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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琊海礁     大文道txt下载     大文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分尸手郝哲

    阴暗的牢狱内,灯火摇曳。

    杨文已顾不得其他,来来回回的踱步,整个人显得杀气腾腾,他想到了一个惊悚的可能——假如对方的真正目的就是挑唆靠山王府与天家的关系,造成帝国的内乱,那就太可怕啦!

    他的想法不是没有可能,若是帝国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借口削藩,触动靠山王府的根本利益,靠山王府肯定不能坐以待毙,一定会揭竿而起,连同无数害怕削藩的藩王与朝廷对着干。战端一开,生灵涂炭,帝国顷刻间四分五裂……获得利益的有谁?妖族、蛮族是肯定乐见其成,但一定不是全部啊!

    杨文捏着眉心,冷冷的说道:“那个给你指了一条所谓‘明路’的人是谁?知道吗?”

    “这个……”,赵跃张了张嘴,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别人都叫三爷。”

    “你见过他吗?”,杨文接着问道:“如果他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出他来么?”

    赵跃想了想,描述道:“见过!那个人很好认,左脸上有一道蜈蚣似的伤疤,身高大概八尺五六,很壮实。”,赵跃肯定无比:“要是再看到他,一眼我就能认出来!”

    刑部侍郎郝哲在牢里转悠一圈儿回来了,咳嗽两声,道:“世子殿下,说完话了吗?”

    杨文扭过头,微微蹙眉,沉吟了一下,说道:“他是被人指使蒙蔽的事情郝侍郎知道么?”

    郝哲同样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儿?”

    杨文狠狠的给了赵跃一脚,怒骂:“这个白痴去四海楼赌博,欠了三十万两银子的巨债,又不敢跟王府知会。有个叫三爷的人告诉他‘只要你拿几把靠山王府的兵刃卖给妖族来求购的商贩,这笔账就可以一笔勾销’!明知道是个圈套还去跳!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看着杨文的动作,郝哲只当杨文是在找给赵跃开脱的借口,不悦道:“世子殿下,探监的时间已经到了,请回吧!”

    杨文从郝哲没有掩饰的神情中看出了他的想法,严肃认真的说道:“郝侍郎,他是死是活我不在意,更不在乎,因此,也不需要找任何理由给他开脱罪名!但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难道没通过这件事情想到一点其他的东西吗?”

    见杨文面容严肃,不似作假,郝哲也不得不考量一下这个消息的真假。联系起现在的局势再去细细的想了一遍后,饶是他这种意志坚定、心如铁石的人也不禁被自己所想的事情吓出一身冷汗!

    舔了下嘴唇儿,郝哲换上一副狰狞的表情,狠狠的瞪着赵跃,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细微:“告诉我,你不是在说谎!假如你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来洗脱罪名,那是痴人说梦!我可以当着世子殿下的面告诉你‘我敢不顾及靠山王府的面子,直接在牢里弄死你’!”

    赵跃被吓的满脸淌汗,几乎**,哆哆嗦嗦的说道:“真的是……有个叫三爷的……唆使我干的……”

    “嘶——!”

    郝哲倒吸一口凉气,与杨文对视一眼,说道:“这件事情实在太严重了!必须将那个三爷抓捕归案!进行审问!”

    杨文点头道:“没错!应该立刻出动军队,封锁四海楼!这个蠢货在那里短短时间输了三十万两银子,四海楼的人定然有参与在内!”

    “我去联系骁骑卫,立刻就去!”,郝哲急匆匆的向外走。

    杨文也瞪了赵跃一眼,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这样你还可以免了死罪!如果是假的,我保证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还有你那个蠢货姐姐!”

    郝哲实在是个办事效率很高的人,出了刑部的牢狱的大门没过一刻钟,便带着杨文出现在朱雀街上的四海楼前。而四海楼已经被戍守洛都城的四卫之一骁骑卫团团围住,将这里包括前来玩耍的赌客全部都控制起来。

    刚刚下了马车,杨文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急走几步,进了四海楼。

    四海楼里,林小侯爷正扯着脖子喊:“知道我爹是谁不?还敢抓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骁骑卫的士卒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我不管你是谁,你爹是谁,现在给我乖乖的坐在原地不准动!配合刑部查案!”

    林小侯爷气的不轻,那张娃娃脸涨的通红,使劲儿的拍着赌桌道:“好!算你狠……咦?”,突然看到杨文的身影,林小侯爷连忙招手:“杨兄!你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时候,林小侯爷还想趁机走向杨文身边。可惜,骁骑卫的士卒直接将刀拔出了半截儿:“坐回去!不准动!”

    “你——!”,林小侯爷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气闷不已。

    杨文神色不改的走了过去。好家伙,他的熟人可不仅林小侯爷一个,昭王李驭还有褚云飞都在,瞧他们桌面儿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银票,玩的还挺大的。

    “刑部办案,你们安心的坐一会儿吧!”,杨文挑着眉毛说道:“我也帮不了你们,谁叫你们非得这个时间出现在四海楼!”

    郝哲已经进来,带领骁骑卫的骑都尉连忙走过去禀报:“侍郎大人,全被控制住了,赌客有一百五十三人,荷官、管事等一共四十七人,没有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

    郝哲是与杨文一起坐马车来的,听杨文说了那个三爷的长相。闻言,郝哲面沉如水,道:“没找到也是应该的,如果他继续在四海楼,无疑是找死,想来他一定是用了易容术之类的伎俩吧!去,将赌客跟四海楼的人分成两拨!”

    骑都尉点头称喏,一挥手,如狼似虎的骁骑卫便按照吩咐去做。

    郝哲先是走到了聚集四海楼的人那一拨,眸如鹰隼,锐利无比的盯着每一个人:“三爷!这个名字不陌生吧?告诉我,谁认识他!”

    没人吱声,全都压低腰,将脑袋埋下。

    “那人谁啊?看起来真凶!”,林小侯爷低声的嘀咕。

    杨文坐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眼睛也在那群人身上瞟来瞟去,漫不经心的回答:“郝哲,刑部侍郎!”

    “谁?郝哲?见鬼!”,林小侯爷险些没叫出来,见杨文目露诧异,鄙夷道:“别告诉我你没听过这人的名字!”

    杨文眨巴眨巴眼睛,顺嘴说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你咬我啊!”

    林小侯爷愣住了,摸了摸鼻子,无语凝噎。好半天,提示道:“‘分尸手’这个绰号你总该听说过吧?”

    分尸手?杨文豁然想起了四五年前发生的事情。

    这个外号来源于北蛮边疆,当时帝国与北蛮打了持续半年之久的一场大战。起初,战争开始的时候,蛮族给己方战士收尸,奇怪的发现碎得七零八落的尸块,他们也没怎么在意。可很快,那种被碎尸块愈来愈多,出现的次数也愈来愈频繁。直到临近大战结束,在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中,有蛮族的战士发现了造成那一切的罪魁祸首。但他同时也被吓疯了,直呼恶魔,因为他亲眼目睹己方三百余蛮族狼骑被凶残的碎尸万段!那件事情引为一时轰动,据说北蛮大萨满亲口允诺,只要杀了那个恶魔就可以得到官升五级,牛羊十万的高昂巨赏,要知道这一般是人族进士修为的头颅才能换到的奖赏!

    “就是他!”,林小侯爷不无畏惧的咂了咂嘴儿:“没想到这个变太居然调任回洛都,还当上了刑部侍郎!”

    似乎是听到了林小侯爷的话,郝哲还扭头朝他笑了笑。

    林小侯爷遍体生寒,连忙紧了紧衣襟,鹌鹑鸟一样缩脖儿。

    郝哲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四海楼的荷官、管事说道:“难道真的没有人知道三爷是什么人吗?我可是要告诉你们啊!那位三爷是妖族的细作,你们要是敢知情不报,便是罪同通敌!知道对于犯下通敌卖国大罪的人,帝国会怎么处置么?”

    他还在笑,并且轻飘飘的解释:“这个罪可不是用《永徽新法》上的律法来处置的,用的是单独的《五刑律》处置!也就是髡(既剃发)、刵(割耳朵),髌(也作膑,割膝骨)、磔(五马分尸)、醢(剁成肉酱)!不仅如此,还是一步一步来的,而不是单独的一个哦!另外,我还新发明了一个处置犯人的好方式,我给它命名为——凌迟!哦!通俗些讲叫千刀万剐!真的,不骗你们,我已经在蛮族身上完美的试验过了,可以将一个人割下三千六百片肉,还让他活着!”

    话音一顿,郝哲大喝:“谁认识三爷!给我站出来!”

    在场的听到郝哲话的人全都被吓坏了,包括曾经见识过尸山血海的骁骑卫都已经觉得想去净手,他们尚且如此,更遑论是那些普通的荷官、管事。被郝哲这么一声大喝,心中有鬼的人顿时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

    郝哲一歪头,骑都尉挥手让士卒将那几个人抓了起来。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一个胖胖的管事哭喊着说道:“那个三爷以前也是四海楼的管事,但……但他昨天夜里就不见啦!我们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是细作啊!”

    郝哲就地审问,但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眉宇皱的更加厉害。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赵跃说的事情恐怕是真的,的确有人抱着极为危险的念头从中捣鬼!

    忽然转头,郝哲发现那些赌客中有人在紧密的关注这边,对视自己目光时又连忙低下头。

    郝哲叫道:“你!过来!”

    那赌客知道躲不过去,眼睛转了几下,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突然,他却是拔腿要跑。

    包围这里的骁骑卫足有三百人,哪里会让那赌客跑了?要不是有郝哲那句“抓活的”提醒,只怕早将他乱刀砍杀。几个士卒飞身将那赌客扑倒在地,压在身下。但当他们准备将那赌客带到郝哲面前时,却发现那赌客嘴里溢出来一股黑血!人已死透!

    “服毒自尽?”,郝哲连忙走过去检查,蹙着鼻子嗅了嗅,自语道:“居然是妖族最毒的之一,狼毒花!”

    杨文抻着懒腰从赌桌上跳了下来,也过去蹲在地上看了几眼那具尸体,说道:“这人的身体很强壮,身高差不多也有八尺五六,与赵跃描述的几乎相同,就是脸不大一样,有没有可能他以前一直是以易容后的面貌出现?”

    郝哲用手指拨了一下尸体的脑袋,仔细观察尸体的侧脸与下巴,点头道:“嗯!听这里的管事说,这位三爷在四海楼时日不短了,他脸上的痕迹也表明,他是一个长时间戴着人皮面具的人!”,叹了口气,郝哲道:“当机立断的服毒自尽,看来是死士啊!但他为什么不逃得远远的?非得将自己暴露出来?看来这件事情真的没那么简单!”

    杨文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觉得没必要了,再查下去也查不到什么,省省吧!”,站起身,他接着说道:“赵跃的事情郝侍郎看着办吧!不过……有多重,你就给我判多重!别轻饶了那个蠢货!靠山王府不差那么点面子!”

    郝哲眯着眼睛,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世子殿下可知这四海楼是谁的家业?”

    杨文咧咧嘴,却是笑了:“他肯定跟这件事儿没关系,而且,恐怕也是被利用了的蠢货一个!”

    “哦?何以见得?”,郝哲好奇的问。

    杨文压低声音说道:“谁将赵跃扔进的刑部诏狱,谁就是这家四海楼的老板!我这样说,郝侍郎可明白?”

    郝哲一愣,嘴角抽搐不已,心忖:这天下间有几个敢这样说那位是蠢货的?

    谁将赵跃抓进的刑部诏狱?答案是——太子李珏!

    谁都可以通敌卖国,只有李珏,绝对不会!因为他是太子,大唐帝国的储君!而且按照整件事情的过程来看,也绝非是李珏想要设计陷害靠山王府,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将赵跃抓进刑部诏狱后,幸灾乐祸的看戏,而是穷追猛打,咬死不放。

    当然,杨文想的没有那么多,他觉得太子李珏没有嫌疑的原因在于——就那个蠢货?他有那个脑子操控如此严密的事情嘛!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杨文拍了拍手,算是将事情下了最终的定义。

    虽然遗留下的疑点很多,但考虑到牵连甚广,郝哲也只能点头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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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八月十五日

    八月十五日,中秋。

    一大早杨文就被家里热热闹闹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很是不悦。无奈,这是仅次于上元节的大节日,下人们张灯结彩、忙里忙外并没有不对,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强忍着情绪,躲到老太太的后院儿去图个清闲。

    昨天夜里,刑部便对赵跃的案子判决下来,按照的是《永徽新法》中的五刑“笞刑、杖刑、徒刑、流刑、死刑”进行判决。因赵跃私卖兵刃与妖族,虽受人挑唆,但毕竟是供认不讳的事实,他被处以最高等的徒刑,被发配到北方边疆修葺圣长城。至于赵跃的那个姐姐,杨文吩咐先别动她,等靠山王杨雄那个蠢货来处理……反正他当时就是这样与王府二姨娘说的话。

    老太太的后院儿非常清静,十数亩的规格后院,只住着寥寥十数人,连二十人都没有。不过……杨文也仅仅是安静了一小会儿。

    “爹爹?”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腻叫声惊醒了摇椅上的杨文,转头过去,果然,文玉儿那只小妖精正近在咫尺的看着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内,满是捉狭的笑意。

    杨文坐起身,揉了揉眉心,道:“怎么没陪着老太太?”

    文玉儿坐在栏杆儿上,轻飘飘的说道:“老太太说,今天是中秋节,要你带我去洛都诗文会看看,陶冶情操,将来做个大才女……嗯,这就是原话!”

    杨文嘴角抽搐,好半天吭哧道:“要去的话,你可以去找二娘,或者其他的姨娘,我恐怕不能带着你!”

    早在十几天前,杨文就被太子李珏还有金玉候潞尤嘉挤兑。还有那些因为杨文“发明”标点符号引发事端,从而被赶出大学书院的数百原书院学子,那些人连干掉杨文的心都有了。两伙人分明是穿一条裤子的,指不定准备了什么东西要在诗文会上为难自己呢!带着文玉儿?还是算了吧!

    文玉儿瘪着小嘴儿不说话,大眼睛里却是豆大的泪珠儿,好似顷刻间就能流出来,掉在地上摔成八瓣儿。

    杨文站起身,双手合拢做出一个捧的手势放在文玉儿的小脸下,饶有兴趣的样子,道:“听说妖蚌流出的眼泪是珍珠,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我看看吧!”

    上次挑明身份的时候,杨文说过文玉儿的“眼泪”是破绽的话。

    闻言,文玉儿眼睛一眨,让眼角流下的一滴泪水,那泪珠儿立刻化为了璀璨夺目的珍珠,在杨文的手中带着一丝温润,滚来滚去。

    杨文捏着那小手指甲大的珍珠,朝着太阳看了眼,啧啧称奇:“难怪洛都城将妖蚌所产的珍珠奉为珍品,高门贵妇不惜一掷千金,的确漂亮啊!就连天后凤冠上最大、最闪耀的那颗珍珠也是如此呢!听说那是妖蚌一族的妖圣流泪所化,真的么?”

    文玉儿没吭声,好半天才慢悠悠的说道:“那是我母亲流泪所化的!”

    妖蚌一族流泪化珍珠仅限于女性。

    杨文愣了下,知道文玉儿心情有些低落,没说话,只重新躺在摇椅上,懒洋洋的朝着阳光。

    洛都诗文会是从傍晚时分才开始的,时间还早得很。

    距离洛都万里之遥的东海之滨,一条横亘天边似的山岭阻隔了帝国的领土与妖族的海域。传说那是上古时期的一位妖皇身陨所化,因而,这条岭也被叫做“妖皇岭”。妖皇岭峰峦相叠、直插云霄,不仅是阻碍妖族前进道路的天险之地,也是人族难以跨越的山关。

    其实,当年的那位妖皇所生时代是文道百家最为昌盛的年头,先有老子成道至圣,后有孔子开创儒家成就至圣,再有庄子文道至圣。接连三位至圣的出现令人族空前的鼎盛,一改从前妖强人弱的局面,将妖族打的节节败退,赶出了中原大地。但即便退入海中妖族也未能阻碍人族不依不饶的前进脚步,那位妖皇才不得已以血肉铸就这道巨岭。

    如今,隐忍千年的妖族又一次迎来飞速发展,各族群内天才层出不穷,连妖皇血脉都重新降临。很多新时代的妖族天才不甘心生活在东海,他们讨厌那种鱼腥味儿,决心打回中原。于是,近几年,东疆的战事频频被引爆,很多有能力的人族将领都被调任于此,应付那凶悍的妖族。

    焦应龙也是其中之一。

    烈日的曝晒下,焦应龙只穿着一条长裤,赤脚站在地上,用深水井里的凉水冲刷身上的血迹,还有他身旁的黑云驹。他的甲胄就放在地上,上边几近粘稠的血液招来无数苍蝇嗡嗡的轰鸣。

    低头看了眼自己胸腹上的伤口,来自西北的图腾龙微微蹙眉。妖族与蛮族是两个概念,蛮族很恐怖,但妖族更加恐怖。以往在西疆沙场战无不胜,每战必斩将夺旗的焦应龙在东疆战场第一战便吃了大亏,被一位与他修为相同的妖族阴了,身上也因此留下这道狰狞的伤疤。

    嘴里“吧嗒吧嗒”的狠吸两口大烟袋,焦应龙的老副手边走过来,边骂骂咧咧的说道:“折了五十人,重伤一百一十三,估计就算活过来也废了,其余的弟兄没有一个不挂彩……他奶奶的!咱‘镶龙旗’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想想就他娘的郁闷!那群妖族的崽子……”

    焦应龙的老副手有四十多岁了,但面相上看,更老一些,地道的西凉人。杨文给杨雄传了讯息,要他将焦应龙的八百部曲从西北调到东疆,杨雄照做了。

    焦应龙像是没听到老副手的话,忽的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地上那堆满是血浆的甲胄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擦了又擦,直到上边儿的血污完全清除。

    “啥东西?”,老副手好奇的问。

    焦应龙难得的挤出一丝笑意,道:“世子殿下送的,说是老夫人亲手做的月饼!”

    老副手眼睛一亮,道:“哟!忘了忘了!都八月十五啦!将军?给咱也尝尝,还从没吃过王府里的东西呢!”

    焦应龙掂了掂盒子,他早知道这盒子的分量不对,恐怕里边儿装的也不是什么月饼点心,但他没有点破。打开盒子,果然如焦应龙所料,月饼倒是有的,不过只有一块儿。那块儿小的可怜的月饼旁边儿还放着几张纸,以及一个焦应龙极为眼熟的卷轴。

    伸手掰了一半儿月饼给老副手,焦应龙坐在井边儿,将那些纸拿过来看。

    他那位老副手咬了一点月饼,好像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美得不行,啧啧道:“能吃到老夫人亲手做的点心,这辈子值了……咦?这是啥?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念叨了一遍,老副手兴奋起来,道:“是战诗!而且是极为适合咱们镶龙旗的战诗!镶龙旗久居西北,擅长骑战,东疆战场的地形多为草木山川,克制了我们的发挥,由骑转步,咱们不吃亏才怪呢!不过,咱们的另外一个长处便是弓弩的配合,有了这首少见的强弓诗……哈哈!看文成侯手下的那些王八蛋还敢不敢嘲笑我们!”

    一共三首战诗,每一首都是难得的精品,配合文力可以激发出莫大威能的文术,焦应龙眼中异彩涟涟,饶是心性又闷又冷的他,也不禁感叹:“义父后继有人!世子大才!”

    不过这些礼物中,最为珍贵的还是那个卷轴,焦应龙手抚卷轴,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副手摇了摇头,但猜测了一下:“王府内库异宝无数,可能是什么人的笔墨吧!”

    焦应龙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没错,的确是一副字。不过这幅字,不是一般人的字,而是大学书院院长陆九渊的字。他将这副字送给世子……没想到世子却送给我啦!”

    老副手久居西北,但毕竟是文道中人,哪里不知道陆九渊的大名,讶道:“哦?就是那位儒家魁首,当年激辩松江楼,被称为是近百年来最有可能文道封圣的那位?”

    焦应龙抿着嘴唇儿,又摇了摇头,道:“世人皆说近百年没有人文道封圣,实际上不是如此,只是少罢了!至于这位陆九渊院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半圣。还有兵家的几个人,兵家历来难以文道封圣,但却可以拥有弑圣之能,止戈郡主便是最近拥有战胜半圣的那个兵家人,也是最特别的那个……总之,有这幅字在,即便碰到妖王,我也有信心斩了他!”

    或许是觉得今天的话有些多,焦应龙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的给坐骑黑云驹梳理皮毛。

    老副手在石头上磕了磕烟袋锅儿,也是弓着腰、背着手走掉。镶龙旗是焦应龙的部曲,也是私兵,他这个做主子的只知陷阵冲锋,其余的一概不知,都是老副手替他处理,就像是管家。

    洗刷完黑云驹,焦应龙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自己去军营里散步,自己则是冲刷衣甲。再之后,便是坐在井沿儿上发呆。日起日落,已是黄昏,当天边的夕阳映在他的脸上,惶然中,他忽然有些不安,心中无比的思念或是洛都、或是西凉。也许,西凉要多一点,因为那里是他的故乡。

    圆月依稀显出孩子般胖乎乎的小脸儿,中秋节,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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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我先抛个砖

    已是初秋,满城翡碧颜色的洛都城不知不觉挂上了一层黯淡。走在树下,偶尔还有片黄叶落在肩头。

    傍晚的云霄下,佳人士子脚步匆忙。今年是帝国开国整整第三百三十年,天后已经下旨要与民同庆,显得格外重视,中秋诗文会的规格也要超出往年,参与的人数更甚往昔。

    北宫伯玉这个小强盗头子怏怏不乐的跟在杨文身侧,嘀咕不已:“什么中秋节,还不就是一破节日,有啥好过的,非得把我揪出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我那点文采哪敢参与这种事儿啊!丢人还不够呢!”

    “啊?”,杨文正神游天外,出门儿没带魂儿一样,见北宫伯玉看自己,他又说了个字:“哦!”

    北宫伯玉那双死鱼眼随着脸颊的抽搐忽大忽小,暴躁的怒道:“啊?哦!完啦?你是没听到我说什么吧?装什么懂了!”,加大声音,北宫愤愤的接着问:“我是在跟你说,为啥非要我跟你一起参加什么狗屁中秋诗文会!你自己参加不就得了?”

    杨文嘿嘿一笑,道:“自己参加没意思,还是有人一起最好。别抱怨啦!走吧!再过一会儿诗文会就开始了!”

    洛都城横纵向都有百里之巨,天下共都之名名符其实。

    洛都城也是最大的人口聚集地,不算那些流动往来的,也有七八百万。人口稠密,文风鼎盛,参加中秋诗文会的人更是数不胜数。除了这些参与进去的,还有看热闹的。所以,哪怕朱雀街宽敞的可以百骑并行,也被堵得水泄不通。

    在那最高处的地方,帝国天后的凤撵已然驾临。雍容华贵的武姓天后频频招手,引得洛都百姓欢呼雀跃。

    “咦!(读一声)那就是帝国天后?”,北宫伯玉远远的望着,眼神儿极为敏锐的他,连连咋舌:“那身儿凤扆以蜀锦为底、金线绣成,工艺极为精巧,一寸千金!还有那只凤钗,若我没看错的话,那边的那颗珍珠应该是妖族妖蚌的眼泪所化,就咱们前些日子看的那位玉公主都比不得!”,仔细的打量一番后,他不由的叹息:“拦路打劫了十几年攒下的家底儿,都比不得人家身上的一身衣服值钱,嗨!差距啊!”

    杨文眼睛翻的只剩下白眼珠儿,心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真不忘本!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目光,天后超这边望了一眼,还风情流露的笑了笑,别有深意。

    很快,礼部的官员便走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运用文力,让自己的声音足够所有人都能听见:“诸位!值此中秋佳节之日,又是帝国开国第三百三十个年头,举国欢庆、万民同欢。天后旨意,今日不分尊卑,无论是皇宫贵族还是黎民百姓,都可以一展身手,做出诗词,共襄盛举!”

    “天后千岁!”

    “天后千岁!”

    “天后千岁!”

    十数万人一起欢呼许久,礼部官员伸手虚压,继续大声道:“与往年一样,评选出最优秀的三首诗词,谨以嘉奖。不过……”,他拉了一个长音儿,好像很神秘的样子:“今年的奖赏格外的丰厚,获得第一名的人,还可以得到觐见天后的机会!”

    不等众人惊叹,礼部官员大手一挥,道:“开始!”

    “咚咚咚……当当当……”

    锣鼓霎时喧天,响彻云霄。

    无数的文人士子开始挥毫洒墨,场面颇为壮观。

    北宫伯玉好像来了兴致,忽然问道:“这十几万人一起参加,怎么评定优劣?”

    杨文笑了笑,在自己身处的酒楼座位上,拿出笔墨,思索一番,写了首诗。诗写罢,慢慢的放出光彩,柔和的光芒托着杨文写的诗,直奔远处天空。本来只有空无一物的天空上,虚幻的出现一颗枯干的树木,杨文写诗的纸张在接近那颗树的时候化为树叶,挂在那棵树的下端偏上的位置。

    北宫伯玉看的目瞪口呆,就像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这啥东西?”

    杨文笑道:“那是‘文辞枯木’,据说是三国时那才高八斗的曹子建死后所化,只要有好的诗词歌赋现世,都会将它引动出来。我还以为你知晓,前些日子写出那首《侠客行》的时候,没指给你看。”稍顿一下,杨文继续道:“也就是说,它可以判别诗词歌赋的优劣,十几万人参加的中秋诗文会,也是靠它来择优去劣,评判好坏。不过,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能够写出挂在树木顶端的诗文啦!”

    “文辞枯木现身了!”

    看热闹的人不禁大叫起来,气氛为之一热。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对着文辞枯木礼拜祈福,希望自家的孩子将来也可以沾点才气,走入文道。

    文人士子们停下手中的笔,远望文辞枯木,像是在等些什么。

    万众瞩目下,文辞枯木晃动枝条,一缕纯白的的气体从树身中飞出,逐渐的形成字迹,那就是杨文写的诗,上边还标注着他的名字。

    不少人失望的叹息了一声,对自己没能拔得头筹感到惋惜。也有人在想杨文是哪个杨文……毕竟,叫杨文这个名字的人不少。

    见到这一幕,杨文笑了笑,有些得意,更多的是对文辞枯木的感叹:“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此绝非虚言,他死了有千年时间,文力却凝而不散,形成了这文辞枯木……原本是有希望成就至圣的人啊!实乃可惜!实乃可惜!”

    北宫伯玉撇撇嘴,他对诗词歌赋并不感兴趣,怏怏不乐的用下巴枕着桌沿儿。好像想到了什么,北宫伯玉笑嘻嘻的说道:“倒是忘了,太子李珏还有那个阴阳人潞什么嘉,以及那些因你被赶出大学书院的学子,他们好像在谋划什么呢!不是说有个什么‘邀文斗’吗?啥时候开始?”

    “我想……马上开始!”,杨文望着酒楼下上来的一群人,说道。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密集如鼓点儿,本就不甚宽敞的酒楼,硬生生的被堆满了人。

    太子李珏一马当先,他身后站着金玉候潞尤嘉,更有上百名学子对杨文怒目而视,恨不得杀了他似的。

    “昨日于大学书院未见世子,甚为想念啊!”,话锋一转,李珏阴阳怪气儿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没胆子来,借口搪塞呢!”

    杨文冷笑两声,道:“还不是你这个太子太蠢,害得我去给你擦屁股!”

    李珏面色一变,表情阴沉下来。因为赵跃私卖兵刃予妖族且被他亲手抓住扔到刑部的事情,他被天后狠狠的斥责一番,直骂他蠢货。实际上若不是顾忌到保护他身为太子的尊严,天后都想动手揍他一顿了。

    哪怕是现在,想起天后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儿,李珏也觉得手臂发颤,那哪里是看自家儿子的表情,简直与生死仇敌无甚区别!

    李珏也在潞尤嘉的提醒想明白了事情,知道自己恐怕是被人利用,心中本来就不爽,如今被杨文挤兑,更是如此。

    闷哼一声,李珏道:“不知世子有没有准备好接受挑战啊!”

    杨文自然知道李珏所言何以,不过,瞧了一眼李珏身后那百名学子,咋舌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嘛……我的时间很有限,准备拿到第一名的奖励就走,你们可得抓点紧!我可不会一个一个的接受你们的车轮战。”

    “狂妄!”,李珏身后一人怒道:“拿第一名?你以为你是谁?曹子建在世吗?”

    这人身着青衫,手拿折扇,身长七尺五,面容俊朗,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

    杨文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他几眼,面向李珏问道:“彼为何人?”

    很没有礼貌的问话惹人不快,那人怒道:“靠山王府难道就是这教养吗?”

    如此质问一出,无数人轰然叫好。他们今日来就是要给杨文难堪的,倒也光棍儿,不藏着也不掖着。

    杨文挥了挥手,不耐的说道:“无名小卒,连名字也不敢报!算啦!我先抛个砖,引你们的‘玉’”,嘴角一翘,他严肃的说道:“既然是文斗,那总得有点彩头对么?”

    狂妄!李珏眯着眼睛,瞥了眼身边那个不忿的人,心道:有种你接着狂!为了今日出口恶气,我可是请来了‘八大才子’的诗君亲传来对付你!看你待会儿怎么下的了台!

    北宫伯玉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坐在杨文身边,死鱼眼叽里咕噜的乱转,心中也在想:这群蠢货,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吧?杨文这个靠山王世子可不是谣传中的草包纨绔,有你们哭的时候!又有热闹看啦!哈哈哈……

    眨巴眨巴眼睛,杨文伸出三根手指,掷地有声:“三次比斗,输了一次我都算输!从此退出大学书院,滚出洛都城,还给你们磕三个响头赔罪!”

    好家伙!虽然这些人都恼恨因为反对杨文‘发明’的标点符号而被赶出大学书院的事情,对杨文有恨,但杨文开出的三个条件实在骇人了点儿,单单最后一条就足够吓人了。杨文是什么人?那是靠山王府的嫡子,唯一继承人,代表的是整个靠山王府的脸面。他给人磕头?连文道圣人都得考量一下敢不敢接!

    李珏却是没想那么多,别人不敢,不代表他不敢,拍手道:“好魄力!那好!如果我们输了,第一,当众认输,给你赔礼道歉;第二,从今往后,见到你靠山王世子绕道走;第三,爬着走出这座酒楼!”

    他还以为自己很有魄力,殊不知与他一道前来的金玉候潞尤嘉心里骂开了花儿。他与杨文混迹在一起很久,很是了解杨文的性格,从来不办没有把握的事儿!

    不留痕迹的挤进人群,潞尤嘉准备先出去,别等到时候真的爬出这座酒楼。

    正在这时,杨文站起身,嘿嘿的笑道:“金玉候走什么啊?太子殿下,商量下,你那所谓的第一就算了。我是个俗人,当众道歉就免了,给我三百万两银子就好!如何?”

    李珏微蹙眉头,沉思一下,道:“好!”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我就抛砖引玉啦!”,杨文轻咳一声,举起酒杯唏嘘道:“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人在徐州,接岭大海,有幸看到美丽景色。可惜,中秋佳节却孤身一人,很是寂寞,每每想起,不胜惆怅啊!且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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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去年与前年

    文辞枯木高挂云端,熠熠生辉。忽的,枯木接近顶端的地方多出了一片树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文辞枯木好似很高兴,剧烈的摇晃了几下,一缕纯白色的气体从枯木中释放出来,逐渐形成了字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润。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去年中秋·望月怀远》,杨文。

    “好!好诗!”

    朱雀街上顿时欢呼如雷,赞叹不已。

    便是陪同天后凤撵一起前来的几位文道大家也不禁抚须颔首,啧啧感叹。

    身着黑色长袍,年近五旬的帝国丞相之一,法家魁首李斯文精神矍铄,赞叹道:“此诗绝对可为望月怀思的名篇!开头紧扣题目,首句写‘望月’,次句写‘怀远’,接着直抒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之情。五、六句承接三、四句,具体描绘了彻夜难眠的情境。结尾两句进一步抒写了对远方亲人的一片深情。全诗语言自然浑成而不露痕迹,情意缠绵而不见感伤,意境幽静秀丽,构思巧妙,情景交融,细腻入微,感人至深!只此一诗,便以敌得过去年中秋诗文会所有的诗词啦!”

    坐在这位法家魁首身旁的是大学书院院长陆九渊,闻言,呵呵一笑,道:“我倒是觉得那位作诗的人更有趣儿些!李丞相不觉的吗?”

    儒家与法家向来不对付,两家的理念也是针锋相对。近些年来倒还好,放在从前,儒法两家一见面便是你死我活。盖因理念之争,儒家提倡的是仁义道德当为先,法家却认为犯法者,亲爹亦可杀。本来陆九渊是个以气度卓越著称的人,但看到李斯文他就会觉得不舒服,因此率先挑起话题。

    帝国丞相之一的李斯文有个外号叫做“李独夫”,脾气不好,可见一斑。他的外号可不是谁都可以叫的,当然,陆九渊算是之一。

    李斯文看了眼陆九渊,来了兴致,针锋相对:“陆老农,听你这话的意思是那文辞枯木上唯二的两首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陆九渊长得有点儿磕碜,这不是假话,哪怕是龙袍穿在他身上也不会像皇帝,只会像想要造反的农民。所以才有了陆老农的外号。陆九渊对此不恼不怒,他的确出身贫寒,是贫民百姓的孩子,小的时候是小农民,老了便是老农民,没什么可遮可掩的。既是事实,何必反驳?

    “没错!我就是那么想的!”,陆九渊笑了笑,接着说道:“而且,我认为那个名字绝非是旁人,就是咱们最熟悉的那个!”

    “靠山王世子?”,李斯文挑了挑眉毛,冷哼道:“别逗了!他就是一小纨绔!要说文辞枯木比的不是诗词歌赋,而是谁更无耻下流,他的名字肯定牢牢占据最顶端!哼!真拿你大学书院当甚的风水宝地,进去的人都能成材呐?”

    “不信?那咱打个赌吧!”,陆九渊“憨厚”的笑着,道:“如果是他,我不要别的,听说你最近搞了块儿阴阳玉石,雕琢了一副黑白子儿?我就要那个!”

    “好你个陆老农!那可是我……”,见陆九渊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情,李斯文顿时火了,怒道:“真当我不敢呢?赌就赌!要真是那小子,我就把那副阴阳玉石雕琢的棋子,连同千年妖雪木打造的棋盘全送给你!可你要是输了呢?”

    陆九渊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不是一直眼红我那副褚遂良、褚中书的真迹《孟法师碑》么?送你!”

    李斯文转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九渊,道:“你可是一直当宝贝来着……真舍得?”

    “击掌为誓!”,陆九渊斩钉截铁。

    “啪啪啪——!”

    连击三掌后,陆九渊心里偷偷地笑了,心道:我会告诉你我在第一首诗出现的时候,就偷偷的“瞧”过是谁作出来的么?

    李斯文并不知道,但他忽然看到了陆九渊奸诈如狐狸的偷笑,便知晓上了当,连忙用文力去探知。结果令他嘴角抽搐,好半天,憋出来一句话:“狗居然不吃屎了……”

    他已经知道陆九渊可能耍诈,但毕竟是有头有脸儿的人,他说不出反悔的话。不过,那位靠山王世子倒真令他刮目相看,忍不住想起那位吴下阿蒙的典故,连连叹息摇首。

    与他们坐在一排的天后注意到了他们的言语,挑起嘴角,轻轻的笑了,心忖:这两位一见面肯定要掐,都是大人物,偏偏还跟小孩子似的,无法理解啊!

    另外一边儿,在那座酒楼上,杨文正看着周围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得意的鼻孔朝天,道:“砖抛完了,你们的玉呢?”

    明显的揶揄奚落,众人被他气得直想吐血。这他娘的要还算是砖头,那别人做出来的诗词岂不是连他娘的残砖碎瓦都不如?

    太子李珏的脸垮了下来,求助的目光落到那位“八大才子之一”诗君的亲传身上。

    诗君亲传嘴角抽搐,同样看着李珏,暗暗的摇了摇头,心中暗骂:他是不是蠢啊?这么明显的事儿看不出来!别说是我这个诗君亲传,就算是座师亲临,想要写下一首能够与之相媲美的诗词也难!

    见没有办法,面色难堪的李珏想到还有两次机会,气哼哼的说道:“这局算你赢了,你也别得意,还有两局!”

    杨文耸耸肩膀,伸手摸了摸肚子位置,却忘记今天那只青毛狗崽子没跟他来,貌似屁颠颠儿的跟着文玉儿那个小妖精摇尾巴去了。咂咂嘴,他说道:“要不……我再抛个砖?”

    听到的话,所有人面色更差,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嘲讽调/戏啊!

    诗君亲传站了出来,道:“时值中秋,作诗作词终究离不开几个关键的词汇,节日、圆月、嫦娥或是节气、风景。我就选择风景吧!”

    缓缓的踱了几步,这位诗君亲传便颂出一篇诗词。

    虽然没有写下来,但文辞枯木会自动读取优美的诗词,形成树叶,然后通过白色的气体,显现出来,杨文之前的那首也是如此。不愧是诗君亲传,这篇诗词算得上锦绣文采,好诗一首,被文辞枯木读取,化作树叶挂在中下的位置上。可惜,与杨文之前那首《望月怀远》相比就差得多了。当然,人家这是真才实学,而杨文那是作弊,还为了切合主题,擅自改动了诗词的名字。

    诗君亲传看着杨文,道:“请了!”

    他这人虽然有几分傲气,但那是对别人的,当他碰到更加傲气乃至狂妄,“文采”又卓越不凡的杨文,也不像刚见面那般鄙夷,反倒是多了几分佩服。

    这就是贱啊!心里嘀咕一句,杨文转了转眼睛,肃然的说道:“前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北方并州,领略塞外风景,也见识到了不能与家人相见的戍边士卒。此时想想,别有一番滋味儿在心间,咱们这些人尚且有心思在与家人团聚之余,在朱雀街上吟诗作赋,幸甚乐哉,他们呢?惭愧啊!”,叹了口气,他装模作样的咏颂道:“明月出白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风雨关。汉下白登道,蛮窥国中原。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里边的一些地名都被他改过了,而且他真的去过北方并州,更改的地名也都是他知道的,好像真的是他写出来的诗词一般。反正不管是不是杨文写出来的诗词,单单是诗词中描写出来的意境与对那些戍边士卒的怜惜,足以让为难他的这些人感到羞愧……

    “有了!《前年中秋·白山月》?明月出白山,苍茫云海间……又是那个杨文!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接连三篇啦!咦!我没看错吧?居然挂到文辞枯木的最顶端啦!”

    朱雀街上一片哗然,惊叹之余,不免想要见见那位写出诗词的人,但杨文是用嘴颂读的诗词,文辞枯木自动显化,而不是他第一次用纸张写下,纸张会飞出去。饶是如此,不少之前见过那张纸飞来方向的人也纷纷聚集过来,酒楼下被挤得水泄不通。

    高楼上的陆九渊啧啧称奇,道:“好小子!竟能连续写出两首意境颇深的诗词,难道是心有所感,念头通达,因而身临其境?”,赞叹后,他又一脸严肃的望向天后,道:“天后娘娘,诚如这首诗词所言,我们在朱雀街上欢庆,但帝国三百万士卒还在与妖蛮血战,恳请天后下旨恩赐!”

    天后点头,对身边的人说了两句。

    很快,老太监的尖声细语在洛都城回荡:“天后懿旨,帝国三百万壮士戍守边关,将士用命,劳苦功高,功勋卓著……特此表彰。令,即日由户部调拨白银三千万两,犒劳有功将士!”

    懿旨被宣读完毕,朱雀街上欢呼更剧,很久都没有平息。

    丞相李斯文先是看了眼天后,随后狠狠的瞪了陆九渊一下,怪他多事。

    有些话李斯文不能明着讲,只能心中自己说。他始终觉得当朝天后心机太深,自从圣皇病重后,她便开始折腾起没完,提拔将领,拉拢朝臣,甚至还唆使圣皇带着她玩了把泰山封禅,如今……收买人心啊!三千万两白银就算平摊下去没多少到将士手里,却也着实让那些将士心中有了这位天后的仁厚形象,念着她的好。

    现在她已经垂帘听政,将来呢?李斯文忧心忡忡,一时间,对所谓的中秋诗文会味同爵蜡,毫无兴趣儿。

    酒楼,杨文歪着脑袋看着太子李珏,道:“就说中秋诗文会的第一我是拿定了,现在信了吧?”

    大刺刺的奚落声让众人愤怒不已,愤怒过后又是冷汗涔涔,惶恐起来。人家已经赢了两局啦!再赢一局,所有人都得爬着走出这座酒楼,众目睽睽下啊!那得多丢人?偏偏他们连耍赖的理由都找不到,不能说杨文的诗词是抄来或是别人代写之类的话。因为文辞枯木上的诗词会显现出真正作者的名字……至少,文辞枯木没能发觉杨文其实只是个无耻的抄袭者。

    抻抻懒腰,杨文道:“你们也别献丑了,直接准备给我三百万两银子,从酒楼里爬着出去,今后见到我绕着走吧!哈哈!再给你们来一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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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还有大前年

    文辞枯木上,出现了四片叶子,也代表着四首上等诗词。尤其是在文辞枯木最顶端,以往数年时间不见得出现一次的传世诗词居然出现两首……偏偏这四首诗词还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已然足够令人惊讶。

    难怪帝国丞相李斯文那个老独夫都感叹:“四诗同辉,中秋诗文会到此结束了!再看下去,索然无味,索然无味啊!”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李斯文毫不给当朝天后的面子,直接打道回府。

    见李斯文转身离去的背影,武姓天后不露声色,转而是笑靥如花的问道:“陆师!您觉得杨家那小子是故意的么?”

    以陆九渊的身份,便是帝国天后也得尊其为师。

    陆九渊有些迷惘的样子,笑道:“不知天后所指为何?”

    天后笑道:“除了第一首诗词之外,他接连三首诗词在名字上都加了一个前缀。《去年中秋·望月怀远》、《前年中秋·白山月》,这两个倒也罢,起码有几分意境,怀古伤今嘛!偏偏第三首的名字叫《大前年中秋·月下独酌》……明明是抒写伤感落寞的情绪,却用了这么一个名字,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陆九渊哑然失笑,可也不得不承认天后所说有理:“的确,破坏了整体的诗意”,顿了下,他接着说道:“不过,我倒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他当年被勒令远行天下、进行游历,孤身一人,难免的心中落寞。《大前年中秋·月下独酌》,这是在说他离开洛都城的第一年,想来那个时候他心中还有几分愤懑、几分不服。因而诗中描写了从孤独到不孤独,透露出失意中依然旷达乐观、放浪形骸、狂荡不羁的豪放个性!”

    呷了口清茶,陆九渊继续说道:“等到了第二年,《前年中秋·白山月》,目睹中秋佳节仍兢兢业业戍守风雨关的士卒苦中作乐,心中有叹,加之思念亲人,由己度人,想到那些士卒是不是与他一样……最后一年,也就是那首《去年中秋·望月怀远》,已经是他独自在外第三年了。别说他还只是个少年人,便是我这种人也难免的对家人、对亲情无比渴望,望着海中升明月的景色,却发觉身边没有一个家人陪伴,只能孤苦伶仃的彻夜难眠……三首诗全是感情到了极致的发挥,正如李丞相所言,可能未来十年乃至几十年内,怕是难以见到如此上佳的中秋咏月,这诗文会也的确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还请天后恕罪!”

    说完,陆九渊也是化作一道白色长虹,横贯天际般从高楼直冲云霄,不见踪影。

    要是杨文知道陆九渊是根据他在外三年的生活来分析这三首诗,他只怕会笑死:我会告诉你在在诗名上加上前缀只是为了气人么?

    酒楼。

    当杨文作完最后一首诗词,瞬间变的鸦雀无声。前来找杨文麻烦的人冷汗涔涔,忍不住的狠狠吞咽口水,只觉得——不可思议。没错,就是不可思议,什么时候那个草包纨绔变得这么厉害啦?

    杨文抱着肩膀,冷哼道:“早就告诉过你们,你们和我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懂么?”,伸出手,他又不耐的说道:“立马拿出三百万两银子,给我爬着走出这座酒楼,今后见了我的面儿,就给我绕道走!”

    “杨……杨文!你……你别太过分啊!”,李珏忍不住说了一句。

    杨文冷冷的盯着这位当朝太子爷,毫不客气:“过分?若是我败了,你会放过我吗?哼!李珏,我今天就告诉你,当年我敢让人打断你的胸骨,现在你敢耍赖,我就敢叫人再打一遍!少给我废话!快点儿给钱!”

    李珏被气的满脸涨红,他可是当朝太子!储君!未来的皇帝!整个帝国的继承人!他靠山王世子居然如此过分!若真的爬着走出这座酒楼,将来还怎么有脸活着?还有什么颜面成为皇帝?可李珏也知道,杨文那厮就是个有着靠山王世子显赫身份的青皮无赖,他真的敢对自己动手!

    陷入两难境地,李珏脑门儿上的汗水蹭蹭的向外冒,手足无措,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人群中的金玉候潞尤嘉也是面色泛苦,他本来想先一步溜掉。结果涌进酒楼的人太多,他硬是没有挤出去,还被杨文叫住,没能走掉。他现在甚至在心中暗想:早知道自己直接从酒楼跳下去好啦!

    正在这时,一个老黄门儿、老太监来了。无声无息,来的很突兀,谁也没看到他是怎么进来的。老黄门儿尖声细语的说道:“天后懿旨,召靠山王世子高楼觐见!”,宣完口谕,老黄门儿还小声的对杨文说道:“世子殿下,天后的意思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杨文笑嘻嘻的看着老黄门儿,他认识这人,小时候经常去皇宫里玩儿,老黄门儿还抱过他。因此,见到长辈似的施了一礼,笑道:“萧爷爷啊!真是好久不见啦!昨天去皇宫,怎么没见到您?”

    像萧太监这样不完整的人,最喜欢的便是受人尊重,尤其是杨文这种身份的人还叫他一声爷爷。闻言,心里吃了蜜一样香甜,无须白面笑的像朵花儿,回道:“中秋节,昨日回乡上坟,祭祀祖宗,今日才会来”,话一顿,他觉得自己上了杨文的当,止住话题,压低声音接着道:“世子殿下不要意气用事,天后还在等着你……太子毕竟是太子,总该有几分面子的!高抬贵手啊!”

    “听人劝吃饱饭!”,杨文低头摆弄一下指甲,对太子李珏说道:“今日就给萧爷爷个面子!爬着走出去就免了,不过,你们这些人今后见了我的面儿,必须绕道走!否则,我立马打断你们的腿!另外,一千万两白银!明日就给我送到府上!没有的话,自己去投河吧!城外洛河水挺清澈的!哈哈哈……”

    嚣张的大笑几声,杨文给了北宫伯玉一个眼神儿,自己先随着萧太监走了。

    饶有兴致的打量一阵子其他人的精彩脸色,北宫伯玉也施施然的离开,心道:倒也不算白来,这热闹看的,爽快!

    边向着高楼行进,杨文边与萧太监聊天:“萧爷爷,最近身体如何?说句不当讲的……早几年你就应该趁着自己有权有势,过继几个继子、继孙延续家族。”

    萧太监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我也想啊!可你也知道,那些个文人士子,哪个不傲气冲天的?怎看得上我这等阉宦,腌臜之人?唉!愧对祖宗啊!萧家到了我这代……竟是绝了种!”

    萧太监的言语中不乏落寞孤寂,甚至还有些悔恨。可是,如果不是实在没路走了,谁想做宦官呢?都是被逼无奈。

    杨文咂了咂嘴儿,忽然眼睛一亮,奸笑道:“千百年前,曹孟德不也是阉宦之后?现在这些人脑袋有问题,不过嘛……就凭你萧爷爷的本事,强抢几个也不难吧?就刚才跟我一起的那小子,知道谁不?”

    萧太监一愣,仔细琢磨了下,道:“那小子?好像是北宫家的吧?倒是块璞玉,只是……那武威候可不好惹,整个一强盗头子!更何况北宫伯玉还是他的长子,他会舍得过继给我?”

    杨文坏笑不已,道:“可你也要知道北宫伯玉兄弟四人,姐妹七个!就武威候那点家产,哪里够他十一个儿女分的!你要是信我,就跟武威候商量下,他去年才因举义军征战南蛮而封侯,不仅在朝野上下没什么盟友、根基,更是因为出身不好备受排挤。据说不少人跟他还有仇怨……”

    萧太监眼睛一亮,虽然杨文的话只算是点到为止,但也足够让他琢磨明白。思索一下,他毛骨悚然的笑了笑:“承蒙世子关照,若是事成,定有后报!”

    “阿嚏!阿嚏——!”

    揉着鼻子,正走在回家路上的北宫伯玉揉了揉鼻子,感觉心情忽然有些说不出的莫名烦躁,嘀咕道:“谁叨叨我呢?难道又是家里那些没谱儿的叔叔伯伯?”

    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他那臭味相投的知己朋友,已经将他卖给了一个老太监……

    参加中秋诗文会的文人士子,虽然被杨文接二连三共四首上佳诗词打击的不轻,但毕竟是普天同庆的大节日,也不至于为此感到羞愧的难以继续参加。毕竟,第一名得不到,还可以争夺一下第二名、第三名嘛。

    很快,文辞枯木上的树叶开始多了起来,几首不错的诗词也引得洛都百姓欢呼雀跃。

    高楼上,杨文正郁闷的像条蚯蚓扭来扭去,因为那位天后娘娘表现得太热情些,借着什么长辈的身份,对他上下其手。

    忽然间,揩够油的天后说道:“你今年也有十六岁?到了成年的年纪了呢!有没有心上人啊?”

    杨文嘴角抽了抽,道:“没,孙老神仙说我身子骨弱,要接着调养!”

    “哦!”,天后点了点头,道:“身子骨弱可以养着,亲事却是终身大事啊!可以先定下亲事嘛!要不要姨娘把女儿许配给你啊?”

    杨文嘴角抽搐的更加厉害,不过……说到天后的唯一女儿,杨文就会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手,那位公主殿下的大/胸/脯,想想还有点儿小怀念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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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风云之起初

    天后育有一子一女。二子便是那位蠢货一样的太子李珏,不过,与那位蠢货太子相比,显然长女要强大的多。

    封号清月的公主殿下最崇拜的就是杨文的二姐杨眉儿。她自己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主,自从被杨文三年前醉酒猥/亵后,变得更加可怕,如今已经在阴阳家搞出来的“文华榜”上高居前十,着实骇人。要知道文华榜记录的年轻人不仅仅包括人族的天才,妖族乃至蛮族的天才都有在内!

    似乎有些感叹,天后拉着杨文的手说道:“清月那丫头太野了,是时候需要管教下。靠山王府的女人向来以坚强、守妇道闻名遐迩,希望她将来也可以好好的相夫教子,也成为老太君那样的女人啊!”

    杨文眨巴眨巴眼睛,难为情的说道:“天后……这,不好吧!我觉得我应该好好学习,天天……”

    “红袖添香岂不更好?”,天后侧过脸,媚眼如丝的低声诱/惑道:“要是腻了……到时候我也可以代替一下哦!”

    与天后一同前来的几个大人物相继退了场,在她身边的也都是真正的心腹,这些话都不怕被听到外传。

    见杨文又开始装傻充愣不吱声,天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探首到杨文的耳边,吹了口香气,低声说道:“圣皇病重……恐活不过今年!”

    本来还有些心猿意马的杨文瞬间蹙起了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天后,天后点了点头,示意他消息的绝对真实性。

    “嘶——!”

    杨文倒吸了口凉气,眉头蹙得更紧,这个消息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在帝国皇位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只怕要衍生事端。若是章贤太子还活着,那自然另当别论,可……问题的关键在于章贤太子早就死了。而帝国的储君太子是李珏!是蠢货!谁能服他?就算那些实力强大的藩王肯辅佐他,以他那丁点儿气量,早晚得出大事儿。

    杨文不说话,天后接着说道:“圣皇血脉不算稀薄,但早年间连续夭折三位皇子、两位公主。时至今日,最年长的也是珏儿,其他的五个皇子都不超过十岁,生的都太晚了。朝野上下的议论我不是没听过,珏儿是我儿子,可他……不适合当皇帝啊!”,紧紧的攥着杨文的手,天后道:“靠山王府是忠义人家,对天家对帝国忠心耿耿,这些我也是知道的,不会受任何人挑唆!”

    拉拢我么?甚至不惜如此?杨文沉吟一番,低声的问询道:“天后能保证圣皇不会削藩?金鹏王的事情历历在目,天家无情,惹人心寒呐!”

    望着高楼下还在彻夜欢呼的洛都百姓,天后幽幽的说道:“圣皇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现在连早朝都是我代为听政,就算有心……也无力!”

    “这些都是不外传的秘辛,天后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杨文问道。

    伸手捏了捏杨文的脸蛋儿,天后放荡的笑了声,道:“我的小**哟!想得还挺多的嘛!”,神色一肃,她接着说道:“早就知道你这小鬼是韬光养晦,看似是个无脑纨绔,实际上精明的像只小狐狸!这么跟你说吧!我想稳定局势,必须要有你靠山王府的支持。因为,靠山王府也是唯一的异!姓!王!”

    杨文豁然间明白了许多。天后早知道李珏难堪大任,圣皇一死,同宗藩王必然不服,定会引爆内战、争夺江山大宝。靠山王府是唯一的异姓王且握有强盛的军力,是左右王朝天下的关键所。有了靠山王府的震慑,任何藩王想有动作必须考量一下自身实力。如此一来,稳定下局势,等待圣皇五个尚在年幼的皇子有能够崛起的一位……

    只怕杨文怎么也不会想到,实际上他身边这位美艳天后的野心可比这大多了。

    对视天后那双充满期盼的杏花眼,杨文什么话也没说,更什么承诺也没做。仅仅凭借一番话就把整个靠山王府绑在别人的战车上,这种事情杨文是不会干的,如果干了,那他与太子李珏那个蠢货也无甚区别了。

    抬头瞧了眼天边明月,杨文起身道:“时间不早了,还要回家里与老太太吃中秋晚饭,还请天后恕罪!”

    天后转了转眼睛,笑靥如花,娇艳的脸凑的杨文很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难道你不想跟我……嗯?”

    那丰腴的仿佛一掐就能出水儿的白腻身躯,引得杨文暗暗吞了口口水。表面儿上却是毫无表情的说道:“中秋诗文会的第一名我已经拿下了,至于天后承诺的丰厚奖励,可否送到我家里?”

    天后很幽怨的白了杨文一眼,嘟囔道:“不解风情!”

    像是没听见,杨文转身便溜……

    “唉……”

    苦恼的揉着眉心,挥退身边所有人,武姓天后道:“公孙,你确定告诉他这些事情没问题么?要是他传了出去,或者无意中传出去,整个帝国都会引发轩然大波啊!”

    不知何时,皮肤黑黑、个子小小的公孙提溜着那不断下坠的抹胸裙,跪坐在天后身边,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道:“圣皇的事情早晚都会被人知道,无非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儿,无须在意。我更加在意的是,这位靠山王世子的城府,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城府!若天后真的将靠山王府绑在一起,还真怕将来尾大不掉呢!”

    “你倒是信心十足!”,天后摇了摇头,又问:“汉中王、蜀王那对兄弟如何了?”

    公孙挑了下秀气的眉毛,道:“频繁的调集兵马,大肆出动,月余时间与吐浑蛮鏖战百场。对整个吐浑国彻夜攻打,连下三十二城,眼看着就灭了吐浑蛮!”,顿了下,公孙眼中厉芒一闪:“如果说他是在宣示武力,警告帝国不要将削藩的手伸向他还好办。就怕他现在心思野了,想要通过与吐浑的大战磨砺军备、检验军力,并且一举清除后顾之忧,为进军中原做准备!”

    天后的手颤了颤,还没等说什么,公孙又加了两个震撼的消息:“农家的根基在西蜀,据可靠消息,他们已经彻底倒向蜀王李弘。李弘坐下的五虎将在讨伐吐浑的时候也展现了强悍的实力。尤其是‘大刀’关君山,据说他与其祖关云长面相颇有几分相似,且得到青龙偃月刀文宝融合己身,成为继止戈郡主后,斩圣成功的另外一人!”

    天后的大胸脯瞬间激烈起伏,消息太多震撼,实在让她难以冷静。良久,她长呼了口气,说道:“我该怎么办?”

    公孙瞄了眼天后丰腴娇美的身姿,吐着小舌头儿耳语道:“把您自己当做中秋诗文会第一名的礼物,送给靠山王世子,彻底将靠山王府绑定在您的战车上!”,看着天后不虞的表情,公孙龇着小牙儿,解释道:“西凉是靠山王府的地盘,毗邻汉中,而汉中则是西蜀进军中原的路口。只要靠山王府倒向您这边,加上雍州、荆州的军备力量,完全可以锁死蜀王出蜀的前进道路。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哪怕将来会出现靠山王府尾大不掉的局面,也要倾尽一切拉拢靠山王府的原因。有靠山王府与没靠山王府是两个概念!”

    天后绞着手指,面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没吱声。沉吟后,她问道:“真的要如此?”

    “必须如此!”,公孙斩钉截铁的回答,还龇着小牙儿又凑到天后耳边耳语:“最好怀上他的孩子!太子李珏迟早是要废掉的,其余的五个皇子……不是您的血脉,圣皇没多久就要死了,哪还有能力帮你怀上。为了将来,你身边需要有个孩子……自己的孩子!”

    “还是实力不足啊!否则也不会用这些盘外招”,天后感叹的说道:“好像我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婊/子似的!”

    公孙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笑嘻嘻的说道:“最起码靠山王世是个英俊的美少年,总比圣皇那个糟老头儿强吧?您就偷着笑吧!”

    她倒是胆大,敢拿天后取笑,不过却也惹得天后跟着无奈笑起来:“你这丫头!罢了!尽是些糟心的消息,就没有些好消息告诉我?”

    公孙止住笑意,点头道:“有,有三个,不知天后想听那个?”

    “哦?有三个?”,天后有些惊讶,旋即说道:“从次到好,好东西要放在最后吃!”

    公孙摆弄着手指,道:“去北冥之海的人回来了,并且找到了那个东西!这是一!”

    天后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起来,点点头:“好!有那东西在手,我就不信庄圣世家会不同意帮我一把!然后呢?”

    公孙接着道:“墨家的人同意将根基搬到司隶州!”

    天后紧紧地攥住拳头,不难看出内心的激动。

    公孙继续:“还有就是——大宗正死了!”

    “嗯?那老爷子死了?”,天后蹙着眉头,道:“这是最重要的?”

    公孙点头道:“没错!大宗正乃皇室李族的族长,李氏内斗他不会管,可若是天后……他会出手!”,叹了口气,公孙怅然道:“他活着一天,计划便不能完全完成。现在他死了,最后的障碍也就自动清除了,是在惹人欣喜啊!他太能活了,活的别人都不耐烦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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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兴师问罪来

    若是以往,杨文来参加中秋诗文会的最大目的肯定不是作什么诗词歌赋,而是在人群里乱窜,对那些难得出了深闺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做点龌龊勾当。不过,那毕竟是从前少年时胡闹,现在的他已然不会那么丢份儿,若真想做点什么,投怀送抱的多了去了,比如……天后。

    想到天后,杨文就禁不住咧嘴,心神荡漾的很。天后正处在一个非常迷人的年纪,成熟的韵味着实令杨文这种少年人把持不住,心里边儿痒痒很。可惜,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要碰那个女人,否则,真的会出大事请。那简直是在用生命给人戴绿帽,毕竟天后是人家皇帝的妻子。

    正琢磨着要不要摆脱自己保持了十六年的童子鸡身份时,杨文忽然感觉自己撞倒了什么,铁柱子似的,撞得他脑袋生痛。

    “嘶嘶~~~”

    揉着脑袋,杨文很不爽的怒道:“走路不长眼……”,话说的声音愈来愈小,哭丧着脸,杨文连忙作揖,口称:“魏师!”

    没错,此时此刻站在杨文面前的就是魏子夏。因为耗费心血将杨文写出来的“风雨联”作成大儒笔墨,魏子夏闭关了许久。他还是与从前一样,峨冠博带,脊梁挺直,背负双手,渊渟岳峙。就是白头发多了些,耗费心血等同折寿果真不是虚言妄语。

    魏子夏重重一哼,教训道:“走路不长眼?嗯?你这个靠山王世子好大的威风啊!这是碰到我了,若是碰到别人,你会道歉吗?”

    座师形如二老子、第二个爹。而且,魏子夏这个二老子比杨雄那个亲老子可怕的多,至少杨文敢把自家亲老子呵斥的跟儿子一样。但在魏子夏面前,他只能装儿子,乖乖的听训教诲。

    教训了好一通,魏子夏道:“念在你今天做的不错的份儿上,饶你一次!”,在杨文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又加了句:“回去抄写《礼记》一遍!三天后交给我!”

    杨文顿时垂头丧气,怏怏不乐的点头称是。他哪里敢耍什么靠山王世子的威风,若是敢,魏子夏一定会好好地用他那柄黑玉戒尺好好教育教育他。

    “跟我走!”,魏子夏背着手,头也不回的说道。

    杨文连忙追了上去,腆着脸问:“魏师……这是要去哪儿啊?”

    “就你话多!”,狠狠的瞪了杨文一眼,魏子夏还是哼哼着回答道:“去你家!”

    杨文翻着白眼儿,伸手从旁边叫过来一个跟随自己的护卫,小声的嘱托道:“你先回一步,告诉画眉,除了她之外,所有人不许在。另外,叫她把百年普洱茶煮好……嗯,就这些,去!快点啊!”

    实际上杨文怕的是文玉儿那个小妖精被魏子夏发现真身,以魏子夏的脾气,少不得喊打喊杀。别看接触的不多,杨文对自己的座师还是很了解。

    “你身上怎么会有妖族的气息?”,魏子夏很不悦的看着杨文。

    杨文一愣,之前韩寻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当下,撸起袖子,将手腕儿上的银质狐狸吊坠给魏子夏看:“别人送的,有问题么?魏师?”

    魏子夏盯着那个银质狐狸吊坠,脸色黑了,怒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摘下来!”

    “为什么?”,杨文反问。这个吊坠儿是银玥姬送他的,还说关键时候可保一命,像他这么惜命的人,哪里愿意?

    魏子夏臭着脸说道:“这是妖族月狐一族的定情信物!你是要与哪个狐狸精成就一段佳话,然后被小说家的人写成小说广为传颂啊!嗯?”

    “啥?”

    杨文睁大眼睛,豁然想起了那天文玉儿看到这个吊坠儿后的精彩表情,难怪她当时笑的那么奸诈,原来如此啊!

    “这东西的确可以当做一次性的文器使用,摘下来放起来,用的时候再拿!”,魏子夏嘱托完,又教训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玩女人都玩儿到妖族去了!给你当座师,真是丢人!”

    杨文委屈得不得了,他哪知道这是啥东西,况且,当初那位银玥姬只说是因为自己作诗作的好,赠送的啊。瞧着魏子夏不善的脸色,他真想高呼一声——座师大人,冤枉啊!

    魏子夏就像是大了胜仗,骄傲无比的将军,昂首挺胸的走在前头。杨文则是哭丧着脸,如同他的俘虏,跟在身后。

    因为没有坐车,也没有运用文力加快脚步,杨文与魏子夏走了半个时辰才从朱雀街到靠山王府。到了自己的地头上,杨文径直将魏子夏引到自己的院子凉亭内。侍女画眉早已准备好香茗,还有精致的月饼。魏子夏也不客气,直接大马金刀的坐下,而杨文则是站在一边伺候着……

    呷了口茶水,魏子夏放下茶盏,说道:“我今天来,就是问你关于标点符号的事情!”,没等杨文回话,老古板面色铁青,冷笑迭迭:“手刃了自家师兄弟,感觉如何?把读书做学问的书院变成屠戮场,感觉的如何?嗯?跟我说说嘛!”

    魏子夏今天才修养好身体出关,不曾想当他回到大学书院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千余学子,如今只剩下三四百个,少了一半儿还要多。作为大学书院的副院长,魏子夏岂能不问?一切的来龙去脉被他搞清楚后,他便来找杨文了。简单地说就是:兴!师!问!罪!

    杨文转着眼睛不吭声,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毕竟魏子夏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杀了同门师兄陈澄,还有十几个大学书院的学子……

    正在杨文不知道怎么应付魏子夏好的时候,远处的半空上,韩寻白衣飘飘,静静挺立,道:“小师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杨文一挥手,韩寻感觉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气机消失后,一步到了小亭子里。面对与自己理念不合,面容冰冷的座师,韩寻还是恭敬有礼的施礼,非常尊重。

    魏子夏眯着眼睛看着韩寻,冷哼连连:“怎么?你是来袒护他的?”

    “不!”,韩寻回答道:“我不是还袒护他的,因为他本没错,不需要袒护!”

    杨文心中只剩下了一句话——韩寻是个好师兄。

    “没错?你居然敢说他没有错!”,魏子夏盛怒,一掌拍碎了汉白玉的石桌,长身而起,慷慨激昂:“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他都不能够、不可以杀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同门学子!”

    韩寻微微低头,却依然说道:“那不是杀人行凶,若是的话,他现在已经被刑部或大理寺处罚了。那是为了理念之争提出的决斗,失败者自然要承受失败的代价!杨文当时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你知道有多少人受了挑唆,要对他喊打喊杀吗?”,猛然提高声音,韩寻大声指责道:“魏师!你太迂腐了!做学问,哪有不死人的?”

    “哦?你这是在用董圣当年的话来教训我么?”,魏子夏目光冷冽的盯着韩寻,对于他这个天赋最高的弟子,他一方面是毫无保留的欣赏,一方面则是因为理念上的分歧恨不得杀了他,情感复杂:“韩寻!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不迂腐!”

    韩寻抿着嘴唇儿,少有的严肃,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融百家之长,去粕存精,不固守原本先贤的理念。沧海桑田,时代变迁……有些东西已经该被淘汰啦!现在还固守着那些没用的糟粕理论,不是迂腐是什么?”

    “放肆!圣人先贤岂是你能够指责的!”,魏子夏勃然大怒,手中黑玉戒尺猛然出现,点着韩寻的脸,道:“孟圣,《离娄章句上》,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是什么?规矩就是规矩!是不可以改变的规则!”

    韩寻道:“那您能告诉我:当世间的规矩不足以令人遵守时,什么又是规矩?”

    “是道德!是仁义!”

    “那小师弟做错了什么?他只求自保,因而杀人,您又何必如此?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小师弟只是杀了该杀的人!”

    “哼!断章取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言同样出在《离娄章句上》‘仁义而已矣。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该杀的人?韩寻!你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这样的人?那是你的同门师兄弟!儒家学子!不是有罪的人!他们有什么错?”

    看着两个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人,杨文呆在一边不敢吱声,心里却是生恐这两位打起来。

    “规矩!规矩!你就知道规矩!”,韩寻变得出奇的愤怒:“连法家的人都知道术以知奸、以刑止刑,不断地去完备法制的贯彻!儒家呢?你知不知道,就是你所谓的规矩导致不知多少人用来打压他人,窃以牟利!瞧瞧书院原来的那些人,拉帮结派,不专心做学问,整日来不是妄议朝政,就是私自谈论这个那个,他们有资格吗?儒家的道路已经偏了,偏了几百年啦!难道纠正它不对吗?”

    魏子夏不再说话,沉默的望着天空中的圆月。许久,声音飘渺仿若天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你变了,变得……我已经不认识了!”

    韩寻躬身,道:“理念上的争端是理念上的争端,您永远是我的座师!”

    “杨文!过来!”,魏子夏盯着杨文的眼睛,道:“我今日来,不仅是为了问你为什么杀害同门学子,也是为了问你标点符号的事情,告诉我,标点符号是用来做什么的!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杨文行了一礼,叫画眉拿来一本《论语》,飞快地进行标注,道:“不同的标点代表着不同的意思,用来给文章断句断意。通过这种方式避免文章衍生歧义,加快读书的效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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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各有各的难

    望着坐在对面,脸色惨白,对精致早点毫无兴趣儿的杨文,死鱼眼上同样挂着黑眼袋的北宫伯玉长长的叹了口气。叹完气后,他却是愣了,因为杨文与他做了相同的事情。

    北宫伯玉住的地方距离靠山王府不算远,所以他一大早的才来蹭饭吃,准备与杨文一起去书院,哪曾想到杨文居然是这个德行,半死不活似的。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昨天不仅在中秋诗文会上一举夺魁,还狠狠地教训了太子李珏、金玉候潞尤嘉那些个蠢货……按道理来说,你现在应该红光满面,高兴的不得了啊!”

    我会告诉你:我他娘的被人霸王硬上弓了么?还他娘的从戍时折腾到寅时三刻么?心中虽想,杨文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只好反问北宫伯玉,道:“你呢?以你那种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性格,昨天晚上好好的看了回精彩热闹……按道理来说,也应该是红光满面,高兴的不得了啊!”

    “唉——!”

    两个人相对而视,又是齐齐的叹气。

    北宫伯玉郁闷的描述着昨天晚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道:“本来我挺高兴的,回家后仰头就睡,睡的香着呢!哪曾想大半夜的就被人叫醒”,顿了下,他面容扭曲的问道:“你能想象大半夜的在你身边坐着一个面白无须还涂了胭脂水粉、不男不女的老家伙,是什么感受么?尤其是那厮上来就管我叫孙子!你想,就我这性格能忍的了?上去就是干啊!”

    杨文眨巴眨巴眼睛,惨白色的僵硬面庞终于有了点儿变化,饶有兴趣儿的问道:“然后呢?”

    北宫伯玉用下巴颏担着桌沿儿,郁郁不乐,有一种要哭出来的感觉:“要是能打得过,早就打死他了……关键是没打过,然后被那孙子叫孙子叫了一晚上!”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杨文心道,嘴上却是顺口就问:“那人什么来路?”

    “哦!宫里边的老黄门儿!”,北宫伯玉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他自称萧无道,是宫里的太监总管之一,就是昨天在酒楼里给你传旨,你还叫他萧爷爷的那个,你跟他很熟么?”

    杨文豁然想起自己给萧太监出的馊主意,眼睛顿时叽里咕噜的乱转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怎么会很熟……哈哈哈……”

    北宫伯玉盯着杨文的眼睛,神情不善:“不对吧!我就不信你堂堂的靠山王世子,没事儿叫一个太监爷爷玩儿!你还是乖乖的给我说出来吧!”

    杨文龇牙咧嘴的想了好一会儿,知道这事儿将来肯定瞒不住,不如坦白:“好吧!我跟他的确很熟,他有心过继个继孙。然后……我觉得你不错!”

    北宫伯玉反倒是没生气,就是用那双死鱼眼看着杨文,也不说话。

    杨文只好继续解释道:“萧无道不是什么简单的太监,他是三代皇帝的近侍,今年已经活了一百三十多岁。实力深不可测,这样跟你说吧!当朝圣皇之前的成文皇帝御驾亲征与北蛮征战时遇刺,他当场击毙一个蛮王,外加三个蛮将。还有,他在洛都城有权有势,家财无数,你给他当继孙,那些便都是你的。你家里兄弟姐妹十一个,你难道不觉得自家老子那点财产完全不够分吗?”

    见北宫伯玉还是默不作声,杨文抿着嘴,小声道:“我敢向你保证,最多明年开春儿,帝国肯定会有一场大变动、一场波动整个帝国的大变动!你父武威候能否在这次变动中挺过去,就看你的了!要知道那萧无道可是皇宫大总管之一,随便给你透露点消息都够你、你父亲用的!再者说了……萧无道都一百三十多岁了,就算修习文道可以延长寿命,但毕竟有个度数,他还能有几年好活?等他死了,你再改回去不也一样?”

    北宫伯玉挑着眉毛,道:“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杨文一撇嘴,道:“咱们什么关系?我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吗?这种机会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你若不愿意,我去与萧无道说,他不会怪你就是了!太监的孙子怎么了?东汉末年的曹孟德不也是中常侍曹腾的孙子?记住,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见北宫伯玉好像还顾虑很多的样子,杨文加把火:“萧太监的家产除了在城东有一座占地十亩的大宅子,还有无数的金银财宝,我估摸着至少五六百万两会有的。想想,你若是重操旧业去干打家劫舍的买卖,得干多久能赚那么多?别他娘的矫情,死葫芦的脑袋,不就是个姓什么的问题吗!”

    北宫伯玉咂咂嘴儿,端起桌上放凉了的薏米莲子粥,一口气儿干了,豪气冲天:“你说得对,无非就是个名声的问题,就我这样的还要啥脸!不就是认个爷爷么,认了就是!”

    杨文也吃了点早点,道:“这就对了嘛!”,他扭头吩咐:“画眉,告诉厨房的师傅多做几道菜,我要带走!”

    北宫伯玉心情好了不少,却是反问杨文,道:“杨家当家的!说说……瞧你这模样,怎么回事儿?你总不会半夜榻上也坐着个老黄门儿吧?”

    杨文嘴角抽搐,想起昨晚的事情,脸色更惨白了一分,心中都有些阴影,支支吾吾的叹道:“我……我**了……”

    “噗——!”

    北宫伯玉直接将喝到嘴里的粥水全都喷到一边儿去,咳嗽的脸涨红不已。好一会儿,瞪着死鱼眼问道:“这叫什么事儿?看你这样子,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难道……对方长得不好看?”

    杨文咂咂嘴,摇摇头:“好看,比洛都花魁还要好看,当年‘群芳谱’上第一人!”

    北宫伯玉的眼睛转了转,继续问道:“群芳谱第一?好家伙!那你还不乐死啦!不会是……对方太老了吧?”

    杨文摸了摸鼻子,天后的确比他大得多:“不算大,可也不小,三十五六恐怕是有的。”

    “好年纪啊!”,北宫伯玉挤眉弄眼儿的,很猥琐的说道:“熟/妇/熟/妇,腾云驾雾啊!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他猛然盯住杨文,小心翼翼的试探:“那就是……你那方面不行?还被人家鄙视,信心倍受打击?”

    杨文翻了个大白眼儿,怒道:“你才不行!你们全家都不行!娘的!老子会告诉你,我跟她从昨天晚上戍时一直折腾到今早寅时三刻么?而且只有六次,还不算上破了童子身那个快速的一下嘛!”

    “吹吧你!一个多时辰才一次?”,北宫伯玉鄙视不已。

    杨文顿时怒了,男人哪能让别人质疑?当下站起身……“嘶!”,起来的太急,杨文扶着腰,脸色更白了。

    北宫伯玉连忙道:“别生气!别生气!坐下说话,千万莫闪了腰”,忽然,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怪叫起来:“你说你昨天夜里才破了童子身?我没听错吧?你……你从前……那些都是假的?”

    “你以为呢?我以前是个病秧子,要真像别人说的那么荒/淫/无/度,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杨文郁闷的连连摇头,道:“别提这事儿,想想我就郁闷!时间差多了,咱们也该去书院啦!”

    “噗嗤——!”

    看着走路扶腰,七老八十佝偻模样似的的杨文,北宫伯玉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偏偏他还要在杨文犀利的目光下去忍住笑意。没办法,比起杨文被人索取无度的折腾成这个模样,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

    由靠山王府的大批侍卫护送下,杨文与北宫伯玉乘车前往书院。

    路途中,北宫伯玉终于觉得笑够了,说道:“我现在很想看看太子李珏的精彩表情。哦!他欠你的一千万两银子给了没?昨天晚上可是我陪着你闯龙潭虎穴,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说你不是应该……”

    杨文摸了摸鼻子,道:“昨天晚上还了六百万两,还差四次……哦,四百万两,真他娘的贵啊!”

    北宫伯玉没听明白啥意思,就是没皮没脸的看着杨文,道:“你吃肉,好歹得给兄弟喝点汤啊!”

    给你你敢上么?杨文鄙视的瞪了北宫伯玉一眼,岔开话题道:“我准备年末参加秀才试,你呢?”

    北宫伯玉歪歪脑袋,道:“我也参加,就算没考过,也完全可以等以后嘛!重在参与,先去感受下气氛再说……喂!别给我左言右他!银子!我要银子!”

    杨文没好气儿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北宫伯玉,道:“我看你给萧无道做孙子真是屈了!你应该去给银子做孙子!”

    北宫伯玉不仅不怒,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也是,银子多好啊!不过,你是不是太小气点儿了?才一万两?打发叫花子呢!”

    话是这样说着,北宫伯玉也没继续挤兑杨文给他银子。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说是太子李珏欠了杨文一千万两银子,但李珏肯定拿不出来,皇家内府也绝不会给,那一千万两银子也就是说说而已,自己要银子,要来的也是杨文的、靠山王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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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书院大动作

    已有数天时间没有回大学书院,这里似乎变化了很多。每日必响起的读书声今日却没有,不禁让人觉得奇怪。

    书院的中心空地围着很多学子,也不知是做什么。杨文与北宫伯玉来的算是最晚,站在外围,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好拽个人过来问问。

    “这什么意思?大清早的怎么都在这里看着?”

    北宫伯玉一副痞/子相,被他叫住的人哪敢不回答?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是韩大儒叫所有学子在这里集合的。”

    “又闹什么幺蛾子?”,杨文不满的嘀咕。

    此时,书院后山。

    陆九渊高坐首位,抚着胡须道:“这件事情我的确是考量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并非草率。搬迁书院,势在必行!”

    他下手的位置今日坐的不是魏子夏,而是一个从未在书院出现过的老者,那老者此时正流着口水打瞌睡,丝毫没管他人想什么。

    魏子夏面色沉静,道:“搬迁学院考量的可不仅仅是能不能将书院搬走,还要考虑那些学子的问题,他们愿意么?”

    陆九渊摆了摆手,道:“愿意怎样?不愿意又怎样?洛都城纸醉金迷的风气着实不适合作学问了,从前洛都还只是陪都,达官显贵并不如现在这么多。自从圣皇天后决意将都城定在这里后,书院的风气就变了。说到底,还是受外物影响太多”,顿了下,他的语气变得很不悦:“瞧瞧某些学子现在的样子,终日里不好好做学问,却偏偏去说闲话、去张家长李家短、去妄议朝政!正如那道‘风雨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尚在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之前!他们是本末倒置了!”

    魏子夏不得不承认陆九渊所言不虚,近些年来,大学书院的风气真是愈来愈歪,难以扭转。叹了口气,魏子夏道:“我同意就是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这个主意你打了很久吧?”

    陆九渊点头承认:“没错!的确很久了,五六年前我就有这个打算,但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借口。靠山王世子发明标点符号引起轩然大波后,我认为时间到了,清除了不适合在大学书院继续读书的学子,精简人数,减少来自于这些学子身后势力的阻力”,叹了口气,他继续:“现在,终于算是计划达成!我与钟兄会将包括书院在内的整个方寸山搬迁到长安,其余的事情就教给你们啦!”

    众人轰然称喏,倒是将那位睡的正香、连口水都流出来的老者惊醒,睡眼迷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百无聊赖的学子三三俩俩的聊着,杨文也与北宫伯玉、林小侯爷说的高兴。从前这个小圈子里还有昭王李驭、胖子褚云飞,只是杨文不知为何有意的疏远了他们,而他们也没有腆着脸来找杨文。

    哪怕是林小侯爷这种二货也看出了些苗头,忍不住发问:“杨兄,李驭和褚胖子是不是惹着你了?看你最近不是很待见他们啊!”

    杨文瞧了眼远处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李驭、褚云飞,伸手摸了下林小侯爷的脑袋,笑道:“林小侯爷,听我句劝,别再混吃等死的活着啦!长几个心眼儿,不然啊,某一天你会像我被潞尤嘉那王八蛋坑了一样吃亏,酒肉朋友……不是朋友!”

    林小侯爷也看了眼李驭与褚云飞,道:“不会吧!他们会坑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韩寻的身影从书院后山飘然而至,轻咳一声,挂着温和的笑容,大声道:“在此,我给大家通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书院——要搬离洛都城!”

    “噗——!”

    无数人笑喷了出来,他们觉得韩寻是在跟大家开玩笑,而且是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知道韩寻素来和善,有人忍不住笑道:“韩大儒!别逗我们了,书院怎么可能搬离洛都城?要知道书院在洛都屹立几千年了,这里是书院的根基!”

    韩寻依旧温和的笑着,说道:“第一,我不是在开玩笑,院长已经决定好了,会将连同书院在内的方寸山,一起搬到帝国故都长安城。第二,书院的根基并不是这座书院,而是书院几千年来不曾动摇的培养学子的信念。第三,书院曾经从洛都城搬离过,而且有好几次,只是年代久远,你们不知道罢了!”

    他的话音落下后,在场的学子,全都愣在原地,三四百人没发出一丝声音,针落可闻。书院要搬离洛都城……这是玩儿真的啊!

    韩寻笑道:“大家不必如此,书院还是书院,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罢了!愿意跟书院一起走的,欢迎之至。若是不愿随书院一起走的,洛都城也有儒家的学堂,那里也可以读书做学问,并不勉强。大家回去好好考量下吧!如果不出意外,你们今日就可以看到书院搬迁的盛况!若是考虑好的人,明日在西城门集合。”

    从书院走出来后,不仅是杨文,所有人都觉得刚刚才是不是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边儿书院大儒韩寻跟大家开了个玩笑。

    呆呆傻傻的下了“勤为径”,来到山脚下后,杨文才缓过神儿来,说道:“原来陆院长打的是这个主意”,肘了下北宫伯玉,问道:“你怎么想的,要不要去长安?”

    北宫伯玉撇撇嘴,道:“我能咋地?要是敢不去,回去就得被自家老子打折了腿。再说了,我在洛都城本就无亲无故,就带了几个仆从侍卫,连房子都是租来的……娘的!我才在洛都住了半个月就要去长安,亏大了啊!”

    杨文嘴角抽搐:这是绝对是银子的亲孙子,活脱脱的守财奴一个。

    心疼了好半天后,北宫伯玉又从怀里掏出杨文给的那张万两银票,笑道:“好在有你给的银子,我也不算亏……嗯,不过嘛!蚂蚱再小也是肉,回去我得跟房东商量商量,让他把半月房租还我!”

    杨文没吱声,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北宫伯玉欣赏够了银票,转头问杨文道:“你呢?去还是不去?”

    杨文揉了揉还在酸痛的腰杆子,苦着脸道:“去!必须去!这是我脱离魔爪的好机会!哼哼!”

    北宫伯玉笑嘻嘻的说道:“真舍得离开洛都城?我可是知道,哪怕长安当年作为帝都的时候都没有陪都洛城繁华。而且,去了东都长安,恐怕你也不会像在洛都这般可以呼风唤雨。”

    杨文翻了翻眼睛,哼道:“看过帝国的地图不?”

    北宫伯玉一愣,仔细想想,豁然明朗,咧嘴道:“看来,去长安城后,你可以比在洛都城的时候更嚣张呢!”

    长安城位于司隶州的最西端,直面汉中,毗邻西凉。西凉是什么地方?那是靠山王府世袭罔替的封地!杨文到了长安城,若受了什么委屈,只要传个信儿,不消一时三刻,西凉三十万铁骑便能兵临长安城下!哪个不开眼的敢招惹他!

    “行了,我回去还得跟家里交代下,你要是收拾好了,直接去府上!”,杨文拍了拍北宫伯玉的肩膀嘱托。

    北宫伯玉撇撇嘴,算是答应下来。

    回到靠山王府,杨文先去了后院面见老太太。

    老太太难得的清醒了会儿,正手把手的教文玉儿女红,见文玉儿笨手笨脚的样子,杨文忍不住偷笑,心道:让你个小妖精仗着老太太的威势来捉弄我,这回好了吧!

    “什么事儿?”,自从有了所谓的重孙女儿后,“喜新厌旧”的老太太就不怎么待见杨文了。

    杨文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如实回答。

    老太太思忖一番,道:“若是能去,便去!”

    说完,很不耐烦的将杨文赶走。

    站在后院外,杨文蹙眉思考,老太太什么意思?意思是我可能去不了长安?

    皇宫养心阁内。抱病卧床的圣皇与天后在与人谈话。

    圣皇年近六旬,须发皆白,面上却只有眼角处能够看到些许岁月的痕迹,称得上是鹤发童颜。虽因病面如金纸,但另有一番威势……生了病的老虎终究是老虎,不是猫。

    天后坐在一旁,没事人儿一样,不过,看起来她的气色非常不错,娇美如花。

    气氛压抑,许久,圣皇断断续续的说道:“书院可以搬走……但有一个人……必须留下!”

    前来皇宫进行交涉的是魏子夏,这位老古板哪怕是在帝国的皇帝面前也依旧脊梁挺直,不卑不亢:“书院搬迁,与其他无关!想去的可以去,不想去的自可留下。”

    实际上这个天下并不是完完全全由帝国掌控,文道的存在衍生出许多极端力量,那是帝国管不了的。说白了,帝国并不能凌驾在所有的文道百家之上,而文道百家至少在表面上要承认、听从帝国。儒家的实力在文道百家中名列前茅,所以许多事情完全可以不给帝国面子,魏子夏这次来也不是来请求帝国批准书院搬迁,仅仅是来通知一声,给个面子。

    圣皇的眼神儿看起来很是可怕,声音也阴沉的问道:“魏大儒,你难道就想听听我要留下的这人是谁吗?”

    “靠山王世子,杨文!”,魏子夏干脆的回答,并且说道:“陛下是想将他留在洛都城作为质子么?呵呵……”

    圣皇只觉得魏子夏笑声无比刺耳,愈发愤怒,喝问:“有什么可笑的?”

    魏子夏神色一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是没有信心驾驭这个帝国了,还是想要将靠山王逼反?他还是你的臣子呢!扣留质子那是国与国之间才干的勾当!”

    震耳发馈的质问让圣皇愣了愣,躺在病榻上想了很久,挥了挥手,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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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书院的魄力

    走在向皇宫外行进的道路,魏子夏眉头紧锁、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魏子夏没用“平步青云”直接一步出了皇宫,因为帝国的宫廷上是不允许有人飞行的,除非是至圣或真正的圣人才可,哪怕是亚圣、半圣都不可,更遑论他这个大儒。

    “魏大儒稍等!”

    背后传来一声呼唤,扭过头去,却是天后在招手,魏子夏颌首示意。

    天后慢吞吞的走了过来,要不是那长长的宫裙遮挡,定能发现她走路时的异样。过来后,天后与魏子夏并肩而行,很是客气的样子:“圣皇抱病卧床,要我代劳送魏大儒出宫!”

    魏子夏拱了拱手,道:“多谢圣皇美意,有劳天后了!”

    沉默的走了一段距离,天后率先开口:“留下杨文那小鬼,真的不可行?”

    魏子夏淡然的回答道:“可行,前提是他不准备继续在书院学习”,顿了下,魏子夏有些不悦的说道:“天后也是这样想的?”

    天后脸上闪过一丝眷恋、一丝红晕,旋即笑道:“毕竟是圣皇的意思,至于我嘛……一个妇道人家哪懂得那么多呀!”

    魏子夏摇了摇头,道:“天后莫要妄自菲薄,圣皇不上早朝的时间,都是您来打理帝国上下的事宜,而且做得面面俱到,岂能与妇道人家一概轮之?”,叹了口气魏子夏踟蹰中还是说道:“圣皇现在的想法……太危险啦!天后多多劝导他一下吧!否则,国将不宁,霍乱将生!”

    虽然因为自知自身脾气不好,一辈子没有出相入仕,但那些不代表魏子夏不知道国家大事。圣皇想要留下杨文做什么?质子!那说明什么?说明市井传言中的削藩,恐怕是真的,并且已经提上日程。可这在魏子夏看来,完全是自找麻烦,那些实力强大的藩王绝不会束手待毙。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削藩,也绝对不可以拿靠山王府下第一刀。

    天后瞧了眼魏子夏,倒是改变了对魏子夏以往古板乃至刻板的看法,嘴上却是说道:“圣皇也是一时起意罢了,他怎么会呢!以圣皇的聪明才智,他会很快想通的,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妇道人家提醒什么……”

    她的话忽然断了,抬头望天。

    整个洛都城忽然都晃动了几下似的,几乎令人以为是地陷。天空被遮蔽,庞然大物的身影猛然显现,飘向西方……

    靠山王府内的杨文张大了嘴巴,望着天空上的那座山峰,眼中尽是惊骇之色,连嘴里落了泥土都没有察觉。之所以书院的学子不相信书院要搬迁的决意,其一是不敢相信书院会将根基挪离帝国的中心圈子。其二便是不敢相信韩寻所说的,书院会将包括书院在内的整座方寸山搬走。而现在——谁敢不信?

    方寸山连同地底的泥土连根拔起,被运送的人用文力包裹,就这样遮天蔽日从洛都城上方晃晃悠悠的飞了过去,半个时辰后还可以见到一个小黑点儿。

    洛都城的百姓们最初是惶恐不安,在知晓是书院搬迁的时候,竟是欢呼大叫,惊叹连连。见识了书院的强横力量,不知又有多少人希望自家孩子能够进入大学书院,寄希望光大门楣呢!还有人特地跑到了原来方寸山的所在,凝视那深十丈的巨大坑底,呆呆傻傻,吓得不轻。

    经历了杨文发明标点符号的风波后,似乎势微的书院终于用这一次震撼人心的搬山做出了回应!书院,依旧是书院,依旧是那个强盛的书院,不是走了几个人就能改变的!

    “呸呸呸……”

    吐掉嘴里的土粒儿,杨文看了眼身上的尘土,直接叫人准备浴桶洗了个澡。毕竟是庞然大物,哪怕用文力包裹,也不可能没有遗漏,很倒霉,杨文站着的地方恰好是漏洞,他身上也难免的沾染到方寸山的泥土。

    没过多一会儿,北宫伯玉那厮带着几个贼眉鼠眼儿的随从来了靠山王府门前。

    “看看看!再看一会儿眼珠子都掉进去了!”,北宫伯玉很不爽的给了身后几个探头探脑的侍卫一巴掌,怒道:“武威候府的威严都让你丢尽了!”

    那侍从撇着嘴儿,嘟囔道:“少当家的,我就不信你进了这靠山王府没跟我似的!”

    北宫伯玉老脸一红,想起自己第一次来靠山王府,虽然他没跟身后这几个随从一样,但也好不到哪去。恼羞成怒的又连着赏了几巴掌,北宫伯玉怒吼:“叫什么少当家的?是小侯爷!知道了不?”

    “嗯!少当家的!”

    瞧着几个随从的白痴样,北宫伯玉无语的闭上了死鱼眼,好半天,叹道:“咱们就在靠山王府借宿一晚,明天就要去长安,你们几个给我老老实实的,手脚干净点儿。虽说靠山王世子跟我关系莫逆,他绝不会怪你们,但你们若真的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儿,丢了我的脸,我就给你们按规矩办了!懂吗?”

    几个随从左右顾盼,丝毫没给北宫伯玉面子,完全将他的话做了耳旁风,还啧啧称奇的赞叹靠山王府的奢华之类的话,惹得北宫伯玉又是一顿猛抽。

    知道是世子的知己相交,王府侍卫直接将北宫伯玉领到杨文的小院儿,不过,杨文这时却是不在。

    考虑到明日便要离开洛都城,杨文去了二姨娘的院子,正在交代事情:“二娘,我明日就要离开洛都城,可能年末才会回来。老太太现在是经常糊涂,她也没心思管王府。你是杨雄现在唯一的妻室,王府就由你来管了,类似于赵跃的那种事情莫要再出啦!”

    二姨娘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又聊了几句,杨文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儿就看到几个随从模样的人边争抢吃食、边被北宫伯玉猛抽。

    北宫伯玉大骂不止:“他娘的!老子是亏待你们咋的啦?有点吃相行不行?”

    结果,他的话很快就被呛了回来:“天地良心啊!少当家的!你敢说没亏待我们?一顿饭就给半斤肉吃,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呢!”

    北宫伯玉更加生气,不过看起来多是恼羞成怒:“你们几个吃货!一顿就要三斤肉!要是让你们顿顿这么吃,老子迟早被你们吃穷了……”

    “咳咳!”

    听到身后有人咳嗽,北宫伯玉连忙转身,老脸通红,不好意思的笑着,道:“没见过世面……杨家当家的,别见怪啊!”

    杨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一会儿道:“你小子是在太抠门儿了!几位敞开了吃,不必顾忌什么规矩,在靠山王府,我就是规矩!”

    见杨文并不是嘲笑,几个随从连忙道谢,还笑嘻嘻的赞同了杨文的话。

    北宫伯玉捂着脸,郁结不已:“娘的!一顿饭就把你们收买了!丢人啊!”

    北宫伯玉的随从吃的倍儿香,杨文也感觉有些饿了,叫人多送来些吃食,与北宫伯玉喝点小酒儿。

    北宫伯玉也不管那些随从了,反而琢磨着对杨文说道:“我觉得这次前往长安肯定有门道!”

    “哦?说来听听!”,杨文喝着补身子的虎骨酒,问道。

    北宫伯玉咧嘴道:“我就不信你没觉差!书院连整座方寸山那等庞然大物都能从洛都运到数百里外的长安城,难道还差咱们这些学子?直接放到书院里一起搬走不就得了?对不对?”

    杨文眨巴眨巴眼睛,这个他也想到了,不过嘴上却说:“没准儿是要走文力通道呢!”

    北宫伯玉干脆的来了句:“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杨文哈哈大笑,说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北宫伯玉说道:“带好家伙,做好走着去长安城的准备!”

    “走着去长安?不会那么狠吧!”,杨文嘴角抽搐。

    北宫伯玉冷哼连连:“现在的书院可不是原来的书院了!有什么不可能?”

    杨文呷了口酒深以为然:“说的没错,连整座书院都能说搬走就搬走,更何况是让咱们走着去长安城……”

    北宫伯玉好像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份帝国单独的司隶州地图,在桌子上比划道:“洛都城在司隶州的最东方,长安城在司隶州的最西方,整个司隶州就是狭长的,这段距离我精准的估量一下,三百六十余里。若不借助任何脚力,并且考虑到咱们可以运用无限的文力的情况下,一个时辰可以走三十里,这段距离足够我们走十二三个时辰的。但咱们的文力并不是无限的,能保持半个时辰的速度就算不错了,不用文力的情况下,一个时辰也就十里左右大概需要三十七八个时辰,甚至接近四十个时辰,大约是三天半。可我们不可能不眠不休,每天的极限在五六个时辰就不错了。中和我们运用文力与不运用文力的行进速度与休息时间,应该需要七八天之久……”

    “乱七八糟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杨文直截了当的问。

    北宫伯玉说道:“轻装上阵,沿途补给,多带一双靴子,做好吃苦的准备,仅此而已!”

    北宫伯玉分析的面面俱到,杨文深以为然的点头,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幻想,说道:“看明天吧!万一书院并无这个准备,直接将我们用文力通道送到长安城呢?”

    “做梦去吧!”,北宫伯玉冷晒一声:“你看着吧!书院不仅会让咱们走着去长安城,甚至还不允许随从伴身。我刚才分析的东西也全都是按照咱们孤身上路而估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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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奔向长安城

    杨文心中的那一丝丝幻想与侥幸,很快就在第二天被无情的打破。

    清晨时分。于西城门集结的书院学子都在乖乖的等候着,魏子夏也一样。他站在大树下,负手而立,头顶的峨冠仿佛利剑一般要刺破苍穹。眼神儿威严冷冽的看着那些或身后追随的大批随从、或大包小包背着的学子们,冷哼不已。尤其是看到杨文带着三百铁骑,兴师动众的样子,更是怒气勃发。

    “魏师,应该差不多了,剩下的恐怕是不想离开洛都城人!”,韩寻从远处走来,恭敬的说道。

    魏子夏点了点头,从大树下走向学子们,开腔道:“十天时间,用你们的双脚,给我走到长安城!还有……没有人伺候,你们就活不下去吗?啊?把你们的随从都给我遣散!”

    在魏子夏的威仪下,谁敢反驳?谁敢像对韩寻一样对他开玩笑?

    杨文叹了口气,对同行的北宫伯玉说道:“比我还乌鸦嘴啊!看样子,被你说中啦!”,他转过身又对王府的护卫统领杨恭说道:“恭叔,把人带回去吧!”

    “喏!”

    杨恭也不废话,将杨文与北宫伯玉事先准备好的包裹从马车上拿下来后,便干脆利落的带人返回洛都城。

    或许是嫌学子们做的慢了,魏子夏大吼:“休作女儿态!麻利一点!又不是生离死别!”,顿了下,他又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从洛都到长安不过区区三百余里,真是便宜你们了!快点!”

    韩寻在一旁温和的笑着补充道:“诸位,都过来领一下牌号。哦!去长安城的路途中,只允许你们单独前行,不允许成群结队”,他晃着手中的号码牌,笑眯眯的说:“而且,只能用你们的双脚前行,若有违反,这个牌号会告诉我们。到那时,你们也就不用去长安了,直接回洛都便好!”

    如果说魏子夏现在在众人心中是恶魔,那韩寻便是笑面虎,一个比一个可恶啊!

    有的学子不禁问道:“我……我没带干粮啊!”

    魏子夏硬邦邦的回答道:“自己想办法!但不允许滋扰百姓,更不允许偷抢百姓!一经发现,决不轻饶!”

    书院现在是铁了心的要进行革新,不再用原本那种温和的教育方式,变的有些残酷。实际上,比起别的文道学说下辖的学院,也算不得什么呢。

    “原本以为还能合伙,现在看来,只能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啦!”,杨文拍了拍北宫伯玉的肩膀,率先领了号码牌。

    号码牌是个三寸长、一寸宽的竹板,上边刻着数字“壹”,杨文看了两眼,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正要顺着官道走掉,却被韩寻叫住了。

    “你给号码牌输入一点文力!”,韩寻提醒了下。

    杨文依言而行,那号码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却是显现出一道光屏,光屏中标注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线路。再仔细看,杨文嘴角抽搐的叹了口气,心忖: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韩寻笑着说道:“那是路线图,按照上边的路线图走吧,要知道为了给你们这三百多人每人都安排一条路径,可是害的我们没少费心思呢!还有,把你的银票或者值钱的东西全都交上来,我们会替你拿到长安!”

    杨文:“……”,真是处心积虑,啥都算计好了!

    在韩寻这个大儒面前,杨文能隐藏的了什么?身上值钱的东西被搜刮的一干二净。背着包袱,叹息连连的杨文直接按照上边标记的路径,从管路旁的草地一头扎了进去。

    等一一的送走了这些学子后,韩寻问道:“魏师,这样做真的没问题?”

    魏子夏瞪了眼韩寻,道:“这件事是你自己提议的!为什么问我?”,末了,他补了几句:“能出什么问题,路径上的山贼悍匪被我们连夜清理,剩下的也不过小猫三两只,也是时候磨砺他们一下了!就算遇到麻烦,不也可以通过那个号码牌去救援他们吗?”

    韩寻被说的连连点头,应声虫一样。

    “娘的!早知道跟北宫伯玉那厮学学射术好了!这下好,有弓箭也不知道怎么用……唉,干粮也没带,身上也没银子,既不能去偷也不能去抢……不会射术,连猎取野味都难,难不成只能采摘野果?”

    茂密草丛中疾行了半个多时辰的杨文停了下来,呼呼地喘着粗气,嘴里嘀嘀咕咕的骂个不休。或许是感觉到口干舌燥,杨文不得不将背后的包裹解下,取出水壶喝上几口。

    杨文的包裹里放了一双鹿皮鞣制的靴子,还有一捆没有杆儿的渔具,一把油纸伞,两只火折子,再有就是手中的水壶与绑在手臂上的匕首,绝对的轻装上阵。原本杨文对北宫伯玉非要带上渔具的提议非常不屑,但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行走路线后,觉得北宫伯玉的提议简直太精明了!

    “天色还早,这条河应该是洛河分支,距离我有……十余里路,嗯,应该可以赶过去,晚餐可以解决啦!哈哈哈!”,杨文将号码牌放好,站起身,大笑着行进。

    越走杨文心里越佩服北宫伯玉那个小强盗头子的准备,虽然带的东西不多,但各个管用。书院择选这些行进路线时就是按照怎么难走怎么选的,哪里会让学子们舒服了?尤其是高山峻岭、荆棘遍布的地方,长长的荆棘与尖锐的石头可以轻松刺破杨文脚下那双宣底布鞋,他马上就换上了包袱里的硬底儿鹿皮靴,如履平地。刚过了八月十五,帝国进入秋天,但秋老虎更加迅猛燥热,杨文包袱里的油纸伞便派上的了用场。

    忍着疲乏与饥饿杨文到了傍晚时分来到那条路线图上标记的河流,那是条平常而又美丽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静静的流着,在夕阳的光芒照耀下闪着点点星光。日夜流趟不息,渐渐消失在山的转弯处。站在高处看,就像一条漂亮的带子飘绕在山间。

    “哟吼——!”

    杨文一声欢呼,飞快的从山坡上跑了下去,身上的疲乏好像消失不见一样,直接跑到河边,趴在地上捧起水就喝。

    “呼呼——!”

    躺在岸上,杨文喘着粗气,好半天才撑着酸痛的双腿将渔具掏了出来,挖几条蚯蚓挂在钩上,鱼线的一头系在油纸伞顶端,开始垂钓。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这小河实在太清澈了些,以至于杨文好半天没钓上来任何一条鱼,正准备先生火驱散蚊虫,然后再想办法在山里打只野味儿……忽的一转头,杨文赫然发现遮挡夕阳的那座山上有炊烟升起!眼睛登时就亮了。

    不过,转念之间,杨文又踟蹰起来,他行走的这条路线多为崇山峻岭,山间小道,鲜有人迹,不得不怀疑冒气炊烟的地方有没有猫腻。毕竟帝国现在不说风调雨顺,那也能称上一声国泰民安啊!在如此鲜有人迹的地方生活,本身就值得怀疑。

    想了许久,杨文决定过去看看,嘴里还嘀咕着:“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那座山不算矮,距离杨文也不近,直到夕阳的余晖逐渐下去,山林中想起野兽的哀嚎,杨文的身影才算摸到炊烟升起的地方。

    杨文爬上大树叉,准备先观察下情况。但见那树木丛生之地被清除出好大一块空地,周围用巨石堆砌,空地内扎着很多帐篷,生着火、烤着肉……约莫百十来人穿着粗豪,披头散发,颇有剽悍风气,瞧模样倒像是西凉一带人的打扮。

    “难不成是北宫伯玉那厮的同行?”,望着吱吱冒油的烤肉,杨文擦了擦嘴角丢份儿的口水,嘀咕不已。

    巨石围墙内,正在烤肉喝酒的人都很沉默,没有吃篝火晚宴的高兴劲儿。突然,有个九尺大汉“咵嚓”一下将酒碗摔在地上,嗓门极大的朝着身前的帐篷喊道:“我们已经在这里逗留三天了!还要等多久?”

    帐篷里没有丝毫声音,九尺大汉暴躁如雷,跳着脚大喊:“靠山王那狗日的让我们在西凉过不下去,那我们就去雍州啊!去塞外啊!为什么非要深入大唐腹地,老鼠一样的活着!与其如此,我宁愿回西凉跟那狗日的拼了!”

    “拼?你拿什么拼?拿你那猪一样的脑子么?”,帐篷中传来悦耳的女声,但她的话委实难听了些:“有句话没听过吗?自古雍凉是一家!往雍州逃?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到了雍州刻刻钟就得被雍州那些恨不得舔靠山王脚趾头的东西给剁了……让我理清思路,自然会带你们走,安心吃你的饭!”

    九尺大汉被训斥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垂头丧气,再无之前那种烦躁气势。

    听完这些人的对话,杨文直咧嘴,心道:娘的,本来还想跟他们讨点吃食呢!没想到居然是仇家!真是走霉运啊!我还是闪人吧!

    就在杨文准备偷偷溜走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耳朵有点热,好像是有人朝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味道好像还很香。杨文僵硬的转过脸……

    “偷看了很久吧?”

    “哐当——”

    杨文直接从树杈上摔落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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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咱们成亲吧

    树梢上横坐女子,身着淡蓝色轻纱衣,简单又不失清雅,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淡淡的妆彩,漂亮的额头上纹着娇艳的梅花刺绣。她的眼睛不似中原人的黑色眸子,而是天蓝色的,犹如一汪春/水,勾魂夺魄。身上还带有一些草木香气,不知为何。

    晃荡着两条修长的腿,那女子低头看着直接摔在地上的杨文,托着下巴、眨着眼睛思考。似乎是脑筋转得太慢,好半天她“啊呀”一声才慌慌张张的从树梢上跳了下来,一脸急切的查看趴在地上久久不起身的杨文到底是怎么了。

    巨石围墙留出的栅栏门被粗鲁打开,十几个彪悍的壮汉跨刀持枪风一样冲了出来,叫道:“小姐!你没事儿吧?”

    那女子没搭理彪悍的汉子们,将杨文扶起来,全身上下摸了个遍,长呼了口气,嘀咕着:“还好,没摔坏”,说完,她又微微皱眉,嘟着嘴道:“既然没受伤,他怎么昏过去了?难不成是被我吓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这时,之前质问小姐的那个九尺大汉乐了,指着杨文道:“小姐!你仔细看看他!”

    那女子将杨文脸上的些许尘土扑掉,仔细打量几眼,惊喜莫名起来:“虽然有点病怏怏的样子,不过倒是蛮俊的,尤其是鼻子……天意啊!这是天意!我的祈求上天听到了,所以给我送来个如意郎君……”

    她的话还没说完,九尺大汉就郁闷的打断,唏嘘道:“小姐,你就算嫁不出去,也不至于这样吧!”

    “谁嫁不出去?啊?你是说谁嫁不出去?”,本来文文静静的女子顿时火气冲天,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闪着危险的光芒,手一伸,周围的是几个汉子全被她扇了一巴掌,扇完,她还颇为委屈的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滴:“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这么丢人,我能嫁不出去么?”

    “对不起!又让您嫁不出去了!”,十几个壮汉低着头,诚恳无比的认错。

    杨文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用文力护身,怎么会摔晕,他只是在装。这会儿心中暗道:你嫁不出去的原因不是因为手下给你丢人,而是你自己太凶悍了吧?

    九尺大汉晃了晃脑袋,苦着脸说道:“小姐,咱先别谈其他的,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子很像一个人?”,见那女子一脸的迷惘,九尺大汉击手道:“靠山王世子啊!”

    装晕的杨文登时亡魂直冒!本来这些人就跟自家老子有仇,自己还送上门儿来了……不对啊!听这些人之前说话,他们好像从来没来过中原,我也没去过自家封地西凉州,他们怎么可能认识我?一念至此,杨文没有妄动。

    那女子捏着杨文的脸颊,又是仔细的瞧了一阵子,啧啧称奇道:“没错!真的很像,就是眉毛稍微粗了点儿,多了些阳刚气。比半月前与‘止戈郡主’同行、破了咱山寨的那个靠山王世子顺眼多了!”

    装晕的杨文忽然脑袋里冒出个想法,那个所谓的“靠山王世子”恐怕是自己双胞胎的三姐啊!自己这些年虽然没有在西凉出现过,但实际上“自己”一直都在,都在西凉百姓的视野中!杨文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对家人、对王府的愧疚。因为自己的原因,三姐不能做自己,她要成为自己的替身。因为自己,靠山王杨雄处心积虑……

    九尺大汉摩挲着下巴上的大胡子,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小姐……你觉不觉得这时可能是靠山王杨雄的私生子?那些王侯哪个不是风/流无度的,只怕生了个儿子不见得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呢!”

    那女子捏着杨文的脸蛋儿仿佛上了瘾,沉吟了下,说道:“嗯!说的有道理!没准儿他就是杨雄的私生子,等他醒了好好盘问下!”

    又装了半个多时辰,被抬到帐篷里的杨文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从羊皮毯子上挣扎着起身,呻/吟着:“饿……好饿……”

    在他身边同样看了半个多小时的女子叫道:“醒了醒了!去!弄点吃的过来!”

    很快,被削成肉片儿的金黄/色烤肉被端到杨文面前,还有一囊香醇的马奶酒。

    杨文腾地一下窜了起来,毫无吃相的大吃大喝,他本来也是想要搞点吃的才来的。

    那女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嘀咕道:“这是谁家的小相公,居然被饿成这样,还走在这种荒山峻岭……真是可怜啊!慢点吃!慢点吃!”

    杨文这时才看清楚那女子的全貌,看起来有二十八九岁,很是成熟,犹如美味的水蜜/桃儿。明明气质清雅,却偏偏厕身在这群莽汉当中。令人不解。不过,她的脾气也算可以嘛!

    待杨文吃的差不多了,那女子说道:“喂!小相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他身边的九尺大汉连忙小声的咳嗽一下,插言道:“小姐,咱们要问的不是这个!就算你想找个读过书的斯文人嫁了,也不能这么凑合,抓来一个就行吧?”

    那女子脸上红晕一闪而逝,伸手点了点自己眉心上纹绣的梅花印记,对杨文说道:“把自己的身世说一遍,不然……”,她哪里有原本打骂众人时的泼辣劲儿,完全像是羞怯的怀春少女,侧脸求救:“我说不出口!”

    九尺大汉无奈的叹了口气,郁闷不已:“小姐,还是我来吧!咱能不能看到俊美的男人就这幅模样?当初要不是你看那‘靠山王世子’长的英俊,非得想要掳到山上做压寨相公,咱也不会招惹麻烦,被平了山寨好吧?咋就不能长点心呢!”

    “咳咳咳……”

    杨文猛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这群人实在是有点儿……太奇葩了吧?一个女人当马匪头子也就够奇怪了,偏偏这位女头领还是个花痴,她的手下还这么忠心的跟着他,真是奇葩的不能再奇葩啦!

    九尺大汉大马金刀的盘坐在杨文面前,披散的头发与乱糟的胡须将他的完整面容遮蔽,倒是那一双凶狠的眸子颇为凶戾。他瞪着杨文,砰的一下拍了下地面,地面上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手掌印儿。

    可惜,还没等说啥威胁杨文,旁边那位女头领就忍不住开腔道:“翁立!温柔点儿!别吓着小相公!”

    九尺高的汉子翁立气势一散,半死不活的说道:“小子,快点说你的名字,还有,你独自一人为何出现在这种地方?否则……否则就让你嫁个小姐!”

    这算是威胁么?杨文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搞不清楚情况,再看那女头领,她居然好害羞的样子!咂了咂嘴儿,杨文转着眼睛说道:“我姓文,名扬,家里……家里是当官的……别激动别激动!”,见那些大汉全都紧张的要拔刀的样子,杨文连忙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但却被奸臣陷害,被灭满门,此时此刻,尚在逃亡啊!唉!世道艰辛,佞臣误国!呜呼哀哉!”

    “呜呜呜~~~”

    那女子眼泪都流出来了,呜咽着说道:“好可怜!”

    众人齐齐的擦着冷汗,心忖:这有什么感人的?以前抢掠那些长得丑的世家子弟也没见你这样,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翁立捂着额头,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语气,道:“被奸臣陷害?哪个奸臣?”

    “靠山王府!”,杨文毫不犹豫的把屎盆子扣到了自家头上,说道:“就是靠山王府,他们太欺负人了!仗着自己家大势大,把持朝堂,我……我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哇!”

    “呜呜呜~~~好可怜啊~~~”

    又来!众人齐齐的叹气。

    那个女头领快速的走到杨文坐着的毯子边上,用那双梨花带泪的眼睛看着杨文,道:“我们真是同命相怜啊!我们也是被靠山王府所迫害,不得不躲在这崇山峻岭,跟老鼠一样过活啊!既然都有着相同的身世,我看,不如咱们……成亲吧?”

    杨文面皮抽搐,咧着嘴,道:“这个……这个不好吧,我,我连你的名字还不知道呢!”

    “我叫陈蓉蓉!好了,叫我蓉蓉就好。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啦,咱们成亲吧!”,陈蓉蓉龇牙一笑,转过头去道:“快点去布置洞房啊!还愣着干什么?没见到你们小姐要成亲了吗?这可是咱陈家寨的大喜事!”

    杨文都无语了,心道:这大姐是得多希望自己能够嫁出去啊!怎么能这么猴儿急!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大义炳然的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尚不能报家仇血恨,又岂能儿女情长!”

    陈蓉蓉捏着下巴,频频点头,道:“嗯!果然好男儿!不愧是我的小相公啊!”

    成亲了么你就瞎叫?杨文猛然站起身,一边说一边向外走:“我要去长安城,去发奋读书,成就文道伟业,将来打倒靠山王府,报仇雪恨!诸位!感谢款待!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走?哪里走?”,陈蓉蓉转过身娇喝。

    “吭——!”

    金铁交鸣声中,杨文的面前两柄弯刀交叉在脖颈上。

    杨文脸上多了些冷汗,本来他还准备这就走了呢!刀架在脖子上,杨文不敢妄动,也不敢用强,因为他在外边偷/窥的时候,陈蓉蓉可以无声无息的靠近他,那足以说明陈蓉蓉也是个文道中人,而且修为比杨文高。不然的话,她一介女子如何震慑的了这群莽汉?

    陈蓉蓉站起身,歪着脑袋走到杨文面前,笑靥如花的凝视杨文的脸蛋儿,温柔的说道:“咱们成亲吧?”

    他娘的!要不要这么执着啊!杨文抿着嘴唇儿,欲哭无泪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最起码也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陈蓉蓉干脆利落的说道:“你家不是被奸臣陷害只剩下你自己了么?我家也剩我一个啦!还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把拉过那个九尺高的汉子,道:“翁立,你代替他向我求亲,嗯!不用说,我答应了!”,掰着手指头,她又说道:“今天是八月十七,眼看就过了子时,也就是八月十八日,这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好了,就这样定了!还有疑问么?”

    瞧着满面兴奋的陈蓉蓉,杨文揉了揉鼻子,自己最近这是怎么回事儿?先是天后上赶着投怀送抱,现在又来了个女土匪拉着自己非要成亲,命犯桃花也给我来点儿正常的好不好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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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仇家是何人

    傍晚,日头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盘。那万里无云的天空,蓝蓝的,像一个明净的天湖。慢慢地,颜色越来越浓,像是湖水在不断加深。远处巍峨的山峦,在夕阳映照下,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

    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在土匪强盗们搭建的临时营帐内,杨文长吁短叹,望着西方的天空,怔怔出神。书院一共就给了十天时间让包括他在内的学子们从洛都城走到长安城,已经过了两天,也就意味着杨文的时间在不断的减少,意味着他接下来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那个该死的女人!她难道没见过男人么?杨文心里忍不住的骂了一句。没办法,虽然变着法的拒绝了女土匪的成亲提议,但人家就是不放你走。打是打不过,骂?人家手下一百三,个个都是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的西凉莽汉敢骂么?

    杨文被陈蓉蓉缠的实在是受不了,连“你杀了我吧”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偏偏陈蓉蓉问了杨文一句“我的眼睛好看么”。陈蓉蓉的眼睛有些异族风情,是天蓝色的,还有她的皮肤也不似中原人那种稍微带些黄颜色,是真真正正的乳白色皮肤,连头发也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带有些棕色的大波浪卷发。当然,她异于寻常女子的长相只是她嫁不出去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就是她有时候的暴躁脾气、凶戾手段,以及土匪强盗的身份。

    杨文的审美观还算不错,涉猎颇广,对于陈蓉蓉的问题当然不能违心的回答,事实上这个女土匪长的确实挺不错的。于是乎,因为杨文的实话实说……陈蓉蓉纠缠的更紧啦!

    此时此刻,望着天边夕阳,杨文真有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的心。嘴贱啊!非得嘚嘚瑟瑟的跑这儿打秋风、搞吃的,非得说人家长得好看……

    “小相公?”

    软绵绵的声音从杨文身边传来,帐篷左侧,陈蓉蓉探过头来,挂着温柔讨好的笑容,还伴有妩媚的挑/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嫌弃自己长相的人,还是个俊俏的少年,陈蓉蓉是打定主意要来个“老牛吃嫩草”,绝不放过杨文啦。

    杨文哭丧着脸,瞧着陈蓉蓉道:“蓉蓉姐……能不能放过我啊!我要去长安城!”

    陈蓉蓉抿了抿嘴唇儿,说道:“还是那句话,你若同意与我成亲,我可以立马洗手不干,陪你去长安城读书!怎么样?”

    “你也好意思,我才十六岁……你都二十八了……”,杨文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因为杨文的到来,陈蓉蓉手下那些陈家寨的土匪强盗们都被赶到营寨的周围,他们是在防止杨文跑掉。

    九尺高的大个子翁立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很是高兴的模样,对身边的人说道:“小姐的终身大事就落在那小子身上啦!真是喜事儿啊!老寨主当年说小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她成了亲,就要跟着夫家,夫家做啥她就得做啥。没了小姐,咱陈家寨也就……也就散了,咱也不用受小姐的欺负啦!”

    本是高兴,说着说着就说偏了,翁立没忍不住情绪低落的叹了口气。他在陈家寨从小长到大,哪能说一点感情没有?可无论感情多深厚他也得忍着,要知道自家小姐待嫁十年之久了,再不嫁出去,那真的嫁不出去了。

    翁立身边的大光头也叹了口气,道:“原本咱还琢磨着这小子是不是靠山王杨雄的私生子,把他绑票了,哪曾想小姐是一门心思的看上人家了……我就纳闷儿了!那小子细胳膊细腿儿的,跟娘们儿似的,小姐怎么就看上他了!”

    “你懂什么?那叫文……哦!文弱书生!最是讨人女人喜欢!”,翁立撇撇嘴道:“像咱们这种斗大个字儿不识一个的粗鄙莽汉,能有啥出息?说到底,这个天下啊,还是读书人的天下,还得嫁给读书人才有出息。”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来,一个莽汉到了翁立身边,喘着粗气说道:“翁头!出事儿了!咱们有三个弟兄不见了!”

    翁立扔掉酒囊,道:“怎么回事儿?自己跑的?还是……”

    那人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咱们带出来的弟兄不会私自逃跑,更何况他们的马还在,咱西凉人视马如命,岂能把命丢了?”

    话音刚落,更的多人过来了,而且还抬着三具尸体来的。

    其中一个人说道:“翁头,是被人杀的!无声无息,一刀抹了脖子!会不会是靠山王派人清剿咱们了?”

    翁立虽然个头九尺,脾气也相当的火爆,但并不是陈蓉蓉说的那种猪脑子,他仔细的查看了一下三具尸体,笃定的说道:“绝不是西凉来的!咱不说瞎话,若杨雄那狗日的要真想宰了咱们,早就派人灭了,哪用等到现在?”,他掰开其中一具尸体的手,捻出几条布丝儿来:“是江南产的丝绸,名贵的紧,寻常人家用不得。这里距离洛都城只有二十余里路,只有洛都城那些达官显贵才能舍得给手下用这等好料子,一定是洛都城来的人,应该是追杀那小子的!娘的!快去看看那小子,那小子才是目标!”

    最中间的帐篷内,杨文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胸襟,紧张的向后退,嘴里说道:“你……你别过来啊!”

    他之所以这个模样,是因为陈蓉蓉脑袋突然断了根弦儿,也想效仿当日天后做对他做过的事情,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看你从不从之类的话”。本就被天后搞出心理阴影的杨文自然不肯,脸都白了几分。

    “咯咯咯……不过去?不过去怎么能行呢!”,陈蓉蓉就像是一个女流/氓,舔着自己的嘴唇儿,道:“来吧!小相公,你迟早都会是我的人,那么羞涩做什么!”

    “我,我要叫啦!”,杨文郁闷的说道。

    要是能打得过,杨文一定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该死的女人,想成亲想疯了吧!关键在于……打不过啊!

    陈蓉蓉笑得更加高兴,仿佛女魔头一般仰天大笑:“叫吧!叫吧!这里都是我的弟兄!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哟!”

    刚刚走到帐篷前准备禀报的一杆子土匪强盗,瞬间觉得……觉得好丢人。那算什么?人都说欺男霸女,这他娘的咋反了?

    好半天,翁立被众人不讲义气的推了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去打断陈蓉蓉的“好事儿”,说道:“小姐!出事儿了!咱们有三个弟兄被人杀了!”

    帐篷内沉默了一下,陈蓉蓉走了出来,本来高兴的脸变的冷若冰霜,一双天蓝色的眸子结了冰似的:“谁杀的?”

    翁立低着头,不敢去看,回道:“不知道,无声无息的就被干掉了,尸体是从营地外的草丛里发现的。有可能……是追杀那小子的杀手!”,咬咬牙,翁立道:“小姐!我觉得那小子说谎了!他的仇家也肯定不是什么靠山王府!”

    “何以见得?”,陈蓉蓉问道。

    翁立道:“靠山王府要杀人从来不遮遮掩掩!虽然靠山王府的人不是东西,但咱不能不承认人家光明磊落,这种背后下刀子的事儿,他们不会干!那些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也不是靠山王府的人。明显是冲着这小子来的仇家,难道他不是说谎么?”

    陈蓉蓉折身进了帐篷,走到杨文面前,道:“你的仇家到底是谁?”

    杨文沉默了一下,想了又想,叹道:“对不起,我撒谎了,我的仇家的确不是靠山王府”,在陈蓉蓉的注视下,杨文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的仇家是谁,但可以告诉你的是,想我死的人真的很多。你将从我身上搜走的东西都还给我吧!我离开,他们就不会找你们麻烦了!”

    陈蓉蓉看不到杨文有闪躲的目光,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微微蹙眉,眉心上方纹绣的梅花好似会动一样合拢在一起,随着她眉心的舒展,又绽放开来。让杨文有些惊叹那纹绣的精美。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居然敢对我陈家寨的人动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陈蓉蓉冷哼一声,对杨文说道:“别以为找借口就能跑了!门儿都没有!等我料理了那些杂碎,咱们就成亲!”

    走出帐篷,陈蓉蓉道:“收拾东西!牵马,下山,咱们向长安城的方向行进。翁立,把那三个弟兄的尸骨烧了,带在身边,有朝一日回西凉,将他们葬在家乡!”

    “喏!”

    众人轰然称喏,各自忙了开来。瞧他们的模样真不像之前那群嘻嘻哈哈的土匪强盗,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卒。

    站在帐篷门口,陈蓉蓉好像在嘀咕什么,杨文走了过去,听得清楚——“没有用文器、文术的痕迹。瞬间掳走三人并杀害抛尸没有让周围的人觉察,绝非一人可以办到……推测,对方虽不是文道中人却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两人或三人一伍进行合作,对方人数不少于十人或更多。已是黑夜,那些人擅长在夜间作战,也选择了在夜间动手……决不能停留于此,要拉开距离,引他们现身……但如果离开,在下山不能跑马的这段距离内,他们可以进行弓弩狙杀,如此一来,就要付出代价……”

    “可以选择不下山,用火烧!放火烧山!”,忽然听到耳边的话语,陈蓉蓉抬起头来,是杨文在说话:“营地后是水涧,那里有山洞,我们可以躲过去,然后烧山,驱赶走杀手!”

    陈蓉蓉眉头微蹙:“我考虑过,若是深秋尚可一用,但现在是初秋,节气不到,草还是绿的,燃不起来啊!”

    “谁说的?”,杨文微微一笑,吩咐道:“叫所有人去水涧山洞,剩下的我来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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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离离原上草

    陈蓉蓉选择安营扎寨的地方是山坡,主要考虑到水源是从山中石隙而来,不似山下那条河流,被人下毒了恐怕都不知晓。正因为水源,她才放弃了可以跑马的宽敞河滩,主动的摒弃了自己的优势。如今,突遭杀手来袭,自然考虑到转战宽阔场地,那里才是她与手下马匪的主场。

    陈蓉蓉想的很不错,转战宽阔河滩,她手下那百十来人瞬做骑兵,冲杀起来威力奇大。的确可以让那些杀手望而却步。但埋伏在草丛中的杀手定然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会不顾一切的阻拦,想要从山腰到山下的这段距离内必须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陈蓉蓉是不想去承受的。

    陈蓉蓉考虑到放火烧山,驱走杀手,因节气问题,首先就放弃了。杨文这时也提出了用火的办法,并且信誓旦旦的告诉她可以做到,不禁让她有几分好奇。

    指挥手下人马撤入营地后的山洞,陈蓉蓉歪着脑袋,盯着杨文的脸蛋儿说道:“人都撤走了,接下来呢?”

    杨文抿了抿嘴唇儿,走到栅栏前的位置,望着营地外的野草,长呼了口气,调集全身的文力,施展文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呼啦——!”

    杨文手指的方向燃起大火,风儿轻吹,初秋时节还未枯萎的野草燃成一片,渐成燎原之势。

    拍拍手,杨文扭头对陈蓉蓉说道:“看到了吧!是可以的!”

    陈蓉蓉愣了下,有些惊讶的看着杨文:“咦?你已经开辟智海,成为文人了?”,摇了摇头,她嘀咕道:“早该知道你不简单,敢孤身一人走在荒郊野岭,不惧猛兽,自然是有所依仗。不过,你这首……算是战诗?没听过啊!”

    杨文咧咧嘴,心道:你要是知道那才叫见了鬼呢!他嘴上说道:“这首诗应该不算战诗,我也不知道,反正……咳咳……是管用了!”

    山林大火远看像是一股妖气在盘旋,灰灰的带着一些狰狞,走近似乎有张血盆大口袭来,带着浓烟与灼热,夹杂着肆意妄为的呼啸声,还有让人窒息的气体急速燃烧的嘎巴声,似乎天地也为这股喷涌而来的爆发而放行。

    滚滚黑烟呛得杨文猛烈咳嗽起来,陈蓉蓉连忙拉着他,跑向营地后方的山洞去。行进时,依稀可闻与大火一同起舞的杀手们惊恐喊叫。

    山洞中,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挤在山洞里的人全都汗水直冒,望着洞外的火红色怔怔出神。大火燃烧了几近半夜才算将歇……

    清晨时分,踩着尚有热度的大地,望着那一片焦黑色,所有人都咋舌不已。水火无情,果不虚言。

    陈蓉蓉忽然对杨文说道:“你说得对,这首歌颂野草的诗词配合文力使用出来的文术是有局限的,不能算战诗战词。它的局限有二:一个是只针对野草,一个是针对节气,只有秋冬两季才能用,恰好现在是初秋,而且诗句的末尾处还点了一句‘春风吹又生’,想来明年春风吹拂大地时,又是绿茸茸的生机盎然。所以,野草……大概算是自燃以来呼应诗词?”,说到最后,陈蓉蓉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摇了摇头,她接着问道:“虽是颂草,却何尝不是在说我这种人啊!野草一样,自强不息!这首诗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么?”

    杨文眨巴眨巴眼睛,道:“嗯……就叫《野草颂》吧!”

    毕竟这首诗原来的名字委实不适合现在的情景。

    “听你这口气,是自己写的?”,陈蓉蓉兴奋的问道。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又变成那个喊叫着要杨文与她成亲的二货。

    “啊——!”

    马队的前方忽然传来惨叫声。

    翁立大叫道:“小姐!有个没死的!还是个文人,一个弟兄受伤了!”

    陈蓉蓉闻言,连忙跑过去,只不过跑了几步,她又回身将杨文拉着一起跑,生恐她不在杨文身边,杨文会偷偷摸摸的跑掉。

    那个没死的人看起来有点美味……杨文的文术只针对野草,让野草燃烧,并不能燃烧其他,远处山坡上的那棵虽叶片皆黄却完好无损的树,便是证明。但野草燃烧的时候会产生浓烟与高热,埋伏在草丛中的杀手多是窒息而亡,或是被活活的烤死。这个没死的家伙因为有文力,算是捡了条命,饶是如此,他也已经被烤的半熟,整个人看起来都煮熟了的虾仔一样通红,散发着肉香。

    那人躺在地上,忽然看到了杨文的脸,眼睛一亮,艰难的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儿:“还……会有……人,杀……杀你的!嗬嗬……”挂着诡异的笑容,那人眼睛一翻,再无动静。

    陈家寨的人连续从周围找出了好几具被烤熟的尸体,这些人都是黑衣蒙面打扮,用的料子也确实是江南产的丝绸,不是寻常人家可以用得起的东西。

    摸索了一番,翁立看着手里的令牌,道:“小姐!这啥东西啊?好像是金的哎!”

    杨文瞥了一眼,眉头紧蹙不已,说道:“恐怕咱们真的不能继续同行了!”

    陈蓉蓉问道:“为啥?”

    杨文挑着眉毛说道:“因为这个令牌——出自皇宫!”

    杨文心里也在揣摩、忖度:真的是天家要杀我?开始对靠山王府削藩?可真要是天家,恐怕这些人身上丝毛儿都不会有,绝不会说留下令牌这种重要的证物!而且这些人也太弱了点儿吧?天家要杀自己,那势必要做到一击必杀,不留后患,哪里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是有人想要挑拨靠山王府与天家的关系……杨文心中又冒出了另外一个想法,他觉得这波人与唆使赵跃偷盗靠山王府兵刃倒卖给妖族商人的那个幕后黑手,是同一人!会是谁?

    “天家也要杀你?”,陈蓉蓉吃惊不已,但很快她便拍着自己丰/满的胸/脯,豪气冲天的说道:“给我当小相公,我保你平安!我们本就是与官府作对的绿林响马,是乱民,岂能怕了他们!”

    杨文:“……”,这叫不叫适得其反?

    摇了摇头,杨文叹道:“刚才这人的意思很明显,杀手还会继续来的,我要尽快赶往长安城,那边我有人,可以受到庇护。真的不能再跟你胡闹啦!非常感谢你的热情与看重,但咱们有缘无分,再见!”

    “走?往哪走?我叫你走了么?”,陈蓉蓉抱着肩膀冷哼。

    “吭——”

    和昨日一样,两柄刀架在了杨文的脖子上。

    杨文无力的叹了口气,暴躁不已:“你到底想怎么样?别说什么成亲之类的话!告诉你,我是不会跟你成亲的!你……”,刚想说两句难听的,杨文就觉得陈蓉蓉全身的文力喷涌,至少也是个秀才修为,生怕被揍,连忙改口:“你长得这么美、这么漂亮,天上的仙子一样,找谁不行?偏偏找我这种麻烦缠身的!会连累你的!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说完话,杨文只觉得丢人,心里头默默地补了一句: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还他娘的是个母的。

    陈蓉蓉本来杀气腾腾的眼神儿瞬间变得温柔如水,含着眼泪儿,呜咽道:“看见了吧!不愧是我认定的小相公啊!忒知道疼人了!圣人在上,这就是天意,天意要你与我成亲的啊!”

    杨文:“……”

    众人:“……”

    无论杨文愿不愿意,反正他现在说服不了陈蓉蓉,更打不过陈蓉蓉,只好求着陈蓉蓉向长安城的方向前进。因为不会骑马,他还得现学,完全忘记了魏子夏当初的交代——只允许用双腿走路。

    当然,也因为杨文身上包括那个小牌子在内的所有东西都被陈蓉蓉收走,造成了看护学子的一干书院师者乱了起来,任何一个学子出事儿都不是他们希望看见的,尤其那个人还是杨文。

    通过给每个学子发放的号码牌,书院的师者可以对他们的现状有一个粗略地了解,但并不精确。在失去与杨文身上的号码牌的联系后,韩寻便急匆匆的来到失去联系的地方,可他来晚了一步,只看见漫山遍野的焦黑,还有几个烤熟的尸体,忍不住的蹙眉。

    查看了一阵子,韩寻叹道:“看来想找杨师弟麻烦的还真是多啊!”

    叹息完了,韩寻一步迈在空中,循着陈家寨的人留下的痕迹开始空中漫步的寻找。若是杨文出了什么事情,靠山王杨雄乃至整个西凉都会暴动。而提出这个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杨文从洛都走到长安主意的韩寻,便是罪魁祸首……韩寻同样不希望杨文这个伶俐聪明的小师弟夭折,于公于私,韩寻都得看到杨文安全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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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袋有点乱,可能这几章写的不是很好,有时间改上一改……

    发书有一个月零几天的时间了,字数也来到二十几万字快三十万字,感谢大家支持啦。

第七十七章 响马的同行

    文至则武昌,帝国不仅文风鼎盛,同样好武成风。一般的农家汉子都通懂骑马、射箭,不会这些的绝对在少数。很明显,杨文便是那个少数中的少数,长这么大他还从未骑过马呢!因而在与陈家寨的人一起行动时拖了后腿儿,不过试骑半个时辰,杨文便叫苦叫痛。无奈,陈蓉蓉只好迁就他,暂时停下马队的行进。

    “嘶嘶——!”

    哭丧着脸,杨文迈着霸王步在地上来回的走,龇牙咧嘴的想要去揉揉胯/下丁丁,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碍于面子不好行动,只能强忍着蹦跶蹦跶,以此缓解痛苦。

    “居然连马都不会骑!”

    马队的莽汉私底下嘀咕着,语气中充满了鄙视。

    陈家寨的人马尽皆出自西凉,西凉是个苦寒之地,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那是个民风彪悍的地方。上到五六十岁的老翁,下到七八岁的小鬼,哪个不会骑马?上马便为匪,所以西凉州也是马匪强盗最多的地方。不过,这些人也不是一味的捣乱,抗击蛮族、劫掠蛮族的事情他们经常干。就拿垂拱元年的事情说起,蛮族犯边,规模宏大。那时候靠山王杨雄不在西凉主持大局,王府的几个主将也显得缺乏经验,连连吃了败仗。当时整个西凉州包括绿林强盗在内所有能征战的百姓全民皆兵,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扭转了局势。

    像只白痴的兔子蹦蹦哒哒好半天,杨文郁闷的说道:“可不可以不骑马啊!嘶——!”

    “咯咯咯……”

    陈蓉蓉没心没肺的笑着,见杨文面色不愉,有如贤惠的妻子,连忙安慰:“小相公,你骑马的姿势不对,太紧张啦。不能让战马随着你的动作去做,你要学会跟随战马的动作去配合它,还有,不好狠拽马儿的缰绳,它会很痛的!骑马其实很简单哒,我六岁就自己骑马在草原上玩儿了!”

    六岁……杨文颇受打击。

    休息的时候,这些西凉莽汉爱马如命的特质表现出来了,宁肯自己先饿着、渴着,也要先给战马提供最好的补充。

    陈蓉蓉也拿来一个大水囊递给杨文,拉着杨文的手走到杨文先前骑乘的那匹战马前,说道:“你先给它喂点水,它的主人就是那三个……兄弟之一,失去主人,马儿通灵,可能它现在也很伤心,你安慰安慰它,也许它就会很乖啦!”

    杨文看了一眼面前的高头健马,尤其是那双巨大的眼睛,颇有些害怕,生恐被咬上一口。在陈蓉蓉不断的念叨下,杨文壮着胆子给战马喂水。结果尚好,战马没咬他,当然,也可能是陈蓉蓉说的对,马儿通灵,还在为主人去世伤心,也没怎么搭理杨文。

    “差不多了,上路!”

    只休息一小会儿,陈蓉蓉便很汉子的吆喝一声,还用手指打了个口哨儿。

    陈家寨的人齐刷刷的上马,速度麻利至极,着实让杨文开了眼界,知道了为什么形容西凉马匪的时候最贴切的就是来去如风四个字。

    “上马啊!”,陈蓉蓉已经上了马,却见杨文叉着腿在地上不动弹,忍不住说道:“再试试,男人,怎么能不会骑马?”

    杨文半死不活的站在地上,就是不动弹,他实在是被那种战马颠簸时马鞍与丁丁亲密接触的感觉深深伤害了,心里本能的畏惧。

    陈蓉蓉叹了口气,从自己坐下那匹白马身上下来,将马鞍卸下来放在杨文那匹马上,然后又将那匹白马的马背上铺上厚厚的毯子。翻身上马,陈蓉蓉伸手对杨文道:“我带着你,你坐我身后就行!”

    这是一种非常规的骑马方式,不借助马鞍与马镫,完全靠着两条腿的力量紧贴马腹,同时也需要与战马相当默契的配合能力,不然双腿力量用得过大,会对战马柔软的腹部造成伤害。对于陈蓉蓉而言,这些其实都很简单,因为她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

    像是羞答答的小媳妇儿,杨文在陈家寨的人注视下,坐到了陈蓉蓉的身后,还恬不知耻的搂着人家的腰。食髓知味,杨某人现在也不是童子鸡了,于是乎,那双贼溜溜的眼睛还时不时的瞄着人家陈蓉蓉的腿,感叹着对方那双浑圆笔直又充满力量的腿会不会把男人的腰夹断……

    陈家寨的人一边赶路,一边怒视杨文,恨不得吃了杨文似的。

    九尺高的汉子翁立便忍不住叫道:“小子!知道这是什么不?这叫肌肤之亲!告诉你!无论你愿不愿意与小姐成亲,你都得成亲……哎呦!娘的!手!手往哪儿放呢!”

    一个颠簸,杨文没搂住陈蓉蓉的腰,不小心……看着周围都快把刀拔出来的西凉莽汉们,杨文连忙叫道:“苍天在上!刚才那下绝对是意外!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众人怒吼:“还他娘的想有下次?”

    杨文:“……”,我冤枉啊!

    陈蓉蓉面如桃李,羞得通红,她还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过呢!尤其是后边的小相公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顶的她难受。忍着心中的异样,她嘴上呵斥莽汉们:“都瞎嚷嚷什么?专心赶路!附近山头上有不少同行,招子放亮点!”

    骑马的速度就是快,没过晌午,就跑出了四五十里路。

    来到一条河流,看着坐下气吁吁的战马,陈蓉蓉伸出一只握拳的手,马队停了下来:“原地休息,埋锅造饭,争取晚上到长安附近!”

    懒洋洋的坐在大树下看着别人忙碌,杨文扭头问道:“为什么做响马?凭你的手段还有这些兄弟的功夫,在西凉出人头地并不难吧?”

    陈蓉蓉与杨文挨得很近,闻言,笑了笑,所问非所答说了句:“我最喜欢天边的云彩,他们也一样。”

    杨文微微蹙眉,道:“自由?”

    陈蓉蓉笑得更欢畅,还忍不住伸出白皙的手指挑着杨文的下巴,调笑似的说道:“说的没错!就是自由!策马欢腾,肆意豪情,西凉人乃至雍州人骨子里便有一种不喜约束的天性,所以西凉州、雍州的绿林响马非常多!”,见杨文蹙眉的样子,陈蓉蓉娇媚的低声的说道:“小相公~~~你可不老实哦!想不想跟我做点儿羞羞的事情呢?”

    杨文翻着白眼儿,拍掉了陈蓉蓉的手,道:“我才不会呢!你说雍凉二州的响马非常多,有多少?靠山王或者州刺史不管么?”

    “按照我的估计,起码十万之巨吧!”,陈蓉蓉撇着小嘴儿,笑道:“靠山王从来不管这些,除非是不守规矩的!”

    “不守规矩?什么规矩?”,杨文问题很多。

    陈蓉蓉道:“当响马强盗可以,但不允许在雍凉二州内部劫掠,否则,西凉铁骑顷刻间踏平你,这就是规矩!”,哼哼着,陈蓉蓉又忍不住嘀咕:“靠山王府虽然不是啥好东西,但也算不错了,因为这一条,西凉百姓从未被自己人侵扰过。”

    “你怎么会跟靠山王府结仇?不会真像他们说的,你想抢了那位‘靠山王世子’做压寨相公吧?”,杨文接着问。

    陈蓉蓉的脸色变幻不定,好半天嘟嘟囔囔的说道:“那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是我手里有靠山王一直想要的东西,这些年来,他一直想弄到手。我之前没给他动手强取的机会,这次要抢他儿子,他当然会动手……”

    “什么东西?”,杨文更加好奇。

    陈蓉蓉忽然偏过脸来,怔怔有神的盯着杨文,直把杨文看的心虚才说道:“小相公!你这么关心靠山王府是为什么?不要告诉我那些个在长安城接应你的人就是靠山王府?还有你跟‘靠山王世子’长的那么像……难不成真的是靠山王的私生子?嗯?看着我!”

    被陈蓉蓉霸气的捏着下巴,杨文不得不与她对视,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讪笑:“怎么会,怎么会,哈哈哈……那个,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青山绿水,着实是一派好风光啊!咱们还是聊聊风景吧!”

    “心里有鬼啊你!”,陈蓉蓉的俏脸与杨文越凑越近:“给我说实话,我包你能够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到长安城,否则,我立刻把你绑了,晚上咱就洞房!把你玩腻了,没准儿会杀掉的哦!”

    好可怕……杨文抿着嘴唇儿,支支吾吾的,一咬牙,叹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靠山王杨雄的……亲戚!”,杨文挂着沉重的表情,道:“我是他的一个远房表亲。唉!家门不幸,惨遭横祸,只能去投奔靠山王,祈求庇护,能够苟延残喘下去,等待报仇雪恨!”

    陈蓉蓉仔细观察杨文的表情,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远处的巨响让她忍不住扭头过去。

    “轰隆隆——!”

    河流对暗处,一队响马呼啸而来,气势汹汹。

    陈蓉蓉挥了挥手,喝道:“上马!警戒!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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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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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道介绍:
文至则武昌,这是读书人纵天狂歌的时代。
时,异族妖蛮霍乱天下,诸子百家争锋庙堂;
问,苍茫天下,谁能执掌沉浮?
大唐帝国,垂拱六年,号称洛都乃至天下最纨绔的靠山王世子杨文,游学归来。
大文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文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文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