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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全文阅读

作者:邪雪寒嫣     烽华绝代txt下载     烽华绝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叁柒柒·世间迷误总无厌

    看了一上午的书,脖子感到有点酸疼,站起身来休息一下,一看时间才发现都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天已经黑透,要不是实在看不清书上字迹,她都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

    苏郡格咬了咬嘴唇,她觉得自己是不在意齐昱结婚的,要不然能这么老僧入定一般的把两本书都看的完完整整。

    可是这一整天了,她竟然只吃了一顿早饭,也就是半碗清水面条。看书不过是为了牵扯一下自己的精力,不去想齐昱结婚的事情吧。眼前有点恍惚,大概是没吃东西的缘故。想了想该吃什么,也想不到,觉得口渴,就跟侍应生要了一杯牛奶。

    “请进。”苏郡格听到敲门声,随口回答。

    “您好,小姐,这是您要的牛奶。”侍应生端了一杯牛奶进门。

    “好的,多谢。放在那边吧。”苏郡格交代了一声,她在站起身来擦擦手,就将牛奶喝了下去。

    侍应生将空杯子端了出去,顺便带上房门。

    苏郡格喝下温热的牛奶也觉得舒服很多,可还是无事可做,就有准备去箱子里选选自己带的书,看看还有哪一本是想看的。

    这个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苏郡格回头,以为是侍应生忘了什么东西,却发现一个戴礼帽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您是哪位?”苏郡格立马警觉,却还要稳住心神,此人绝非善类,她得想法子出去,可是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离门口太远了,怎么逃出去成了问题。

    “您好,苏小姐。”摘下来礼帽,露出的面容是熟悉的,从前的约翰·李,现在的谢景居。

    “……是你……”苏郡格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暗自责怪自己的大意,侍应生出去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留神他有没有把门关严实,就这么放任陌生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用紧张,看你,脸都有点被吓白了。”谢景居微笑着往苏郡格身边靠了过去,看似非常的礼貌却目露凶光与贪婪,就像是饿狼终于围住了穷途末路的一头肥羊。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苏郡格皱着眉头问,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也不用掩饰自己对谢景居的厌弃。

    “看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见外呢?”谢景居一步跨到了苏郡格面前,整个将她给逼到了墙角位置。

    退无可退的境地,苏郡格只剩下直接反击,伸手就去推谢景居,可是怎么都觉得提不起力气,脑子里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糟了,是那杯牛奶!

    苏郡格分离的摇了摇脑袋,可还是不能清醒,甚至更加的难受,胸口阀门,体内就想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着,喉咙干痒。

    “你卑鄙……”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都觉得费力,哼哼唧唧的像是*,咬字不清。

    谢景居伸手就把她的腰身揽住,一脸的得意坏笑,“这种药效果还不错啊,这么快。”

    “别挣扎,我会觉得你这是欲拒还迎呢。齐昱过他的洞房花烛夜了,你自己一个人在酒店里独守空房太不应该了,让我来陪陪你吧。咱们两个人不能总这么擦肩而过,对吧?”说着就将手往苏郡格的下身探去,谢景居知道苏郡格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而且还是个倔强性子,硬来不行,那就只有下了药。他守在这个酒店好几天,买通侍应生,就要的这个时机,奈何苏郡格一天没有出门,也不吃东西。要不是苏郡格口渴要了一杯牛奶,他今天的机会就又要错失了。

    可巧,这个时候正是齐昱结婚的时间。他要应付酒席,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管苏郡格。

    “放了我,我家里还有孩子,不值得你这样……你要什么,我给你……”这个时候,苏郡格能想到的就是缓兵之计,跟谢景居试着谈谈条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身体上已经开始出卖自己,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真的叫人忍不下去。突然眼前的人就恍惚成了齐昱,再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才看清还是谢景居,那张恶心的笑脸。

    “就要你。”谢景居没有了耐心,最是讨厌现在是冬天的季节,她穿的那么厚重,要是天气暖和点,他早就动手去撕了。苏郡格上身是一件黛蓝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青白的毛衣,下身一条深黑色的毛呢裙子,上下其手还要费劲半天。

    苏郡格喘着粗气,斜倚在墙根处,努力支撑着身子不往下掉落,她还是巴望着能有一丝的生机,让自己可以拼一下,夺路而逃。可是这次,谢景居有备而来,与上次跟藤原慕武相持的时候情况全然不同。

    她,羊入虎口,已经成了定局。

    上身的呢大衣被扯掉在了肩膀一下,方领的毛衣也被拉到了胸脯前面……

    苏郡格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这一次,自己真的就要完了。

    “哐!”

    “郡格!”

    有人踹开了,声音也很熟悉,可是是谁,已经模糊不清,苏郡格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只觉得脸上跟烧了火一样的发烫,病怏怏的出声,“明煊……救我……”

    来人竟然是林承,他身后跟着的是邓松和夏小翠,还有几个黑衣的跟班。眼看着谢景居挡在苏郡格整个人的前面,而她都已经瘫软却还努力的颤抖着双腿移在墙边,一条胳膊耷拉下来。

    林承伸手就拽住了谢景居的后脖领,一个狠劲就给扔到了身后,邓松紧跟上来上前一脚跺在了谢景居的裤裆处,黑衣人一起涌上来,七手八脚的就给谢景居捆绑的结实。

    面对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谢景居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他一直都沉浸在自己对苏郡格的情欲之中,得意忘形。

    唯有挨了邓松的一脚之后,才惨叫了出来,跟杀猪一样的声音,连外面的走廊里都听见了。

    林承一把扶住了烂软如泥的苏郡格,“你怎么了?郡格……”

    “早就知道你俩也是一对狗男女,她吃药了,要是你不救她,这药会让她心力衰竭的,至于怎么救她,哈哈哈,是个男人就会明白的……哈哈哈哈……”谢景居眼看大势已去,却还做这无谓的挣扎,被正当时的时候给跺上这一脚,那种疼痛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嘶力竭,就像是恶鬼勾人下地狱时候的诱惑声。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特别是齐昱,要是知道了苏郡格跟林承好事成了,会不会跟吃了苍蝇一样的堵心。

    “把他给我阉了!”林承恶狠狠的看了谢景居一眼,咬牙切齿到能清楚听见牙齿磨到一起的声音。

    “是你,不是明煊……怎么是你……怎么是你……”苏郡格这一次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一刹那眼泪涌出,她已经快要顽抗到极限,来的人却不是齐昱。为什么不是齐昱?

    苏郡格绝望的眼神在泪光中变得凄惨,她整个人都没有力气,那种*焚身还有心脏揪疼,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说不出话来,却还是要拼命地发出来反抗的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听上去实在是像极了求欢的*,可是再看她眼里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瞳仁满是痛苦与悲鸣,林承下不去手,只能扶她站好,整好她纷乱的衣衫。

    “你忍忍……”林承束手无策,难道真的要看她心力衰竭而死?

    “郡格!不要!求你,不要!”

    苏郡格难受到了极限,伸出舌头,贝齿后移,眼看是要咬舌自尽了。

叁柒捌·黄裳元吉纵金风

    谭芷檬坐在被红绸装饰的铺天盖地的洞房,心里也被塞的满满当当。虽然现在是冬天,外面的冷风嗖嗖将窗户纸吹的哗哗作响,可是她只觉得屋子里很闷,透不过气来。小心翼翼的将盖头摘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带掉了头上的假发。好在她梳的发饰并不繁琐,没有弄上凤冠霞帔,那是自己强硬的态度争取来的。

    这边刚好摘下来盖头,那边就看到齐昱进门。他还是那身白天的军装,胸前挂着的大红绸花这会儿垂头丧气的样子跟齐昱一个德行的。

    “喝酒了?”谭芷檬没话找话说,用鼻子一闻就知道了,还需要废话那么多。

    “嗯。”齐昱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看样子又要玩阳奉阴违的老把戏了。玩的多了,自己都有点腻味。“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吧。你先睡,我再看会儿文件。”说着齐昱就倒腾出来两床被子,一个枕头,往地上一铺,然后把身上碍事的红绸花摘下来,往旁边一扔。

    外面没有炭盆,比着屋子里冷了不少,他就把军大衣往身上一披,迈开步子走人。

    谭芷檬点了点头,很是客气的说道:“委屈将军了,多谢。”然后她也起身替换厚重的礼服,准备上床睡觉了。无事可干,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将军,有急事!”邵震急切的在外面敲门。

    谭芷檬还没有来得及看个究竟,齐昱就立马跟着邵震出了门,走得很急,连关房门的时候都是气急败坏的,差点把门闩给震掉。

    能把齐昱给急成这个样子的,估计就是苏郡格了。

    洞房之夜,新郎官把新娘子扔在房间里,让她独守空房,自己去找前妻,倒也是新鲜啊!谭芷檬现在的心境处境,如此想来,没有丝毫怨怼,只剩下叹息感慨,就像听到一个笑话聊以慰藉自己现在的百无聊赖。

    曾经她年纪轻轻的时候也想过各种跌宕起伏的精彩生活,可是现在这样的传奇事件就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却心如止水似的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好像在看别人的笑话一般。

    眼看着这天是越阴越厚,风也刮得厉害,应该离下雪不远了……

    齐昱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诡异非常的场面,苏郡格紧紧的咬着林承的半个手掌,睚眦欲裂,那副表情狰狞的叫人不敢相信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竟然会是苏郡格。

    就在她抬起头来的一刹那,齐昱竟然看到她的目光里算是杀气腾腾,被吓得当时就愣住了。

    “别愣着,她正等你呢!”林承疼的嘴唇直哆嗦,说话都是磨着后槽牙的。

    齐昱立马从林承怀里抱过来全身无力的苏郡格,可是她的牙关却怎么都松不开林承的手,齐昱下狠劲,捏了她的咽喉,那一刻,苏郡格的脸从红变白的特别明显。

    再松开嘴的时候,苏郡格的唇边有些殷红,而林承的手掌上是正反面两排深深的牙印,还有血丝从中溢出。

    “有军医,你去看看。”齐昱一把横抱起苏郡格,她主动的贴在齐昱的脖子根处,蹭来蹭去。

    林承点了点头,在齐昱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把齐昱听的差点就慌了神,难怪苏郡格会是这个德行。他痛心疾首,把苏郡格放在床上……

    “别,别,求你……”苏郡格哼哼唧唧的说着,这样的精神与身体相背离的强迫着,她得有多难受。

    齐昱趴在她身上,端正她的目光,“是我,我啊,我是明煊……”然后吻下去,把她的红唇含在嘴里。

    竟然有那么浓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林承的血。

    齐昱没有功夫忌讳这些,这个时候反而感谢,要不是林承,恐怕现在的苏郡格已经咬断了舌头……

    从未有过的心境,他们之间的结合竟然是这样的被动和屈从,齐昱并非不愿意,只是怕她吃了药,身体会有后遗症,特别是心脏。

    ……

    看着苏郡格睡得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齐昱摸了摸她的额头,大汗淋漓将刘海浸湿,她早就没有刚才的迫不及待。头一次见到苏郡格这般的主动,却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齐昱心情忐忑,想要她又怕伤了她,再想想方才她的痛苦挣扎,自己真的就没有可这样的心情,可偏偏自己又是她心里唯一的人。

    痛心疾首的把她拥在怀里,齐昱眼角竟然滑落了泪水,她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忍到他出现,如果他不来,如果他不在,她是不是真的会咬舌自尽,还是会不肯委屈求全心力衰竭而亡……

    再想下去,恐怕自己也要把自己给怄死,齐昱看看时间,八点多,他起身穿上衣服就想看看林承走了没有。

    自己现在这个处境分身乏术,怎么照顾的好她,刚才看到林承能那样救她,倒不如放手,让林承去照顾苏郡格,起码性命无虞。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不怕死,他怕自己死了,她会伤心。

    只是,身不由己,他能怎么抉择?

    “堂主,没事了吧?还疼不疼?”邓松眼看着林承稍稍舒展的眉头,这会儿应该是好多了。

    “嗯。给我倒杯茶来。”林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能不疼,刚才被咬住的时候他差点背过气去,要不是因为她是苏郡格,估计一耳光就扇过去了。后来咬的时间长了,自己都麻木了,可是手掌拿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看看这么深的伤口,自己都服了这个苏郡格,她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转念一想,幸好她咬的是自己的手,这么大的力气要是咬的是她自己的舌头,那是一定要断气的。

    林承颓然,这样的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个人还是齐昱,不是他,哪怕自己就在她的眼前,她不想要的,自己就勉强不了。

    她咬着他的手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满头大汗,说不了话,却拼命的摇头……

    他看着心疼极了,可是她不想,他就不能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命,让她见到齐昱。

    “林堂主,这里是军医给开的药,上面写了用法,记得回去换药。”邵震把一包药粉递给邓松。

    “不用,一言堂不缺这个。”林承给了邓松一个眼神,然后一脸嫌弃的准备走人。不知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失败极了,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齐昱正好出现在门口,看着林承要走,立马出声阻拦。

叁柒玖·闲抛香饵下纶钩

    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苏郡格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在云端站立,脚步虚浮,整个身子都被架在半空中,上面有人提着,下面有人拽着,她累极了,想挣扎却动弹不得,想喊叫发不出声音,只有咬紧牙关等着齐昱来救自己,然后真的就看到了齐昱,他把自己身上的枷锁全都除去,紧紧的抱着她,然后一场欢畅淋漓的翻云覆雨,毫无保留……

    是他身上的气味,很熟悉,可是还混杂了烟味和酒气,齐昱喝酒也偶尔抽烟,但是不会成瘾。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明煊!”苏郡格突然醒过来,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心口起伏,肩头被子滑落,顿时寒意袭来,她打了一个寒颤。

    “你睡醒了?”对面正在拧着毛巾的人,不是齐昱,而是林承。

    “怎么是你……”苏郡格眨了眨眼睛,再次确定眼前的人,也顺便回想,她昏过去之前的事情。

    “要不要喝水?”林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交代夏小翠去给端水。

    “齐昱走了?”苏郡格干脆问的直接。

    “……嗯。”林承看着苏郡格,他还是不打算说谎,他是输家就该正视失败。“江孝全还在北平呢。”就这一个理由,足已让苏郡格明白齐昱所有的苦衷。

    是他,没错,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苏郡格收拾自己散落一地的失望,纵然没见到,可是他来过就足够了,回头看了一眼枕头上的印记,与她同床共枕的人只能是他。长长的慢慢的舒了一口气,她不理会林承,径自又躺回了被窝里,半天都没有再出声。

    林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被冷落在了一边,自己在苏郡格的面前总是这么的没有底气成了习惯。

    “苏小姐,喝水吧。”夏小翠是个实心眼,照旧把水端到了苏郡格的面前。

    “哦……多谢……实在抱歉,我还没回过神来……谢谢。”赶紧坐起来,发现自己上身没有衣服,就赶紧抓过来一旁的睡衣披在身上,接过来夏小翠递过来的水杯,她确实口渴,就一饮而下。

    “林承,你的手没事了吧?”苏郡格红着脸问他。

    “没事,都包扎好了。”林承回答的简单,可是看看他手上的绷带就知道自己当时下口真是没留情,醒来以后还冷落恩人,苏郡格真的觉得自己是过分了些。

    “谢谢……”苏郡格埋下头,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词语,每次都是这两个字,乏味空洞到自己都觉得厌烦。

    “不用客气,顺便而已。”林承就这么认真的看苏郡格,两个人之间戛然而止的沉默,倒是没有觉得冷场,只是对于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有些慌乱和惊悚,这会儿突然的平静下来,就都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一切归于平静,心中起伏的情绪,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太晚了,我先回房间,小翠留下来照顾你,一切事情明天再说吧。好好休息,记得吃药,是齐昱部队里的军医留下的,放心。”还是林承先开了口,看看时间都已经快两点了。这一折腾,真是经不住时间的耗损。

    苏郡格点了点头,微笑道:“好,那明天见。”

    窗外有亮晶晶的雪片飘落,苏郡格坐在床边看到折射的光亮,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睡衣,齐昱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已经下起了雪……

    谭芷檬睡得糊里糊涂的时候听到有人轻声的开门,虽然蹑手蹑脚可还是惊动了她的睡意。

    再用力的卷了卷身上的被子,谭芷檬只觉得这会儿冷的邪乎,于是伸头看了看帘子外面的炭盆,火苗不再像没睡之前那么旺盛了。

    不想起身,也得起身了,谭芷檬无奈,抓起一旁的棉袄披在身上,穿上鞋子,去拨弄炭盆里的火苗,又给添了些柴火。这才打着哈欠,准备再与周公一会。

    齐昱恰好推门进来,看到谭芷檬起来添火,她表哥晚上差点要了苏郡格的命,这会儿见到谭芷檬一脸无辜的样子,他的心情恨不得立刻掐死她为苏郡格报仇。

    “回来了?”谭芷檬自然是不知道谢景居都干了什么缺德丧良心的事,面对面的遇上齐昱总不能装作看不见吧。

    “嗯。”齐昱恶狠狠的给了谭芷檬一记眼刀,锋利的如同千年寒铁被锻造后又淬入鸩毒之后吹发可断的剑刃,只这一眼便伤入肺腑,毒入骨髓。

    多亏了谭芷檬现在对齐昱没有了当初的心思,要不然绝对能有寻死觅活的举动。

    她现在知道齐昱的委屈和烦闷,干脆也不理会,看着他抱了两床被子转身出门,反而哑然失笑,原来他也是怕冷呀。

    谭芷檬这么出人意表的表情,惹得齐昱莫名其妙于是又瞪了她一眼,然后开门出去。

    这一夜,真是要把人给逼疯了,一连串的事件叫他恨不能生生活剐了谢景居不可。

    齐昱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想着林承给自己说苏郡格,那么精明谨慎的一个人,自己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天,可是却忘了给房门上锁,侍应生进门送牛奶都可以轻易开门,可想而知,齐昱娶谭芷檬对她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她不说话,不吱声,看上去沉静淡然,可是内心里那种苦痛怎么能言说明白。

    要不是自己的疏忽,也不会让谢景居得逞。可换句话说,谢景居对苏郡格一直都存占有之心,只要是他想干的,自然就会找到机会,防不胜防。再说了,林承也说,有人把谢景居给救走了,这往后的日子恐怕还是只有小心防备。

    这次要不是林承提前有防备,恐怕苏郡格一定要栽在他手里。现在这个局面,自己又要打仗,又要周旋江孝全,如此的自顾不暇,怎么能照顾好苏郡格和孩子们,交给林承虽然心有不甘,可总是好过让她们被人加害。

    认命吧,你齐昱这辈子就不该有苏郡格这么好的女人陪伴终身,许国又许家这样的两全其美,本就不该属于他这个从军打仗的人……

叁捌零·磨衲簪缨等游戏

    雪,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下了一夜,清晨起来的时候,才看到扯天扯地的白色,屋檐下垂着晶莹透亮的冰柱如琉璃光彩,枝头还有未落尽的残叶被雪包裹,随风一吹摔在雪地上,立刻融入其中。

    冬天里要是没有几场雪,真的就不叫冬天了,从小就生长在北方的苏郡格当年刚刚嫁到上海,面对着冬日寒雨,湿漉漉黏腻腻的环境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南方的雪不常见,甚是稀罕。

    再次回到北平,眼看着这个属于中国北方的独特雪景,心里一番感慨。美国的雪,那种霸道与蛮横,将整个冬天占据,每天都是暴雪成灾,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昨天夜里那一闹,苏郡格睡得混乱,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揉了揉脖子,摇了摇脑袋,还是觉得不怎么舒服,可是再不起床肚子就要饿的咕咕叫了。

    “苏小姐,您醒了?”夏小翠用钥匙开了门进来,看到苏郡格坐在床上正伸展筋骨。“药吃过了吗?”

    “还没有,谢谢你照顾我。”苏郡格腼腆一笑,昨天晚上夏小翠一直跟着她,跑前跑后的,还劳烦她大半夜给打了一大桶的热水给她擦洗。虽然是熟人,可是也觉得这样挺过意不去的。

    “这药要空腹吃,给您水,我们家堂主说是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您睡醒了好过去一起吃。”夏小翠看着苏郡格把药吃完,然后又把床铺拾掇一下,自从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林承就交代夏小翠,苏郡格的事情都要她一手包办。出现任何差错,夏小翠都要一力承担。

    苏郡格穿好衣服,就跟着夏小翠一起去找林承,昨天就说好了今天见,那就真的有必要见一下。

    见到林承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安楚辰竟然也在。苏郡格暗暗发冷,昨天晚上的事情,连安楚辰都知道了?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苏郡格强忍着冷静下来,也许安楚辰只是顺便前来探望,不要想得那么深远。再看看林承的样子,他应该是个守口如瓶的人,这样的八卦应该不会四处乱说吧。

    “郡格。”安楚辰连忙站起身来,上赶着跟苏郡格打招呼。

    “安董事,林堂主。”苏郡格僵了一张脸,勉强寒暄。

    “过来吃点东西吧,再不吃就凉了。”林承连这应有寒暄的都省了,这样的熟络劲头,让安楚辰有些吃惊还有点吃醋。明显的他跟苏郡格之间的关系要比自己跟她的关系亲近多了。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更上一层楼了?是不是因为齐昱娶了谭芷檬所以,苏郡格就……

    安楚辰这么就被不经意的冷落一边了,也只好讪讪一笑,跟着苏郡格一起落座,他早就吃完了早饭,只是觉得多少再吃点会拉近感情,饭桌上更容易找话题聊天。

    林承也不多说什么,他也早就吃过了,就在一旁只负责给苏郡格添菜,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可是眼看着他这样的动作,亲切的就跟齐昱在苏郡格身边一样。

    安楚辰与他们两口子一起吃过饭,当时就被挤兑的吃不下去,一桌子河虾鱼蟹都被被冷落,现在看着林承这样对苏郡格,安楚辰就有想起来当年在锦溪的时候他们同桌吃饭的样子。心里自然不怎么舒服,再说了,林承不是齐昱,他凭什么有这样的待遇。

    “听说你要回美国,要不然我看看最近安家的船有合适的时间,你跟着回去吧。”安楚辰喝了一口米粥。

    “那也好,看看时间吧。合适的话,我要尽快回去,佑申才一岁。”苏郡格当然想着的还是孩子,要不然她自己哪里都可以安生待着。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林承突然泼凉水。“整个天津港都被封了,而且眼看着章戍州就要南下,齐将军现在总领北方军政,大战一触即发,还是去上海吧,总比在这里要强很多。”

    安楚辰不甘示弱,立刻顺着林承的话说:“那也好,到了上海我也能安排你上船,再不济就去广州或者香港也可以。”

    林承丝毫不介意被安楚辰截和,牵了牵嘴角说了一句:“还是要看局势,日本人来势汹汹,一切都不好说。”然后接着给苏郡格添菜。林承这个凉水一瓢接着一瓢的泼给安楚辰,水量不大,正好浇灭安楚辰所有跟苏郡格贴近关系的苗头。

    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味甚浓,再这么下去,打起来的可能性没有,吵起来的可能性一定有。

    “那就到时候再说,哪里方便去哪里。”苏郡格放下筷子,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清楚。你俩吵成什么样都没有用,她只听船票的。

    左右各自看了林承和安楚辰一眼,他俩终于闭嘴,苏郡格这时候可以安心享用饭菜了。

    聒噪褪去,难得安静,苏郡格几口饭终于妥当的送进嘴里,那边有听到一句:“郡格说的对极了。”

    齐昱!?

    苏郡格回头,真的是他,这会儿正一脸微笑的站在背光的门口,军装挺拔,又恰好被镀了一层光芒,叫人目不能移,苏郡格惊喜加意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眨了眨眼睛确认是他,才要走过去,却没有想到齐昱的身后闪出一个谭芷檬,让苏郡格立马望而却步,立住了脚步,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前妻。

    “苏姐姐……”谭芷檬很主动的去跟苏郡格打招呼。

    苏郡格嘴角动了几动,怎么都没有挤出来一丝像样的笑意,那种失望,伤心,全都一股脑的写在了脸上,苏郡格咬了咬嘴唇,还没有等自己想好说什么,林承下一刻就站在了自己的前面,正好挡住齐昱和谭芷檬。

    “这么巧?”林承一脸的严肃,他俨然是护着苏郡格,生怕他俩会对苏郡格不利。特别是这个谭芷檬,这个时候跑来是来给苏郡格耀武扬威的吗?

    齐昱冷冷的看着林承,他是说要让林承照顾苏郡格,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他就进入角色,就连自己在场,也不肯退让。

    “这个……芷檬是来找郡格有些事情。”齐昱这话说的真是叫人心里不舒坦。

    芷檬,这两个字说的这么顺当,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叫了。

    苏郡格终于也知道自己也会皮笑肉不笑,她身份尴尬的都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有什么事……”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郡格,你吃好没有?多吃点,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林承这话说的根本就是带着气的,他就是保护苏郡格成了习惯,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只是者肆无忌惮可以保护苏郡格的权力却不是他的。

    这会儿一旁安静的安楚辰倒是没有说话,他是这里面最明白的一个人,所以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可是谭芷檬不是准备出家了吗?怎么齐昱这么介绍谭芷檬,这语气显然是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解冻。

    如果不出意外,谭芷檬这会儿来找苏郡格,会不会是来解释他们假结婚的事情。

    “也好。”苏郡格到真是沉得住气,她就算是再大度,也不想受这样的气。

    听着齐昱介绍谭芷檬的语气和语调,说她不吃醋,怎么可能。于是,苏郡格转身回到饭桌上,接着喝她还没有喝完的米粥,还有那半个没吃完的馒头,顺道还自己加了一些菜。

    齐昱看着苏郡格跟自己怄气,林承又在一旁帮腔,可是看看这一圈的人,似乎不怎么合适讲明。

    他没有办法,那就等着她吃完吧。

    “姐姐,我也没有怎么吃呢,方不方便一起啊?”谭芷檬倒也是不客气,径直坐在苏郡格的旁边,看她吃什么,自己也拿着吃。

    齐昱无奈,不由得要笑出声来。瞥了林承一眼,那意思是,你到真是护驾有功,都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该骂你。

叁捌壹·朦胧降气结朱英

    等谭芷檬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众人都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对她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苏郡格颇有些难为情,可到底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飞醋白吃了,她也要认倒霉。

    齐昱在桌下握住苏郡格手,却被别扭的用力甩开。苏郡格面色微微一红,林承看在眼里,是忧是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林承默默地站起身来,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然后悄悄开门出去,在走廊上站着,看着窗外的风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里窝着白雪,一派的古香古色中还透着灵秀和温婉。

    只是这样的美景,林承一眼都看不下去,想想里面围坐一桌的人,而今都是核心人物。至于核心话题,自始至终都围绕在而今的这场战争中。

    他当然也想参与这个话题,可先现在他的整个心思都围在苏郡格的身上,对当下局势丝毫没有心情。

    出现在北平也不是什么凑巧的事情,得知苏郡格回国,他就想来看看,可是战事吃紧,到处都是打仗的攻防设施,

    铁路线也断了好几条。兜兜转转,也是等苏郡格都从山东回来了,林承这才赶到北平。

    幸好提前把夏小翠安排到了北平,一直跟在苏郡格的身边,要不然,谢景居一定会得逞的。

    齐昱说是对苏郡格放手,可转眼就把谭芷檬给拉来跟苏郡格解释他们假结婚的事情,而且没有想到的是谭芷檬竟然在预期与结婚之前就

    已经剃发。

    这真是大感意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看那个样子跟乔隽瑾差不多,都跟长不大似的小孩一样。

    除了顶着一个谭家大小姐的名号,毫无亮点,能这么舍身取义的帮齐昱和苏郡格,用叹为观止四个字应该也是不过分了。

    一根烟在林承的手里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敲了很久,本就不该心存侥幸,

    认为一别两宽,各自为安,可是一看到她就身不由己,忍不住这份心,才是关键。

    齐昱告诉他,要将苏郡格托付给他来照顾的时候,他内心里竟然那样的激动,后来才觉得这算不算是施舍?

    那个被林嫣形容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哥哥,而今需要别人的主动让路,自己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上位。

    只要齐昱在一天,林承就没有任何的机会,说他没有记恨过齐昱,他自己都不承认。

    可是他又不是谢景居那样的人,得不到的就要毁灭。

    苏郡格……她太好了,舍不得让自己下这样的狠手,除非自己也一同殒灭。

    林承自认为他算得上大大咧咧的星河,很多事会去太计较,自己也不怎么放心上,可是这回他却真的就计较上了。

    真的就觉得有点被齐昱坑了的感觉,心里不舒服,毛躁得让自己坐立不安,就连烟都不想好好抽上一颗了。

    说白了,他失望了,觉得苏郡格这回又要回到齐昱的身边,他又被剔除在外,心里空落落的,现在是身体发冷,站着都觉得腿软,乏累。

    “邓松,定明天的火车票,回上海。”

    突然听到林承开口说话,邓松可被吓了一跳,他正愁着看林承脸色不对,怎么开解,这会儿林承发话了,虽然一惊可是总算放心了,听林承说话的语气正常多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是,堂主,我马上就去办。”邓松转身就要走,却见到了齐昱走了过来。

    “等等再去。”齐昱拦住邓松,“我跟你们堂主有话说,你先下去吧,不叫你不用过来。”

    “来,借我一根抽一下。”齐昱毫不客气直接拿过来林承手里的烟盒,从里面出来一根烟,夹在手指间,手伸到口袋里掏出火柴,给林承和自己都点上烟,再给林承塞进他嘴里。

    林承恨恨的把烟从嘴里揪了出来,冷冷的看着齐昱那故作悠然自得的模样,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齐昱还能这么的不要脸,一脸不屑又把烟塞进嘴里,干脆不搭理他。

    “郡格还是要跟你去上海,北平这边不能待。到了上海,你全权负责她的行程,一定确保她的安全。”齐昱幽幽然的吐着烟圈跟林承说。

    “我是有家室的人,为什么要确保别人的老婆安全,有伤风化吧。”林承竟然这个时候跟齐昱拧巴上了。

    “你!”齐昱被堵的一句话都没有,就瞪着林承,烟灰都落到了军装上,差点给燎出一个窟窿。

    齐昱没好气的把身上的烟灰赶紧用手,扫了扫,“我给说,林承,你别不识抬举啊,我把苏郡格交给你,那是我对你的信任……”

    “他不愿意,我负责!”齐昱的话被安楚辰强行打断。

    这回一下就热闹了,三个人终于聚到了一起。

    “上海那边我们安家的船还是有的,再不行就坐飞机。美国人我认识几个,飞机票还算是好到手。”安楚辰将他的有利条件都讲了出来,可是闻着这两个人抽烟的味道,把自己给熏得只想咳嗽,于是用手扇了扇烟味,埋怨一句:“你们两个人能不能不抽了!”。

    齐昱掂量了一下,没有立马就反驳,可是他的犹豫一下就看出来了对安楚辰的不信任。不过,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所以不用这么快就否定他。不管他是为的安家,还是真心为的苏郡格。

    谭芷檬说,从燕宗岳那边得来的消息,江孝全已经知道苏郡格手里的大把的财富,什么时候人都不会跟钱过不去的。他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就有心想打苏郡格的主意。

    不过至于怎么打苏郡格的主意,这还要且看下文了。

    谢景居敢对苏郡格下手,恐怕他是背着江孝全的,明知道苏郡格手里握着泼天的财富,却还敢这般无耻,他得到了苏郡格单纯出于自己的报复心,可是却一下就会毁了江孝全的计划,这么看来,如若江孝全知道了谢景居的举动,恐怕也不会让他好过。这么看来,与其自己动手跟江孝全结下梁子,还不如就让江孝全去结果了他。

    只是,要是谢景居没了,赵衡辉和织田御香那边就少了牵制……

    这么想来,幸好林承没有弄死他,要不然北方这一战还真不好打了。齐昱抿嘴一笑,计上心来,利用一下谢景居也是未尝不可啊。想到这里,齐昱更是对安楚辰宽容了不少,安家毕竟在北平还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的,打仗不就是不能缺这两样?再加上谢景居的情报,章戍州的接应,这回应该还是有胜算的。

    林承眼看着这两个人一搭一唱还真是热闹,而且安楚辰急于表现,看来他对苏郡格还是贼心不死,可是齐昱的态度晦暗不明,这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可是自己刚刚跟齐昱别扭完,这会儿就这么认输了,也真是太丢人了。

    他干脆不吭声,就看齐昱怎么说。

    “既然有安兄帮衬,那真是多谢了。”齐昱的客气一看就特别假,“不过还是要看郡格的想法,毕竟我还是要留在北平。”

    然后齐昱再扯点别的话题,就赶紧把这事搪塞了过去,现在的时局,随便提出一点来都能聊上三天三夜。

    林承心想:就知道他会拿苏郡格做托词,这齐昱也真是奇怪了,刚刚托付自己照顾苏郡格,甚至还有些倒贴的意思,怎么这会儿安楚辰主动说是照顾苏郡格,他却不同意了?

    这么论起来,安楚辰对苏郡格也是实心实意,怎么就不愿意把人交给他呢?

    远远的看到了苏郡格跟谭芷檬一路走了过来,三个人就此打住了所有的话题。

    男人之间的话题,他们女人还是少知道的好,免得多想又担心。

    安楚辰走在前头,齐昱故意拽了一把林承,两个人放慢了一些脚步,齐昱低声给林承说:“苏郡格你照顾也得照顾,不照顾也得照顾,你听明白了吗?林承,别让我轻看了你。”

    “怎么就非得是我?不是安楚辰?”林承斜了他一眼。

    “他不是你,他在安家说了不算,不像你,一言堂是你当家做主。”齐昱甩开步子,把林承一个人扔在后面。

    林承嘿然一笑,他对自己倒是很了解。

叁捌叁·鸳鸯双飞出城去

    这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自然也是明白了其中道理,是糊涂就该装到底。

    “是啊,我们安氏的银行与苏小姐之间有些资金周转问题,所以就来拜访一下,恰好就遇到了林堂主和齐将军了。”安楚辰突然抢先回话,他的目的很是明确,无非就是为了将苏郡格与安家的生意往来说的明确一些,正是战时用的着安家也就不会动苏郡格。

    “确实很巧,我是给苏小姐来送消息的,船票紧张,回美国不怎么方便了,前来告知一声。可以去上海坐船,去美国。”林承也跟着接话。

    江孝全干咳一声,微笑的点头,再把目光移向齐昱和谭芷檬,谭家东一旁看的全身都是冷汗,昨天晚上洞房花烛夜之夜,齐昱突然跑了出来估计江孝全都知道了,今天早上的电报也是把苏郡格手里的巨富都一一汇报给了江孝全,要不然他也不会拉着谭家*然造访,正好将这几个人堵了个正着。

    齐昱和谭芷檬的手攥在一起,两个人都不由的手心冒汗,谭芷檬更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两个人的谎话最难圆。

    “砰!”苏郡格将房门突然打开,把在场的人都给震了一震,但看她面色微红,怒目而视,一瞬不瞬的瞪着齐昱和谭芷檬,“齐将军,您想要都给你,现在可以领着您的新媳妇走人了,不要在这里跟我显摆恩爱情深。”而后就看到一堆照片被扔了出来,散落一地。

    谭家东和江孝全看的目瞪口呆,苏郡格名扬在外,这第一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光景,不由的内心唏嘘。特别是谭家东,他这第一次见到苏郡格,真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看着她的模样,果然是清丽佳人,说是绝色也不算过分。只是哭的梨花带雨,还横眉竖眼的,着实煞了风景,要不然再看看自己的闺女,明显的是多余的那个。

    谭家东毫不忌讳的弯腰捡起了几张照片,孙夫明也跟着一同捡起照片,江孝全看着苏郡格的样子,回想起当年还在北洋府时候的光景,突然颇有感慨了一些。

    这位大小姐当年与他并无照面,也是在她出嫁之后,自己才被擢升为警卫连的副连长,得以跟苏家的核心有了接触。

    从前只是听说苏家大小姐冷若冰霜,艳绝倾城,现在在看来一点也不差,而且比照传言之中的说法,真是见了真人才能明白什么叫做倾国倾城。

    她杏眼含泪,瑶鼻娇俏,虽然一脸的怒气,五官少带扭曲,可是怎么都掩饰不住她的气质出众,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瞳睛深邃,泪珠浸湿,就像是一汪清泉。古人说的秋水剪瞳,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样的女人,确实叫人动心,难怪这几个男人都能汇聚于此。

    “是什么照片?我也看看。”江孝全伸手接过来孙夫明递过来的照片。原来都是一些孩子们的照片。

    “总司令见笑了,一点家事而已。”齐昱表现出一脸的隐忍不发,可心里他真是服了苏郡格,这个时候这么一闹腾,终于是遮掩过去了他和谭芷檬也来找苏郡格的原因。

    “我也不过就是想给苏姐姐来陪个不是,将军想念孩子,没想到姐姐误会了。”谭芷檬真有慧根,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哭的梨花带雨,委屈的就跟真有其事一样。

    这么看来齐昱和谭芷檬真的是来跟苏郡格讲和的,顺便要点孩子的照片以解相思之情。合情合理的叫江孝全都想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了,再说了这两个女人一哭起来那真就是搅乱整个局面,乱中取胜,齐昱赢了。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江孝全把照片有交还给了齐昱。

    “刚刚林堂主说苏小姐回美国没有了船票,明天我就要回南京,不如苏小姐可以跟我一起乘车去上海,这样更方便些。”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这不是再商量,是在变相的下命令,叫人没有办法拒绝。

    苏郡格颇有些豁出去的架势,回答的很是利索:“那就多谢总司令了,却之不恭。”

    齐昱当时就冷了一张脸,苏郡格竟然答应了江孝全的要求,可是他这邀请真是前途未卜,凶吉难料了。

    不管一旁的几个人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苏郡格都十分的肯定她决定。

    “林堂主正好也要回上海,就都劳烦总司令了。”苏郡格收敛了之前狰狞的面容,满脸的高深莫测,冷静自持,摆明了跟齐昱这是怄气呢。可是这话题一转,就把林承给拉了出来,倒也是聪明。

    这会儿齐昱才算松了一口气,起码林承在。

    “哦,既然这样,那也可以。”江孝全嘴角抽了一下,答应的勉强。

    谭芷檬就看着江孝全对苏郡格的那眼神,是个人就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是为色就是为财,最巧合的是苏郡格色财俱佳,这个江孝全真是所所不用其极。可是他们却忘了,这趟回上海路过南京的火车上还有她谭芷檬呢。

    跟齐昱对视了一眼,谭芷檬给了一个心安的眼神,齐昱明白于是就不在多说什么。

    这么一闹,江孝全却觉得没有意思了,苏郡格如此从善如流到真是够听话的,听话到让人索然无味。

    林承舒展了一下眉头,他在自然就不会放任别人对苏郡格图谋不轨,只是江孝全如此示好,到真是不知道他接下来还要干出来什么事情,真是要让人提心吊胆了。

    上火车的那天,基本上没有来送行的人,就算是有人来,也被隔开了好几堵人墙之外。苏郡格紧紧的跟在林承身边,看了前面江孝全和孙夫明,还有另一侧的谭家老小,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也十分注意周遭的情况。

    “听说,日本人盯上了这趟车。”林承在苏郡格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那么江孝全还这么大张旗鼓?”苏郡格反问林承。

    “他没来,你们都是他的挡箭牌而已。”林承回答。

    “难怪,我觉得怎么有些古怪呢。”苏郡格有看了看孙夫明身边的人,身高体型都相仿,就是这走了的步子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一般来说,位高权重的人走路都是四平八稳的四方步,那天看着江孝全走路的时候也是毫不例外,可今天在看这个人,压根没有那么的沉稳。

    这样一来,苏郡格倒也放心了,江孝全不在车上,大家也都舒坦点,可是要是真的日本人盯上这趟车,那么他们几个也就性命堪忧了。

    “我们该怎么办?”

    “上车再说。”

    林承扶着苏郡格踏上月台,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打算,在沧州就下车换乘。至于就是这一车的人,是不是都要成为假江孝全的陪葬品,他就无法预知了。

    乱世之中,各安天命,这也是无奈之举。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跟江孝全同车算是万幸,可是日本人要是动手了,估计整趟车都要完蛋了。

    林承跟苏郡格都忧心忡忡的等着火车到沧州然后下车换乘,谭芷檬和谭家东也在焦急的等待,怕就怕等不到沧州日本人会提前动手。

    好容易到了沧州,火车却没有停站,而是放慢了速度,林承一下就慌了神,苏郡格也是怕极了,难道真的是要命丧黄泉了?这可怎么办?

    突然就看到窗外,齐昱骑在马上一路跟着火车奔跑,苏郡格趴在车窗上,看着他就在外面,手扬马鞭,马匹的速度与火车齐头并进,隔着车窗玻璃他在跟自己笑,可是苏郡格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是趴在窗子上满含热泪的望着他,呵出的热气把玻璃上了雾水,把雾气抹去在看着他,一次再一次,睫毛上也都沾着晶亮亮的水珠,可她就是不想放弃。

    直到最后火车加速,齐昱骑马的身影被甩的再也看不到,苏郡格就只剩下趴在窗子上发呆……竟然忘了,日本人可能盯上这趟火车,刺杀江孝全的事情,就这么一路到了南京,过了长江,抵达上海。

叁捌肆·马头曾为使君回

    上海,看着外面阴冷的天,苏郡格怅然若失的就这么坐着,说是发呆也不为过。

    刚刚下火车的时候,她答应住在林家,本来觉得也不过就是几天而已,可是现下都快十天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上海俨然成了孤岛,而她哪里都去不了,在林家也不方便再待下去,于是她选择搬出来,回到当初的苏公馆。

    林承也知道苏郡格的性格,就只有放人,反正一言堂都是人,直接派几个过去也就可以了,夏小翠还是跟在苏郡格的身边,基本寸步不离,确保她的万无一失。

    同样也是带玻璃的窗子,这一刻似乎又看到了齐昱一身黑色的骑装策马扬鞭,披风被烈烈吹起,然后对着玻璃窗子里面的苏郡格笑的那么自信,那么亲切,近在眼前却又望眼欲穿,他追着火车,忽远忽近……

    那个时候,为了看清楚他的样子,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玻璃上的水雾,可是现在向来,自己突然后悔,怎么当时就没有想到在水雾上给他写一些字啊。比如“我等你”“我爱你”,就算是画个心也行,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他跟在火车后面催马扬蹄追的辛苦。

    幸好,但是谭芷檬也在车上,要不然岂不是又要穿帮了。

    只是苏郡格和齐昱都知道,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苏郡格,看不到谭芷檬。

    凑巧,林承来给苏郡格送新包好的饺子,正好看到她,对着窗户哈气,上面成了水雾,她就在水雾上面写着齐昱,然后画上一颗心,要不就是水雾褪去字迹消失,要不就是她写满了再擦去,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林承站在那里良久,她都没有发现,专心致志到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郡格,你在做什么?够了,不要再写了。”林承实在是看不得这么魔怔的苏郡格,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放开。”苏郡格一把挣脱,再回到刚才的位置,又开始重复刚刚的动作,那个时候齐昱就在火车外面,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给他留言,懊悔至极。

    林承看着窗户外面空空如也,可窗户里的苏郡格却执迷不悟。

    “我不许你这样,我看着会心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自己?他不在这里,这里是上海,不是北平,他在北平,他在打仗,这里是上海,在你面前的是我!听到了吗?!”林承拽着苏郡格的双手,逼着她看着自己,她的头还是转向了窗子的方向,只是这次垂头丧气满眼失望。

    “对不起,我就是太无聊了。”苏郡格终于垂下了眼眸,也不想看林承一眼,那种潦倒憔悴一言难尽。

    “吃饭吧,包了饺子。”林承松了抓住她的手,看着她这个样子,他的难受与心痛一点都不会比她少。如果可以,现在林承都不想再做他自己,把他变成齐昱陪在她身边。

    只可惜,这世上的情爱,只有唯一,没有替代。

    “恐怕最近都走不了了,整个上海都封了海港,日本人的军舰天天都停在吴淞口,哪里都出不去,上海不打起来都是因为北平那边的战事牵扯着,要不然日本人的早就打进来了。”林承给苏郡格端了一碟子香醋放在热腾腾的饺子旁边。

    “好的,那我就再等等,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几天了。”苏郡格倒是意想不到的冷静沉着,恨不得都要死心了。美国那边还有三个孩子,电报发过去了,回电也没有那么的及时。自己怎么能不担心……

    “我想你就在这里了。”夏小翠把乔隽瑾和大英子一起给领了进来。

    “嫂子。”苏郡格立马起身跟乔隽瑾打招呼。

    “苏小姐好。”乔隽瑾微微颔首,只是表情上没有那么的热情。

    “什么事?”林承回头看看乔隽瑾,问话更是冷淡。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苏小姐,大英子也说要来看看。我就一起领了过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乔隽瑾回话。

    苏郡格看着大英子也是觉得不外气,就上前拉她过来一起吃饺子。

    “一起吃些吧,味道不错。”苏郡格把筷子递了过来。

    “我包的饺子,当然知道味道。”乔隽瑾的回话很是平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郡格就听出了冷嘲热讽的意味,是不是自己最近想得太多了。

    林承目光斜了过来,冷的叫人看一眼就想发抖,乔隽瑾最近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话总是带着些不满的意味,好吃好喝一样不少,这是想找麻烦吗?

    “那就尽快吃,吃完好回家。废话那么多干嘛!”林承回击的话真是够招人恨得。乔隽瑾默默的坐下,拿起筷子,沾了香醋吃了一两个饺子。

    “苏小姐的船票还没有弄好吗?”乔隽瑾问苏郡格,那语气就跟撵人一样。

    “有票,但是没有船,还要再等等。”苏郡格在林承发火之前先一步接下话来,回答的语调平静,“总是麻烦你们很过意不去,多谢了。”

    “也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林承的干妹妹,那就都是一家人。”这回乔隽瑾的话说的就中听很多了。

    大英子看着乔隽瑾的样子,撇撇嘴,她总是阴晴不定的脾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堂主也不关心一下,总感觉不是个好兆头。

    “吃完了那就走人吧。天冷了,你早点休息。电报到了,我会叫人送过来的。”林承用手帕抹了抹嘴,他早就不耐烦了。

    乔隽瑾也跟着起身,她这就不像是来叙旧吃饭的,明显是来找茬的,却还不敢挑明了是非。

    大英子最可怜,在家只看书来着,没来得及吃饭就被拉到了苏公馆,好容易盼上一顿饭了,还没吃几口又要走人了。

    “今天晚上大英子在我这里住一晚吧,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聊聊天好不好?”苏郡格开口留人,一脸鼓励的微笑。

    “真的吗?我可以留下来吗?”大英子央求着林承和乔隽瑾。

    “嗯。”林承点了点头,乔隽瑾不咸不淡的也点了一下头,大英子就这么留在了苏公馆。

    “堂主,有点急事。”邓松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天这么冷,他还一头大汗。

    林承交代别人把乔隽瑾送回林府,他则和邓松一起去了平润班。

    杜莲娥今晚上被生拉硬拽的去了日本人的领事馆,眼看着是在劫难逃了。这会儿,林承再不出手,恐怕今晚上杜莲娥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可能性极大。

    “想想,能给日本人说上话的,还有谁,咱们不能硬闯,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林承先稳定了心情,再想计策。

    苏郡格送走了,林承两口子,这边就和大英子一起吃了饭,然后去壁炉跟前暖和,交代大英子看看这里有什么喜欢的书想看就拿着看。

    大英子却挨在苏郡格的身边,欲言又止的说道:“苏小姐,我要是给你说一件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很不好啊?”

    “很不好?”

    “就是像长舌妇一样扯别人的闲话。”

    “哦,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是关于谁的?”

    “就是林婶婶,是她的。”

    这么一说,苏郡格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听了,大英子这几年都跟在林承两口最身边,自然说的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貌合心不合,更何况是大英子,算算大英子现在也有十来岁了,这样的事情与她来说真的是有些畸形的关系,当她也会面临情爱家庭与抉择取舍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内心的憧憬,可是从一开始林承与乔隽瑾就是个错误的例子。

    “那还是不要说了,毕竟不太好,你说是吧。”苏郡格委婉的拒绝了。

    “可是,林婶婶总是哭,你说那该怎么办呢?”大英子咬了一下嘴唇,最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这样吧,我们今日事今日毕,现在我们就敞开了说,然后说完就不许再想了。好不好?”苏郡格也是觉得乔隽瑾很奇怪,人都有好奇心,她也不是圣人。那些静坐当思己过,闲谈莫说人非的道理谁都懂,可是谁又能真的做到。

    “有一天婶婶去逛街买东西,说是遇到罪犯游街砍头了,回来之后就哭的不成样子了。说林叔说话不算话,答应了救人的,怎么就被砍了……念叨了好几天呢。”大英子就这么把当时的情形重复了一下,没有过度渲染的任何情节。

    苏郡格沉吟了一下,这么看来确实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要不然乔隽瑾不会这么阴阳怪气的,看看她今天吃饭时候的表现就知道了。

叁捌伍·葺茅编苇结行窝

    谢景居坐在椅子上,翘一下腿都觉得费劲,他就这么被林承给废了,身为一个男人,现在的结局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苏郡格你有本事,让这么多人都甘心情愿的为你保驾护航,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而他,这会儿只想仰天长叹,自己是不是该一早就选择林承这样的角色,才不会让她跟自己如此的敌对。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谢局长,密电已经发出,这是今天早上截获的电报,破译有点困难,会不会他们已经换了密码本?”燕宗岳进来给谢景居汇报工作,看他在太师椅上时不时的还皱着眉头就知道这回自己要是不出手,他必死无疑。

    可是这事能怪得了谁?

    在美国就吃过亏了,跑到中国来还是不死心,做人啊,太缺德,人不收你天收你。

    本来燕宗岳也不想管这档子闲事,谢景居要是死在林承手里,他是自然要接替特工总局局长的位子的,奈何谢景居这人手里还握着一些跟日本人有关的资料和破译密码,国难当头,燕宗岳就只好施以援手了,留着谢景居的命为抗击日本人贡献点价值也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也是幸亏了林承对谢景居下手,要不然最近的这些事情恐怕都不会解决的太顺利。江孝全为了掩人耳目,突然造访苏郡格下榻的饭店,透露自己回南京的车次,到了晚上火车的时候又突然临时改变行程。

    燕宗岳趁着谢景居养伤,给齐昱送去情报,把日本人要炸毁列车暗杀江孝全的事情透露出来。

    齐昱情急之下,迅速调动部队,于河北南部和山东北部搭界之处紧急增兵,集训,突然就触动了日本人的神经,一时之间都以为这是要提前开战了。于是紧急情况下放弃了炸毁火车的计划。

    去没有想到,竟然只是虚晃了一招,骗骗他们而已,这一趟火车上基本上都是要紧的人物,江孝全却毫不犹豫的就这么让他们当了挡箭牌,幸好,燕宗岳和齐昱提前准备,要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特别是苏郡格就在火车上,如果真的让日本人得手了,那就是永远的阴阳两隔。

    齐昱也是有胆子,调兵谴将之后竟然还策马追赶火车,就给苏郡格送行,想想这个曾经的沪军少帅的风流倜傥也真不是浪得虚名,什么时候了都还有这样的一番浪漫的心思。

    两位夫人都在火车上,一个前妻,一个现任,到底去送谁的,谁也说不清楚,一笔糊涂账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赵衡辉都忙什么呢?他也真是老实的叫人太不放心了。”谢景居看了看燕宗岳送来的文件,稍动一下就疼得总是龇牙咧嘴,可是也只能忍着。

    “他表面上看起来是很老实,基本不怎么露面了,那是因为得罪了安楚宏,枪打出头鸟,他怕自己一出来就会被弄死。可是,局长您看这个,最近赵衡辉都在干什么。”燕宗岳又给了谢景居一份流水账目。

    “这么多钱?!”就连谢景居都觉得不可思议,赵衡辉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大笔大笔的金钱数额虽然写在纸上是数字,可是到手的都是真金白银啊。原来这小子,最近都在空手套白狼呢,从古玩字画到柴米油盐,再到鸦片军火,什么都有他掺和的,他还能不发财?

    另外就是背靠着日本人和日本人扶持的伪政府,现在的赵衡辉摇身一变成了什么经济总顾问了。

    本来谢景居也跟赵恒辉的关系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可是奈何战争一起各为其主,再加上,原来在上海的时候赵衡辉不小心得罪过谢景居,他在上海的大行拉拢之风的时候,对于谢景居,也就是当年的约翰·李帮办压根没有放在眼里,同样都是帮办,不过正副之分,赵衡辉只注重当时那个纯美国人,却忽略了他,送的东西也就分成了三六九等。

    谢景居是什么样的身份,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就用这一个什么景泰蓝的一对小瓶子打发了,真是看不起他呀。

    无形之中,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更何况,现在的局面里日本与美国是对立的,各为其主,当然谢景居也就不会与赵衡辉站在统一战线上。

    谢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又是书香门第,骨子里带着的就是清高与桀骜,谢景居有一半的骨血是谢家人,现在也是中国名字——谢姓冠名。谢家人怎么可能甘心为日本人低头哈腰,而且早就有谢家人对于日本人的进犯口诛笔伐,他自然也是选边站队到了江孝全的旗下。

    总而言之,他一个美国人和中国人的混血,怎么着也跟日本人搭不上边。

    “少费劲,直接找人刺杀他。手脚干净点,最好是因为分赃不均,留下织田御香的把柄就行了。”

    “好的。”

    “齐昱呢?他最近忙什么了?抽个机会,把邵震弄过来调查调查,拿他身边最近的人开刀,让他心里也有点数,想从我的手里拿情报必须老实点。”

    “呃,这个……”

    看到燕宗岳的犹豫不决,谢景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样的事情居然还要他亲自来教?燕宗岳立马心领神会,这次回答的就特别干脆了,“是,属下这就去办。”心里想:这事还真不能交到别人手里,要不然邵震会更倒霉。

    谢景居摆了摆手,让燕宗岳出去,他这会儿正疼的难受,没有别的办法也就只能换换药,忍过这几天。

    燕宗岳识趣的出了办公室大门,手里拿着这叠罗织了邵震私下对政府不衷的罪证,他真是哭笑不得的想给撕个粉碎然后扔进垃圾桶里,可是奈何还要应付谢景居,也只有忍了。走走过场吧!

    下午的时候,燕宗岳就出现在了齐昱的作战指挥部里。幸好的是,燕宗岳也不是第一次跟齐昱和邵震打交道,听完了燕宗岳要提审邵震的理由,齐昱压住火气,后槽牙磨得吱吱作响,要不是燕宗岳一再保证自己会妥善处理,他早就想掀桌子骂娘了。

    “正当用人之际,燕副局长准备怎么调查我身边的人,大敌当前,自乱阵脚,你们特工局还是喜欢添麻烦啊。”

    “这个……齐将军,大家都是为国尽忠,只是方式不同罢了。”燕宗岳自然客气有加。

    “没事的,我行的正站的端,不怕调查。将军放心,我去去就回来。”邵震倒是非常的镇定自若。

    齐昱上前拍了拍邵震的肩膀,低语道:“小心谢景居。”

    “就知道是他。”邵震也低声回应,“放心就是了,我会小心应对的。”

    “邵副官,请吧。”燕宗岳不得已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路上再想对策吧,现在的时间耽误不得了,燕宗岳就怕谢景居会起疑心。齐昱当然也是相信邵震的能力,可是总要万无一失,怕就怕谢景居一上来就对邵震用刑,特工总局的人那就跟天下都有仇一样,好进去难出来。

    至于里面各种刑讯逼供的手段,其中的狠辣与恶毒不用太多的想象就能猜得出来。

    “来人。”齐昱总不能看着邵震白白的就这么被谢景居折磨,他要报当年的仇怨,自然不会让邵震好过的。

    齐昱一份电报发给去了美国使馆,然后再触动一下织田御香的神经,谢景居要把她和赵衡辉的那些敛财的破事都给送去给日本人了。

    而他就静静的等着,这一场对决比在战场上的厮杀更为惊心动魄……

    果不其然,邵震出去还不到三个小时,车子还没有到达特工总局,就有人出来截杀。齐昱这时候确实要感谢燕宗岳的精明,他来请邵震的车子用的竟然是谢景居的专座。

    这账该算到谁的头上,谢景居自己看着办吧!

叁捌陆·西风摇落梧桐井

    今年的除夕甚是平静,平静的几乎听不到一丝的爆竹声,艾丽斯恰好这天到了上海。

    苏郡格跟艾丽斯还有大英子一起包水饺,三个人也算有说有笑,这毕竟是过年,总要让人觉得心情愉悦些。

    “打仗打的叫人心寒,听够了枪炮声,这炮仗声都不想听了。哪怕它代表着否极泰来,还能吓走年兽。”真是没有想到艾丽斯身为一个外国人,却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苏郡格看着这一桌子上只有寥寥落落的几盘子水饺,心里的酸楚和悲凉油然而生。现在她孤身一人,丈夫孩子都不在身边,这个年过的叫人痛心疾首。回想当年在上海的第一个新年,初到夫家,那种的寂寞与孤单,再后来是在美国背井离乡的年夜饭,不管如何总之还是丰盛的。

    可是看看现在,与自己一过年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些熟悉的面孔,更何论年夜饭是什么样子,现在能有一顿热腾腾的水饺也算是一种福分。

    “英子,吃饭了,别再包了,就咱们几个人够吃了。”苏郡格拿了碗筷来喊还坐在面案前擀饺子皮的大英子。

    “知道了。可是,我……”大英子却还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反而加快了速度。

    “有什么事情直说吧。”苏郡格看她忙活,也就帮着忙一起再包了些水饺。

    “我偷偷告诉你,但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求求你了。”大英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苏郡格。

    “王岚叔叔被救出来了,我想等会儿去给他们也送点水饺。”大英子看到苏郡格点头答应,而且也知道她和陆樵王岚之间的关系,所以就干脆说了出来。

    苏郡格想了想,却突然按住了大英子手下的擀面杖,愣了半天没有说话,把大英子吓得也半天没有敢喘气。

    “不行,暂时还不能去,特别是今天晚上。吃饺子也不在乎非要除夕,保命更重要。”苏郡格沉静的面容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畏惧,大英子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怕得要命,一错手就把擀面杖给松了,没留神就给滚到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艾丽斯听到声音就转身看了一下。

    “没事,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苏郡格转而换了温柔的笑意,然后又给大英子一个暗示,两个人就不再说话了。

    这边三个人正吃着水饺,林承又来了,这回他是来送饭菜的,看到三个人的年夜饭只是吃着水饺,心里自责,要不是他今天事情太多,怎么回到现在才有时间跑来给送饭菜。

    “上海也不行了,打仗打的什么都短缺,你们就凑合一下了,受点委屈吧。”林承看着邓松也就端出来四个菜,白斩鸡,酱板鸭,香菇菜心和冬笋肉丝。

    “已经很好了,能吃上这么多,比那些挨饿的人都是最好的。”苏郡格看着林承的细心准备,感激在心。“送完了,你就回去吧,嫂子一个人在家不太合适。”

    “这么快就撵我走啊?太没良心了。”林承还带来了一瓶红酒,艾丽斯眼睛最尖,还欢呼了一声,然后一把抱住了红酒。“喔噢,竟然还有红酒,太惊喜了。”

    早就该知道结局,苏郡格也只有无奈。艾丽斯很是自觉的拿来杯子给大家分红酒,除了大英子,每个人都倒了小半杯。

    “过年了,喝点酒图个喜庆,新年快乐。英子不能喝酒,那就给个红包,压岁钱好好收着啊!”林承端了杯子,跟每个人都碰了一下。

    大英子连忙感谢,“林叔,来世做牛做马英子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说着说着眼睛里都泛出了泪光,她是真的感激林承收留了她,要不然就现在外面的乱局,她这样的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出路。

    “过年了啊,少说扫兴话。来世再说来世的,过好现在就行了。”林承立马换了话题。

    苏郡格欣慰,人间自有真情在,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

    饭菜都见了碗盘底了,艾丽斯端了一盘子瓜子花生在一旁闲闲的磕着,还顺便也剥给大英子和苏郡格,只有林承还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红酒。喝的也不快,但是看在苏郡格的眼里就非常着急。

    这都快八点了,他怎么还不走?

    “你还不回去?外面下雨了,小心路滑。邓松送……”苏郡格张口就想让邓松送林承回去。

    “别喊了,邓松早就回去过年了。我今天不回去了……啊……”林承打了个哈欠,就这么一脸微醺的看着苏郡格。

    白了他的嬉皮笑脸一眼,苏郡格没好气的就直接说:“不行,必须回去。”然后伸手去拉他。

    “别拽我啊!还有一件东西忘了给你们呢。”林承却自己笑嘻嘻的起身出门拿了三个箱子进来。“打开看看吧。”

    “OH,Whatagreatsurprise!”艾丽斯看到一件非常绸缎面旗袍,杏黄色做底,上面是粉色木樨花的图案,对于艾丽斯这个中国迷来说那就是最好的礼物。

    大英子也得了一件新衣服,小姑娘家正好撑得起这样的桃红色,看着乖巧又可爱。

    就苏郡格看着剩下的那个箱子压根就不想动一下,林承就主动开了箱子,然后抖落出一件银朱色的旗袍来,引得艾丽斯和大英子齐声发出赞叹。

    “这颜色太艳了,不合适我。”苏郡格却没有这样的心情,也不是旗袍不美,只是她就不想跟林承有什么瓜葛。

    林承给大英子和艾丽斯一个眼神,这俩就立刻开始怂恿苏郡格试一试。

    没办法,驳不了她们两个人的面子,苏郡格就换上了。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总是穿的那么素,看着人也没精神,还是鲜艳些的叫人看着舒服。”林承瞅着苏郡格的心不甘情不愿,除了这一脸的表情与这身衣服不相称,别的毫无瑕疵。

    “多谢了。”苏郡格回话还是冷冷的,她可真没有这份闲心。

    艾丽斯这会儿有点明白为什么苏郡格对于齐昱娶谭芷檬不怎么着急了,原来还有林承这样的男人喜欢着她。

    真是有点羡慕了,虽然看出来苏郡格对于林承不怎么喜欢,可是人都是会被感动的吧。只是有一点艾丽斯不太明白,林承也有了妻子的,怎么还会喜欢苏郡格呢?虽然林承的那个妻子跟林承不怎么搭配,可是毕竟也是结婚了的。

    艾丽斯使劲的摇了摇头,这里面的事情真的很复杂,难怪临来上海之前,邵震不让自己打听那么多事情,也不要管,也不要多问。

    “大英子,我们去睡觉吧,我觉得好困啊。”艾丽斯拉了大英子一把。

    “好。”

    等到楼下的大厅里就剩下了林承和苏郡格两个人的时候,气氛莫名的诡异,可是苏郡格却就这么保持着这个气氛。

    林承故作轻松,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啊,别客气了。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你该回去了。”苏郡格落座,第一件事还是撵他走。

    “有件事,正好跟你讨论一下。别人我还真不知道问谁合适。”

    “说吧,说完了,你赶紧回去。”

    “杜莲娥一手提携温婉若,捧红了她,可是这温婉若却恩将仇报,拉着杜莲娥非要给日本人唱戏,你说这女人到底想的什么?”

    “你问她们俩去,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干过恩将仇报的事情。”

    “我的意思就是你帮我分析一下你们女人都是怎么想的。”

    林承腹诽:你恩将仇报是没干过,可是你总是对我熟视无睹。

    “不知道,我没想过。”

    “那你看,我就是单纯的跟你讨论一下,不需要这么不近人情吧。”

    林承已经开始了死缠烂打,苏郡格回敬一个懒得搭理。

    “那么这么问吧,有没有什么良策,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不去就是了,反正杜莲娥有你们一言堂罩着,怕什么?”

    “关键一言堂再厉害,也斗不过日本人啊。”

    “那就让杜老板吃点苦头吧,说是染了传染病,出不了了门了。”

    “好主意!”

    苏郡格耐性用完,直接开始拉起林承往外推人,却没有想到他借力打力将她抱了个满怀,拥抱良久,林承和苏郡格都没有动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着急着赶他回家,这会儿自己却被镇住了。

    突然涌泪至眼眶,她是坚强了太久,忘记了伤痛,自己到底是个女人,需要安慰与怀抱。

    只是,一时错付就将终身悔恨,她还是拉回理智,微笑着跟林承再见。

叁捌柒·凤鸟不来人渐老

    杜莲娥坐在房间里,简直是要被闷的长毛了,大年节的却只能这么干坐着,平日里这整该是自己和平润班最忙的时候。

    可是林承发话了,要是她出门遇上了日本人那就后果自负。班主也是安慰杜莲娥莫要着急,现在日本人盯得这么紧,上次要不是林承出手相救,恐怕整个平润班都要让日本人给糟蹋了。

    想想之前的凶险,杜莲娥也只好作罢,要不是林承找人在外面放了一把火,把那些日本人给吓得四散逃命,恐怕还真是难逃一劫,其实始作俑者还不是温婉若那个骚蹄子,竟然跟一个日本人好上了。放着好好的戏不唱,还跑去演什么电影,就她这样的品格相貌,也能演的上电影?

    汉奸,就是个汉奸!

    “不好了,温婉若又来了,你躺好。”班主差人交代了一句,就赶紧跑走。

    而后就听到那个叫人恶心的声音,捏着嗓子交投造作的一声,“听说姐姐病了?我来瞧瞧什么病啊?不会是上次大火的时候给吓着了?我正好找了人来给驱驱邪。”

    温婉若高绾发髻,一脸的厚粉,外面穿着华丽的皮草大衣,那红艳的嘴唇就跟刚刚吃了死耗子似的。

    “谁呀?”杜莲娥虚弱的抬了眼皮看看对面的人。

    温婉若伸头这么一瞧,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这杜莲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一脸的脓包,那脓包上还鼓着一个个白色的尖头儿,硬撑着胆子再仔细看看,竟然已经溃脓了。

    “这……”温婉若定了定心神,强颜一笑,“姐姐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怪吓人的。有没有去看大夫?”

    “说是得了疥疮,咱们也不知道,呃,也有人说是麻风病,可是谁都不愿意给看,好长时间没有戏唱了,没什么钱这医术好的大夫咱们也请不来,就只能这屋里待着,怕传染,反正大过年的也不会有人来看戏了。”班主很是着急,但又无计可施。

    “……”温婉若抽了抽嘴角,她本想伸手去撩开被子看个究竟,可是这会儿杜莲娥已经先把手伸了出来,那双手比脸上更加的瘆人,全是白色的脓包,原本规规整整的指甲上也都干瘪。

    就像是一双从地府里伸出来的鬼手,眼看是要将温婉若给拉进了死亡的边缘。

    “妹妹,你来了?走近点姐姐好好看看你……”杜莲娥有气无力的呼吸,又深刻伸手想去拉温婉若。

    “啊!”温婉若吓得连忙后退,脸色惨白,终于不再冒死满足好奇心和疑惑心,最后连招呼都没打,就落荒而逃了。

    班主看着温婉若坐着日本人的车就这么走了,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走了,放心吧。”

    听到这话,杜莲娥才敢从被窝里坐起身来,其实刚才她也是直冒冷汗啊,被子里都要被湿透了。

    拿过来温热的毛巾把脸上的妆容全部都给擦掉,手上的也给擦干净。温婉若也是做贼心虚,要不然能被吓成这个样子?她离开班子这么久,恐怕也早就忘了,戏园子里化妆的本事了得了。

    林承正在给林忠熙调节广播,乔隽瑾坐在一边看着画报,邓松跑进来给林承汇报说是一大早杜莲娥就把温婉若给吓跑了。

    林忠熙抬了抬眼皮,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然后垂下眼帘侧耳倾听着收音机里面传来的广播声,他现在路走不了,眼睛也看不清,整个人就剩一双耳朵还算是有用。乔隽瑾看着邓松和林承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应该又跟苏郡格有关系,大年三十都跑到她那里过到后半夜才回来。

    她最近是越来越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从前小心翼翼的跟着林承,生怕有什么不测,掩人耳目一般的就跟他一起过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守活寡,自己也总算是在这个家里安分守己,很会配合着林承演戏。

    可是就让他把展华庭给救出来这么一点小事,他嘴上答应,却没有去办,为了一个戏子他都愿意出谋划策,怎么对自己就这么的吝啬,甚至不惜欺骗。眼睁睁的看着展华庭被游行示众之后被枪毙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努力的让自己平复心情,可是怎么想都是越想越觉得委屈,这一辈子,大约展华庭就是她最大的念想,可是现在展华庭人没了,她这一辈子的执着也没有了。

    可是林承呢?他这辈子的执着都在苏郡格身上,他喜欢的人就安然无恙,为什么会这么的不公平?

    所以再见到苏郡格,乔隽瑾总是忍不住的会充满敌意,她心中的愤愤不平,都想冲着苏郡格来。

    乔隽瑾就这么生着闷气,可在不知不觉间手上翻画报的速度都有些加快,那种烦躁不安和气急败坏都表现了出来,翻书页的声音把林承都给惊动了。

    林承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行为出格的乔隽瑾,她又回复如常。他接着又把收音机来回多调了一下,然后听到政府的广播,转头问一旁的林忠熙:“老爷子,这个行吧?”

    林忠熙只是稍微抬了一下一根中指,就再没有别的反应,林承又说了一句:“那就听这个了,要是不合适再换。”林忠熙这回就连中指也没有动一下。

    林承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里一紧,不由的趴近了身子,伸手探了探林忠熙的鼻吸,惊的一哆嗦,再伸手去摸脖子上的动脉,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把乔隽瑾给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邓松!”林承冲着门外大喊,嗓子都喊破了音。

    “堂主,我在呢,怎么了?”邓松极少数听到林承这么声嘶力竭的喊自己,着急忙活的跑了进门,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给美国大小姐去电报,老爷子没了……”

    林承的声音十分的空洞,平静,那种怅然若失让人听着很是悲凉,邓松一时慌神,看向了轮椅上的林忠熙,他坐在那里的姿态就像是在打盹儿,怎么就咽气了?

    一屋子的安静,突然就听到了两个字——“去呀……”。

    林承半天才又说了话,人还是跪在林忠熙的面前,一动不动,乔隽瑾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然后跌跌撞撞跑过去跟着林承一起跪在林忠熙的面前,突然就哭的出了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她不是真的孝顺而是被吓着了。

    林承木木呆呆的看着乔隽瑾哭成泪人,一把将她颤巍巍的肩膀揽了过来,难得柔声细语的安慰她说:“别害怕,有我在,你安心待着就行了……”

    乔隽瑾看着林承的沉静的面容,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也猜不透,可是这会儿就是觉得心安,反而越哭越厉害,怎么都刹不住自己的泪水了。

    “知道了,我知道了……呜呜呜……我就是难受……林承,我难过……”乔隽瑾连哭带说,她跟这个公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深情厚谊,不过就是说话还算客气,逢年过节的才会聚在一起,平日里出入都不会走同一趟门,可是今天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去了,自己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就是想大哭一场,撕心裂肺的那种最好不过。

    接到林忠熙去世的消息,苏郡格也是意外,只是听说老爷子腿脚不太利索,怎么大年初一,人就没了!

    总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虽然来往不多,可是毕竟也是相熟的人,说没有了就没有了,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大英子,艾丽斯,咱们准备一下,换个衣服,也去看看吧。”苏郡格交代她俩。

    “嗯。”大英子毕竟在林家住了很长时间了,对于林忠熙更是熟悉,人就这么没了,她是最难受的。

    林忠熙为人总是严肃,平常也是不苟言笑的,大英子多少都有点怕他,可是他对自己到是从来没有过嫌弃。

    自己刚到林家的时候在花园里玩,猛然看到林忠熙坐着轮椅过来,想逃,可是又怕面子上过不去,于是束手无措的站在那里,等着他发落。

    “叫什么?多大了?”林忠熙把胸前挂着的眼镜,戴在耳朵上,仔细打量她。

    “叫英子,12了。爷爷好……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见那边有只猫……”大英子吓得脸都白了。

    “哦,那就去玩吧,记得好好吃饭,别光玩,也得多念书,我看不清字,你认识字有空给我来念报纸好不好?”林忠熙竟然笑了。

    “好,好,我知道了,爷爷。”大英子站在那里还是不怎么敢动。

    “孩子别傻站着了,赶紧回去吧,该吃午饭了。”林忠熙冲她摆摆手。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交集,不算融洽,可是大英子头一次感受到了原来有爷爷的感觉是这样的,可是到现在她都没有给林忠熙念过一次报纸。

叁捌捌·新霁彩移阶砌曲

    等林嫣和肖存钦回到上海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之后的事情了,头七早就过了。林嫣穿着一身素缟跪在林忠熙的遗像前面哭昏了好多次,昏过去再醒过来,然后接着哭。

    “小嫣,你不能这样哭下去了,对身边不好。”肖存钦看着林嫣这个样子很是心疼。

    林承知道妹妹的脾气,她最悔恨的是没有能见到林忠熙的最后一面,没有在膝下尽孝,远嫁异国他乡的各种无奈与辛酸。

    苏郡格理解这样的痛苦,主动承担起劝解林嫣的责任,抱着哭的不成样子的林嫣对她说:“小嫣别哭了,我知道你难受,可是总要节哀的,麟昇还在美国等着你回去,你哭伤了身体可怎么办呢?他还需要妈妈,不为别的就为了孩子,好不好?”

    林嫣听了苏郡格的话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被拉到餐厅里吃了回国之后最像样的一顿饭。

    “还是苏小姐有办法,大小姐终于愿意吃饭了。”乔隽瑾站在旁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引来林承的侧目,那目光跟她的冷嘲热讽真有一拼。

    “是啊,谁让你们对小嫣没办法呢。”苏郡格回击的毫不客气。她发现这乔隽瑾真的喜欢针对自己,自己最近闲情逸致不多,那就不必总是照顾她。而且这么看来……难道她是在吃林承的醋?

    其实苏郡格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这阵子,乔隽瑾也是觉得自己对林承跟以前不一样了,特别是从上次林忠熙去世时候,他揽了自己一把。那个时候自己就抬眼看着林承的侧脸,纤长的睫毛遮住他的他的目光里悲伤之中深藏忧郁,平时那种盛气凌人,那种不可一世,现在看着却总叫人很是心疼,他像一只刺猬,尖刺之下其实内心软弱,乔隽瑾头一回对林承有这样的感觉:心疼。

    心疼他失去父亲,心疼他独自一人想哭却努力压制,却还要强撑着整个林家……

    可是心里还有怨恨,怨恨他没有救出来展华庭,这种矛盾的心情,一边怨恨,一边心疼,一边自责,从来都没有过的这么辛苦过,乔隽瑾彻底败给了自己。

    她不再是那个安分守己的乔隽瑾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结束了。

    大概是从展华庭被枪毙开始,也大概是从林承头一次示好开始,她的心从一开始的古井无波,到现在的波澜骤起,乔隽瑾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变了。

    上海的冬天终于过去,眼看着这灰沉沉的天慢慢放晴,天空也渐渐的变得高远起来,春天近在眼前。

    只是日本兵压境,纵是有再美的景致,也无心欣赏了。这命悬一线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的。

    租界地们也都各自为战,严防死守的跟铁桶一样,生怕日本人跑来找麻烦。

    苏郡格也就不再住到苏公馆,林嫣一回来,她们两个自然就黏在了一起。

    这里毕竟是一言堂的地方,帮派到底还是地头蛇,日本人暂时没有必要惹他们。

    当然,就是暂时而已。

    日本人的虎视眈眈,林承也不是感受不到,要么就投奔过去,要么都被日本人给灭了。

    林承跟金刀门,海龙帮也都有过几次的接触,接着林忠熙的葬礼,这三个帮派巨头汇合到一起,商量着而今日本人盘踞的上海他们该怎么生存。

    “我爹说了,反正汉奸不能当!”杜盛锋这回真是学乖了,拍着胸脯保证不跟日本人靠近乎。

    主要还是因为他在风月场子里看上的一个女人竟然被日本人给当众抢走了,心里那份憋屈啊。曾经在上海滩的风月场上霸道横行的小霸王,这回可算是遇到了刺头,谁有胆子敢给日本人抢女人,人家真刀真枪的,就连鲁祥龙都因为之前跟齐昱一起抗击日本人的事情而被调离,现在的上海早就没了之前的生龙活虎,而是被日本人给压制的苟延残喘。

    “嗯,这也是我的态度。”杜天坤点了点,他倒是十分的明事理。日本人不可交,自己也没有这个本事跟他们斗。

    “可是现在的局面,到底怎么办?总要有个对策啊!?就那个自救会,日本人早就看的不顺眼了。”黄桐廉这条腿换到另一条腿的翘着,他的焦躁俨然是苦于脱身无门了。

    “找找门道吧,现在看来唯有南下,北方打成那个样子,不南下都活不下去。”杜天坤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林承一直抽烟,一言不发就听着他们的建议,一个烟圈接着一个烟圈的吐着。杜天坤的话确实也是值得考虑的,没有退路,那就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还南下?这都上海了,再往南只有去广州了。”杜盛峰皱着眉头,阴阳怪气的。

    “香港吧,那边英国人多些,可能还好点。”林承一根烟抽完了,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其实啊,都差不多,香港那边估计交通方便的多,可能还真的有胜算。”黄桐廉觉得此事可行。

    “那就准备一下,往香港那边打点一下,这中间不要走漏了风声,特别是沪升银行的资金,一定把账面做平了,怕就怕日本人查账。自救会……恐怕也就只能这样了……”林承的叹息一声,他还真是少有的如此直白的表露自己的无可奈何。

    从济民会发展到自救会,一路走来,这样的一个自发性组织承载了他和苏郡格之间太多的故事,而今终于走到了尽头。

    还未结束,就要开始缅怀,真是有些畸形。

    “打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有一个协定,海龙帮,金刀门,一言堂绝不做日本人的走狗,汉奸,一旦发现叛徒,就地正法,绝不姑息。如何?”林承将一份协定摆在了桌子上,还有钢笔,印泥。

    “费什么话,反正老子跟日本人不共戴天!”杜盛峰头一回这么有担当,他没有钢笔签字也没有用印泥按指印,直接就拿起水果刀子在食指上划了一道子,鲜血如注,然后按在协议上,“妈的,还真疼啊。”然后把手指嘬在嘴里,疼的皱了皱眉头。

    林承,杜天坤,黄桐廉都一起在协议上按了手印,签了字,头一次见到这三个帮派这么的同心协力。

    “听说咱妹妹回国了?”杜盛峰贼眉鼠眼的在林承面前言语轻佻。

    “你小子,老实点,不光她回来了,还有肖存钦呢。”林承瞥他一眼,全是嫌弃。

    “嗨,我知道,不就是问问嘛。这么多年了,都过去的事了。是吧,呵呵……”杜盛峰笑的很是虚伪。

    “明白就好。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安生点吧,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了,少惦记别人家的。”林承收起来三分协议。

    “我这不是生不逢时嘛,但凡事我看上的,都名花有主了。就那个温婉若,长得那样的,老子我都瞧不上,人家竟然跟日本人好上了,哎哟,就这么就攀上高枝了,跑去拍电影,还出唱片呢。戏唱的比着杜莲娥差远了,可就是有本事当汉奸。听说,那个日本人叫什么小坂君,就一眼看上了温婉若,成天带着她到处去参加这些高层次的宴会,我看啊,娶她的心都有。”杜盛峰成天混迹在风月场里,自然对这样的八卦事件也了解的透彻。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可是为什么这么温婉若就跟杜莲娥过不去呢?她这不是混的挺好的吗?”林承接着打听。

    “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小坂君其实是个老实人,不过就是跑到中国来做做生意,可是这个温婉若就不一样了,她其实是瞧不上小坂的,总想着自己还能攀上更厉害的人物,比如那个高桥将军。奈何,心比天高,高桥瞧不上她,看中了杜莲娥,所以啊,温婉若这才非要让杜莲娥去给高桥唱戏,这才是其中的原因。幸好最近杜莲娥病了,要不然没完没了。”杜盛峰将自己知道的都说给了林承。

    “难怪啊。”林承悄悄叹息了一声,杜莲娥确实要比温婉若强多了,只可惜她养了一头白眼狼,这会儿要不是苏郡格支招儿,恐怕杜莲娥难逃高桥的魔掌。

叁捌玖·腾飙曳烟轧腥雨

    已经熬了三天了,三天三夜没合眼,齐昱这会儿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睡不着,跟章戍州一起制定的作战计划叫他兴奋且紧张,成败在此一举,战争的白热化叫人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

    “将军,这是章师长送来的密电,日本25师渡过了涟波桥,”邵震进来送战报,“章师长说可以准备收网了。”

    “好,我会做接应,让他放心。”齐昱拿起望远镜对着远处的战壕和高地看了过去,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就等日本人钻进套子里了,上次在上海那不过就是延缓了日本人的进攻速度,而这次,齐昱想真的胜一场。

    “你伤没事了吧?”齐昱接着又问邵震。

    “小事一桩,早就没事了。”邵震微笑回答,顺便摸了一下自己手臂受伤的位置,隔着厚重的军装还是能感觉到当时被划中的那一刀,不过好在刀口不深,现在只剩下的是半寸长的细窄伤口,细如风筝线的一道红印。

    这一切自然都是拜谢景居所赐,齐昱从他手里硬生生抢人,截杀谢景居座驾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两拨人马,就连在场的燕宗岳都云里雾里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好在他心中只秉持一个信念——保全邵震。

    谢景居真不是吃素的,他看着燕宗岳用了自己的车子出去就料到这其中估计有事,燕宗岳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他看上去很是认真本分,可是谢景居知道他对自己心里是不满意的。

    只不过是要看在他曾经从林承的手里救过自己,这次也就不再多计较,可是该给的教训,一样都不会少。

    所以,他也派了一拨人,齐昱什么时候动手,他就什么时候动手,所以就出现了两拨人一起抢邵震。

    事先齐昱也没有给邵震大招呼,说自己会有这么个出其不意,因为他觉得以邵震的能力,这点分辨力应该是基本常识。果然不出齐昱所料,邵震真的做到了,眼看着两方人马都来抢自己,邵震就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

    果然,他看出来了其中一方人中有一个人用枪的姿势压根就不是军中训练过的,可是这个人却在邵震的耳边小声说,是齐昱让他来救自己的。

    邵震微微一笑,反手就夺过来他的枪往他胸口上扣动扳机,顿时鲜血涌出。燕宗岳皱了一下眉头,伸手去拉邵震却被给了一刀,邵震这一刀也不是没有理由,这样就可以让燕宗岳摆脱了故意防水的嫌疑,谢景居那边也就好交代了。

    燕宗岳也不是傻子,反抗的时候立刻也给了邵震一刀,就划在了手臂上,混乱中子弹乱飞,燕宗岳趁机开车逃走。

    谢景居看着挨了一刀的燕宗岳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好好养伤。

    后来,江孝全给了谢景居一个暗示,让他不要再找齐昱的麻烦,这件事也就只能就此作罢。

    正好这个时候,织田御香和赵衡辉对于谢景居也是忌惮已久,于是谢景居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好过了。上次因为想炸毁火车暗杀江孝全的事情,织田御香就被齐昱和特工局给耍了。她被日本军部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山本也没能幸免。

    这回织田御香一定要报仇的,赵衡辉看着织田御香这个蛇蝎女人这会儿正端着一杯红酒,而这杯红酒的颜色,就跟血液的颜色是一样的。

    织田御香的红唇将整杯红酒喝下,就像是嗜血的恶魔。

    “少喝点。”赵衡辉将织田御香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织田御香一脸的丧气。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赵衡辉坐下来,支肘托腮给织田御香详细说明。“现在不管我们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相信我们,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要不然就是做的多,错的也多。什么都不做,就等着看齐昱和章戍州赢了这场战争,然后你就会发现江孝全深怕功高盖主,只要齐昱赢了,他就自然会替我们灭了他。而没有胜利的帝国部队这个时候会发现没有了我们的情报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还有,高桥将军听说很是想再与齐昱一战。我们需要这个机会,才能东山再起。”

    “果然还是你更有心。”织田御香赞许的一笑。

    “不,是我比你更懂人心。”赵衡辉回敬的微笑高深莫测,一把将织田御香收在怀里,两个人腻在一起没多久,就衣衫尽褪,滚在了床上。

    “那安家怎么办呢?”织田御香半躺在赵衡辉的身上,手指在赵衡辉的胸膛前画着圈圈。

    “这个……”赵衡辉确实觉得很难解决,安家的根基太深了,又不愿意跟日本人合作,而且之前自己还因为章言致的事情利用过安家,现在他跟安家之间的关系简直是水深火热。

    而现在安家很是趋利避害的将所有的钱都捐给了抗战组织,江孝全更是很看中安家,上海那边的也跟安家一条心,沪升银行还有着美国的关系,这样一来安家就成了最难啃的骨头。

    “那就缓缓再说,到时候收购安家就是了,或者换个人入股安家,一定要身家清白的,让安楚宏和安楚辰都查不到底细。”织田御香仰头抚摸了一下赵衡辉的愁眉。

    “这样也行,反正现在打仗最要紧,咱们先按兵不动吧。”赵衡辉退而求其次,步步为营才是正题。

    安楚宏也知道自己是日本人的眼中钉,所以他早就听从了安楚辰的建议将大部分的重心都放在了上海那边,这都多亏了安楚辰回国的时候提前去给白举巽商谈过。

    苏郡格在上海的时候白举巽来跟她谈过,苏郡格现在还是沪升银行最大的股东,一切事情还是需要她点头才能通过的。

    安楚辰想着自己放心不下苏郡格,还有安家与沪升银行的事情,所以他最终的决定是举家全都来上海。却没有想到这一路上,因为打仗路程竟然慢了将近三倍。

叁玖零·频年清夜肯相过

    季文杰,这个名字很久没有人叫过他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忘记了自己姓季,只记得自己现在的名字——潘国豪。

    自打从上海那个家里出来之后,他就开始了颠沛流离,给人家抗活总是被克扣工钱,吃得也不过就是一顿顿的馊饭泔水。好在每天干活很累,有吃的就算不错,也能哄饱肚皮。实在吃不饱饭了,他再决定改行,可是换来换去还总是吃不饱饭。

    什么叫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季文杰这下算是明白了。他也无奈,要怪就只能怪为什么自己这个肚皮就是填不饱呢?

    整个季家季文杰是最不怕吃苦的,可是现在他却是最怕吃不饱的。

    上海待不下去了,他就去了杭州,无锡,苏州,还有福州,可是却还是混不饱一顿饭,最后只好北上,去了山东,山西,河南。

    倾其所有,为的就是一顿像样的饱饭。

    直到日本人打来了,政府征兵,季文杰看到上面的征兵口号就是:吃饱饭,打好仗……

    还有什么是比挨饿更难受的,那种滋味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就像旁边一同来参加征兵的小兄弟说的,“只要能吃饱一顿饭,就算上了战场马上掉脑袋都值了。”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次投军的部队竟然就是齐昱的军队,当时只是知道番号17师。

    等后来知道了,17师的将军竟然是齐昱的时候,季文杰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去认这个表哥,想想从前自己都干了什么,这回实在是鼓不起勇气。

    季文杰这孩子最好的地方就是都没有随他的父母和姐姐,难得活的艰辛却不愿意丢了骨气,纵然做错了事情,也肯承担责任。

    只是毕竟年纪小,心性不全,所以做事难免欠考虑。

    怎么说,他也还是个孩子。流浪在外,没有沾染上那些坏毛病,不偷不抢,不吸不嫖,也就很难得了。

    齐昱当然也不会想到季文杰会在自己的军中当了兵。这么多年,也托人找过他,可是总是没有消息。

    还是邵震在一次集训中看到了季文杰,觉得很是眼熟,可以查名字却叫潘国豪。

    多亏了邵震仔细,把人拉到了面前来,劈头就问他:“季文杰,还认识我吗?”

    “呃……呃……”季文杰吭吭哧哧老半天,也不敢抬头看邵震,就那么闷着。

    “走,跟我去找将军去。”邵震也懒得跟他废话,拉着他就去见了齐昱。

    “你小子,我找了你好多年了,怎么也不给家里一点消息呢?还以为你……”齐昱其实现在也是不太敢认季文杰了,可是毕竟有血缘关系在,他就算是长高了,长壮了,有着齐家的血脉那就一定错不了。

    “大哥……”季文杰扑通跪地上了,一声大哥喊的声泪俱下,引得齐昱也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好了,别哭了。看看你都跟我一般高了,男子汉别哭鼻子,流血不流泪。”齐昱一把拉起来跪在地上的季文杰。

    两个人又说了点寻常话,齐昱觉得他受苦了,不想让他在部队里待着,想给他钱,让他去上海找苏郡格,然后接着去念书。可是季文杰不愿意,他说自己也想凭本事吃饭,在军队里最能建功立业。

    齐昱想了想,既然季文杰喜欢部队,那自己就带带他,等仗打完了,还可以接着去读书,反正他还年轻。

    “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接着去读书,现在也有很多学校不要钱,还给补助,可是今天游行,明天罢课,现在日本人又来了,哪有地方能安稳的放下一张课桌啊。”季文杰吃着齐昱给准备的加餐,他好久没吃过这么多好东西了,嘴巴都塞的满满的。“我多少还算是在家上过私塾的,认识字,那年跑到山东的县城时候正好遇到了招小学的老师,说是一个月能给两块大洋,可了不得了,于是我想着自己这点本事多少教这些五六岁的孩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我就去了。而且那个时候我都挨了好多天饿了,两块大洋还让住在学校里多好啊。我就去了,结果一看是个日本人的小学校,天天就教什么大东亚共荣圈,还要唱歌,还要天天学日语,弄的我也跟着学日语。虽然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对着日本人要点头哈腰的,可是那个时候太饿了,我就想赚点钱我就不干了。可是谁知道,没过几天学校里出了事,一个叫秦爱力的学生领着一群孩子把学校里的一个日本孩子给打了。其实吧,这事也愿不了这秦爱力,那些小日本到了咱们这里都是趾高气昂的,别说他们,就连那些高丽人都跟狗似的,看着咱们中国人都想咬上两口。这个秦爱力啊跟这些小学生,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都会遇到一个同龄的日本小孩,天天牵着个两个大狼狗,后面跟着一个高丽小孩,耀武扬威的,非要这些放学的小孩路过的时候给他们弯腰鞠躬,然后才放行。这个秦爱力就受够了,突然有一天看见这个日本小孩没带狼狗,于是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就把这个日本小孩和高丽小孩给打了一顿。这一下就捅了大篓。日本人要求严厉彻查此事,最后所有的小孩都不来上学了。我这一个月都没干够,两块大洋也没拿,不过我也确实不想干了,干这样活,还不如出苦力抗大包舒服呢。”

    “也是难为你了。怎么一直都不跟我们联系,自己一个人就这么吃苦。不过,从现在开始就不用再受这样的罪了,你想在军队里,那就跟着我吧,起码让你吃饱饭,不过不一定能吃上多好的。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你现在可不一般了,江孝全都得喊你一声小舅子了。倒不如你去南京,估计比在这里强得多,凭着你姐姐的关系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是轻松。”齐昱看着季文杰吃的大快朵颐,也有闲心跟他开开玩笑,顺便打趣一下江孝全。

    “那这么说来,你是江孝全的大舅子咯?”季文杰也不示弱,赌气一般的又往嘴里塞了两个肉包子。“我不去,丢人,她去给人家当小老婆,我才不认她这个姐姐呢!哼!”

    “你都知道了?”齐昱听着季文杰这话倒是心酸。

    “知道,我姐和我妈都干了什么,还有我爹那个抽大烟抽死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是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们不一样,人活一口气,丢不起这个人。大哥,我现在只认你。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别人我不认。你就让我留在你的部队里,当牛做马没问题,这么多年,我有的是力气,干什么都行。就算是不会,我也可以学的,好不好?不要赶我走。”季文杰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再端起玉米面的粥还不忘喝上一口送送嘴里的包子和咸菜。

    “好,那就在部队里,跟着我吧,行兵打仗确实苦,上战场也做好心里准备。”齐昱拍了拍季文杰的肩膀,“那你是叫潘国豪,还是叫季文杰?潘国豪……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呢?”

    “潘国豪,盼国好……”季文杰解释的很是伤感,吃饭的速度也不像刚才那么快了,一下又一下的咀嚼着嘴里的白面包子,这会儿他突然觉得包子也没有那么的美味了。

    “难怪啊,你也有心了。”齐昱点了点头,“那就还叫这个名字吧,明天起你换到警卫连来,跟我近一点。另外,你聪明学东西也快,顺便学一下摩斯密码,翻译电文。”

叁玖壹·山无重数水悠悠

    杜莲娥的事,苏郡格的事,上海的事,北平的事,一个人的事,很多的人的事,全中国的事,搅和在一起分不清,扯不明。

    林承的焦头烂额和疲于奔命都用上了,还是不能足矣形容自己的忙碌。而且准备着想去香港,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要做的像样一些。日本人的眼皮底下,什么事情就要万分小心,特别是苏郡格,她手里的钱财早就让人眼红的要冒光了。

    小坂治一已经邀请了苏郡格很多次了,高桥圭也开始蠢蠢欲动。这边想保全杜莲娥,那边还要护着苏郡格,林承深感分身乏术。

    其实这一切也就是温婉若的主意,自从上次见到了杜莲娥之后,温婉若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对,于是她正好借此机会弄死杜莲娥,谁让高桥圭喜欢她呢?要是变成了死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呢?

    既然是得了麻风病,那就借这个机会吧。反正她杜莲娥自己说的,她身体不好,不便出门。

    温婉若就不用客气了,倒不如借用一下上次林承的手段,州官放的了火,百姓也一样。

    于是她就把这事说给了高桥圭,添油加醋的活杜莲娥故意躲着他,现在得了麻风病,这种病是要传染的。

    高桥这个人自尊心极强,这样被别人耍弄肯定是心有不甘,他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温婉若又添了一句,也可能这个麻风病也是装的呢?

    “要想知道是不是装的,其实也很简单,麻风病是会传染的,要想杜绝传染最好的办法就是隔离和用火烧。这样也正好验证一下,到底杜姐姐的麻风病是不是装的,也正好可以印证一下,将军您说是不是呢?”

    得不到就去毁灭她,高桥这样的人占有欲极强,此计正中下怀。

    温婉若也正好受够了对与杜莲娥的态度,从仰望到恭维,再到巴结和恐吓,还有其中各式各样的弯弯绕绕,倒不如彻底一点。

    那么多的人都说过她没有良心,对,那就彻底的没有良心一点,断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她找了些穿白大褂的字日本人直接就跑到了平润班的门口,带着所谓的医疗器械和消毒工具来整治麻风病。

    班主看到了吓得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杜莲娥无奈亲自出马,就看到了温婉若的得意和恶毒。

    “温婉若,你究竟想干什么?”

    “纠正姐姐一个错误,我叫温婉,不叫温婉若。新上的影片,免费送票给你。上面的主演名字就是我,温婉小姐。记住哦!”

    “你戏唱好了,现在真的有出息了。我们平润班存不下你这么大的一尊佛,还请自便吧!”

    “哟!这话怎么说的,咱们当初可是好姐妹,好师徒呢。要不是姐姐您不开眼,也不会落得这样境地不是?如果您答应我愿意给高桥将军唱上一回,这事不就解决了?”

    “做梦去吧!你这只是单纯的让我去唱一次,还是让我去当日本人的汉奸走狗?我待你不薄,你是怎么待我的?”

    “呵,你待我不薄?现在说是我让你去当日本人的汉奸走狗,当初你还不是要让我去给邓松当小老婆?!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回轮到你身上了!”

    “是,当年是我的错,我那是为了平润班能有个靠山,我也就是随便一提,你没同意,我也没有强逼。”

    “可是我这人脾气不好,你同不同意我管不了,现在你说了也不算。姐姐还是安心养病,我带了医生来,正好给你看看,能看好最好,看不好了,咱们还有别的方法,不用着急啊!”

    然后整个平润班就全部都被围了起来,这阵势哪里是给看病的,明摆着是来杀人的,虽然这些人都穿着白大褂,可是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大夫。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温小姐,之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您多担待,可是咱们不能这样啊,我们的麻风病都好了,没有传染的啊,你看看没有传染的,我们都好了没事了。真的。”班主吓得恨不得都要给温婉若磕头了。

    “有什么事冲我一个人来,不管别人的事,是杀是刮你看着办,放了其他人!”杜莲娥大义凛然,站在班主前面独当一面。

    “好啊,那就先检查吧。”温婉若闪到了一边。

    班主差人来向林承求救的时候,他正在沪升银行跟苏郡格和白举巽一起做账。

    “这些都捐了,看看买飞机够吗?”苏郡格看着算出来的这些钱,也是觉得触目惊心,她还真的没有算过这些钱,自己现在的身价还真是叫人眼热。

    “捐了买飞机?”白举巽吃惊的看了看苏郡格,又看了看一旁的林承。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的钱。”林承把头转了过去看向窗外,她想把钱去买飞机,还不是为了齐昱,现在的局面总是跟日本人相持不下。

    正好这个时候林嫣两口子也跑来,将他们在美国的各种中国人组织的社团和商会的捐款一并都给捐了出来,这下算了可真是一笔大数额。好几架飞机的钱都有了,还有短缺的药品……

    苏郡格交代白举巽一定都要把这些钱变成东西,全部买好了再给江孝全送去,钱一旦变成了实物,意义就不一样了。这样可以确定江孝全会把东西用在刀刃上,而非敛财之后去争权夺利。

    那些从四川出来的军队到了北方缺衣少食,可是前线作战却没有一个退缩的,齐昱在河北与章戍州联手对抗,身后要不是川军在山东奋起反抗,恐怕就要腹背受敌。江孝全若是再不近人情的不管不问,那就真的是没有天理了。

    白举巽也深知政府的德行,明白苏郡格这么做就是对江孝全的放心不下。所以他会对苏郡格的指示全部照办。

    这几个刚刚摆弄平整了沪升银行的账面,那边小坂治一就跑来了,几个人眼神流转之间传递的信息是:小日本,你来晚了!

    岂不知这个小坂治一与其他的来中国抢掠的日本人似乎并不一样,他身材矮小,稍微有点发福,白胖的脸上还有两撇小胡子,穿着黑色的和服和木屐走起路来有点像鸭子。林承看着他的样子,心道:难怪温婉若看不上他,这形象真是有点叫人哭笑不得,比着高桥圭的人高马大,他逊色的不是一点点。

    不过小坂治一看到这几个人之后很是客气,点头哈腰的让林承看着多少舒服多了。

    他的中国话说的很是顺当,听得清楚,稍微的一点点口音也不是大的瑕疵。“各位午安,我是小坂治一,就是现在东洋商行的经理。您们好,您们好。”

    “小坂经理?”苏郡格微笑了一下。纵然她对日本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郡格还是耐着性子跟他寒暄一下。“您好,我是沪升银行的董事,苏郡格。”

    “早有耳闻,苏董事。这是我的名片,幸会幸会。”小坂治一又弯了弯腰,递出来自己的名片。

    “多谢。”苏郡格接过来,扫了一眼,就让一旁的白举巽给收好。

    “之前我们与白经理一起讨论了参股的事情,我想进一步来商议一下,顺便我们把合同给签了,可以吗?”小坂治一说话的态度倒是不怎么招人烦。

    难道日本人里也有好人,不都是一个个来中国鲸吞蚕食的抢掠?

    这边小坂治一正和苏郡格,白举巽谈的融洽,那边林承就听着邓松说温婉若去平润班找麻烦了。

    林承犹豫了,看着小坂治一的浑然不知,还有些对于高桥圭的忌惮,就怕牵一发动全身,可是对于杜莲娥,林承压根说不上什么喜欢与否,只是心理上的亏欠而已,可是这种亏欠却是对方菱花的。

    当年她死时候的惨状历历在目,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现在面对杜莲娥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无能为力。温婉若面上有小坂治一,背后有高桥圭,却非要和杜莲娥过不去,到底是为的什么?

    上次在高桥的官邸把一只老鼠尾巴上绑了火苗放了一把火,搅乱了杜莲娥给高桥唱戏的场子,又给她出了主意,装病不出,可是这个温婉若还是不肯放过,女人之间的仇恨竟然如此叫人无法理解……

    “走吧,去看看。”林承还是准备亲自出,救人要紧,他不想再错失一条人命。

叁玖贰·金鼎满添留命药

    冲天大火,烟雾迷漫,老远就能看到被火烧成了炼狱的戏园子,还有那声嘶力竭的喊救命的声音,听着就能猜想出里面惨不忍睹的景象。

    林承就看到温婉若跋扈张扬的样子,她抽着烟依靠在的黑色汽车门边,满眼都是的得意洋洋。

    “救火,马上救火,救人!”林承对着邓松大喊,都知道温婉若有日本人的背景,所以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谁都不敢动手,要不是林承下令,恐怕就要看着它烧完了。

    “林承!你敢!”温婉若一看是林承,整个人就像发狂了一样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温婉若,我从不跟女人动手,所以,你滚一边去。”林承冷冷的回她一眼。

    “高桥将军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温婉若狠得咬牙切齿。

    “这是法租界,我们林家的地盘,关高桥将军什么事,你在这里放火,烧的是我林家的产业,得罪的是我。”林承怒火中烧也不打算就这么饶了她。

    大火终于熄灭,温婉若气急败坏的领着人要走的时候,小坂治一和苏郡格也赶到了。

    “小坂君……”温婉若拿出惯用的撒娇伎俩,嗲声嗲气到让人牙都要酸倒了。

    “这是怎么了?”小坂治一一头雾水,也被惊讶张大了嘴巴。

    杜莲娥跟平润班的人好容易都被从大火里给救出来,幸好只是被浓烟大火给熏得受不了,有的人也只是晕过去了,受伤的人基本不多。

    林承交代邓松都给送去医院。

    转头看到苏郡格时候心里一下紧张了,怕就怕苏郡格见到了杜莲娥,再扯出来什么陈年旧事。幸好,杜莲娥被熏得满天灰尘,苏郡格也认不清楚。

    其实杜莲娥在北平的时候登台的机会并不多,苏郡格那个时候对京剧的热情并不高,也不常看戏。

    再加上杜莲娥在北平的时候也不经常登台,所以就算是打正面也未必认识。而且有心隐瞒,那就不会让苏郡格知道当年的事情。

    林承早就警告过杜莲娥,杜莲娥自己也深知其中的厉害,自然也不会透露丝毫。

    苏郡格目光如炬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温婉若心虚的瞄了她一眼,就要跟着小坂治一上车走人。

    “等一下!”苏郡格突然发难。“小坂先生,现在我们是合作对象是吗?还想不想有更进一步的合作?”

    “是的,当然是,当然也希望多多合作。”小坂治一没明白苏郡格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人留下,我把另一份合同也签了!”苏郡格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白举巽听到这话登时一愣,另一份合同?百分之三十的沪升银行股份啊!

    “白经理,拿合同!”苏郡格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小坂治一和温婉若。

    “不要,我不要留下,小坂君,带我走,不要留下我……求求你了。”温婉若死死的哀求小坂治一,整个人瘫坐在了车门旁。

    其实也别怪苏郡格生气,林承都没有想到温婉若的手段能凶残到这样的地步,要不是先以救人为主,林承一样也不会放过温婉若的,就算他不亲自动手,还有别人。

    “发生了什么事?”

    高桥圭突然出现,还领了一队日本兵,大概三十几个人。

    苏郡格回头恰好见到这些人,领头的竟然人高马大,日本人里竟然还有高个子,也真是不多见。高桥圭手握黄色刀穗的佐军刀,一身黄色的日本军装,往那里一杵还挺震慑人心的。

    可是苏郡格压根就这么大致扫了一眼,连多余的停留都没有,就把头撞了回来,那种蔑视的态度,让高桥真的很发狂,被一个女人无视,这是天大的耻辱。

    “高桥将军。”小坂治一趿拉着木屐,一路小跑的往高桥身边凑了过去,毕恭毕敬的九十度鞠躬致意。

    林承指挥救人之后,也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回到了苏郡格身边,只是捎带瞥了一眼高桥,那眼神就跟看路人一样,不带一点点的个人情感。

    身居要职,出场必然是艳惊四座,可是一个无视他,两个还是无视他,立刻就有自尊心受损的挫败感,高桥有些暴躁了。

    当然也不是全都没有别人注意,除了小坂治一应该有的瞩目之外,还有捞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温婉若。她在小坂治一这里得不到应有的庇护,于是连滚带爬的就到了高桥圭的身边,目光里带着多重复杂的情感,有憧憬,有得意,还有怨念和谄媚。

    “高桥将军,平润班的人都得了麻风病,他们都被杜莲娥给传染了,需要处理和隔离。应该马上被烧掉的,可是他们前来破坏,还把这些传染病人给带走了。”

    高桥圭看着温婉若疯疯张张的样子,一脸的嫌弃。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大庭广众之下跟这样的人说话都是一种耻辱。更何况他还是个将军,是个日本军人,身份在,面子就不想丢。

    被想注意的人忽视,被不该注意的人重视,高桥圭的心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于是他选择忽略温婉若的疯狂,而彰显自己的势力,所有的日本兵在他的指令下一拥而上,把苏郡格一干人团团围住,并且端枪戒备。

    林承将苏郡格护在身后,白举巽他们也个个都警觉起来,登时气氛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いいえ、高橋将軍はこのようにしないでください、これらの人はすべて私達の東洋の商社と協力しています、上海リットル銀行の取締役たちです。銃で人を指差ししないでください、銃を置いて、銃を置いてください。(不不不,高桥将军请不要这样,这些人都是和我们东洋商行合作的,是沪升银行的董事们。请不要用枪指着人,请放下枪,放下枪,有话好好说。)”

    谁都没有想到小坂治一竟然会挺身而出,一面去求高桥,一面竟然敢于去按日本兵手里的枪。

    不过这么冲动,到底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对人本身的保护,还是想着苏郡格转让沪升银行百分之三十股权,都未可知。

    只可惜这双方对峙的人都不领情,多言一句都没有,剑拔弩张的互相站着对望。

    高桥圭看着中间最引人注意的两个——苏郡格和林承,真是让人羡慕的郎才女貌。

    苏郡格的男人,高桥圭见过,是齐昱。他们交过手,内心里评价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打仗出奇制胜,,在沪皖鄂作战时努力拖延了将近一个月。

    总是没有胜利,可是他的战术也是日军整个作战计划都被推迟,甚至改变,速战速决的战争模式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中国的面积太大,中国的能人太多……

    高桥圭这么想着就越看苏郡格越是不顺眼,他暗地里握着刀穗的手似乎马上就要抬起来,这个时候他想先发制人了。

    林承目光敏锐,给了邓松一个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偷偷的把双手交叠,林承身手了得,抬腿就踏在了邓松的掌中,身子一轻,凌空一个翻身就越过了人墙,脚尖点地,再一个跃身就到了高桥圭的身边,先一步将他佐军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架在了高桥圭的脖子上,刀刃紧贴高桥圭的脖子已经有细微的血丝出现。

    “放人!”

    苏郡格也是没有料到林承会有这么一招,从前知道他会功夫,可是这一回是真的见到了他的真功夫,竟然是这样的行云流水,别说苏郡格吃惊,一旁日本人更是个个意外,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样的动作就从包围圈里这么轻松出来了,还将高桥圭变成了人质。

    那次见到的时候是在藤原慕武的校场里,他一个人被二十几个人围攻,丝毫没有反击的能力,全身是血,后来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强撑了五六个小时,任谁也扛不住这样的攻击。

    而这次,他的出其不意和攻其不备,还有先发制人,简直是完美到令人叹服,估计就连高桥圭也没有想到林承会这么一招。整个局势立马反转,苏郡格冲着林承一个赞许的微笑。

    僵持下去没有好处,更何况他们还手无寸铁,要不是林承恐怕就会成为待宰羔羊,哪怕是小坂治一跪下给高桥圭磕头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高桥猛然发力,想反抗,却被林承后面的一只手给治的死死,别看高桥圭人高马大可是在林承四两拨千斤的功夫之下也只能受制于人。

    “你先放了我!”高桥圭倒是个倔脾气,他没有丝毫的屈服,反而与林承讲起了条件。

    “你先放。”林承也不退缩。

    又是一个僵持的局面,只不过这会儿苏郡格看到日本兵里有人开始忌惮高桥圭被威胁而稍稍松弛了。

    可是现在整个上海都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中,胜算到底最受属于谁,一切未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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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介绍:
她是系出名门的北洋府千金,远嫁上海,却成了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他是雄霸一方的沪军少帅,风流倜傥,却意外的为她神魂颠倒;

游走在北平城与上海滩之间的两个人,被荒唐的政治联姻捆绑在了一起。

风雨如晦的年代,林林总总的人们,是驻足停留,还是擦肩而过,她与他又该如何选择,何去何从……

这样一段娓娓道来的故事,书写在昏黄的纸页上,还散发着那种旧报纸特有的霉味。烽华绝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烽华绝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烽华绝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