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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芫美     轩辕新明录txt下载     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为人初识陈永华

    董太妃见郑聪应承了,这才把身子转向另一侧,对着陈氏叔侄说道:“绳武啊,王爷让二爷管理北兵,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也希望聪儿能把这摊事情管好。你自己兵部的事情就很多,你还要协助陈师傅处理其他事务。你是王爷悉心栽培的年轻才俊,将来要承担复兴大明的重任,要学会权衡,这些小事你得学会放下。”

    董太妃说完,陈永华立刻说道:“太妃所言极是,绳武还年轻,许多事情还要慢慢学习精进,要靠王爷和太妃多多提点。绳武,你明白了么?”

    陈绳武听董太妃的话音,又见叔父这么说,已经知道这事绝对不会让自己沾手,自己应该知难而退,便说了一声“绳武明白”,没有再说什么。

    “项先生,你在毛利国是什么身份?”董太妃又把脸转向了下面站着的两个人。

    “我与其他人一样,也是海商。”项绍宽见问到自己头上,不疾不徐地答道。

    “既然不是军人,如何有胆子为聪儿练兵?”

    这个问题有点锐利,好在难不倒红三代。项绍宽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在下虽然未曾参军打仗,却有些家学渊源,对军务略知一二。”

    “说来听听。”

    “在下的祖父早年曾追随大元帅打仗,戎马半生,后来又奉旨出任水师提督。”

    “哦?”听到项绍宽这么说,董太妃忽然有了兴致,“那你为何不在水师效力?”

    “家祖父确实冀望在下从军,在下出生后不久,家祖父便给在下取名绍宽,是希望在下能够追比水师名将陈绍宽。只是在下更喜欢读书,虽然也读了不少兵书,却暂时还不想去军中效力。”

    董太妃自然不会知道陈绍宽是谁,但是对项绍宽的这几句话很有感触。郑成功前后有过十个儿子,除了老四郑睿和老幺郑发夭折之外,剩下八个倒有七个喜欢读书习文,只有一个老五郑智还算愿意习武。眼前这个人的和儿子们倒也相似,都是明明生在武家,却爱习文。

    “这么说来,倒也和聪儿相投,难怪聪儿愿意用你来练兵。”董太妃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又听说,克臧想要拜你为师?”

    “世孙确实提过这件事,但是在下不敢造次答应。”

    “嗯,克臧这个孩子好在有主见,有决断,很像先王。不过他毕竟还小,性情未定,他说的话也不能全当真。他若再找你,你可以挑他听得懂的,给他讲一些,增长见识。至于是否拜师,是一件大事,等过一阵我和王爷商议过了再说罢。”董太妃这话并没有征求项绍宽意见的意思,项绍宽自然也就不接茬儿。

    “还有,你们两个听着。你们遭逢海难,漂流到此,其情可悯,王爷容留你们居住,就是极大的恩典。若有使用你们的地方,也是有心抬举。你们当要循规蹈矩,不可有非分之念。若是行为出格,滋生事端,王爷绝不会轻饶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董太妃又严厉地说道。

    “明白。”毛渊明赶紧答应。

    “对了,听郡主说,你们当中有个女大夫,今天要进来给克坦问诊,是真的吗?”

    马大夫要上门给郑克坦问诊的事,其实郑聪不知道:昨天晚宴上,马大夫和郡主说话的时候,郑聪正在外面豪饮,之后就一直醉到今天早上,因此也是一脸狐疑。反倒是冯锡范,一大早就见过马大夫,了解是事情的前后,现在见话题岔开了,也是一口气松了下来,替郑聪答道:“确有此事,那位马大夫正在外面候着。”

    “请进来先让我看看罢。”

    太监张忠听到太妃吩咐,立马一路小跑出了正厅,半分钟的功夫,就将在外面等候的三个人带了进来。

    三人进来正厅,看到毛渊明和项绍宽没事,都松了一口气。于是向郑经和董太妃行了长揖礼,在毛渊明的侧边站定。

    董太妃对另外两个人没什么兴趣,用手指了指马医生问道:“你就是大夫?叫什么名字?”

    “是,我叫马心如。”

    “行医几年了?”

    马心如不过是二十七、八岁年纪,脸上甚至还留有一些稚气,在旁人看来,似乎并不是“大国手”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董太妃这么问,也是情理之中。

    “我……七岁开始读书,十八岁立志学医,学了七年才出师,自己行医也有三年多了。”马心如是211大学的医学院毕业,从住院实习到正式工作,其实经验已经不少了。

    “哦?那说起来,读书的年头也不少了,你是出自官宦之家么?”董太妃自己是礼部侍郎的女儿,从小读书识礼,对读过书的女孩子格外青眼有加,此时的语气便远不似刚才和毛渊明说话时那么冰冷,瞬间温柔了许多。

    “家父是县衙的小吏,只有我一个女儿,对我读书的事看得十分要紧。”

    在场的几个穿越者都能理解,“县衙的小吏”的意思是“县政府的公务员”,但董太妃显然不可能明白。见马心如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稍微有些失望,但是转念一想,真的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也不会选择行医。

    想到这里,董太妃又说道:“你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也难为你愿意读书学文,若是在医道上有所建树,光耀门楣,倒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聪儿家的克坦是鲁王郡主所生,皇明的贵胄,郡主请你去问诊,我也得先看看你的本事。你且随我进来。”

    董太妃说着,站起身来向正厅屏风后面转了进去,张忠连忙紧赶几步跟了上去。另有一个年轻的小太监,飞快地走到了马心如的面前,哈着腰伸出了一只手说道:“马大夫,请吧。”

    马心如自然不敢怠慢,跟着小太监往后堂里走。

    董太妃进去之后,正厅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毕竟刚才董太妃的话对每个人都有敲打,相当于人均挨了一顿骂。

    郑经作为王爷,自然要出言抚慰一下众人,尤其是对毛渊明。毛渊明和项绍宽在书房被关了一晚上,又站了一上午听董太妃问话,精神尤其紧张,显得十分疲惫。郑经于是说,稍后就在王府花厅赐宴,让大家放松一下心情。

    郑聪忽然想起自己昨晚曾经答应过毛渊明,解决二百两银子的费用问题,现在趁着陈永华叔侄都在,就把北兵整训的章程对郑经简略地说了一下,又把批拨款项的要求提了出来。陈永华听完马上表态,既然太妃有意让二爷单独处理,那么六部自然配合,二百两银子很快会让户部拨下。

    郑经知道董太妃不愿意冯锡范再插手北兵的事情,但郑聪一个人确实又力不从心。于是对项绍宽说道:“既然二爷采纳了你的章程,那你就继续襄助二爷办事。你有多少可帮手的人,也都告诉二爷知道,由他差遣。只是记住,要循规蹈矩,不可惹人非议。”

    项绍宽点点头,非常简洁地说了声“是”。

    关照了项绍宽,郑经又对毛渊明说道:“毛先生,今天也是机缘,陈师傅就在这里。若是平日里,他公务繁忙,你们未必有幸拜见。不如现在结识一下,稍后再一同用餐相谈。”

    对于穿越者们来说,大家都知道陈永华的存在,但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根据孙广越提供的信息,陈永华是东宁的谘议参军,相当于大明内阁首辅,总揽一切政务,如果能够结识,必然会很有作用。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到陈永华。毛渊明见郑经出言吩咐,便走到陈永华面前,深施一礼,主动介绍了一下自己。

    陈永华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毛利国人”的存在,克里斯布的船到岸的当天,杨英就向他报告了这件事。之后冯锡范训练侍卫、编练北兵,陈永华都会从侄子陈绳武那里得到消息,只是东宁政务繁忙,也没有时间特别理会几个外国人。

    现在事情发展到董太妃亲自干预,多少有些出乎陈永华的意料,心里暗暗觉得这些“毛利国人”或许并不简单。现在毛渊明主动上来施礼,陈永华缓缓地站起身来,施施然还了一礼,用深邃的目光看了看毛渊明。

第二十八章 陈永华的试探

    毛渊明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了一下陈永华。

    陈永华中等身材,面色白净,颌下留着胡子,一身儒生打扮,虽然是郑经的师傅,但也不到四十岁年纪,和很多电影电视剧里“陈近南”的造型相去甚远。

    毛渊明和陈永华寒暄了几句,又把在场的另外三个穿越者介绍给陈永华。陈永华听了刚才董太妃和项绍宽的对话,对项绍宽显得格外客气。至于许纬辰和邹树人,则早已听陈绳武说起过,自然也没有丝毫的轻慢。

    陈绳武又提起当日毛渊明所说的那句“为人不识陈永华,纵称英雄也枉然”,这下连郑经也觉得非常惊讶,没想到陈永华的名声竟然如此远播,便问这话是何人最先说的。毛渊明表示这话千真万确绝无做作,乃是文人查良镛在一本叫《鹿鼎记》的书里所写。

    郑经和陈永华显然没有听过查良镛这个名字,不过看毛渊明言之凿凿的样子,不由得不信。毛渊明又说查良镛文采斐然,《鹿鼎记》一书在毛利国人人争阅,更说得陈永华叔侄既高兴又好奇,恨不得让毛渊明马上找一本给他们看。

    郑经见事情处理完毕,很是满意,便吩咐王守礼在花厅设宴,又向着众人说道:“诸位难得一见,不如就由陈师傅代替本藩,陪大家赴宴吧。”

    郑经说完,众人都拱手称谢。于是郑经站起来也向着内堂走去,陈永华则说了一声“请”,引着众人向花厅方向过去。

    许纬辰进来得晚,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故意拉着毛渊明走在人群后面。毛渊明一边向外走,一边把昨晚到刚才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许纬辰听完之后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这么说来,董太妃的意思是,冯锡范和陈绳武谁也不能沾北兵的事,必须郑聪自己来。”

    “好像就是这样,我感觉郑经也好,郑聪也罢,在董太妃眼里都是耳根子软的主,所以她要亲自动手把事情矫正到她的轨道上来。”毛渊明表示同意。

    “也可能是郑经自己的主意,只不过陈永华是他的师傅,冯锡范是他的发小,他自己不方便处置,因此把董太妃搬了出来。”

    毛渊明点点头,又问道:“嗯,也许吧。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既然董太妃要郑聪雄起,那我们暂时也就只能跟定郑聪,毕竟对我们而言,始终是形势比人强。昨天请他吃饭,喝得还算欢乐,现在又要吃饭,再努力增进一下感情呗。”许纬辰悠悠地说道。

    说着话,一众人已经来到了花厅。花厅里的陈设并不奢华,却颇为雅致,周围书架上放着各色书籍,博物架上陈列着几件玉器,还有酒樽和茶具,也不知道是不是古董。

    王守礼早已安排小太监在花厅的中央摆上了一个圆桌,桌上铺了绛红色的桌布,又摆设了几盘果品。陈绳武于是满脸热情地招呼众人落座。

    陈永华要让郑聪上座,郑聪连忙推辞,说于公陈永华是代替王爷赐宴,于私陈永华是王府内书房的总师,自己也是学生之一,无论如何都应该是由陈永华来坐这个首位。

    毛渊明也马上帮忙抬轿子,说陈永华德高望重,一定请他上座。陈永华这才拗不过,在中间的位置坐下。毛渊明是客,陈绳武又拉他坐在了陈永华的上手侧,项绍宽坐在了下手侧。然后是郑聪和冯锡范,许纬辰挨着郑聪,邹树人挨着冯锡范,陈绳武自己在近门的下位倒座作陪。

    落座之后,自然有小太监先上茶,又递了水盆净手。

    陈永华品了一口茶,款款说道:“几位海商自外洋而来,请恕本院孤陋,实在未听说过’毛利国’,所以有几句话,还想当面请教。”

    “岂敢,陈大人但问无妨。”

    “刚才项先生所说’海军名将陈绍宽’,可是贵毛利国人士?”

    “确实是我国之人,几十年前已经去世了。”

    陈永华听了,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点头说道:“我听说,你们毛利国人乃是宋代遗民后人,那这位水师名将陈绍宽祖籍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毛渊明和项绍宽都没有马上理解陈永华的意图,只是许纬辰的头却几乎都要炸裂开来了。

    毫无疑问,陈永华这个问题绝非简单的好奇心所致,而是在进行试探。

    许纬辰对中国近代史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陈绍宽是福建闽县人。但如果就这么回答,出错的风险很大。因为闽县很可能是明清之后才有的地名,历史上曾用过哪些名称,宋代闽县应该叫什么,许纬辰当然不知道。在扮演一个“宋代遗民后人”的时候,如果说出来的地名是宋以后才有的,那就露馅了。

    穿越者中,对宋代历史的研究首推李书同,可惜他现在不在身边。情急之下,许纬辰只得答道:“陈绍宽元帅祖籍福建,究竟是哪府哪县,倒是真的不清楚。”

    陈永华听罢,觉得这个回答虽然不太扎实,却也合情合理,毕竟那是别人的祖籍,记不清也很正常。于是又问道:“那查良镛先生又是哪里人?”

    这个问题相对上一个就容易多了。查良镛即武侠小说名家金庸,祖籍浙江海宁县,海宁在元代之前一直叫“盐官”,这个常识在金庸自己的作品里就被反复提及。因此这下许纬辰可以从容地如实回答。

    “哦?这位查良镛是盐官县人,也就是如今的海宁县,那他与海宁敬修先生查继佐可有渊源?”

    “呃……既然是同乡,又是同姓,或有渊源吧。详情在下也不知道。”虽然查继佐是金庸祖上这件事,对现代武侠迷来说是个常识,此刻许纬辰也只能装傻充愣。

    “查良镛先生知道永华微名,大约年纪也相仿,不知将来有无缘分一见。”

    “不瞒陈大人说,查良镛先生在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哦?那倒是十分可惜。”陈永华微微谈了一口气,又转向项绍宽说道,“适才听项先生说,令祖曾经跟随大元帅征战,请问这位大元帅高姓大名?”

    这个问题对项绍宽来说就很简单了,只是淡淡地答道:“大元帅姓朱,单讳一个’德’字。”

    陈永华听完,又把脸转向了许纬辰:“那许先生可知道,这位朱元帅的表字怎么称呼?”

    “朱元帅字玉阶,美玉的玉,台阶的阶。”许纬辰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写了“玉阶”两个字。

    “哦?那这个’德’字与’玉阶’似乎不是很相称啊,毛先生可知道是为什么吗?”陈永华又转头问毛渊明。

    “呃……朱元帅早年的名讳是上代下珍,后来才改的’德’字,故此表字玉阶。”毛渊明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终于及时给出了回答。

    陈永华把一个问题拆成三个,问了三个人,试探的用意是非常明显的。结果是在三个人显然没有串供的情况下,回答得非常合理。陈永华这才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又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中原如今的形势?”

    “中原大好河山落入满清手中,我们也是有所耳闻的。陈大人指的是不是这件事?”许纬辰见陈永华转换了话题不再试探,紧绷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点。

    “不错。如今大明永历皇帝不幸遇害,各路勤王义师也损失殆尽,只有王爷固守东宁一隅,虽然君臣同心志不可摧,却不知前景究竟如何。所以本院想听听,你们对今后的局势怎么看?”

    “对今后的局势怎么看”是个大而无当的问题,似乎什么都可以说,却又似乎说什么都不切题,几人都觉得有点难于回答。许纬辰略一思索,说道:“如今大明虽然只有东宁之小,却不妨碍将来复兴全国之大。只要庄敬自强,处变不惊,慎谋能断,则数年之内,满人必然肘腋生变,到时候就是王爷复兴大明的绝好机会。”

    “哦?你觉得清朝会有内乱?”陈永华听了有些惊讶。

第二十九章 眼保健操和巧克力

    对穿越者来说,三藩之乱是势在必然,但此时并不能够未卜先知般地把这话对陈永华说,否则反而引起怀疑。许纬辰于是朝着陈永华笑了笑,说道:“天下大势,成之于人;积蓄力量,操之在我。大人辅佐王爷,于东宁发展贸易,积蓄财力,训练士卒,可谓先为我之不可胜,而后只要清朝内部有变,则可为敌之可胜矣。”

    “说得好。”陈永华对眼前这个毛利国人的见识感到钦佩。失去金厦两岛之后,郑军降清的人已经不少,跟着来到台湾的,则大多主张据岛自守。敢言光复中原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对此有具体见解的,那几乎就是没有。

    “那你再说说看,清朝会发生什么事?”陈永华说着,眼神有些期待地望着许纬辰。

    “具体发生什么事,一时无法估计。但满清皇帝康熙年纪尚轻,做事大胆轻佻,各地藩王和督抚多是功臣勋贵骄兵悍将充任,只要清廷稍有举措失宜,难免激起地方反乱。满人强迫汉人薙发易服,百姓本来就不乐于清朝统治,届时必然是遍地揭竿,举国鼎沸。”

    “举国鼎沸……好一个举国鼎沸。若果真如此,王爷挥师西进,定能匡扶天下,重振大明。”陈永华说着说着,居然有些激动。

    “陈相,这几道菜都是王爷吩咐下来的,说是一定要请诸位品尝。”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暂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王守礼此刻已经回去伺候郑经,留下他在花厅里伺候,几名侍女托着菜盘子从屋外进来,依次摆在了桌上。

    “来来来,既然是王爷赏的,大家一同享用才是。来人,给各位大人和贵客斟酒。”陈绳武一副主人的姿态,开始招呼大家用餐。

    刚才董太妃一轮无差别敲打,冯锡范是最受打击的一个,有些情绪低落,因此只是举杯应酬,并不与众人笑谈。郑聪对陈永华和许纬辰的一番谈话也兴致不高,倒是轻轻地问毛渊明关于马医生的事情,毕竟宝贝儿子郑克坦对于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不仅是因为自己暂时只有一个儿子,更因为这个孩子是郑氏和监国鲁王联姻的产物。

    马心如跟着董太妃进到了内堂,环望四周,里面的陈设也与南方农村富裕人家无异。郑家虽然号称延平郡王,但是孤悬海外,经济上并不富裕,因此生活也不敢过于奢华。

    董太妃被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在一张藤制的躺椅上坐了,然后对着马心如说道:“你刚才说的倒是不错,只是我看你这么年轻,不如先给我把把脉,说说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

    马心如知道这是董太妃要试试自己,却也丝毫不紧张,应了一声“好”,便从身上的背包里取出来听诊器戴上,走到董太妃的侧边准备给她听心肺。

    “等等!”首领太监张忠操着公鸭嗓子大声说道,“你手里的是什么?你要对太妃做什么?”

    张忠说着,过来就要夺马心如手里的听诊器。马心如连忙给张忠解释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又摘下听诊器给张忠带上,把听筒按在张忠的胸前,让他听听自己的心跳。张忠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董太妃看见张忠的滑稽表情,坐在那里笑着说道:“马大夫,你莫怪他是个太监,他自幼跟了先王,倒是真的有些忠心,不枉给他起个名字叫张忠。如今在我身边伺候,还算是个得力的人。”

    马心如身材不高,皮肤略微有些黑,圆圆的脸上五官略带些粗犷,一双眼睛很有神采。这样的长相在现代人眼里恐怕不能算是美女,但是在董太妃看来,却是天庭饱满、五官分明的福相,颇有几分眼缘,因此说话也格外和颜悦色。

    张忠听了这话,谄笑着说道:“能伺候先王和太妃,是老奴的福分。老奴虽是个太监,却也读过几页书,知道些忠孝廉耻的道理。老奴在太妃面前尽心尽忠,太妃的恩典老奴就领受不尽了。马大夫,你若是看顾得好太妃,又能好治克坦少爷的病,太妃必有一份大大的恩典赐下。”

    马心如也是人生第一次直接和太监打交道,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见张忠如此说,也不回答,只是呵呵一笑,便开始给董太妃做检查。先听了心音肺音,又取出血压计给太妃量血压。

    董太妃先见到能听见心跳的听诊器,已经感觉十分诧异,又看到了只要捏一个皮囊就能勒紧胳膊的血压计,更加觉得匪夷所思,问道:“这些都是你们毛利国的东西吗?怎么这么神奇呢。”

    “毛利国的好东西不少,只是路上都葬在海底了,不然还能给太妃看看别的。”马心如笑着答道,“太妃的心、肺和血压都很好,身体健康得很呢。”

    “血压?什么叫血压?”董太妃又听到一个新名词,觉得十分新奇。

    “这是我们的行话,您不知道也没关系。血压要是高了,人就容易头晕气喘,好多人上了年纪都会有这’高血压’的毛病。不过您就一点儿都没有,身子十分硬朗,驾船出海、上山打虎都没问题呢。”

    “哈哈哈哈,小姑娘真是会说话。”董太妃似乎被说得很高兴,满面笑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行啦,人始终是要服老,我近来看书都觉得有些老花了。”

    “这样啊……不如我教您一套穴位按摩的手法,您有空就自己做做,对眼睛好的。”

    “哦?你做来我看看。”

    “这套穴位按摩法,一共四组,第一组叫揉天应穴……第二组叫作挤按睛明穴……第三组叫作揉四白穴……第四组叫按太阳穴、轮刮眼眶。您照我这个样子,每组做三十二下,每天做一次,对眼睛很有好处的。”马心如一边说,一边教董太妃怎么做。

    “真的?那我从明天开始就试试。”

    “行,那就都好了。”马心如是个儿科医生,平时给孩子看病的习惯,就是在结束的时候给孩子发一颗糖,现在也是习惯成自然,从口袋里摸了一粒巧克力递给董太妃。

    董太妃自然是没有见过巧克力,接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这才放进嘴里。等几秒钟之后回过味儿来,不由地惊问:“这是什么糖果?怎么味道如此奇特?”

    “这叫巧克力,您要是喜欢,我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再给您送一些。”

    “好啊,我看这东西孩子们肯定喜欢。对了,你去聪儿那边看看吧,克坦那孩子病了好几天了。”董太妃说着指了指张忠,“你送她过去。”

    张忠一听太妃发话,自然不敢怠慢,引着马心如往郑聪的宅子里去。

    花厅里的宴会还在进行,陈永华兴致勃勃地听毛渊明和许纬辰对中原形势的分析,话题渐渐集中到了平西王吴三桂的身上。许纬辰对陈永华说的是“各地藩王和督抚”,但以陈永华对时局的了解,吴三桂显然是这些人里最具实力的一位。

    “许先生,这吴三桂虽然手握重兵,只是他的儿子吴应熊是满清建宁公主的驸马,他本人又亲手弑杀了永历陛下,他就算是有反意,也未必会真的动手吧。”

    面对陈永华这个问题,许纬辰微微一笑。确实,在当时人的眼里,吴三桂起兵是极小概率的事件,但对掌握几乎全部信息的后人来说,吴三桂起兵则是必然事件。当然,话得说得圆滑而留有余地:“陈大人,吴三桂这个人无父无君,生性恣意妄为、恬不知耻,因此他自己决不会以弑杀先帝为耻,他将来起兵之时,肯定还会以大明忠臣孝子自我标榜,再拥立一位宗室,冒充崇祯陛下的后人。至于他的儿子吴应熊,虽然身处险境,但吴三桂全无心肝,又怎么担心儿子的安危。”

    “而且,传闻吴三桂一早已经布局,两个孙子之中,吴世霖身在顺天,而吴世璠身在昆明,即便清廷杀了吴应熊父子,吴三桂也算有恃无恐了。”毛渊明补充道。

    “这么说也颇有道理。”陈永华听完二人的解说,若有所思,“若是二位预言成真,王爷倒是应该早作准备,以待时机。”

第三十章 研究巧克力

    宴席散场之后,四名穿越者与陈永华等人道别出来,才走到王府的门口,见到马心如也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毛渊明连忙迎上去问:“怎么样?”

    马心如答道:“郑聪的儿子就是病毒性感冒,有些咳嗽,我把身上带着的一瓶儿童止咳糖浆给他喂了一口,应该好点了。再有一两天就能够痊愈了。”

    “我没问你郑聪儿子的病。我是说,董太妃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老太太身体挺结实啊,果然是女海盗的体质。”

    马心如连续两句回答,都没有答到毛渊明的点子上,弄得毛渊明直挠头。不过又一想,董太妃先是放了项绍宽和自己,又允许马心如去给郑克坦看病,应该还算是信任“毛利国人”的,至少没有敌意。这么想想,心里宽松了许多,便招呼大家一起回林家大宅。

    回到林家已经是午后,几个人聚在书房里聊天,马心如还没吃饭,因此叫厨房煮了一碗面送过来。

    马心如一边吃,一边说起董太妃想再要一些巧克力,洪诚丘便掏出记事本查了查,发现登记在册的巧克力还有三块吉利莲,一盒费列罗,以及一些散装的巧克力豆,于是提议找一个纱布口袋装上十粒巧克力豆给董太妃送去。

    许纬辰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先等一等,快去请孙广越和朱丹赤过来,我们研究一下巧克力的事。”

    工夫不大,孙广越和朱丹赤也来到了书房,一群人围坐了一圈,开始思考许纬辰提出的问题:怎么才能造出巧克力来?

    许纬辰的意思是,如果只是拿现存的巧克力孝敬董太妃,一则本来也没有多少,很快会吃完,二则除了疏通和董太妃的感情之外,对大事没有任何帮助。

    但是如果能造出巧克力来就不一样了,巧克力毫无疑问是领先时代的顶级奢侈品,行销全球都不是问题,对于赚钱来说是极好的途径。

    “制造巧克力的主要原料应该是可可粉、牛奶和糖,这三样东西解决了,事情就成功一半了。”洪诚丘拿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三个词,接着问道,“问题是怎么搞到这三样东西?”

    “糖是最容易解决的。”大胖子孙广越对东宁最为熟悉,细节也了解得最清楚,“东宁不但自己产糖,而且每年还要从东南亚进口糖,转卖到日本,一年要卖上百万斤之多,海外贸易利润的很大一部分出自白糖贸易。”

    “那可可粉呢?这个可能是最难办的。”洪诚丘用笔指着这三个字说道。

    “不一定。”毛渊明摇摇头,“可可树最迟在17世纪已经传入东南亚了,我们可以从东南亚买可可豆,然后自己磨粉。”

    “你怎么知道的?”

    “你玩过大航海时代吗?”

    “……”

    “好吧,其实最难搞的是牛奶,因为没有保鲜技术,牛奶必须当场挤出来当场用,如果放置就容易坏。”朱丹赤作为粮食行业的基层干部,对农产品的了解自然胜过一般人,“更何况,东宁有没有奶牛还是个大问题。”

    “说了这么多,搞得好像我们能决定开厂生产巧克力似的。原料需要购买,需要生产场所,还需要雇佣工人,这些事情不通过郑经,恐怕办不起来吧。”洪诚丘一边摇着头一边说。一个月过去,洪诚丘的小平头已经变成了中等长度的分头。

    许纬辰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说的对。所以现在的任务是打通所有的关节,让这件事在郑经那里变得可行。”

    “打通所有关节?”

    “对,我们必须搞定几类人:首先要有人爱吃,比如董太妃、王府里的女眷和孩子们,这些人能产生郑经难以违拗的需求。”

    “然后呢?”

    “然后也要让可能参与生产流程的人都了解巧克力的好处。”

    “比如?”

    “比如陈永华、掌管贸易的官员,等等。”

    “嗯,这些人吃过了才会知道生产巧克力是有意义的。”

    “对,最后就是有决定权的人,郑经自己。这三类人综合起来,就会产生一个认可巧克力不但能吃,而且可以在贸易中带来巨额利润的共识,才能迫使郑经下决心同意我们生产巧克力,而且为我们提供条件。”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给所有人送巧克力,就像大航海时代里在广场上发嗜好品来制造流行那样。”毛渊明觉得自己明白许纬辰在想什么了。

    “哈哈哈,看来你的大航海时代没白玩啊。”

    “唉,熬了这么久,终于能开始做一点像穿越者做的事情了。”洪诚丘深深地叹了口气。

    “行,说做就做。”毛渊明马上开始安排,“拿一块吉利莲来,切成小块,给这些人送去。”

    “怎么送?我们又不能随便出入王府。”陆希星觉得这里有个技术障碍。

    “这个好办,后天我再去给郑聪的儿子复诊,你们只要把巧克力分开包好,我请郡主帮忙分给众人便是了。”马心如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有一个儿科医生还真是方便了许多。

    “行吧。另外,我们还得写一个生产巧克力的章程,递交给郑经。凡事总要有个样子。”

    “呵呵,那又得劳动朱苍酢老夫子了,看来今晚又得给他加一顿酒。”毛渊明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心里还是很舒畅的,毕竟又找到了一件可做的正事了。

    郑聪在董太妃那里挨了一顿训,心里有些烦躁,在外面浪了一天。晚上回到家,听郡主说马大夫给儿子看了诊,服了药,病情好像转好了,心情才舒展一些。想来想去,眼下除了抓紧叫那几个毛利国人编练北兵,其它什么也做不成,若是再想偷懒,董太妃那里肯定又过不去。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便派侍卫来传召项绍宽等人,一同前往屯垦营。

    章程上所列的几个项目,郑经也没仔细看过,不过既然让郑聪决定,郑聪便全都准了。一行人到达屯垦营,便召集了所有学员开会。

    四十多名学员经过十天的培训和考核,已经在项绍宽心里有了分数,等到人齐了,便将一份名单递给郑聪。

    郑聪并没有实际参与之前的培训,也不知道这名单上的人具体都是谁,但是现在冯锡范不在了,郑聪必须自己作决定。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对这些毛利国人开始感到信任,于是提起笔来写了个“准”字,递还给项绍宽。

    项绍宽于是站了起来,开始大声宣读上面的名字和职位。这群哨长和什长有整整九年没有任何晋升了,现在有些是哨长升了营长,有些事什长升了哨长,各自都是喜不自胜。项绍宽特意挑选了其中四个年龄偏大,又有些文化的,出任政战官,把四个营的组织结构搭成了架子。

    俞齐时在这份名单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被任命为警备队队长。关于这项任命,潘兴和项绍宽有过争论。潘兴认为,俞齐时文化水平不错,又有勇气有胆色,应该任命为一营长,也就是将来这支队伍主力营的战将。项绍宽对这个看法并不反对,但项绍宽更看重之前两次和俞齐时谈话时所看到的忠诚和血性。军队的战力可以在战争中砺练,而优秀的警备人才则可遇不可求。最终毛渊明和林纬辰都支持项绍宽的安排,毕竟穿越者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接下去的工作就是以这些军官为骨干,整编所有的北兵。首先是俞齐时挑选手下的警备队员,项绍宽让他先选出五十名他觉得忠诚可靠的士兵,然后由邹树人从中挑选出二十六名身体条件优越的,组成警备队。

    其他军官则是什长挑士兵,哨长挑什长,营长挑哨长,将四个营的战兵名额填满。剩下无人问津的,则二十人一棚编成伙兵棚,分到各哨名下。整个整编工作一个上午就完成了。

    下午的工作是各营士兵领取工具,开始疏通营区的排水沟以及开始修葺营房。在项绍宽连哄带骗之下,郑聪亲临营区为营房改造工作“动土”,具体做法就是拿起了铁锹从排水沟里铲了一锹淤泥倒入箩筐,项绍宽和军事组的成员们围在旁边,马上一起高声鼓掌叫好。这个仪式让郑聪本人和周围围观的士兵都感到新奇,不过军官们经过了十天的培训,已经越来越能够接受军事组看似怪异其实行之有效的措施了。

第三十一章 巧克力的贸易企划

    第二天上午9点左右的样子,马心如按照事先的约定,去王府给郑克坦复诊。临走前,毛渊明把切好的巧克力亲手放在马心如的背包里。

    郑克坦患的是病毒性感冒,其实是一种自愈性的疾病,本来已经接近康复了,只不过孩子生病父母揪心,因此昨天郡主反复叮嘱马心如再来复诊。马心如见到郑克坦的精神比昨天又好了一些,检查一下已无大碍,便安慰郡主要放宽心。

    说完病情,马心如便掏出了两小块巧克力,递给郡主一块,又往郑克坦嘴里塞了一块。郡主和董太妃一样,虽然从未吃过这样的东西,只是在心中暗暗称奇,并没有说什么。郑克坦却立马来了精神,抓住马心如的手,吵着还要再吃一块。郡主见状一瞪眼,训斥郑克坦不得无礼。

    马心如笑着为郑克坦解围,说道:“小公子,这巧克力是热性上火的东西,不能多吃。你乖乖听话的,下次再带给你。”

    郑克坦被郡主训斥了,又听马心如这么说,只得安静下来。

    马心如这才将背包中的巧克力全部取出,对郡主说道:“郡主,这巧克力昨天太妃也尝过了,说孩子们会喜欢,能不能请郡主安排手下,分送给府里的女眷们?”

    郡主略想了想,说道:“既然是太妃说要赏给孩子们吃,那就先送去太妃那里,由她老人家处分吧。”说着话便吩咐一个小太监,将巧克力收了,马上送去董太妃那里。

    马心如见事情都办妥了,便向郡主告辞,说过几天再来看望郑克坦。郡主说要给诊金,马心如自然是坚辞不受,郡主也不坚持,就让一个太监取了些糕点零食,跟随着马心如送到林家大宅。

    自从搬到林家大宅之后,大家的生活安定了许多,尤其是不需要再自己洗衣服做饭,时间就一下子多了出来。陆希星于是从镇上买了一些硬纸,让大家一起动手裁成长方形的小块,做成扑克牌,这样可以有些消遣娱乐。

    吃过午饭,毛渊明本打算和大家打几圈大怪路子,结果刚坐下还没开始洗牌,一个小太监已经找上门来了。一问之下,是传召自己前往王府。毛渊明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关于巧克力的事,于是叫上许纬辰一同前往。

    小太监引着两个人进了王府,没有上棱堡,而是前往一层的一处小厅。

    两人跨进小厅抬头一看,居中正坐的是陈永华,两侧坐着陈绳武、冯锡范,还有只见过一面的杨英。陈永华见毛渊明和许纬辰进来,便请二人落座奉茶,又寒暄了几句。

    陈永华呡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说道:“毛先生,这是小太监刚刚送过来的,说是你们献上的,请问这东西叫什么名字?”说着话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书案。

    毛渊明仔细一看,陈永华面前的书案上,摆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两小块巧克力,连忙回答:“这叫巧克力。”

    “想必毛先生知道,这东西产自何地?”

    “这巧克力并非天生之物,是我毛利国工匠所制作,在我们身上带过来的。”毛渊明考虑到很难跟陈永华讲清楚“工厂”是什么概念,所以含糊着说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说,由作坊生产出来的?”陈永华倒是想得很明白,这“巧克力”无非是和月饼、松糕之类一样,是人工制作的点心。

    毛渊明自然点点头:“正是如此。”

    “那,毛先生可知道制作之法?”

    “陈大人的意思是……”

    “本院的意思是,如果毛先生知道如何制作,或者毛先生随行之人当中有人能够制作,王爷愿意重金聘请来生产这巧克力。”陈永华说着站了起来,缓缓踱着步绕到了毛渊明和许纬辰的面前。

    “哦?王爷真的这么说?”毛渊明听到这话,内心有些兴奋。自己本来就是希望说服郑经生产巧克力,现在变成对方反过来求自己,岂不是意外惊喜。

    陈永华点点头,缓缓说道:“嗯,王爷派人送了几块过来,说是你献给董太妃的,要我们也尝尝。而且还说,若是能够在东宁生产,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大人,不瞒您说,这生产之法,毛某也略知一二,只是……”

    “只是什么,你尽管说。”

    “只是这原料,怕是不好找。”

    “是么?本院刚才也吃了一块,感觉味道是甜中带苦、苦中有甜,还伴着一阵奶香。”陈永华说着,指了指书案上的巧克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面有糖,有奶,还有一种发苦味的东西。你说的原料不好找,应该就是指这种东西吧?”

    听到这里,毛渊明和许纬辰都站了起来,许纬辰拱了拱手说道:“陈大人果然英明,做巧克力最重要的三项原料就是糖、牛奶和可可粉,可可粉是一种味苦而浓香的原料,是用可可树上摘下的可可豆磨成粉末而来。”

    “可可树?”陈永华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印象里没有这种东西,“这种树产自哪里?东宁好像没有这种树,福建好像也没有。”

    “是的,陈大人。不但东宁和福建没有,整个中原都没有。”许纬辰给陈永华解释道,“这种可可树原产于非洲,啊,也就是三保太监郑和下西洋所到过的地方,后来被佛郎机人发现,带到了世界各地,现在在南洋诸岛上倒是有一些种植。”

    “哦?既然佛郎机人把这东西带到了世界各地,为何不贩来中原?”坐在一边的杨英发问道。

    杨英是穿越者们见到的第一个东宁官员,而且大家对他的印象也不错。许纬辰见他发问,微笑着答道:“这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可可树生性好热,只能生长在南方极热之地。中原各省哪怕是广东、福建,也养不活这种树。”

    “哦?原来如此,看来这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来来来,你们坐下说话。”陈永华一面让二人重新坐下,一面若有所思地踱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毛先生,这巧克力就算是在贵毛利国,也是个稀罕东西吧?”陈永华又问道。

    对于现代人来说,巧克力生产技术成熟之后,就不再是昂贵的奢侈品了,但是现在必须对陈永华说一个谎,让他觉得这是非常难得的好东西。毛渊明于是略微沉吟了一下,答道:“呃……是,出产十分有限。”

    “既然如此,贵国也很少向外贩售这巧克力吧?”

    “几乎从来也不出售。”毛渊明心想,如果不是这么说,陈永华肯定又要问怎么从来没见过。

    “嗯,那这么看来,要是能够多生产一些,卖去日本,又能比单单卖糖到日本多赚不少利益啊。”

    “陈大人所言甚是。”毛渊明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朱苍酢写的章程,伸手递给陈永华,“毛某其实已经写了一份生产贩售巧克力的章程,想进呈王爷过目,没想到陈大人已经谋划在先,真是令人钦佩。我等在东宁寄居,受王爷庇护之恩,无以为报,若能为东宁增加一些贸易收入,也算是酬谢王爷的厚恩了。”

    陈永华伸手接过章程,并没有展开看,只是说了声“好”,直接塞进了袖子里。

    杨英见状,对着陈永华说道:“陈相,若这巧克力确实可以生产,而南洋又有此物产,我们正好可以派船前往吕宋贸易,多买一些回来。制成巧克力之后,不但可以卖到日本,就算重新卖到南洋,想必也是有利可图的。”

    永历朝廷倾覆之后,天下奉大明正朔的就只剩下东宁郑氏,虽然陈永华的正式头衔是谘议参军,但已经形同内阁首辅,杨英作为户部主官,称呼陈永华为“陈相”也算贴切。

    “是啊,卑职也认为南洋贸易于我东宁甚为重要,现在既然需要这可可豆,不如早日发船前往贸易。”冯锡范也在旁边进言,支持杨英的说法。

    “可是叔父……”陈绳武急忙也要发言。

    “什么叔父?!你以为这是在家里吗?!”陈永华打断了陈绳武的话,还瞪了陈绳武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商议国家政务的时候要称呼官称。”

第三十二章 新的开始

    “是……相爷,今天早上颜望忠和杨祥两位都统联名上奏,请求王爷允许他们带兵攻打吕宋,开疆拓土。我军水师已经操练多年,今年又正值东宁大熟,如今可算是兵精粮足。统治吕宋的佛郎机总督残暴不仁,多次残杀我大明侨民,众人不堪其苦,早晚盼望王师。如今若是准了两位都统的请求,攻下吕宋,则当地物产皆能为我所用,不必再花费银两贸易,岂不是一本万利的好事。”陈绳武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理由,显然是有备而来。

    “陈相,吕宋地方物产并不丰富,而且现在我们还征收他们商船的税,如果出兵征讨,有三点不利:其一,师出无名,有失远人之心;其二,即便征服,当地民众未必顺从;其三,吕宋距东宁毕竟太远,想要驻守,难免有鞭长莫及之势。况且台湾今年丰收只是偶然,丰年还要作歉收的打算,岂可妄兴无益之兵。”冯锡范听到陈绳武这么说,也立刻摆出了几条反驳的理由来。

    “相爷……”陈绳武还想说什么,但话刚一出口,就被陈永华制止了。

    陈永华向两边都摆了摆手,说道:“各位,本院知道大家都是公忠体国,为王爷的复兴大业着想。但兹事体大,一时间也难以判断。出兵吕宋若能全胜,自然是好事,只是兵家胜负寻常,未必能如人愿;南洋贸易虽然有利可图,只是佛郎机人和红毛番人都与我们为敌,很难拓展规模。出不出兵各有利弊,待本院与王爷商议之后再作定论。”

    陈永华这么一说,杨英、冯锡范和陈绳武自然都不好再说什么,齐声说道:“卑职等明白。”

    陈永华见三人都没有意见,又毛渊明问道:“毛先生,那假如原料俱全,制作巧克力还需要些什么?”

    “需要造一间作坊,雇佣工人若干。起一座炉子,架上大缸,将可可粉与水倒入缸中煮开,滤去残渣之后,缩水成浆状,再加入糖和牛奶,边煮边搅拌均匀,最后倒入模子里风干成型。”毛渊明其实并不知道巧克力生产的真正流程,不过凭着想象为陈永华解释了一番。

    “这么说来,生产并不复杂,最要紧还是搞到可可豆。”陈永华听罢,缓缓说道,“那二位就先请回吧,待本院说与王爷知道,王爷有了旨意,再来劳烦二位。”

    听到这话,毛渊明和许纬辰连忙起身,告辞出来。

    走到王府门外,毛渊明低声对许纬辰说道:“你看今天的样子,恐怕现在面临的是一次东宁郑氏政权内部文治派与武功派的斗争。”

    许纬辰点点头:“对,我们进献巧克力,正好给这次斗争加了一个砝码,估计他们在郑经面前会有激烈的争斗。”

    “那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希望绍宽他们的工作能够抓紧进行。”

    北兵的营房改造工程非常顺利,项绍宽为了提高工程质量,又特地请了唐云沛和谢成武到场,重新规划了排水系统,对原有房屋也进行了检查,提出了整改方案。

    改造期间,军事组的成员分散到营里,和士兵们一起劳动,一起吃饭,连郑聪也被迫每天到工地上巡视,虽然不用干活,但也满头大汗地在阳光下来回逡巡。领导层的积极态度和以身作则极大地刺激了士兵们的干劲,几天之后,改造工程顺利完成,兵营的格局焕然一新,士兵们终于可以入住自己亲手修葺的新营房了。

    根据庄寒天的建议,新营房里还专门辟了一间娱乐室和一间阅读室。军事组说服郑聪掏钱,从安平镇上买了几十本小说书籍,放在阅读室里,供识字的军官们阅读。

    娱乐室里暂时还比较简单,摆了几张桌子,放了几副象棋,又制作了几十副扑克牌,由军事组和来帮忙的码农们教会士兵们打牌,让他们自己娱乐。庄寒天其实很想打造一张台球桌子出来,但困难很大:桌子的木质框架容易搞,但台泥就无法解决,即使勉强用绒布代替,可滚动性很好的球又难于制作。最后只好折衷一下,请木匠打造了一张四角带洞的桌子,又制造了几十枚象棋棋子形状的小球,再削了几支球杆,玩一种叫“康乐球”的近代游戏,聊胜于无吧。

    由于暂时没有得到王府里新的消息,众人只得散在林家大宅各处,或者看书练字,或者打牌搓麻将。毛渊明和几个人坐在书房里商议,许纬辰和孙广越都认为事情肯定会很快有决断,无非是出兵还是贸易,因此还是要早作准备。

    许纬辰又觉得,之前接近冯锡范的计划,由于董太妃的突然干预,而变得有些不确定,需要调整一下今后的方向。现在大家的时间都比过去宽裕了,也确实应该考虑一下能让大家做些什么,不能用打牌搓麻将来打发时间。

    “要不这样吧,我们开个比较正式的会议。”洪诚丘建议道。

    “开会?”

    “对,而且不是一般的会,不是研究具体的事务,而是对之后的方针进行讨论,并且形成决议的正式会议,最好还能产生一个正式的领导机构。”

    “这样?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毛渊明觉得不太能理解。

    洪诚丘点点头,继续解释道:“有啊。穿越之后的这段时间,一方面因为穿越发生得比较突然,大家没有心理准备,另一方面大家的生活状况也不太安定,所以我们对重要事情,都是以根据情况临时决定的。应付局面当然也没什么错,但是现在生活有着落了,大家都有时间了,事情的进展又不太顺利,如果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来多多参与,肯定是好事。”

    “所以你是觉得,开一次大会,让大家共同来决定今后行动的方向,再选举一个执行机构来负责具体操作?是这样吗?”毛渊明问道。

    “对,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毛渊明伸出手指,穿过自己一头飘逸的头发,挠了挠头皮,说道:“好吧,那等阿宽他们闲下来了,我们就开会。”

    项绍宽那边倒是很快就有时间了,营房修葺完成之后,军事组建议郑聪允许北兵放假三天,以提振士气,迎接接下来的“魔鬼训练”。郑聪本来就因为连日里在工地上坐镇,累的够呛,自己都巴不得能休息一下,一听说想放假,马上批准。

    军事组空下来了,大会也就能够召开了。为了把会开得更有效率,毛渊明提前召集了一个小会,决定一下会议的议程和具体的操作方式。项绍宽提出,应该按照大型会议的模式,设立一个主席团,来控制会议的进程,防止讨论出现随心所欲漫无目的情况。大会主席团的人选,最终被确定为五人,由许纬辰担任总召集人,同时主持会议,毛渊明、陆希星、项绍宽和云姨分别代表王府事务、财务、军事和生活事务,这样有男有女,代表性显得比较充分。

    根据洪诚丘的意见,会期一共三天,也就是北兵放假的三天——从九月二十二到九月二十四。第一天的议程是前一阶段的工作总结,由几位主席团成员轮流宣读之前工作的总结,然后由大家讨论通过。第二天则是讨论新设机构的构成和今后的计划。第三天预计选举产生新的领导成员。

    会议的准备工作比较简单,就是把林宅上下所有的椅子集中到前厅里,摆成一个类似《水浒传》里梁山聚义厅的格局,正面中央用两张方桌拼成长方形,算是主席台,五位主席团成员坐在主席台后面,其它人坐在向着主席台的椅子上。另外,专门请了朱苍酢老夫子担任大会书记员,也在主席台左侧就座。主席台的右侧摆了一个高脚凳,权当发言的讲台之用——并不是坐在高脚凳上发言,而是站在高脚凳后面,高脚凳用来放发言稿。

    一切布置停当,只等会议召开。

第三十三章 林家大宅会议(上)

    九月二十二上午,所有人都吃过了早饭,陆陆续续到前厅集中。落座之后,会议正式开始。

    许纬辰先作了一个简短的发言:“各位坛友。从穿越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对今后的发展进行过全面的讨论。之前基本上都是凭着个人的经验和知识,在应对突发事件。所以,今天召开这个大会,是希望大家一起商讨一个今后的发展计划。我和其他几位主席团成员,负责会议的进程安排,任何人对讨论的内容有意见,都可以随时申请发言。”

    按照常理,应该首先由毛渊明作一个总体的报告,不过许纬辰考虑到论坛的传统“风格”,为了会议气氛的平稳,建议从轻松到严肃,由云姨先作生活事务的报告,然后是陆希星的财务报告,再由项绍宽报告北兵整训的进程,最后才是毛渊明。把最有可能出现争论的环节放到最后,避免出现一开场就吵架的情况。

    云姨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书卷气,虽然婚后的她有些微胖,但讲话时无论是文辞还是仪态,都有一种优雅的气质。生活组的工作本来就是处理琐事,吃喝拉撒、穿衣洗澡,但是由云姨说起来,就好像一场人生体验的综艺节目,每个人都像是参赛嘉宾,在这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得到了生活的砺练和精神的洗礼。

    事实上,这一个多月来,穿越者们对生活的适应是个相当艰苦的过程。大家突然失去了靠电力、自来水、煤气和网络支撑的现代生活,都显得极不适应。但云姨夫妇的工作做得确实不错,让大家尽可能快地从心理上接受了现实,并且打起精神投入到现实生活中去。

    陆希星的报告比较简短,先告诉大家剩余银两的总数,然后把已经消耗的财物清单念给大家听——实际上也仅仅是用掉了两块手表,和一些巧克力。

    前两位的报告没有受到任何的质询,在举手表决当中全票通过。

    项绍宽的报告比较长一些,包括了之前邹树人训练侍卫的成效,以及半个多月来北兵整训的阶段性成果。项绍宽还特别强调,在整训过程中,军事组有意识地引入了一些现代军队的管理理念,并且在北兵当中培养骨干,希望把这支北兵改造成第一支自己能够掌控的军事力量。

    项绍宽说完,许纬辰询问大家有无质询,马上有人问道:“那么,之前你临时决定向克里斯布订购火枪和硫磺,有没有想过其中的风险?”

    许纬辰一看,提问的人是白羽,也是论坛的一位文史大拿,爱好偏向文学,创作的中短篇小说颇有观赏性。

    项绍宽对这个略有些挑刺的问题不太感冒,冷冷地答道:“当时克里斯布欠我们巨额银两,又很难指望他以银子的形式支付,索性订购一批军火。反正两年多之后就是三藩之乱,我们肯定会需要这批军火的。”

    “需要是一回事,随便临时决定是另一件事,我觉得大家的事情,不应该一个人这么轻易决定。”白羽也瞪着大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呃……白羽同志啊,我们召开这个大会,目的之一就是想解决一下决策方式问题,你现在提出来这很好,不过呢,这是明天的议程,不如我们留到明天详细讨论。”许纬辰一看情势稍微有些紧张,连忙插话,“今天只是对过去工作的总结,哪怕有些问题,接下去可以再商量嘛。”

    许纬辰这么一说,白羽没有再说话。许纬辰赶紧宣布举手表决,大多数人还是举手通过了军事组的报告,虽然也有几个人没有举手。

    按照计划,下一个出场的是毛渊明,不过已经接近中午,许纬辰干脆宣布休会吃饭。这样可以缓解一下气氛,又可以给毛渊明再多争取一点准备的时间。从上午的会议过程来看,反对意见不仅会有,而且还可能不少。

    午饭过后会议重开,毛渊明站到“讲台”后面,开始陈述过去一个多月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毛渊明讲得很慢,也很细致,把从突然穿越到登陆之后的生活逐段逐段地回忆给大家听,听得大家颇为伤感。

    讲话的主线是如何结识冯锡范,如何通过冯锡范结识郑聪、陈绳武,然后是郑经、陈永华和董太妃。毛渊明认为,前前后后采取的策略,总的来说还是很有效的。现在有几位穿越者和冯锡范算是有了些私交,军事组又基本能够控制郑聪,马医生还搭上了董太妃和郡主的关系,大家距离目标是越来越近了。

    不过,毛渊明的话刚刚说完,还没等许纬辰发问,反对声就来了。

    “那你说说看,现在董太妃禁止冯锡范参与北兵事务了,我们之前的投入不是浪费了?”

    出声反对的是温如嵩,原本是研究三国的文史爱好者,后来兴趣转向了欧洲史,又不知为什么迷上了萨满宗教研究。

    “怎么能这么说呢?”毛渊明还没开口,洪诚丘先表示不同意,“冯锡范只是被董太后禁止参与北兵事务,又不是死了或者罢黜了,他还是侍卫统领嘛。只要我们的交情还在,日后肯定能起别的作用的。”

    “我不是说日后能不能起作用,我是说能不能在决定之前多些人商量一下,免得犯错误。”温如嵩的脸长得比较圆,皮肤黝黑,现在这个脸像充了气一样,眼睛瞪得凸出。

    “多些人商量就一定对吗?万一有些人坚持错误的意见呢。”潘兴在旁边出声回怼温如嵩。

    潘兴这句话说得有些意气用事,逻辑上也有些疏漏,容易被别人抓住。温如嵩瞪大了眼正准备反唇相讥,许纬辰连忙阻止,说道:“各位,我刚才已经给大家介绍过了,今后的决策方式,将在明天由大家讨论决定,现在不必要为了这个事情争吵。之前的一些决定,很多都是在应对突发事件,虽然很可能不是最善的方案,但是我们处在这个时间和空间都陌生的环境里,决定必须临机而下,失误是在所难免的,希望大家都相互体谅一下。”

    “对,我同意老许的说法。”说话的姜承志是论坛编号20的元老级会员,文字诙谐幽默,喜欢写一些旅游见闻,一直很有人气,“很多时候没办法先商量再决定。我们其实刚刚才走出最困难的时期,过去的事情不要太介意了。”

    姜承志这么一说,不少人都表示同意,温如嵩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接下来依旧是举手表决,举手同意的不少,没举手的比上一次还多了几个人。不过无论如何,也算是通过了。

    第一天的主要议程就此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几位有具体分工的人谈一谈自己的感想,希望给大家一些启发。

    蒋一正、潘兴、韩鹏和吕宪华对北兵整训工作的细节做了补充,四位都觉得整训工作推进得很顺利,前景看好。云姨夫孟松表示,现在生活琐事外包给林府了,大家平时如果有空的话,有些基本生活技能,比如缝补、浆洗衣服、腌制食品等等,可以向林府的仆役们学习一下,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孙广越和朱丹赤宣布,关于东宁郑氏的史料回忆,基本上写完了,接下来可以发动更多的人来写一些关于清朝和三藩的史料。马心如还觉得,女生们可以考虑一下如何去和女眷们打交道,来进一步拓宽人际关系。

    谈到具体工作,大家也逐渐兴奋了起来,有些程序员表示,可以考虑开始写数学和物理的资料,方便将来制造武器和培养人才。会议的气氛一改之前的紧张,变得轻松热烈。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到了下午4点多,深秋的东宁已经是黄昏时分。许纬辰提醒大家,明天的议程是讨论今后的计划,任何人如果想要发言,请务必提前作好准备。然后宣布休会,大家各自散去。

第三十四章 林家大宅会议(中)

    吃完晚饭,许纬辰、陆希星和项绍宽三人坐在林府的大门外,有一搭无一搭地聊明天的事。天上斜月清照,九月末的天气已经微微有些凉意,草丛里鸣虫的声响几乎已经没有了。

    说到今天白天的局面,陆希星觉得,穿越者都是论坛上的键盘侠,碰到事情容易起争执,尤其是现在这种大多数人比较闲的局面,所以最好还是想办法多找点事情,让每个人都有事做就不会出问题了。

    许纬辰用手拔着地上砖缝里的枯草,静静地听完陆希星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之前一段时间,大家还没从穿越的打击当中缓过来,生活又比较艰苦,所以都有些紧张感。现在生活轻松一些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意见能够更多地体现出来。”

    “嗯,所以更要强调团结。”项绍宽斩钉截铁地说道,“越是困难的时候,越不能各自为政。”

    “是,只是不太容易,我们其实谁也强制不了谁,对吗。”许纬辰还是不停地拔草,“而且,现在的形势并不是要证明谁对谁错,而是要能够产生一个办法,又要有效,又要大家认可,有点难。”

    “唉,现代社会,每个人接受的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教育……”陆希星感叹了半句,没有继续说下去。

    停顿了一会儿,许纬辰又说道:“不过呢,反对意见激烈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大多数人并没有明确的态度。我看我们还是应该发扬优良传统,团结大多数。”

    “嗯,那你有什么办法?”

    “这样吧,我明天提一个方案,选出一个执行委员会,作为今后工作的核心领导团队。在人选方面,把意见比较大的人也吸收进来,以后遇到问题,大家可以一起协商,也就少一点怨气。对了,你们觉得执行委员会几个人合适?”

    “人太多容易意见不统一,还是扯皮;人太少的话,我估计有些人又会不满意。”陆希星说道,“按照我们的总人数来算,七个人或者九个人比较合适。”

    “七个人吧?”许纬辰看着二人说道,“九个人的话感觉多了点。你们觉得呢?”

    “我是没意见,但不等于别人也没意见。”项绍宽一脸严肃地说道,“到时候是不是行得通,还得看你的说服力了。”

    许纬辰没有再说话,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会议第二天的议程,是讨论今后的计划和机构的设置。

    许纬辰思考了一个晚上,脸上还带着一些倦意,首先开始发言:“各位坛友,今天我们的议程之一是确定一下机构的设置。我先提一个方案,供大家讨论,如果谁有更好的意见,也欢迎提出来。”

    许纬辰说完停顿了一下,见众人没有异议,便接着说道:“前一段时间,我们为了应付具体的事情,设置了几个功能组。我个人觉得这个方式不错,比如生活组和军事组,工作都很有成效,可以延续。”

    说这段话的时候,许纬辰刻意没有提可能引起争议的“对冯工作组”,虽然在许纬辰自己的心里,“对冯工作组”的成果才是后续其它事情发展的基础。

    “我建议,设立一个执行委员会,负责统一管理这些功能组,包括以后加设和裁撤功能组。”许纬辰继续说道。

    许纬辰刚说完这句,姜承志马上就问:“老许,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执行委员会就是最高权力机构?”许纬辰在穿越者当中算是年龄比较大的,姜承志总是喜欢叫他老许。

    “嗯,事情嘛,总要民主决策,集中执行,没有一个常设机构,效率无法保证。”许纬辰解释道,“大家如果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充分讨论嘛。”

    “那这个’最高权力机构’属于哪个组织呢?”姜承志问道。

    这个问题不但出乎许纬辰意料,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过。许纬辰皱了皱眉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先成立一个组织,然后再选举执委会?”

    “对。”姜承志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结束穿越的办法,那么肯定要在这里生存发展下去。我们现在有五十四个人,不但要最大限度地发挥大家的才能,而且还要发展壮大,所以必须成立一个组织。”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以后这个组织会继续壮大,在座的所有人都是这个组织的骨干成员。”洪诚丘在旁边接茬儿说道。

    “嗯,有了组织,有了纲领,以后的工作就会更加顺利。”姜承志看上去对自己的想法信心满满。

    “好啊,那我们的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呢?”毛渊明问道。

    “就叫什么党吧。”有人提议。

    “这个肯定不行。”大胖子孙广越马上表示反对,“结党在明朝可是个非常负面的词汇,如果我们的名称真的叫’某某党’,那些传出去的话肯定会遭人敌视。”

    “对,得换个名称。”

    许纬辰想了想,又建议:“要不还是叫某某会吧。我们之前对郑经的口径就是’来自海外的商会’,叫某某会的话,别人也不会起疑心。”

    “对,叫’会’好,通俗易懂。”

    “那叫什么会好呢?”

    “这就要看我们的纲领是什么了。”

    “纲领?建设共产主义?”洪诚丘习惯性地摸着脑袋说道。

    “哈哈哈哈……”

    洪诚丘的这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还是实际一点吧。现在欧洲已经到了大航海时代的后期,工业革命一触即发。作为穿越者,我们的历史责任难道不是在中国率先激发工业革命?”许纬辰等到笑声停了,开始自己的分析。

    “对,在中国激发工业革命,重新开启属于中国的大航海时代!”

    “嗯,走有大明特色的全球主义道路,把大明打造成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在许纬辰发言的启发下,一连串激动人心的想法从不同的人的嘴里蹦了出来。

    看众人兴奋不已,孙广越摇着头说道:“话是这么说,只不过,现在我们的脚都还没有踏上中原的土地,根本谈不上激发工业革命啊。”

    朱丹赤对中国近代史颇有研究,马上从历史中获得了灵感,提出了一个办法:“这个好办,把’在中国率先激发工业革命’设定为最高纲领,然后再设一个最低纲领,就是’驱逐鞑虏,复兴大明,建设国内和平,达到中华民族之完全独立’。”

    “为什么是复兴大明?而不是让郑经赢得天下?”李书同从会议开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发问。

    “因为大明才有号召力。你想想看,永历皇帝早就死了,郑经还在奉大明正朔,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么做才能收拢人心。就连吴三桂造反,也要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对我们而言,同样也要坚持高举’大明’这面旗帜,才能成功达到目的。”朱丹赤这段解释,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信服。

    “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设立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至于会的名称嘛,既然是要’复兴大明’,就叫’复兴会’好了。”毛渊明接着总结道。

    “好!”,人群中传出了赞成的声音,还响起了掌声。

    “对了,那如果要发展新成员,应该怎么做?”

    “要现有的成员全体同意吧?”

    “暂时还是别发展新成员了。我们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果被人发现是穿越者,说不定要被团灭。”洪诚丘马上发现了一个暂时无法克服的问题。

    “也对,发展新成员的事,等我们具备足够实力了再说。”

    “行,如果大家没有别的意见补充,那我们就举手表决吧。”许纬辰说着站了起来,举起了右手。

    在场的所有人也全部举起了手,全票通过。

    “好啊,这是大会第一个正式决议。朱夫子,你来写一份正式的纲领吧,内容就是刚才大家讨论的这些,文字上再润色一下。”毛渊明转过身,微笑着对朱苍酢说道。

    朱苍酢倒也不推辞,提起笔来文不加点,很快就在一张白纸上,用正楷字工工整整地写下了纲领。然后吹了吹墨迹,递给许纬辰。

    许纬辰站起来接过这份纲领,捧在手里开始念:

    “大明复兴会纲领:

    第一条,本会名称是大明复兴会;

    第二条,本会的最高纲领是在中国率先激发工业革命,最低纲领是驱逐鞑虏,复兴大明,建设国内和平,达到中华民族之完全独立;

    第三条,全体穿越者为本会当然会员,新会员加入本会需得全体会议批准,本会暂定不接受新成员。”

    许纬辰念完,在场的穿越者们全体起立,前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第三十五章 林家大宅会议(下)

    掌声落定之后,许纬辰继续说道:“好吧,那么我们进行下一个议程:关于接下来的计划。有谁要求发言吗?”说完,对着大家扫视了一眼。

    “我要发言。”果然,温如嵩第一个站了起来。

    许纬辰点点头,伸手示意他到讲台上来。

    温如嵩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字,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讲台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认为,现在应该改变这种依赖郑经身边其他人的方式。这种方式太慢,而且又不成功。应该直接面见郑经,要求由我们派人担任他的参谋,来谋划三藩之乱的事。”

    温如嵩刚说完第一句,马上有人质疑:“郑经为什么要同意?”

    “呵呵,这就要看我……们的口才了。只要把将来三藩之乱的事情说给郑经听,让他相信我们能帮他打赢清朝,那就行了。”温如嵩挥了挥手中的纸,略带得意地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你当郑经是傻子啊?你说他就信啊。你有什么证据让他相信你?”

    “这还需要证据吗?郑经只要照我说的去做,他就会发现都是对的。”温如嵩又如昨天一般,瞪着双眼开始提高嗓门。

    “那你这是循环论证,郑经不信你,就不会给你机会去试,你没机会去试,就没法让郑经信你。”这次说话的是司徒辉,上海顶级高校硕士毕业的码农,平时比较沉默寡言,现在也有点听不下去了。

    “你……”温如嵩愤怒地挥动着手臂,却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眼看又要吵起来了,许纬辰连忙站起来阻止:“想法行不行,大家可以讨论嘛。我想,其他人可能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如先一个个说说,最后再来讨论哪些好。”

    温如嵩其实刚刚说了一个开头,他那满满一页纸上还有其它内容,但是此刻却没兴致再说下去了,怏怏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二个上台发言的是姜承志,发言的内容言简意赅,就是建议利用郑氏和日本的特殊关系,尝试借助日本的力量来增强自身。

    郑成功的母亲,也就是郑经的祖母田中氏是日本人,这件事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大家都觉得可以利用这层关系做点什么,可是又想不出到底可以做什么。姜承志的日语水平相当不错,对日本历史文化的了解也是论坛首屈一指,他现在这么一说,大家纷纷表示这个方向值得研究下去。

    接下去要求发言的是潘兴,他主张开始动手研究战争兵器,包括但不限于热气球、装甲车、手榴弹。潘兴的话说完,众人又好像炸了锅一样,说什么的都有。造这些东西的情节在穿越小说里经常能看到,但是真的要造的话其实毫无头绪,尤其是现在这群文史爱好者里,有制造业背景的人是凤毛麟角。

    潘兴这个想法虽然暂时不切实际,却因为脑洞大开激发了大家的思维热情,接下去有人上台发言,提出可以开设赌场赚钱,也有人觉得应该开学校教授数理化,还有人觉得可以下海捞海带来制造味精。会场的气氛空前热烈了起来。

    等大家热闹得差不多了,许纬辰请大家先安静,说大家的提案每一件都可以作为一种构想存在,但是到底能不能做显然还要专门研究,具体怎么做,等到吃完午饭选举执行委员之后再决定。

    午饭和午休的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的会议进入下半场,议题是:一共设多少位执行委员,以及如何产生。

    关于执行委员的数量,大家都倾向于不宜太多也不宜太少,而且得是一个奇数,所以只有七人和九人两种方案,这和昨天晚上许纬辰的预计一样。许纬辰和陆希星、项绍宽商量的时候,觉得七个人比较合适,但今天的情况看来,大多数人倾向于九人。最后大家以举手表决的方式,决定采取九人方案。

    然后是执行委员的产生办法。有人提议,采用无记名投票的办法,依照得票多少的次序当选。不过这个意见很快受到温如嵩和姜承志的反对。姜承志的意见是,投票可能会导致七位执行委员的类型重复雷同,不利于执行委员会的全面性,而温如嵩没有具体阐述自己的反对理由,许纬辰估计他是担心自己的号召力不足以当选。

    既然这个办法不行,那就得另想一个。其实选举方案本身就是许纬辰最头痛的部分,因为如果处理不好,导致目前工作有一定进展的几个重要人物落选,反而是对大家的一种伤害。现在姜承志的反对意见,倒是给许纬辰提了一个醒,忽然灵机一动,对大家说道:“我看,老姜的意见很有价值,执行委员会的全面性是非常重要的一点。陆希星、云姨和项绍宽三位同志目前负责专门事务,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如果现在换人,可能未必妥当。所以我提议,这三位同志自动当选执行委员。”

    这个提议一出马上引起了反响,不少人都鼓掌表示支持。由于在场没人提出反对意见,许纬辰提议大家举手表决。表决的结果是,基本上全票通过。

    许纬辰接着又问道:“现在九位执行委员已经有三位自动当选,剩下六位通过差额选举产生,大家有意见吗?”

    “我觉得,其实没有必要差额选举吧。”姜承志再一次表示反对,“现在大家对情况的认识都差不多,并没有谁比谁强,差额选举其实没什么意思。”

    姜承志的这个意见虽然是反对意见,但其实更符合许纬辰内心的期望,于是马上问道:“那老姜你有什么方案?”

    “我的意见是:大家提名,协商通过。”姜承志站起来对着众人说道,“现在需要的是推荐最合适的人选,而不是投票。”

    “老姜说得对。现在郑经那边接触最多的是毛渊明和许纬辰,如果他们俩没有选上,虽然对程序来说是公平,但对于郑经来说属于完全不可理解,甚至会开始怀疑我们的身份,对我们在东宁的生存非常不利。”项绍宽在自己的执行委员位置确定之后,开始放心大胆地支持毛渊明和许纬辰。

    “另外,我觉得也需要专设一个职位来负责研究或者生产。我们现在就在策划生产巧克力的事,如果今后像潘兴说的那样,要制造更多的东西,那么更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姜承志补充说道。

    “嗯,如果大家对老姜的建议没有异议,那我们就按照老姜的方案来办吧。”

    于是,很快进行了几轮提名表决,毛渊明和许纬辰顺利当选。造船厂的工程师金和光作为唯一被提名的“生产组长”,也没有异议地当选了。而许纬辰又以对日本工作即将展开为由,提名姜承志为执行委员的候选人,同样获得了一致的同意。

    转眼之间,九位执行委员的空缺只剩下最后两人。毛渊明和许纬辰当然都希望洪诚丘能当选,另外一个名额只要不是温如嵩,谁都行。

    温如嵩则提出,执委会里应该有文史大拿的位置,可以方便咨询决策。或许在他看来,这样就能把一个名额的范围缩小到他和孙广越、朱丹赤、吴千帆等少数几个人之间。但他的说法很快又遭到了大家的质疑,因为怎么才能算“文史大拿”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孙广越和朱丹赤马上都表示不愿意当选执行委员,搞得温如嵩更加尴尬,最后只能也声明放弃。

    温如嵩放弃参选,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竞争了,洪诚丘得到了毛渊明的提名,顺利当选。有几个女生联合提出,执委会里至少应该有两名女性,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不过,有趣的事情是女生参选的热情却并不高,这个努力争取来的名额居然没有人主动申请,最后在许纬辰的建议下,这个名额落到了鲍婧头上,虽然她暂时没有负责任何工作。

第三十六章 北兵整训

    第三天的议程相对就简单了,毛渊明在没有争议的情况下当选会长,理由正如前一天姜承志所说,如果改变毛渊明的核心人物地位,会引起郑经方面的怀疑。实际上会长这个职位原本应该叫“主席”,但毛渊明觉得自己的姓不太适合担任“主席”,最后才决定叫会长。

    关于目前应该着重在哪方面展开,项绍宽主张仍然应该以北兵整训为主,越早能在军队站稳脚跟越好;姜承志认为,虽然对日本的工作暂时还不能开展,但是可以参考之前的经验,先组织日本历史文化知识丰富的人开始编写史料集,以供将来决策参考。另外,大家还希望许纬辰针对冯锡范、马心如针对董太后和小郡主继续加强联络,尽快找出新的突破口。

    全体会议到中午就结束了,中午吃过饭之后,大家就各自自由活动。新当选的九位执行委员继续开第一次执委会会议,朱苍酢作为记录员也要在场。

    执委会会议的内容是细化大家在大会上的各种提案。许纬辰首先提出,虽然大家非常希望能够像潘兴所说的那样,生产出碾压时代的黑科技产品来,但实际上现在根本无法措手:“所以我提议,’生产小组’不如暂时叫作’科研小组’,先做一些材料编纂和调查研究方面的工作,将来如果条件具备了,再计划下一步。”

    “对,可以先调查一下东宁的物产情况,就算想生产什么东西,也要先有原材料啊。”姜承志悠悠地说道。

    金和光有点宅男特征,虽然也快三十岁了,但是在众人面前还有些腼腆。见许纬辰和姜承志这么说,便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先组织码农们写一些材料,把数学和物理公式什么的先写下来,方便以后大家查阅。”

    “好啊。那军事组接下去的工作应该怎么办?”毛渊明一边表示同意,一边转向了项绍宽。

    “训练的工作,之前已经有了计划,肯定是强度比较高的魔鬼训练,要让这些疲沓惯了的老兵振作起来,不下猛药不行。”项绍宽说话一直是不紧不慢,而且语调沉稳,“另外,后来又考虑了一下,要想综合提高军队的素质,还得要上文化课。”

    “文化课怎么搞?大多数士兵是没有文化基础的。”毛渊明的问题也是在场大家想问的问题。

    “文化课不用追求高难度,教士兵认识几个重要的字就行了。码农或者其他人,只要有时间的,都到屯垦营帮忙,花个十几天时间,教会他们。”

    “这倒是个办法。”许纬辰忽然灵机一动,“对了,要不要让书同也去,教士兵们拉歌?”

    “拉歌?”项绍宽也是一愣,“这我倒是没想到。拉歌确实是一个提振士气和培养士兵集体精神的好办法。只是,要教他们唱什么歌呢?”

    “这个嘛,回头再和书同商量。解放军歌曲里面有些现成的,改一改词就行了。”许纬辰说着又转向洪诚丘,“诚丘,你不是卡拉OK麦霸嘛,你也一起去帮忙?”

    “行吧,反正暂时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这事没什么难度,又对洪诚丘的脾胃,于是很自然地答应了。

    “对了,现在还需要一个人,尽量和郑聪拉近关系,就像我们之前对冯锡范所做的那样。北兵始终是郑聪的,我们无法脱离郑聪来控制北兵。”毛渊明说着,挤眉弄眼地看了看庄寒天。

    周围的众人听毛渊明这么说,又看到他的表情,都大笑了起来。确实,和纨绔公子打交道,这工作非庄寒天莫属。

    姜承志对日本工作的建议是大家最感兴趣的部分,不过暂时也无从措手,因为如果不借助郑经则无法进行,而说服郑经则需要足够的理由。好在现在可以由姜承志负责,建立史料组,把文史大神们都往里放,然后开始回忆撰写史料,看看最后能找到什么可资利用的机会。

    至于生活组,仍然由拍姨夫妇负责。虽然现在不需要自己做饭洗衣服了,但是添置衣物、换洗床品、清扫房间等工作还是需要人负责筹划。另外,拍姨提出来让小女生们向周氏学习一点女红技术,倒不是要自己做什么东西,为的是方便和其他女眷来往有些话题。

    工作分派完毕,第一次的执委会会议也就结束了。毛渊明在总结陈词中,强调全力配合军事组的工作是现在的核心任务,其它各组的事情要自觉为军事组让路。

    三天假期结束,北兵的强化训练正式开始。军事组还是按照之前的经验,首先从站军姿、喊口号、走队列开始。潘兴、韩鹏、蒋一正和吕宪华每人蹲点一个营,监督营长、哨长们严格要求士兵按照规矩来训练。

    项绍宽则在各营之间来回巡视,随时抽查训练的效果,俞齐时带着警备队跟着项绍宽,一旦发现偷懒耍滑的士兵,立刻拖出来,轻则训诫,重则禁闭处分。在郑成功时代,郑军军纪森严,但郑成功果于杀戮,失之严苛。到了郑经时代,军纪废弛,人心散漫,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因此,军事组对于军纪的定位是严格执行,但不轻易用刑。

    操训之余,军事组又请了暂时没有什么事情的码农和文青们,按照计划来给士兵上文化课。文化课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要士兵们认识三组字:第一组是是数字,一共十四个,从零、一到九、十,再加上百、千、万三个字。第二组是军事单位和几个简单的武器名称,什、哨、营、协、镇、刀、枪、炮等等,也是十几个字。第三组就是士兵自己的名字,以及“明”、“朱”、“郑”这三个和政权相关的字。也就是说,每个士兵必须学会读和写这三十个字,掌握得快的给予奖励,学得慢的必须反复练习直到掌握为止。

    文化课期间,洪诚丘和李书同轮流到各个哨,教士兵们唱歌。歌曲最终选定了两首,一首是最著名的法国民歌《雅克兄弟》,也就是中国童谣《两只老虎》,歌词改成了“打败鞑虏,打败鞑虏,分田地,分田地,光复大明江山,光复大明江山,真欢喜,真欢喜!”朗朗上口,简单易学。

    另一首则正式一点,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改编而来,叫作《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军事组同时以郑聪的名义下达正式的训令,从营官到士兵,必须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即: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偿;不打人骂人;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删去的两条是“说话和气”和“不损坏庄稼”,在项绍宽看来,前一条比较难于界定“怎样才算和气”,后一条则包含在了“损坏东西要赔偿”里面。

    庄寒天陪着郑聪坐在操场一侧的凉棚下喝茶聊天。庄寒天对军事其实不甚明白,只是在家里耳濡目染知道一些治军的原则,但对细节一无所知。而郑聪本来就是个无心军事的人,现在被郑经和董太妃双重逼迫,不得已在操场坐镇,于是两个人反而聊得非常投缘。庄寒天将过去经商时在酒楼KTV、甚至风月场所的掌故对郑聪谈起,说得郑聪心驰神往,对庄寒天在毛利国的生活羡慕不已。

    几天下来,郑聪除了每天必须到屯垦营坐镇比较郁闷之外,心情还算挺好。眼看着士兵在军事组严格的督导下,训练很快有了起色,至少在气势上就一改往日的颓废,显得很有精神,将来可以向郑经和董太妃交差。而和庄寒天吹牛聊天,又非常令人愉快。

第三十七章 小郡主的哀伤

    郑克坦的病早就好了,不过他倒是很想念马大夫草莓味的药丸,小郡主也担心唯一的儿子有没有完全康复,便请差人来请马大夫过去看看。鲍婧现在是执行委员了,觉得自己应该在具体事情上有所贡献,而且之前又与小郡主聊得挺投缘,于是和马心如一起来看小郡主和郑克坦。

    到了郑聪家,两个人看到郑克坦活蹦乱跳的,精神很好。马心如掏出听诊器听了听心肺,又检查了喉咙和眼睛,认为郑克坦已经完全康复不用担心了。郑克坦吵着闹着要吃巧克力,不巧今天马心如身上没有,便又掏出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送给了郑克坦。

    小郡主一边佯作斥责郑克坦没有礼貌,一边请两人坐下,命人上了花茶,边喝边聊。

    说了一会儿话,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进来,带进来一个侍女。侍女给小郡主行了礼,便把手中的一篮子东西递给了小郡主,篮子上有麻布盖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小郡主接过篮子放下,也站起身来,亲自从柜上拿了一个盒子递给侍女,嘱咐一定要“亲手交给姐姐”。

    侍女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嚅嗫着说道:“郡主吩咐过,不能再拿小郡主的东西了,奴婢不敢……”

    “什么不敢?!”小郡主一瞪眼,“我给我姐姐的东西,你只管收了拿回去,有什么事自有我与姐姐回话。”

    侍女不敢再争辩,应了一声“是”,捧着盒子转身出去了。

    鲍婧看小郡主脸上颇有些哀伤的神色,刚才瞪大的双眼,现在似乎有些泪光闪动。等侍女出去了,便柔声细语地问道:“郡主还有个姐姐,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小郡主黯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家里本是姐妹三人,大姐是先王的正妃所生,嫁到了浙江,后来清军南下就断了音讯;二姐和我是一母同胞,只比我大一岁,嫁到了福建,姐夫出自书香门第,本来也算合美了,谁料后来姐夫去世了,她便独自带着婆婆与四个孩子渡海过来,本想……唉,后来便在宁靖王府里居住。”

    小郡主的话虽然说得含糊,但鲍婧何等通晓人情世故,一下子就猜到二郡主生活艰难,时常要靠小郡主接济,所以才有刚才那一幕。想到这里,便轻轻捉住小郡主的手,说道:“那宁靖王又是什么样人?二郡主住在那里方便吗?”

    “方便倒也还算方便。那宁靖王是辽王藩的郡王,永历陛下还在的时候,命他在国姓爷军中监军。后来陛下和国姓爷都辞世了,宁靖王东渡来到台湾,王爷礼敬他,就为他建了王府,好几个来台的宗室,都在他府中暂住。宁靖王辈分又高,又有学问,对人和善,姐姐在他那里居住,自是受他的照顾。只是……”小郡主说着说着,竟有些抽泣起来。

    鲍婧见小郡主这般模样,知道必然是二郡主生活艰辛,令她心中难过,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劝慰。

    马心如听说二郡主有四个孩子,便问孩子多大。小郡主想了想说道:“大的八岁了,小的不过是三岁。”

    这个回答令马心如和鲍婧都暗暗吃惊:六年里生了四个孩子,这郡主倒也承受得住。

    说起孩子,鲍婧灵机一动,说道:“听郡主你这么说,二郡主的孩子们也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如哪天我们陪你过去看看二郡主,顺便让马医生看看孩子们的气色。”

    鲍婧这么一说,小郡主越发感到悲戚,凝噎了一阵,才开口说道:“家姐本来不喜欢与外人来往,只是孩子们过得确实有些辛苦……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两日之后便是三十,我逢十日都会去看二姐,你们一早来这里,随我一起去。”

    鲍婧和马心如又陪小郡主聊了一会儿,劝她不必太忧心,然后告辞出来。

    回到林家大宅,鲍婧便将与小郡主谈话的内容对毛渊明说了说。毛渊明听完,一面大赞鲍婧那个要求提的好,又开拓了一个可能的工作方向,一面拿出孙广越和朱丹赤所写东宁材料,翻看起来。

    看了几页,发现这两人并未写多少关于朱术桂的内容,于是干脆叫上许纬辰,直接来找孙广越和朱丹赤。

    按照之间开会的安排,众人专门布置了一间宽敞亮堂的房间,由姜承志负责,带领一众文史达人开始写关于康熙早年和三藩之乱的历史材料。毛渊明和许纬辰推门进来,发现屋里人还不少,除了孙广越和朱丹赤,吴千帆和温如嵩也在。

    “宁靖王朱术桂是辽王府的郡王,甲申之后颠沛流离,最后到了郑成功那里,永历皇帝顺势任命他为郑军的监军,郑成功每次拜封官员,都请朱术桂在旁观礼,以示尊重。不但如此,朱术桂辈分很高,在东宁的朱明宗室当中如同族长。”听说毛渊明来是想问关于朱术桂的事,孙广越马上开始侃侃而谈。

    “哦?朱术桂的桂字是木字边,按照大明宗室起名的五行轮转制度,他应该是和崇祯皇帝朱由检是同一辈的人。”

    “哈哈哈哈,你和很多人一样,都搞错了。”孙广越爽朗地笑了起来。

    “搞错了?”毛渊明觉得有些奇怪,心想明熹宗朱由校、明思宗朱由检都是木字边的辈分,难道会搞错?又或者朱术桂是上一个轮转的木字边,辈分比崇祯高出了整整五辈?那样的话未免有些离奇。

    “朱术桂的桂字本身虽然是木字边,但并不当木字边的字用。当初朱元璋定下五行轮转的起名制度时,没想到大明宗室人口繁衍,到了一百多年后,常见的汉字已经不够宗室起名用了。所以,后来很多宗室起名的时候,要么生造一字,要么只要沾上这个字的就算。比如朱术桂的这个桂字,其实是作土字边的字用,他的哥哥就叫作朱术雅。”

    这事倒是毛渊明没想到的,若是这样算起来,朱术桂应该和明穆宗朱载坖同一辈分,比崇祯或者永历也高了三辈之多。

    “那除了朱术桂,东宁其他的明朝宗室还有多少?”许纬辰顺手拿过来一张纸,一边在纸上记录一边问道。

    “我记得上次冯锡范说过,鲁王朱以海和郑成功在同一年去世,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就是鲁王世子朱弘桓。”毛渊明马上想起了之前的事,“小郡主就是他的姐姐。”

    “对。除了这两位最重要的,在东宁的大明宗室还有宁王府、周王府、益王府、淮王府和郑王府的郡王、将军十余人。”孙广越继续说道,“对了,益王朱怡镐好像还是亲王。”

    “等等,根据史料记载,朱怡镐在施琅克台时才七岁,现在还没出生吧?”朱丹赤忽然发现了问题。

    “是哦,那现在的益王就是他爸爸朱和玺。这次算是你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孙广越说完还不忘了揶揄朱丹赤一句。

    “既然朱术桂辈分这么高,其他宗室应该很听他的话吧?如果我们能结交他,应该会有成效。”毛渊明捋着胡子说道。穿越之后一个半月,男性穿越者基本都留起了一撮小胡子。

    “怎么说呢。”孙广越停顿了一下,“宗室基本上还确实很听他的话,但他说话对郑经没有影响,郑经只是把他当作吉祥物供着,所以综合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力。”

    “那也行,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试看。”

第三十八章 艰难中的郡主母子

    九月三十的一大早,鲍婧和马心如便按小郡主的要求,在王府门外等候,准备一起去探望二郡主。

    毛渊明当然想抓住这个机会去见一见朱术桂,只是贸然上门拜访好像有些孟浪,于是和鲍婧说好,自己到时候在宁靖王府门外等着,鲍婧相机行事,看看有没有办法接触到朱术桂并且提出拜会的请求。

    另外,初次登门两手空空似乎也说不过去。为了“给朱术桂送什么礼物”这个话题,大家也商量了很久。考虑到朱术桂的文人特点,最终决定以文人的方式,送一轴字。于是还是请“酢秀才”朱苍酢在纸上写了,然后送去笔墨庄裱糊起来,装在了一个锦盒之中,由毛渊明捧在手里前往宁靖王府。

    鲍婧和马心如与小郡主同坐了一辆马车,很快来到了宁靖王府门口。宁靖王府在安平镇的西定坊,所在的位置倒是离英国商馆不远。与一般王府宅邸坐北向南的格局不同,宁靖王府坐东向西,以示眺望故土之意。

    小郡主是宁靖王府的常客,门房只是问了一句同来的是谁,听说是小郡主的朋友,便忙不迭地往里请。

    宁靖王府的建筑也是三进的结构,小郡主带着二人直奔姐姐的住处。二郡主被朱术桂安置在王府第二进的两间厢房里,虽然地方不大,要住下婆媳二人和四个孩子,还有两名婢女,显得颇为拥挤,但算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二郡主见妹妹来了,开心地迎到房门口,本打算说上次怎么又送东西过来,忽然见到妹妹身后的鲍婧和马心如,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换了端庄的表情问道:“妹妹,你今天带来的是哪里的贵客?”

    小郡主把两个人的来历简略地与姐姐说了说,又夸马大夫医术高明,今天是特意来为几个孩子检查身体的。二郡主一面连声道谢,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哀伤的神色。

    小郡主见姐姐脸色有变,连忙问道:“是不是寿倌儿又病了?”

    “是啊……你这外甥生来就体弱多病,这几天好好的又发烧了。”二郡主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三人坐下,“我原打算请沈老先生过来看看,又怕打搅了他老人家。”

    “那姐姐你别担心了,我请了马大夫过来,让她给寿倌儿看看吧。”

    “这……”

    “别这个那个啦,妹妹我带来的大夫,姐姐还信不过吗。”小郡主说着话,也没等姐姐答应,直接拉着马心如的手,便往里屋进来。二郡主也立马起身跟了进来。

    里屋并排放着两张床,其中一张上面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昏昏沉沉地睡着,鼻息非常粗重,显然是发着高烧。

    马心如掏出听诊器,听了听心肺,用耳温枪量了体温,又仔细检查了寿倌儿的全身上下。

    二郡主没有见过马心如手里的这些东西,觉得十分惊奇,想要问,又看到妹妹不停地朝自己摆手,便没有出声。

    马心如检查完毕,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这孩子应该是得了心肌炎。本来也不是难治的病,但因为没有抗生素,只有靠孩子自己的体质硬撑。若能撑得过去,则自然痊愈,但撑不过去的人也不在少数。

    于是马心如从包里拿出了一粒儿童退烧药,请小郡主取过一碗水来,喂寿倌儿吞下。

    二郡主当然是十分心急,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病。马心如见过的患儿家长多,也熟悉他们的心理,先劝她不必过于焦虑,然后又委婉地告诉她,孩子的病或许能撑过去,也或许会有意外。自己刚才给孩子喂了退烧的药,一时间症状会好转一些,但之后无法保证。

    二郡主听完,脸上倒也没有太多伤感,缓缓地说道:“这孩子自出生就多病,其实我也知道,若真是保不住,怕只是天意难违。只是……先夫就这一点血脉……”

    小郡主在旁边,恐怕姐姐伤心,赶紧问马心如:“马大夫,这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就没有药能治吗?”

    “这病……恐怕只能看天意了,我手上没有能治的药。若是孩子能撑得住,等烧退了之后,多吃些滋补的食物,强健身体,或者能够自己痊愈。”

    “要多吃些滋补的食物?那我回去和聪哥商议,给姐姐送一些过来。”小郡主一听有办法,脸上马上有了些笑容。

    “妹妹……”二郡主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寿倌儿有没有办法痊愈,都是天意。二爷公务繁忙,妹妹真的不要去麻烦他了。”

    “姐姐……”小郡主还想说什么,鲍婧用手轻轻拉了拉小郡主的袖子,柔声说道:“孩子现在还发着烧,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去东西,先喝点粥调养调养,等孩子的烧退了,能说会走了,我们再作商议吧。”

    二郡主听了,轻轻点了点头:“这位鲍姐姐说得是。”

    鲍婧其实和郡主姐妹年龄相仿,但身上有社会人的气质,显得成熟一些,在二郡主眼里就成了“姐姐”。

    小郡主于是又转而问起其他三个孩子的情况。二郡主与郑哲飞生有一男三女,三个女孩倒是一个比一个健康,此刻正在隔壁奶奶房里,大姐学着做些女红,两个妹妹便自己玩耍。既然说是给孩子们检查身体,便让婢女去隔壁把三个女孩子都叫了过来。马心如一一看过之后,觉得确实身体都比寿倌儿强健得多。

    “对了,刚才二郡主说的沈老先生,不知是哪一位?”鲍婧想找些头绪,然后把话题引到拜见宁靖王爷上去。

    “沈老先生叫沈云右,也叫复斋先生,崇祯年间的进士,跟着国姓爷来台的。因为精通医道,治好了许多病人,大家都称他老人家为’医仙’。”比起二姐,小郡主在台湾的时间更长,对人事的了解反而多过姐姐,因此非常仔细地为鲍婧介绍。

    “哦,那这位复斋先生现在做些什么?”

    “国姓爷在的时候,沈老先生也参与军机事务,后来年事渐高,便慢慢让贤予年轻人。老先生今年好像已经六十多了吧。”

    “那倒也是应该清闲一下,颐养天年了。”鲍婧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了,那沈老先生与宁靖王爷常有些来往吧?他们应该年寿相近。”

    “宁靖王爷今年五十五,比沈老要年轻些,不过他们都喜欢诗文往来,确实很有交情。”

    “那宁靖王爷平日里见客吗?”

    “王爷精神很好,除了作诗写文,也时常与朋友出去郊游。渡海来东宁的大明老臣,多半与王爷年纪相仿,隔三差五也有来王府走动的。”

    “那……不知道今天王爷有没有空闲,我们商会的会长倒是想拜见一下他老人家,当面请教些事情。”鲍婧终于把最重要的目的带了出来。

    二郡主不知道鲍婧嘴里的“商会会长”为什么想见宁靖王爷,但既然是妹妹的朋友,又替儿子看了诊,现在要自己行这一点方便,却也不好推辞,便引着几人出屋,往王府的第三进里走去。

    毛渊明和许纬辰在宁靖王府门外候了多时,王府坐东向西,深秋的早上晒不到阳光,冻得有些够呛。终于,有一个小太监出来,说是王爷传唤,两人赶紧跟着往里走。

    宁靖王府里面的三进结构,第一进的正房如同明制王府的承运殿,是迎接圣旨、办理公务的地方,虽然此时已经没有皇帝,宁靖王爷在东宁也并无公务需要办,但规格仍是必须具备的。

    小太监引着二人过了月洞门,到了第二进的正房门口,这里才是宁靖王爷私人会客的地方。

    二人跟着小太监进了客厅,只见一位老人站在屏风前,背对大门负手而立。小太监低声说道:“见了王爷,还不行礼?!”

第三十九章 宁靖王朱术桂

    毛渊明和许纬辰这才反应过来,朗声报上姓名,并且深作了一揖。

    朱术桂缓缓转过身来,扫视了一眼二人,问道:“前几天延平郡王寿诞,我听人说有海外毛利国人进献寿礼,就是你们?”

    “正是。”毛渊明身体微微前倾,向着朱术桂颔首致意,“王爷深宅安坐,已知窗外之事,果然不同凡响。”

    “东宁就这么点大,什么事情也瞒不了人。正如人生在世,举头三尺有神明,万万不可做那暗室欺心之事。”朱术桂年事既高,又饱经风霜,说话时脸上布满了难以名状的压抑。

    “王爷高论。今日冒昧登门拜访,方始见面,已承王爷教诲,果然不虚此行。”许纬辰见朱术桂一上来就说得这么严肃,也只得赶紧送上马屁。

    “嗯,你们远来不易,有心了。”朱术桂说着,慢慢踱到座位前,做了个手势,示意二人落座,“刚才郡主来说,你们中有女大夫为郡主的儿子问诊,倒是要多谢你们了。对了,你二人今天专门要见本王,有什么事吗?”

    “呃……倒也没有什么大事。”穿越者们都觉得,结识朱术桂是一件有用的事,但又想不出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好在毛渊明经历过的社交场合多,赔笑着说道,“我们来到东宁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听说王爷在此居住,一直未能前来拜会,深觉惶恐,今天来为郡主的公子问诊,正好想一睹王爷的风采。”

    毛渊明这通半古不今的寒暄,在朱术桂听来其实有些别扭,但考虑到对方是外国人,也就觉得无伤大雅,只是吩咐左右上茶点。

    毛渊明也不等茶点奉上,捧起锦盒说道:“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进献给王爷,这里有一幅字,想请王爷雅纳。”

    说着,毛渊明和许纬辰站起身来,将书轴从锦盒中取出,在朱术桂面前展了开来。

    朱术桂一看,上面是工稳的行楷,写着:“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不是岳忠武王的词作《满江红》吗,毛先生也读过?”

    “不止是毛某读过,我国凡是读书人,都要读这阙词。岳王爷盖世英雄,在毛利国也是人人景仰。”

    “哦?”朱术桂略有些意外,顿了一顿又缓缓地说道:“我听说你们是宋人之后,这么说起来倒也算是不忘根本了。如今中原大地沦陷满人之手,我辈又无处寻觅一位岳元帅来收拾旧山河,想来甚为心痛。你们送这幅字给本王,怕是别有用意吧。”

    “王爷,如今虽然敌强我弱,但大明江山不能被满人长久占据,总要想个办法恢复河山复兴大明。”

    “复兴大明?!”朱术桂扫视了一眼二人,“谈何容易。二位虽是宋人之后,只怕是对中原之大尚不知晓吧。”

    “中原形势,我们也有所了解。只要王爷有意,我们岂能不助王爷一臂之力。”

    郑克臧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被董太妃训斥了一顿,只能收敛行径。平日里上午去书房,跟着老师陈梦球读书,下午便在家呆着,或者与郑智他们一同玩耍。

    只是郑克臧的性格,想做什么事必然要做到,否则不会放弃。几天之后便又悄悄地找了二叔郑聪,说要跟二叔一起去看北兵训练。

    郑聪自然知道郑克臧的目的是去找项绍宽,这事若是被董太妃知道必然又要挨骂。但郑聪生来耳根子软,架不住大侄子反复央求,心想只是去看看,若不是闹出什么事来,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十月初一的一大早,郑克臧便坐上郑聪的马车,一起前往屯垦营。

    马车到达屯垦营已经是辰时一刻,也就是8点半的样子。军事组规定所有人每日卯正必须起床,梳洗、集合,点名之后才能吃早饭。军事组的几人又一直住在屯垦营,与士兵同作同休,因此也无人敢懈怠。

    郑克臧到达时,上午的操训已经开始。这已经是北兵操训的第七天了,士兵们站军姿、喊口号、走队列都已颇有章法。郑克臧跟着郑聪一路走,一路只见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回走动,嘴里的口号喊得震天响,气势着实威武。又看到有些哨的士兵站成队列一动不动,如同木偶一般,心里不解是为什么。

    两人走到凉棚下,庄寒天早已坐着等候。郑克臧在东明楼的宴会上见过庄寒天一次,不过没什么大印象,但知道他与项绍宽是一起的,便开口问道:“庄大叔,那些兵站得一动不动,是有什么奥妙吗?”

    庄寒天虽然懒于做事,但毕竟生在军人世家,嘴上功夫一套一套,当下就为郑克臧解释军姿和队列对训练军人服从性、集体感的重要性。听得郑克臧不住地点头,心想:这些毛利国人领兵果然别有一套。

    上午的操训结束,项绍宽才发现郑克臧来了,便带着他各营走走看看。操训之后是文化课,士兵们席地而坐,军事组成员、来帮忙的码农或者识字的军官在石板上用石灰粉写字,一个一个教大家念。郑克臧感到越发奇怪,问为什么要教士兵识字。项绍宽又耐心给他解释,为何识字的士兵能好地执行军令、侦查敌情、传递情报等等,郑克臧听得越发入迷。

    午饭时间,项绍宽领着郑克臧到粥棚吃饭。北兵的账目已经被陆希星和常镇业接管,两人安排了三十多个老伙兵每天到安平镇上进些新鲜蔬菜,隔三差五再到安平港口买些鱼。现在吃饭虽然依旧没有肉,但主食的分量已经能保证吃饱,还能吃到些新鲜蔬菜和鱼,士兵们的情绪也比以往高涨许多。

    当然,这军中的伙食比起王府里的自然是天差地别。不过,看到在场所有人除了郑聪是吃自己带来的点心,其他人不分官阶都一起用餐,郑克臧想了一阵,也选择了和大家一起吃,虽然确实有点难以下咽。

    下午的操训是战术训练,由退役美军吕宪华负责,指导士兵如何利用盾牌抵挡对方的冲击、掩护身后的火枪手和弓箭手射击。虽然训练中并不实际配备火枪,弓箭也不多,但实战对练的场面比起站军姿走齐步要精彩得多。郑克臧几乎是在操场边站着看完近一个时辰的操训,郑聪叫他回凉棚坐一会儿也不听。

    士兵们操训完解散之前,还要重新点名并且走队列,走队列的时候会在哨长们的带领下唱新学的歌曲。郑克臧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那么多,只是记得开头两句是“大明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本来想找庄寒天或者项绍宽问问唱歌又有什么用,后来觉得不用问了,因为唱歌带来的气势站得远远的就能感受到,显然又是提升士气的好办法。

    一天的操训结束,郑聪叫郑克臧赶紧上马车回王府。郑克臧临走的时候才知道军事组的人这些天一直住在这里,根本没有回过安平镇,心中又大为感慨,觉得自己也应该留下来和士兵们同作同息,只是现实是不可能待在屯垦营不走,否则被董太妃发现就不妙了。

第四十章 林倌儿的读书问题

    下午4点多钟,许纬辰独自坐在林家大宅第二进的天井里的石凳上,回想前一天的事。当毛渊明和自己说出希望帮助恢复大明江山的时候,朱术桂神色黯然,沉吟许久,然后命人拿了两本《三国志通俗演义》作为回礼,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礼送出门。

    许纬辰当然知道,恢复大明江山是朱术桂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的事,但朱术桂心里也清楚,以郑经的实力,很难击败满清复兴大明了,这也是为什么朱术桂会说“我辈又无处寻觅一位岳元帅”。更重要的是,即使发生奇迹,郑经击败了满清,那么结果也不太可能是恢复大明——天下从此就要姓郑了。

    昨天回到林家大宅的时候,大家曾经讨论过朱术桂为什么要送《三国演义》作为回礼,后来得出的结论是:翻开三国演义的第一页,是明代文学家杨慎写的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无疑,奥妙就在最后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里。对于朱术桂来说,大明江山不复存在这件事,其实已经不容回避,他若能够在东宁颐养天年寿终正寝,或许是可能得到的最好结果。所谓的“恢复大明江山”,只会成为后人的谈笑之资。

    因此,朱术桂的心态就会徘徊在“从来不敢于想起”和“永远也不会忘记”之间,形成一种进退维谷的状态。要想推动他,还得拿出真正让他觉得有希望的东西来。

    “喂,你今天见过少爷吗?”一句响亮的童声,打断了许纬辰的思绪。抬头一看,居然是林倌儿。

    尽管穿越者们住在林家大宅,但林倌儿只认识少数几个穿越者,认识许纬辰还是因为那天玩打仗游戏的缘故。

    “问你呢,我去王府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少爷。”林倌儿见许纬辰不回答,又大声问了一句。

    许纬辰知道,林倌儿嘴里“少爷”指的是郑克臧,可许纬辰也不知道郑克臧去了屯垦营,只能笑了笑说道:“不知道啊,我也好几天没见过世孙少爷了。”

    林倌儿说起来今年七岁,按照现代人的算法,其实只有六岁,但因为整天跟着郑克臧那群大孩子混,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一些。此刻背着小手,在许纬辰的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又问道:“你说,少爷会不会是去找那位姓项的大叔了?”

    “咦,这小子还有点逻辑,能这么想问题。”许纬辰心里不禁有些赞叹,嘴上还是敷衍了一句:“你等明天再去,遇到世孙少爷直接问他就是了。”

    “小倌,你在做什么,别打搅了人家大叔。”一个女性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纬辰扭头一看,是林倌儿的母亲周氏。

    住进林家大宅这么久,许纬辰只见过周氏一次。这个女人矮矮瘦瘦,皮肤稍有些黑,眼窝略微下陷,嘴唇很厚,是福建人的典型长相,虽然其实只有三十岁,但看上去似乎不止这个岁数。

    “阿妈,这位大叔认得少爷,我正在问他话呢。”林倌儿撅着嘴答道。

    许纬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朝着周氏点头致意,笑呵呵地说道:“林夫人,林少爷倒真的是在和我说正事呢。”

    周氏缓缓地走近许纬辰,一脸歉意地说道:“许先生,小倌他整天跟着世孙少爷进进出出,说话也学着没大没小,您别介意。”

    “呵呵。”许纬辰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林少爷也已经七岁了吧?有没有请先生开蒙上学呢?”

    “先生倒是没请过,不过王爷恩准了小倌可以和世孙少爷一起上学。只是世孙少爷好动不好静,带掣得这个孩子也不肯安心坐下读书。”

    听了这话,许纬辰忽然心念一动,便问周氏:“林夫人,我有一句话,不知是否可以讲?”

    “许先生有话请只管讲。”

    “王爷让林少爷跟着世孙出入,当然是念在林员外的旧情,格外提携林少爷。只是王爷多半是想让林少爷将来伴着世孙做个侍卫,没有考虑过他读书的事。跟着世孙一起上学,说起来不错,只是世孙比林少爷大好几岁,早已开蒙,先生只怕是连四书都讲了,林少爷如何听得懂?林夫人若是真想林少爷好好读书,只怕还得另外请先生,在家从头开蒙上课。”

    周氏不识字,也不太懂得读书的道理,听了许纬辰这番话,才恍然大悟。当下在心里反复核计了一阵,又说道:“许先生说的也是,只是这东宁地方,本就没有多少读书人,能请的都被别人请了。王府里倒是又几位老先生,又不是我们能请的动的。世孙的师傅是陈相的公子陈梦球,我却如何请得到?”

    “林夫人,若是私塾先生不好请,我倒是有一个推荐。”许纬辰笑着说道。

    “哦?那先生快说。”

    “我们之中有一位朱苍酢,乃是书香门第耕读传家,曾祖中过举人。他自己虽然没有进学,却是深有学问之人,若是为林少爷开蒙,倒也足堪此任。”许纬辰的这句话来形容一个现代人,似乎有些奇怪,但竟然每个字都是真的。朱苍酢曾经不止一次在微信群里强调过,自己的曾祖是晚清举人,只是祖父身体不好而家道中落。

    周氏对林倌儿读书的事情本来是一脑袋浆糊,现在被许纬辰这么一说,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连声说好,又问请这位师傅要什么条件。

    许纬辰想了想,说道:“我们在府上叨扰,多蒙林夫人照顾,怎么好意思说什么条件呢。这样吧,学费我可以作主免了,只是朱夫子那里,礼数一定要周到,你少不得要自己备了酒菜去请。”

    周氏听了许纬辰的话,第二天便非常正式地来找毛渊明,希望请朱苍酢教林倌儿读书。毛渊明的想法和许纬辰一样,钱不重要,但朱夫子的面子要给足,便让周氏准备了几坛好酒,又从东明楼订了一桌好菜,趁着中午时分送到林家大宅。周氏领着下人带着酒菜,恭恭敬敬地去聘请朱夫子。

    朱苍酢看到这个阵仗,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满意,表面上扭捏一番,做足了姿态之后,也就答应了下来。周氏连忙拉过林倌儿,按在地下行了大礼,口称师傅。

    周氏于是又在后院整理了一间敞亮的书房,置办了家具和文房用具,恭请朱苍酢在此授课。东宁虽然荒僻,但是开蒙的书籍像《三字经》、《百家姓》一类的,还是都买齐了。墙上挂了至圣先师的像,前面还放了供案香炉,每天开讲之前朱苍酢都要带着林倌儿上香。林倌儿本来野惯了,要他读书也坐不住,但一来母亲严厉要求,二来这几天也找不到郑克臧的人影,只得老老实实地先在书房里读书。

    朱苍酢教了两天,觉得有些不得要领,林倌儿也学不进去。和众人一商量,大家都觉得教小儿读书,需要一些耐心,朱夫子虽然学问过硬,但是教书也是头一回,自己又没有带过孩子,可能确实有些生硬。

    最后还是云姨推荐,让孙楠也去书房帮忙。论坛早期文艺女青年不少,孙楠也是其中的一员,无论是文辞和书法,都有不俗的造诣。最重要的,孙楠还是穿越者当中唯一有育儿经验的,教小朋友的话,其他人确实比不了。

第四十一章 郑克臧的前程

    一连好几天,鲍婧和马心如都会去宁靖王府给寿倌儿看诊。寿倌儿早上起来会烧上去,等马心如来了给他服药,烧便会退下来。有道是“医生要树立威信,就给病人吃退烧药”,几天下来,二郡主便认准了马大夫有一双回春妙手,一定能救回寿倌儿的性命。

    其实寿倌儿的病不算太严重,只是生来体质不佳,又带着生活拮据营养不良,所以看上去凶险一些。几天之后,寿倌儿差不多不再发烧,只是身体还是虚弱,没有什么精神,只能在床上躺着。

    等到初十,小郡主又来看姐姐,见寿倌儿好转了许多,自然是十分高兴。因为二郡主坚持不愿意麻烦郑聪,小郡主也就不好再提帮补姐姐的事。等出来的时候,小郡主再三嘱咐鲍婧和马心如,帮着留意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一下寿倌儿的生活。

    鲍婧回到林家大宅,便问执委会的其他人,如何想个主意接济一下二郡主,也好借这个机会加深双方的关系。不过云姨认为,二郡主既然不愿意接受妹妹妹夫的帮助,自然也不会接受别人的,恐怕会白费心思。大家都觉云姨言之有理,这事也就只能暂时搁一搁。

    郑克臧每天都跟着郑聪去屯垦营。随着操训进度的深入,一些比较复杂的操训项目也开始实施,比如多人器械对抗、障碍跑等等。具体操训由吕宪华和邹树人指导,项绍宽就在旁边巡视,郑克臧则犹如影子一样跟着项绍宽,一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项绍宽也耐心回答。

    然而十月十五这天,郑聪和郑克臧都没有来,军事组的众人以为王府里有事,也没有格外留意。早训结束,士兵正在上文化课的时候,蔡添带着几个侍卫来到屯垦营,说王爷请项绍宽到王府问话。项绍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猜想郑克臧整天不在王府,迟早会被人发现,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等跟着蔡添到了王府,直接被带去见郑经。郑经仍是一身儒生打扮,坐在正中,郑聪和郑克臧站在一侧,陈永华和陈梦球父子站在另一侧。

    “项先生,听二弟说,你们整训北兵,颇有成效。”郑经说话不愠不火,很符合他儒生的形象。

    “现在还不敢说有成效,不过一切确实循序渐进,再过一些时候,便能让王爷检阅。”项绍宽不知道郑经到底什么意思,所以把话说得留有余地。

    郑经点点头,又说道:“克臧反复提了好几次,说要拜你为师,学习兵法。听梦球说,这些天他书也不念,整天往屯垦营跑,你觉得意下如何?”

    项绍宽心想,什么叫“你觉得意下如何”?郑克臧跑来又不是因为自己唆摆,自己也没有义务劝他回去,更何况郑克臧的长辈郑聪天天都在场,要管也是郑聪的事。想到这里,便朗声回答:“王爷家事,在下不便参与。”

    郑经听到这个回答,便转向陈梦球,又问道:“梦球,你是东宁读书人里的佼佼者,又在内书房当值几年了,克臧可是读书之人?你要从实回答。”

    陈梦球也并不犹豫,立刻回答:“王爷英明,梦球蒙王爷信任,充任内书房教习已有数年,因此绝不敢有所欺瞒。以梦球愚见,世孙少爷志不在此。”

    这句话一出口,陈永华在旁边捋了捋胡子,没有说话。项绍宽不认识陈梦球,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只是心里觉得这个年轻人倒也是大胆敢言,就是不知道郑经会作何反应。

    郑经听了陈梦球的话,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郑氏子孙繁茂,喜欢读书的不少,反而像先王一样精于兵事的不多。克臧若是愿意习武,倒也不是坏事。”

    这句话仿佛是对陈梦球说的,又仿佛是对他自己说的,其实又没有说话的对象。于是在场的人,也都没有应答。

    静了几秒钟,郑经又问:“项先生,你们毛利国人练过的兵,本藩生日那天也看过,确实精壮整齐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花拳绣腿。若没有用于实战,只怕不能令人信服。”

    “王爷……”项绍宽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郑经一摆手制止了。

    “你们只管继续操训,本藩也准许克臧每日去你那里观看,只是再给你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本藩要用这些兵打仗。你可听明白了?”郑经说话的音量不大,但这几句话说得气势暗涌,根本不容反驳。

    项绍宽本来就是刚强严整的性格,既然郑经如此说,也就不加解释,只应了一个“好”字。

    郑经见项绍宽答应得干脆,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向内堂走去。陈永华父子向其余诸人拱手示意之后,也退了出去。

    郑克臧得了郑经的允许,可以自由前往屯垦营,兴奋得一下蹦到了项绍宽的身边。项绍宽拍了拍郑克臧的肩,告诉他“为将者要端方厚重”,不要总这么活蹦乱跳的。然后又问郑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事情和项绍宽的猜想没有什么区别,就是郑克臧整天不上学,引起了内书房老师的注意。

    王府内书房名义上的总师傅,依然是陈永华,但陈永华政务繁忙,一个月也不会到场一次。中书有几位老先生,像陈骏音、郑得潇,都是饱学方正之士,偶尔也会来帮着指点一下学生们的学业,但平时只有陈永华的二公子陈梦球一个人负责。

    学生的数量倒是比较多,除了郑克臧和郑经未成年的弟弟们,还有郑氏旁支的子弟,以及东宁小朝廷的勋贵子弟,都会来内书房上学。因此,郑克臧几天没来上学,陈梦球也未必会注意到。只是到了月中,郑经要求检查学生的功课,陈梦球这才发现郑克臧消失十几天了。

    郑经知道了之后,也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一大早把郑聪和郑克臧拦了下来,问了问郑聪,郑克臧在屯垦营到底做了些什么,然后就把项绍宽找来了。

    项绍宽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不需要担忧什么了,当下辞别了郑氏叔侄,出了王府。想想因为操训的缘故,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林家大宅了,于是决定回去住一晚上,顺便把今天的事情和大家说一说。

    大家对项绍宽突然回了都感到有些意外,等听说了整件事之后,也都觉得郑经对郑克臧的处理可以理解,毕竟郑家虽然号称延平郡王府,其实就是一个特大号的海盗集团,读不读书倒确实不要紧,子孙谙习武备才是正事。只是郑经那句“半个月后用兵”有点令人窒息。

    “还有半个月,兵能练成什么样?”毛渊明不太懂军事,但是凭直觉觉得,半个月似乎太紧了。

    “再练半个月,应该也能够打一打了。”项绍宽这个回答有点出乎在场其他人的意料。

    “为什么?”

    “这些北兵并非新兵,他们本来就有实战经验,而且相互之间非常熟悉。我们这段时间的操训,主要目的是训练他们服从命令听指挥、提高战术素养,前后有一个月的训练也就足够了。”项绍宽对时间问题倒是并不感到紧迫,“不过,郑经说要用兵,他会去攻打哪里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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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新明录介绍:
一个人穿越了,就能翻云覆雨,决定王朝的兴衰,改变历史的走向。
那要是一群人穿越了呢?岂不是踏平天下,一统环球?
且慢。
要做到这一点,总得会点什么吧?
造枪造炮造汽车坦克?很抱歉,没人会。
开矿建厂发明蒸汽机?很抱歉,也没人会。
一群背景和兴趣各异的文史爱好者穿越了,能做些什么?
脑子里除了历史知识的记忆,只有各种杂七杂八看似无用的东西。
怎么推翻清朝统一天下?拿头统一?
更要命的是,统一就好了吗?
大家在论坛上吵架,用键盘打爆头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呢。
统一、联邦、邦联、秦制、罗马、共和……
能吵的还要再吵上一遍。
但是无论如何,穿越了就没有回头路,从弹丸之地开始改变历史的走向。一群人都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
那么,真相是不是只有一个呢……轩辕新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轩辕新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