少女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知道自己在干嘛,准确来说,这样的情感早已在双方之间慢慢发酵了好久,Hua有着这样的感情,他也有,可在即墨“同化”了自己全部的负面情绪后,原本那些害怕,迷茫全部消失了,也终于让这种情感完全地爆发了出来。
在这个阳光温暖,海潮波澜的岸边。
“Hua,我喜欢你。”
“你身边,不光光有你重视的人,也有重视你的人。”
“所以,为了我,回来吧。”
“我离不开你。”
稚嫩的少年,将少女深深拥抱在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耳边一遍遍说着过去的回忆,一遍遍重复着——“不要离开”。
太阳,从升起时的炎热,到沉落时的余温。即墨也感觉到了怀中身躯的起伏,呼吸,还有开始重归活力的心跳。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温润的泪。
直到落日余晖,将这片大海染上灿烂的暖金时,他终于感觉到了少女轻微的抬头。
泪,还在Hua的脸颊上肆意流淌着,她看着他,仔仔细细,甚至还有些凶狠,声音有些沙哑:
“真的,不会,离开我了吗?”
少女真的很恐惧,她已经被“失去”折磨了整整两次,还是凌迟般的凄痛。
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不会。”
这个词语如此浅薄,却让少女毫无理由地选择了相信。
这一刻,她终于倒在了他的怀里,尽情地嚎啕大哭。
即墨只是抱着她,抿着唇,吸了吸鼻子,眼眶也有点红。
只是他忍住了,因为哭泣只应该是一个人的权利。
【小剧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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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那个.......衣服......是你帮我换的吗……(*////~////*)
即墨:哎?哎!额......是的(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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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那个.......罩.......(超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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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唉?(°ー°〃).......(左顾右盼,悄悄靠近)你有买吗……(超超小声)
Hua:........(#////へ////#)
Hua:女孩子的.......当然是分开放的呀!(‾ε(#‾)☆╰╮o(#////口////#)Pia!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耳光。
第一百三十三章 融合战士
【各位晚上好,现在是晚上0:00,正式宣布,进入崩坏历四年,播报完毕。】
广播死气沉沉的,就和外面的城市一样,漆黑,无光,对于很多人来说,做噩梦要比盯着空无一人的胶囊房好很多。
即墨听到了这广播,也只是叹了口气,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抬起头,电子表已经跳过了一分钟,不能再迟了。
即墨吸了口气,调整了心情,打开了面前的门。
“有什么事吗?Mei博士。”
是的,这么晚却执意召来即墨的不是别人,正是Mei。
学者的双眸浸染血丝,代表着疲惫的黑痕伏于其下,可她依旧强撑开眼睛,站在密密麻麻闪烁一片的信息管信号前,皱着眉思考着。
这里也不光光只有Mei一人,十数名白大褂也同样在忙碌地晃来晃去,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同样印着黑色的圈圈。
但最吸引即墨注意的,是那些白大褂环绕之中的培养罐,是培养罐中那熟悉的青年。
——Kevin·Kaslana。
可那曾经被称之为“卡斯兰纳的骄傲”,“双枪的勇士”乃至于“人之子”的强大战士,现在,反而和“人类”这一概念出现了距离。
他的皮肤上,已经随处可见暴躁跳动的崩坏能纹,还有一条已经被白色硅基包裹成爪的右臂。即使这填满了罐内空间的抑制液不停更换,即墨也感受到了随时准备吞噬Kevin的崩坏能。
他站在Mei身后,等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出言打扰了Mei的思绪。
“Mei博士。”
“啊?”
Mei很明显愣了一下,转过头,呆呆地看了即墨几秒,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哦,你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迟滞,听上去像是处在用尽电力边缘的机器般。
【啊,这个花了两小时才会站起来的笨蛋终于来了吗?】
啊,当然这儿确实有个真正的Ai罢了。
“你也在啊,Prometheus。”
即墨冲着电子虚影笑了笑,就见这个毒舌Ai颇为不爽地甩了甩双涡轮,似乎挺不适应即墨这么笑:
【Prometheus当然在这里,现在整个城市都得交给Prometheus来进行统筹管理,还要演算这个类人猿的改造可能,你还要来烦Prometheus吗?】
不是你先挑起话刺的吗……
不过这个毒舌Ai的强词夺理并没有引起即墨的不爽,毕竟和毒舌Ai接触的日子不短了,反而培养出了一定的涵养来,更别提现在即墨早已今非昔比,至少,对于自己的情绪,已经自由控制了。
另外还得说的,便是Prometheus成为新的“城市管理Ai”这件事。
原安全区的毁灭也使得那操控城市的超智Ai“爱衣”也一同被埋葬,因为其过于巨大的“光脑核心”不可能随“方舟”一同带出那座城市,而现在,唯一能够立刻接手城市,并接收大型智能逻辑模块的Ai只有Prometheus,于是,这个原本只是作为“科研助手”的毒舌Ai成为了这座新安全区的“管理辅助Ai”。
值得一提的是,变化不光光发生在“管理辅助Ai”上,更重要,更值得商榷的事项也同样发生在了管理城市的人员职位分配中。随着13号“方舟”的失踪,大量的财阀及旧政治家也消失了踪迹,虽然这么多“旧统治阶级”居然会踏上同一艘“方舟”。里面的阴谋甚至不需要闻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可没人会愿意去理会那艘方舟的去向。
“逐火之蛾”更关心如何治理好这座新的安全区。
随着旧安全区的沦陷,也代表着人类文明的“高级产品”彻底绝户,货币,金钱,这些一般等价物彻底失去了它们原本的意义和价值。
文明的秩序,已经被摧毁了大半,就算是最乐观的“逐火之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现在,“逐火之蛾”必须得建立一种新的秩序,不论是“治理”还是“保存”,旧时代的一切已经灰飞烟灭了。
就算是重建,也只能基于废墟的基础上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管理层全部进行了大换血,这15天来,也进行了无数次的讨论和演算,才总算敲定了结果。
而Mei也从原来的“天赋惊人的研究员”升级为了主管,不过说来奇怪的是,那喜欢抽烟的所长倒也随着12艘方舟来到了新安全区,不过,其本来的权力被解除了个干净,成为了Mei的副手。
倒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即墨瞧了眼在白大褂中一同忙碌的橘发女子,也没再说些什么,将注意力重新转到了Kevin身上:
“是HT-S722吗?”
“是的……”
Mei的眼中出现了波澜,她深知Kevin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完全是因为自己为他注入的药剂。
可如果不注入,Kevin就会因为失血和烧伤直接被判死刑。
作为一个人类死去,还是变成一个非人之物苟活?
这是个Mei不愿意面对的矛盾。
可她最终还是下了决定,这也是她直到这个时候才召来即墨的原因。
“小墨,我打算重启‘HT’系列。”
“唉?”
轮到即墨惊讶了,他清楚“HT”计划需要“昊天”的尸骸作为基因样本,可是,那巨兽的枯骨已经被自己融合,并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应该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这一秘密。
这到底……
Mei并没有注意到即墨绷紧的神经,她只是抚摸着培养罐,继续说了下去:
“或者应该是‘融合战士’计划。”
“融合战士?”
“是的,融合战士。”Mei回过了头,指着即墨:“和你一样的融合战士。”
“您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能作为参照扫描,因为你是现在唯一一个和崩坏能完美融合的战士。”Mei看着即墨,眼中是诚恳,祈求和无奈:
“我求你。”
她害怕即墨会拒绝,可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忐忑还没从思考中彻底脱离,她就得到了回答:
“我知道了,去哪进行参考扫描?”
即墨没有停顿地答应了下来。
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在Mei眼中的一汪悲伤和迷茫中浮出了欣喜,还有不可置信:
“真的吗!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再把你……”
“会切片吗?”
即墨似笑非笑地打断了Mei。
“怎么会!只是单纯的扫描,甚至不会挂下你一根汗毛的!”
“那不就得了。”
即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事不宜迟,Kevin应该等不了多久的。”
培养罐里,崩坏能的纹路又向着Kevin的心口和大脑爬动了一层。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作者君不知道该怎么起名就叫这章“水章”吧
又是天明,Hua从床上爬了起来,在这第16天,她总算起得比闹钟早,也代表着她重新回归了原来的生活规律。
拉开胶囊房的窗帘,一望无际的海洋就这样闯入了她的视线,冬末开春的朝阳活跃海上,这种活力的健美却让Hua握着窗帘的手颤了颤,下意识地想要把窗帘拉上。
那被淹没在浪涛中的火焰和眼前这幅壮景重合在一起。
她带着些许害怕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这回忆继续折磨着自己。
少年昨日的安慰已经成为了少女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这并不是说曾经那抹火红色的身影被抛却在记忆深处,Hua很清楚,Himeko不光光是救命恩人,更是让她神往,崇拜的对象。
对于即墨来说,Himeko给他带来的“敬畏”基于曾经不愉快的回忆;可对于Hua来说,那份强大,那份自信才是Hua所憧憬的原因。
她更愿意去记忆那将自己拉出黑暗的身影,那递来援手时的自信,那才是Himeko,而不是那被浪潮吞没时的绝望。
就算是Himeko,也一定不会希望自己是以这样的姿态被怀念的吧?
更何况——
——“我离不开你。”
哧——
Hua觉得自己脸都快烧起来了,她忙捂住脸,躲开了太阳,不过她还是能摸到自己唇角的笑。
原来,还是有在乎自己的人呐……
那么,自己更不能再像先前那样颓废下去了,HImeko也说过,为了重要的人,就要昂首挺胸地活下去!
更何况,自己是个战士!
少女这样给自己鼓劲着,忽然,她意识到一件事——
被告白了。
……
被告白了!
直到这个时候,木讷的少女才意识到这一点。
紧接着,刚刚消退的红颊又一次飞上了羞霞,似乎烧得更加严重,令Hua直接蹲了下去,捂着嘴,又把眼睛遮了起来,只敢从指缝里漏出视线来,瞪着光秃秃的地板。
呜啊……被,被告白了?!
被那个木头告白了?!
居然是那个木头先告白的吗……
唔——
等等等等!男生告白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自己会那么,那么……
陷入混乱状态的Hua完全没有意识到,过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发现被告白的自己其实也属于神经粗大的一类。
现在更加困扰她的是,该怎么面对那个木头呀?!
像一只浣熊一样搓着脸,好一会,把整张脸搓得红彤彤的才放下手,又泼了些冷水,望着镜子里透红的小脸,马上把脸浸在水池里,咕噜噜地冒着泡,好一会,才仰起头,喘了口气,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然后仔仔细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觉得满意了。
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如果是以前的Hua,那早就迈上晨训的计划了,可现在,少女情绪已经悄悄萦绕其心田,她想了一会,便有了主意:
“去买早饭吧!”
少女第一次主动做出了如此“无效率”的决定,尽管她完全没去问隔壁的胶囊房的主人是否还在。
嘀——嘀——嘀——
即墨睁开了眼睛,头顶的扫描仪器正缓缓退去,很快,研究室内的天花板就出现在了眼前,还有Mei那双疲惫到几乎滴血的眼睛。
对于即墨来说,这不过只是一觉而已,可对于这些研究者来说,绝对是极其痛苦的脑力燃烧。
抬头间,到处都是倒伏的白大褂们,轻微的鼾声遍布,只有几个人还围在培养罐下,似乎还在进行着收尾工作的样子。
“Mei博士,实验成功了?”
虽然看到这样的情景就已经明白了大半,可即墨还是选择出口询问。
Mei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她这副样子就足够让即墨放心了。他翻身从铁床上下来,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见Mei已经靠坐在墙垣下,闭上眼睛,睡着了。
Prometheus警告你不准多嘴,Mei博士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毒舌Ai跳了出来,恶狠狠地指着即墨的鼻子,一幅“你要是敢大声就打屎你”的样子。不过这幅“超凶”的样子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性。
当然,即墨依旧很自觉地收紧了声音,步伐踏在地板上时也是静悄悄的,好似漂浮。
他没有打扰到任何疲惫而坚守岗位的研究员,只是默默地看着那悬浮在数根输送管中的Kevin,蹙起了思索的眉。
那是“同类”的味道。
【帕凡提。】
“什么?”
一时间,即墨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Prometheus却是难得的严肃:
【为了稳定Kevin体内的崩坏能,我们不得不将猎取的帕凡提部分核心与其进行同调手术。】
“同调手术?”
【是,这也是你睡了4个小时的原因。】
“哎?四个小时?”
即墨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自己只不过躺了半个小时。
【怎么?害怕我们对你做些什么?】
即墨的惊讶让这个Ai露出了“恐吓”般的奸笑,一副发现了快乐源泉的模样。可即墨的表情也维系在了“惊讶”的台阶上,没有进一步的慌乱,反而挑了挑眉,恢复了镇静。这让Prometheus感觉相当地无趣。
“现在主管这里的可是Mei,不是其他疯狂的家伙。”
【你这家伙倒是一门清,要是能把这点小聪明放到学习上来就不用Mei那么操心了。】
这句挖苦让即墨无话可说,也可算让Prometheus稍稍开心了些,有了心情继续刚才的话题:
【同调手术,即是将你体内的崩坏能波长进行详细记录,再将其投射到Kevin身上,使得其体内的崩坏能波长无限接近于你,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做出调整。】
“也就是说,Kevin他——”
【对,你猜的没错。】
仿佛是为了佐证即墨的猜想一般,崩坏能捕捉仪定在了Kevin身前,描绘出了密密麻麻游动着崩坏能的血管网络。
【虽然阻止了这个类人猿继续崩坏化,并且消除了其躯体的硅基化,但他体内的血液终究成为了运转崩坏能的载体,也使得他掌握了部分属于‘崩坏’的力量。】
水温仪扳了过来,上面“-34”的数字横在那里,并且还在步步降低。
【融合战士,成功了。】
=======
叩,叩,叩。
Hua敲了敲门,手里拎着两笼馒头,心里在打鼓:
他开门了该怎么办?
我该说些什么?
之后,之后该怎么相处?
是战友?朋友?还是.......
一想到这,她就觉得两颊飞红。
可敲着敲着,Hua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即墨不可能听不见,于是,她做了原本绝不可能做的事情——
取出即墨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唉?”
面前,空无一人。
“不在吗……”
Hua的声音中出现了些失望,可当她看到那张整齐的单人床时,心中却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他昨晚根本没有回去,甚至没有休息过。
一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吧。
她倒在床上,闷在被子里,有一种小小的不快漫了出来:
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明明说是“离不开她”,却又不愿意让她一同分担,这让Hua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快。
她就这样缩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被枕,慢慢地又红了脸,在这张床上打起滚来,好一阵子才平静了下来,烧着脸将被褥归整好,坐在椅子上,望着半掩的门,等了起来。
吱——
带着些欣喜望过去,可Hua期盼的惊喜被丧服色的惊讶所取代:
“Rita?!”
第一百三十五章 啊啊啊明天会计期中考试怎么破QAQ
“你是说,完全没有任何通知,Rita就已经回来了吗?”
“是的,而且……一来就睡着了。”
即墨和Hua蹲在房门口,捧着早餐,白粥馒头就咸菜,还是那个卖胡辣汤的胡老爹出品,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可总归也是好事。
至于为什么不进屋,自然是有人已经占据了房间内的空间了。
Rita就躺在那张原本属于即墨的床上,陷入了沉睡,怀中抱着一具残破的火红铠甲。
可就算那具铠甲如何残破,即墨还是认了出来——
“地藏御魂”。
身着丧服的少女蜷缩在床垣,纤纤小手死死掰住那破败的铠甲,不安而可怜。
即墨看到Hua站了起来,走了进去,轻手轻脚,将薄毯盖到了Rita的身上,又停住了,定定地看着那具几近解体的铠甲,沉默不语。
年少的双眸中凝着眼泪,聚着痛苦,但最后都化成了一声无声的长叹。
她仅仅只是再触摸一次那副铠甲,然后站起身,走出了门,眼里闪过的锋芒让即墨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这一刻,即墨知道,名为“战士”的利剑终于在Hua心中历练出鞘了。
他也只是笑了笑,跟在了她的身边,在这一秒,即墨捕捉到了Hua肩膀的一顿。
忽然,他想到了之前那有些昏头昏脑的告白。
两条同样迟钝的木讷神经难得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上,气氛在一瞬间出现了一丝难言的暧昧。
可即使如此,她们依旧并肩前行。
“这里正在进行搜索汇报整合,无关人员请——”
“我们是隶属于第五队的Hua,即墨,我们需要了解所有的搜索情报。”
“第五队,Rita参与了这次行动,并且带回了相关物品,你们应该去问她。”
“她正在休息,所以由我和Hua代为出席,”即墨看过去,和守卫的士兵对视了起来:“我想,这应该是我们的权力吧?”
士兵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但过了一会,还是让开了路:
“谢谢。”
礼貌地点了点头,少年和少女一同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第五队交给你们了。”
HImeko录制的遗言似乎还在耳边滚动着,也成为了令他鼓起勇气,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迎着“逐火之蛾”的一切目光,坦然地接受着好奇,厌恶或者忌惮的视线,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
“第五队,报到。”
==================
“你在这里就是供我们享受的!快点!躺好!”
“妈的!你别把她玩死了!该我了!”
痛。
肮脏。
头被按住了。
四肢被困住了。
又,没有知觉……
不,是不想有知觉!
不想去听那令人作呕的喘息,不想去闻那那散发着可恶体臭的皮肤,更不想……
去接受这可憎的现实。
嗵!
黑暗被踹开了一道光,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站在光的尽头,燃烧着名为“希望”的温度。
那些围绕着她的黑影燃烧了起来,它们在凄号着,翻滚着,可它们的惨状没有让原本的厌恶得到解放。
不,应该说,原本应该解放的厌恶“消失”了。
一切的憎恨全都消失了,剩下的,是仿佛救赎般的解脱。
她不顾一切地向着那火焰般的身影扑过去。
可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前,那引蛾般的身影倏地燃烧了起来。
不要!
她用尽全力想要去抓住哪怕一点残渣,可转眼间,世界的光被这团烈火烧为了虚无。
“Himeko!——”
Rita惊醒了,呆愣愣地,怀中不是那希望的烈火,而是破败的残铠。
——“找个好人嫁了吧。”
她抱紧了这副铠甲,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头,很痛。
心也很痛。
我已经……没有可以爱的人了啊,Himeko……
哧——
门滑开了。
泪还停在脸上,Rita原本娇丽的面容此刻在眼泪中显得狼狈而狰狞。
“即墨……Hua……”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抱着“地藏御魂”:
“你们……想干什么……”
即墨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伸出的手有些颤:
“Rita……请你,把‘地藏御魂’交给‘逐火之蛾’吧……”
即墨的声音,迟钝而嘶哑,好像这些字眼带着刀子,滚出喉头时会留下道道伤痕。
“唉?”
Rita,傻住了。
Hua,别过了头,握紧了拳。
即墨咬着牙,走上前,伸手,想要将这件铠甲拿走。
刷!
果不其然,Rita就像是护崽的母鸡,将这几近废铁的铠甲拥在怀里:
“不行!不要拿走它……”
这是Rita第一次显露出的恳求。
“……”
沉默。
Rita的颤抖。
即墨的停顿。
还有Hua压抑着什么似的握拳。
“抱歉。”
即墨的轻声道歉终究打破了这一僵局,带着暴力和不忍,强行夺下了这具铠甲。
出奇的是,在发现即墨的决定时,Rita仿佛丢失了灵魂一般,没有去阻拦,甚至没有哭闹,仅仅只是默默地流泪。
可就在他们上交了这具铠甲,再一次回到这个房间时,Rita,这个丧服少女消失了。
只有那联通着外界的窗户大开着,挂着床单和被褥。
一张浸透墨痕的纸被钢笔扎在墙上,上面的字眼晃在那里,飞扬着怨恨: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那只定上去的钢笔就像是尖锐的感叹号,想要剖开他的心。
港口响起了警报声,一艘小舰驶出了港口,只留下一道绝不回头的白浪。
==============
这是一处临海的土地。
它曾经是片富饶的财富之地,甚至被冠以土语“奥斯特里安”的称号,可在“崩坏”降临后,这片被称作“丰收之神”的乐土也同样成为了废弃的海岸线。
但人总得找法子活下去,如果没有足够的补给,就只能冒险。
海洋,也同样是食物的王国。
男人扛着简陋的捕鱼网,在沙滩上推着他藏了许久的小舟,望着海洋的眼中带着畏惧。
这是每个渔夫都不得不面对的恐惧。
但是,为了自己的妻儿,必须得挣命!
男人正准备冲入海洋时,他听到了翻腾的声音。
紧接着,就在他面前,海洋沸腾了!
正是字面意思,就是物理上的“沸腾”。白沫翻飞,煮熟的鱼虾漂起,仿佛一场海底末日。
“这……这到底……”
话还没说完,男人看到海浪之中升起了一个女子。
一个赤裸妖娆的火红女子。
哪怕男子已经已婚多年,也依然被那抹如火般艳丽的身躯所吸引。
可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甚至来不及呼吸,就“凋零”了。
组成他身体的碳基结构崩溃,塌倒,紧接着,凭空燃起了一道烈火,将这具尚未消散的尸体烧成了闪闪发亮的金刚石雕塑。
“她”深呼吸,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紧接着,露骨的嫌恶浮起,“她”望向内陆,那里,聚集着令她厌恶的味道:
“该烧干净了……”
沙地上,留下了一层水晶脚印。
又跳时间线了,不要问作者君为什么QAQ
天空阴沉沉的,模模糊糊的雷声压了过来,窗户上震起了雨点的声音,有一阵没一阵的。
本来应该是在考试的,可八重樱同学却趴在咖啡厅里,没精打采的样子,如果那对粉色的狐耳还在的话,那一定是耸拉着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一次准备考试。
第一次紧张复习。
本应该是双倍的学习快乐,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叮。
瓷杯轻轻放在桌上,抬起脑袋,咖啡泛着清香,她皱了皱鼻子,捧了过来,感受着温度,却不喝。
八重樱觉得自己会被琪亚娜嘲笑处刑的,虽然这个一同补课的同学常常会做出让人怀疑智商的事,可她照样能大摇大摆地走进考场,就算是交白卷她也能拿到试卷啊!
哪像自己……
八重樱觉得连空气都苦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首先,我们得知道,这个名为八重樱的少女来自于五百年前,即使现在她已经去掉了古语的口癖,可在跨越了五百年的科技面前,她比白纸还无知。
众所周知,在先进的科技水平和教育结合时,半自动化教学就这样横空出世了,只需要网上点一点,你就能成为这堂课的听课学生!
多方便啊~
可对于八重樱而言,她连输入字母表都困难至极,更何况去网上自主报名?!
于是,相当悲伤的事情发生了,她没有按下那小小的“确定”按钮,因此丧失了考试资格……
可怜她认真学习了九周啊!!!
“唉……”
抿了一口杯里的咖啡,八重樱表示难过异常,九个月的努力挥在空处的悲伤让这杯咖啡从喉咙苦到心里去了。
又想到自己的班长老师,八重樱更是撅起了唇,满脸的委屈都快滴出来了。
这能怪她吗,明明是“电脑”这种东西在为难她。
而且……
咖啡好苦。
如果有狐耳,那么一定在八重樱同学头顶卷起来了吧。
“怎么了?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在考试啊。”
瓷杯的声音,一样也是咖啡,顺带还有一小盒糖。
是那个舰长。
“别提了……”
嗯,八重樱同学的话里都流着满满的难过呢,整个人都像是熟透的银杏果,里里外外都是苦味呢。
能不伤心吗,准备了九周却连考场都进不去,监考的老阿姨还油盐不进,真是迂腐!
五百岁高龄的八重樱同学如此吐槽道。
银勺忽然伸了过来,里面是白晶晶的糖,洒进了她的咖啡杯里。
“不开心的话,喝点甜的好啦。”
即墨又往八重樱的咖啡杯里满满添了三勺糖,又倒了一小杯炼乳,带出了些许好闻的味道。
不过即墨倒没给自己加糖,只是加了三分之一的炼乳,又倾了些水,晃了晃。
八重樱有些狐疑地闻了闻加料的咖啡,最终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喝了一口,咖啡的清雅,牛奶的丝滑和糖分的甜蜜让她的眼睛不由得瞪圆了,沉浸在这颠覆性的美味中。
仅仅只是糖和牛奶就能将这难喝的饮料变得那么好喝吗?
“这是浓缩咖啡,你直接喝的话可受不了呢。”
即墨也低下头喝着自己的咖啡,缺少了糖的微苦从他杯中轻轻透出来,八重樱有些奇怪,这个少年难道不觉得苦吗?
不过,倒是觉得那三道疤顺眼点了。
八重樱同学晃着手里的瓷杯,心情也稍微好了点。
“虽然觉得你不会被考试这种东西绊住,但还是想说一下,觉得不开心的话,加点什么东西进去,自然能变甜起来。”
即墨耸了耸肩,一副懒散的样子,说出的话倒好像很有哲理的样子。
不过八重樱同学并不打算听进去,你瞧瞧那一脸贱笑,刚刚积累起来的丁点良好印象瞬间被破坏了呀!
“那么,学校生活感觉怎么样呢?”
咖啡杯在八重樱的手中停住了。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这里体验“新时代美好校园生活”的。
双手捧住这只瓷杯,八重樱忽然觉得这个小巧的杯子有些沉。
最后,她还是放了下来,身子稍稍离开了沙发,将她这段时间的目睹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她没有任何作为“忍者”的经验,不过,就她而言,大概和回忆没有太多区别吧。
即墨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咖啡杯也放在了一旁,翘着的二郎腿也松了开来,听得很认真,很仔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种倾听带来的被尊重感让八重樱觉得很舒服,因为这不是刻意的礼仪,而是种沉淀的教养,很奇怪,面前这个少年明明会做出让人讨厌的事情,可也会变成现在这样安静的倾听者,就好像一颗经历了时间长河洗礼的老树,默然而平静。
如此矛盾,却在这个少年身上极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八重樱甚至有点好奇,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咖啡,逐渐凉了,香味也悄悄散了,可冷不了这片谈论的小小天地。
连八重樱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倾吐她在这个学院的见闻时,笑得有多么开心,好似一树繁华的樱絮。
在离开的时候,那承载了五百年缺失的脚步,也稍稍轻快了些,看上去,更像是个少女了。
咖啡馆,又恢复了寂静。
即墨静静喝完咖啡,走到了吧台前,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吧台后的小门打开,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女走了出来,带着股香风。沉默,只有洗碗的水声。
“她笑得很开心,不是吗?”
即墨靠着吧台,忽然问。
少女擦咖啡杯的手顿了顿,却没回答。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她的。”
“……我已经见过她了。”
“那至少得把帽子给拿下来吧,还有你身上这浓浓的香水味,你是用了一整瓶吗?”
即墨好像嫌弃似的捂住了鼻子,夸张地扇了扇。
“去掉这香水,樱会认出我来,而且,现在我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难道你喜欢死人的腐臭?”
看着少女,即墨没说话,忽然伸出手,摘下了这顶大帽子,一头枯白的长发垂下来,浓郁的香水味砸在鼻上,还有一点点淡淡的尸臭。
“她很爱你,你真的拒绝去和她再见一面,哪怕中间隔了五百年。”
“卡莲·卡斯兰娜。”
卡莲摇了摇头:
“这是这具身体的名字,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五百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死在崩坏首的爪矛下。”
她转过身,盯着即墨的眼睛里好像能拔出刀来:
“可‘我’为什么又站了起来?”
回答她的,只是即墨的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 QwQ还有两门考试千万憋出问题啊,咱想进考场啊……
“救救我,救救我……”
逃窜着,哀求着,随后,火焰无情地带来了平等的死亡,只留下停留在祈祷时的钻石雕塑。
火。
这座有些简陋的安全区被那无处不在的大火疯狂吞噬着,将一条条生命炼化成最稳定的碳结构。
“她”行走在这片焚烧中的城市,周围的惨叫就像是拂过的风,连她火中燎翻的长发也难以触动。
“她”只是盯着前方,恍惚间,看到了六道同样向前迈步的身影,她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她们都在笑,身后是累累白骨。
“她”却没有产生任何的不适。
“她”依旧是有着记忆的,“她”能清晰地回忆出自己在她们面前挥舞着武器,只为守护身后的那些蛆虫。
蛆虫,是的,“她”现在毫不犹豫地给那些两足碳基生命起了如此的蔑称,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曾经做的一切是那么可笑和不值。
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去保护那些东西?
并不是“崩坏”的影响,甚至,“她”已经坚信“崩坏”是清理世界的良药,清理这个星球的“癌症”。
而“人类”,就是这个世界最恶性的癌。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思维?
很简单,在那片海底的黑暗中,“她”的记忆只在反复播放这一段画面。
一段最为黑暗,最为痛苦的回忆。
在那片黑暗之中,极具前瞻性的父亲被愚昧判处了死刑,每一个围观的人都只会留下冷嘲热讽和如狼似虎的偷窃。
他们偷了父亲的研究,偷了父亲的思想,更将他曾经取得的一切都贬得体无完肤!
世界上最残忍的死刑不是折磨肉体的酷刑,而是从社会上彻底抹杀,让整个人类的价值评判去厌恶,去唾弃他。
而这一极刑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科学家负责的谨慎。
可这种谨慎,对于一个浮躁的时代来说,除了被误会为“拖累”,再无其它的可能。
“她”记得沉沦大海时的绝望,那种剥离一切的漂浮感让她回忆起了自己的弱小,正如同自己亲眼目睹父亲被行刑时的无力感一样。
——“你应该憎恨的是‘崩坏’吗?”
无根之声在黑暗中响起,在这片孤独的空旷之中拷问着她。
她不想回答,可回忆一遍遍轮回着她的噩梦,仿佛自己的意识也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第十遍,她的指甲在窗玻璃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第二百三十二遍,她瘫坐在玻璃前,摇着头,脆弱地仿佛一个孩子,眼眶里的泪已经渗入了血;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遍,她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能力,也变得麻木,呆,楞,翻开的指甲下,血止不住地滴落。
——“你还觉得,‘崩坏’是你的憎恨之源吗?”
那个声音还在,慢条斯理,循循善诱:
“你应该很清楚,这是你自己的噩梦,而人被困于噩梦之中只有两种原因。”
“它”的声音就在耳边,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
“一种,是恐惧,恐惧拖住了一个人‘醒来’的脚步,让她不敢触碰那逃离的门扉。”
“还有一种,就是否定,当事人不敢去接受这一噩梦,因为一旦她接受了这噩梦背后的真相,她会发现——”
有什么撩起了她的头发,似乎很怜惜。
可这个动作,却让她抱紧了自己,这个在安全区,第五队,乃至于整个人类种族面前以“最强战士”的姿态出现的女子,居然在这一秒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
“不要,不要说……”
“不,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很清楚。”
“它”的声音轻柔地撕开了那覆盖心灵的坚强铠甲,露出了那几乎腐烂的伤口,再撒上最后一勺盐水:
“你更加厌恶,那些将你父亲送上死刑的愚昧。”
这是击溃壁垒的最后一锤,让她抱紧了双膝,蜷缩在这片黑暗之中,无声地嘶嚎了起来。
于是,火烧了起来。
从此,过去的她死了,只剩下迎来“新生”的“她”。
或者说是——“第七律者”。
这座令她作呕的城市,就作为第一个祭品吧。
仅仅只是一个抬手,代表着“凋零”的黑色旋风瓦解着一切碳基生物,毁灭的灾炎将这座哀号的城市彻底吞没,将其彻底化作一汪只有硅与碳的荒土。
“就是这样啊……”
律者站在大火中间,伸展着手臂,像是狂热的指挥家,尽情演奏着她的愤怒,她的复仇。
优雅而癫狂。
鲜红的颜色烧红了一片云。
“求救,奥斯特里安第3安全区求救,我们遭到了律者袭击,请求转移……”
这则通讯最终消弭在了高温之中,无人可知。
只有一串水晶脚印漫步过灰色的大地,向着下一个城市走去。
“逐火之蛾”的新安全区内,倒是保持着难得的祥和。
除了原第五队成员Rita的叛逃。
“我请求收回处分决定!Rita只是去搜寻与Himeko有关的情报!绝不是叛逃!”
“逐火之蛾”的军事法庭前,第一次迎来了一个少年的反驳。
即墨并不是犯人,法官也并没有太多的耐心继续审理这个连犯人都不在的案件,锤子一响,不给即墨留下一点辩解的机会,拂袖离去。
很快,本就空零的法庭便散得一干二净。
即墨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这个看似高大的法庭,他确实想要抗争,可现实根本就没给他留下任何机会便哑口无言。
一群群执刑官压着逃兵涌出来,擦过即墨的身边,那些被逮捕的逃兵就像是即将被屠宰的鸡,垂着脑袋,按在海边,这些犯人中间还有一个稻草人,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Rita”这个名字。
上膛,砰!
电磁步枪连全尸都不会留下,一秒钟的事情,行刑官们便离开了行刑场,只留下一片血色的尸体和浸着血的稻草人。
即墨默默地捏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这种死刑有什么用!每一个人就算作“人力资源”都无比珍贵,怎么能够如此草率地用死刑了事?
究竟是自己理解错了这个时代,还是这个世界越来越靠近疯狂的边缘?
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胶囊房,那海岸上的死刑却牢牢印在他脑子里。
“啊!是墨哥哥!”
“墨哥哥好。”
清脆的童音,即墨抬起头,眨了眨眼,木木的眼里忽然融出了疑惑:
“苍玄?丹朱?”
这两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请教我们如何和‘崩坏’战斗吧!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