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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记斋记全文阅读

作者:三白落花生     六记斋记txt下载     六记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5 初霜·卿魂

    暝貅的话陆瑾岚还未明白什么意思,就见暝貅已然如凶神恶煞凑上前来,张开大嘴,作势就要将陆瑾岚吞入腹中。

    陆瑾岚心中一骇,本能地向外逃去,可是面对强大的暝貅,这无疑是徒劳无益,暝貅恶狠狠地笑道:“想逃?晚了,你已经无后路可退了。”

    说着双手已掐住陆瑾岚,再次张嘴,陆瑾岚只是恐惧地盯着暝貅,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尚未明白发生什么,就只觉得身体一痛,便无了知觉。

    暝貅见手中的陆瑾岚已无知觉,苦笑一声,道:“芸卿,你会如何选择呢?”

    陆瑾岚如坠梦中,不知发生什么只觉眼前之景全都血红一片,又似听到各种奇异的声音,或痛苦地吼叫,或咯咯地笑,又或如潮水涌动的声音,她想听下,可是身子却不停地往下坠,再往下坠。

    我这是死了吗,我是被他吞入腹中了吗?

    陆瑾岚喃喃道。

    陆瑾岚只觉自己像被洪流裹挟而去,就这么一直游游荡荡,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方坠落到一块平地。

    说是平地,但这地面软绵绵,满目红色,四周望去,是各种平生未见的可怖景致,银红、殷红、绯红、鲜红、朱红、各式各样的红色血肉一样的东西纵横交错,陆瑾岚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坐在那地面上,因为害怕她站立不起,她伸出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延至全身都是一种半透明的,她伸手去触摸那地面,甚至没有任何触觉,她又触摸自己,感受不到自己身体传来的温度,甚至没有自己的心跳。

    自己这便是死了吗?这便是自己的魂魄?陆瑾岚低声问自己。

    “陆瑾岚。”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是谁?”陆瑾岚向四周望去,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一直飘荡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穿青色衫裙,与她一样身体都呈现半透明状,但是令她惊异的是那女子的容貌与她竟有七八分相像。

    “陆瑾岚。”她又低声叫道,面露微笑,静静地看着陆瑾岚。

    “你,你便是芸卿吗?”陆瑾岚迟疑地问道。

    因为相似的容貌,让她不得不作此联想,可她是哪个芸卿,是原本就在自己身体里的芸卿还是在暝貅腹中的芸卿?

    “是,我便是那个芸卿,或者巫鸾。从刚刚被暝貅吸入腹中之后,我便一直跟着你,不过,你的魂魄终究还是凡人,所以一掉入这里便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不能像我随意操纵自己的身体。”“芸卿”淡淡解释道。

    话语之间,她已徐徐飘落到陆瑾岚的面前,与陆瑾岚的惊慌不安相比,她的神色更是淡然,但是眉眼之间又似有淡淡的愁绪。

    “那我们这是死了吗?”陆瑾岚又问。

    “死?”“芸卿”轻笑道:“对我来说,我早已死去很久了。不过我生是仙魂,所以魂魄才会不生不灭,至于你,不过是魂魄被暝貅吞入腹中,若他将你吐出去,你还能便会原来的陆瑾岚。”

    “魂魄?那你呢,你的魂魄若出去的话,你会不会也会活过来?”陆瑾岚忙问道。

    “我么,”“芸卿”似是陷入沉思,半晌才摇头道:“我只是魂魄,哪怕是仙魂,没有身体,也不能复活。更何况,我只有两魂四魄,其实若不是这些年附身在你的体内,师尊与祝钰他们帮我凝神,恐怕我现在早已魂飞魄散。”

    “寄生在我身体的那部分便是你么,”陆瑾岚喃喃问道,半晌又望向四周,问道:“你只有两魂四魄是么?那么那一半呢,是不是就在这暝貅的腹中,若是,若是你聚齐三魂七魄,再有了身体,你是不是就能重新苏醒,变回真正的芸卿?”

    “理论是这样,”“芸卿”索性就坐在地上,又冲陆瑾岚示意,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才又接着道:“师尊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惜的是,当初我入了饿鬼道后,被那些饿鬼啃食,魂魄碎成千片万片,那时候师尊虽然拿回了我的魂魄,却不知我的魂魄并不全,等凝聚之后才发现只有两魂四魄,而剩下的一魂三魄便留在了饿鬼道,留在了暝貅的腹中。只有两魂四魄的我,又经过那一番劫难,又怎么能复活?可是师尊却不死心,找到了你,你原本应该是我的第七世投胎转世,可是因为这些个意外,我不能如愿转世,所以才有了你。”

    陆瑾岚有些不明白“芸卿”的话,问道:“这么说,我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意思吗?”

    “芸卿”摇摇头,又接着解释道:“本应是这样,我若如常投胎,附身到你的这具躯体上,那么我便是你,而你的魂魄也不会投胎到这具身体之中,可是因为我魂魄不全的缘故,不能投胎,若是没有魂魄,你就算生下来,也是死胎,所以师尊便向阎罗王求情,寻了你投胎到这具身体中。这样,若是我魂魄聚齐,便还能用这具身体。”

    “芸卿”的话令陆瑾岚心中一震,有些事如拨开云雾,霎时明朗,她沉默半晌,嘴角似是有一丝苦笑,半晌才道:“这么说的话,我其实生下来就是为了你,是吗?”

    似是察觉到陆瑾岚情绪的波动,“芸卿”手叠到陆瑾岚的手上,虽然没有温度,没有触觉,但似是这样便能给她安慰似的,轻轻道:“其实,你投胎上这具身体之上,原本也算是宿命吧。只因为前世我救了你一命,所以,你才会有此境遇吧。”

    “前世?”陆瑾岚反问道。

    “是啊,我魂魄破碎,被师尊凝魂的时候,同我说过,因为我不能如愿转世,阎罗王在寻找替魂的时候,翻阅生死簿的时候,找到了你。”“芸卿”又道。

    说到这,“芸卿”也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笑:“我也没想到这些,前世我不过随手救了一只兔子精,便有了这些缘分。而你,便是那只兔子精,那时候,哪里想到这些,你应该也没想到吧,只因为当年我偶然为之救了你,这一世,却要你用命来还我。有时候,宿命真得是避无可避呢。”

196 初霜·回忆

    对于陆瑾岚来说,从来没有想过前世曾与芸卿有过牵连。

    在芸卿的口中,若不是因为当年师尊救他魂魄时所讲,她自己都不曾记得自己救过一只兔子精。

    芸卿轻笑道:“那时候师尊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想了好久,后来才恍惚间记起似是有那么一回事,从小,我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那时候我总觉妖魔便是坏的,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这个想法是错的,许多次,我发现妖怪也有好的,人也有坏的。我还来不及辨别这些究竟何为真何为假,却因为误听了一个坏人,把一个本没有害人也没有错的狐妖给杀死了,你懂这种感觉吗,就好像你的相信的东西,一下子轰然倒塌。”

    芸卿说道这儿,缓了缓,看了一眼陆瑾岚又接着说道:“这种挫败感让我消沉许久,整日混混沌沌的,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在山林里游荡,碰见一只兔子,一只被兽夹夹到的兔子,我一瞧便知道那兔子是并不是寻常的兔子,而是一只兔子精,若是以往我一定会杀了她,可是那次不知怎么我救了她,不仅帮她把兽夹打开,还替她医治好她腿上的伤。那只兔子精跟了我好长一段时间,虽然她从来没有变成人,我想她或许一直以为我只是一个寻常人吧。后来她走了,偷偷走的,不过走之前不知从哪里找来好些个灵芝,大概想报恩吧。”

    “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那只兔子精,但是我得谢谢她,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变成后来的穆芸卿。”芸卿似是感叹道。

    陆瑾岚听了芸卿的话,半晌不语,她竟不知道,自己原来前世就与她牵绊在一起,所以这也一切是缘,也是劫,是早已注定之事吗?

    “后来的穆芸卿?”陆瑾岚喃喃问道。

    “是啊,只有后来的穆芸卿,才有可能认识饕餮那家伙,才可能爱上饕餮那家伙,也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连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哪个是因哪个是果。”芸卿又道。

    “后面的事?”陆瑾岚想起芸卿之死,姜九身重噬心蛊,这些事就像是一颗颗珠子,先是散落一旁,而后一颗颗聚起,而此时,芸卿便将这些一颗颗串连成串。

    “其实,我在你身体的时候,前几年因为我法力弱,又被师尊暂时封印,所以并没有觉醒,可是等你到六记斋后不久,特别是祝钰来之后,那家伙,使了些手段,让我苏醒了。在那之后,发生在你身上的许多事,我都能有所感知。祝钰也好,小九也好,告诉你的其实都不是所有的真相。当日,虽然是小九杀死了我,可是最初的起因却是因为我骗他去冥道,我妄图去封印他身体里那一半,但是没想到,我被利用了,我失败了,结果你也知道,小九中了噬心蛊之毒,而我被噬心疯狂的小九杀死入了饿鬼道。”芸卿又道。

    陆瑾岚从来没有从姜九那儿听说过当初是芸卿骗他去冥道的,她还以为从头到尾都是娇娆搞得鬼,却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

    陆瑾岚转过头盯着芸卿,见她抬头目落远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半晌见陆瑾岚知是盯着她,转过头轻笑道:“没想到吧?他们都把我说得太好了,其实我哪有那么好。小九永远不会说我的一句不好,我知道他一直耿耿于怀我被他杀死的事,可是,这一切,其实都是我罪有应得呢。”

    或许是因为两人这特殊的牵绊,芸卿讲起了那件事的起因。

    巫鸾投胎转世并不像祝钰仍保留着前世的记忆,而她的记忆都随着投胎而忘记,只有在历经七世劫难之后,返回天界之时才会记起之前的一切。

    而巫鸾投胎的第六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投胎的那个婴儿生下来没多久母亲便将她遗弃到当时青来峰,青来峰上青来派是举世闻名的天下第一修仙派,历代弟子勤修仙术,入世降妖,她虽遭遗弃,可是却被青来派的掌门收留,所以自幼她便跟着那些师兄弟一起修仙练术,接受到的便是妖怪皆害人,降妖除魔方为正道,可是后来下山之后,频频受挫,再后来又遇到误杀狐妖之事,而后又因救了兔子精,有些事才豁然开朗,人也好,妖也好,又岂能单单以好坏论之杀之,所做之事皆应随心。

    从那之后,她没有像之前一样,遇妖则杀,遇鬼则收,而是去感知他们,如果真是遇到了十恶不赦的妖怪,她仍会出手,相反,若是遇到了良善的妖精鬼怪,她也会出手相助。

    就这样,她来到了六记斋,遇到了饕餮,那时候,她还不知两人有那前世的牵扯,她初时留在六记斋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这里都是妖,她好奇,这样一间由妖股开在凡间的店,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初时甚至猜测,他们或许是为了方便在人间作恶。

    她索性赖在六记斋,她对饕餮产生了好奇,看饕餮每日烧饭做菜,读书饮酒,把自己过得像一个凡人一样,但是附近若是有妖祟作怪,他也会管,但若那妖鬼不害人,他也就随它们去了,就好像有意维护四方平衡。

    那时候她虽然知道饕餮不是人,但那时她只当他是一个妖力高深的妖鬼而已,并没有多想。但就算是妖怪,她也不自觉地被吸引,当她意识不对的时候,她已经爱上了他。

    她明知道这不对,但是却无法阻止自己深陷进去。

    而饕餮,对她,也是特别的,这种特别让她能感受到,他们心里都有彼此,只是,当他们放纵这种感情潜滋暗长后,穆芸卿渐渐发现饕餮有时候会变得很奇怪。

    饕餮,他有时会变得疯狂,变得暴虐,变得可怕,这样的饕餮,虽然有意避她,她还是发现了。她不明白,到底那个饕餮才是他的真实面貌,而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而这个答案,并不是饕餮告诉她的,而是麖呦。

    说到这儿,穆芸卿低声道:“若是我和小九能坦诚相告,或许,也不会走到当日那个地步。”

197 初霜·魂生

    穆芸卿觉得此生做得最后悔的事,便是将姜九骗去冥界,以至于中了娇娆的陷阱。

    那时候一直被关着的麖呦被放出来之后,便下凡去寻巫鸾,但是没想到巫鸾不仅仅忘记了他,还同当初害她的饕餮搅合在一起,心生愤恨的麖呦不仅将当年在天界发生的事告诉了穆芸卿,而且格外强调了饕餮的可怕。

    那时候,穆芸卿半信半疑,失去前世记忆的她只有在轮转七世才能真正回忆起过去,可是因为麖呦的缘故,她倒是想起了那些片段,正是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导致她以为麖呦讲的一切都是真的。

    其实麖呦讲的又确实是真的,他见到的认识的饕餮就是那个无法无天,扰乱三界,大闹天宫,被玉皇大帝下令逮捕,而后误闯入太白金星的殿内,被巫鸾救下的饕餮。

    因为这些,又因为姜九的隐瞒,穆芸卿才会误将现在的饕餮,当成以前的饕餮。

    那段时间她整日闷闷,忧思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如果是刚刚从青来山下山的穆芸卿不用说一定毫不犹豫地以消灭饕餮为己任,可是经过这些事,她再也无法痛下决心,更何况,那时候她早已爱上了她。

    就在那时,她遇到了娇娆,娇娆嘲笑她,说饕餮原本就是凶兽,想要改变他,除非将他身体中恶的部分全部封印掉,饕餮他与她穆芸卿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是这样似真似假的话,她不知怎么就相信了,更何况,娇娆说得又没错,穆芸卿所学的法术之中,也有这样的封印之术,因为是禁术,所以她从来没有用过。

    似是有意无意间,这些巧合就这么串联在一起。

    穆芸卿讲到这儿,目光之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责,自嘲道:“你看,我就是这么傻,饕餮也傻,明知道我怀疑他,却也任由我这样下去。当然后来我无数次想过,他或许是故意的吧,故意任由我这么做。”

    但是饕餮和穆芸卿都没想到,他们都被娇娆利用了,当然,就算是娇娆,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这件事,只有受害者,没有获胜者。

    至于那日的事,其实与当日陆瑾岚在冥界发生的事差不多,穆芸卿被抓,饕餮因救他而中噬心蛊的毒,可是谁也没想到,在噬心蛊啃噬之下的饕餮瞬间癫狂,就这样,疯癫之下的穆芸卿被饕餮斩杀。

    自此之后,原本在天端的两人,霎时坠落深渊,再也无法逃脱。

    穆芸卿讲述这些的时候,初时还能轻快地述说,是啊,初时那些日子,当时未尝觉察,其实是最快乐的时光,而讲到最后,她显然不愿意地回忆,只是寥寥几笔带过,说到最后,她只是闭上眼睛,半晌,似是泪珠在眼角盈盈,但最终也没有滚落。

    陆瑾岚只是静静地听着,原来,这才是真相吗,关于穆芸卿和姜九生死相缠的真相吗。

    这样的两个人,终究是她夹不进去的,她的命运,其实上天早有定数不是吗?她不过是穆芸卿随手救的那只兔子精,她来这里,不过是报恩的。

    这样也好,她欠穆芸卿一命,她也欠姜九一命,这样都还了也好。

    想到此,沉默许久的陆瑾岚轻声道:“既然如此,难道你不愿意再见掌柜吗?他一直未尝将你放下,他一直在等你。”

    听到这话儿,穆芸卿久久不言,半晌才道:“你瞧,我这个样子,再说,我已经死了,更何况,就算我真得复活,我的归宿也只能是天界,而不是在饕餮的身旁。”

    “不,我不相信。你们不是有七世情缘,既然如此,我不相信,你们就会这样下去。我要救你,对,我要救你。”陆瑾岚转过身,盯着穆芸卿,郑重道。

    “傻姑娘,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愿意在你体内苏醒吗?不仅仅是因为我灵力微弱,更是因为我不愿意见到你这么做。”穆芸卿苦笑道。

    “那你就想这么一直下去,你只有两魂四魄,那么那一魂三魄呢,你就愿意让她一直呆在这饿鬼道,呆在这暝貅的体内?”陆瑾岚反问道。

    穆芸卿沉默不语。这个问题,她何尝没有考虑过,她何尝没有挣扎过,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就像在陆瑾岚初到六记斋的那段时日,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叫出那个名字,忍不住情绪波动。

    “对了,你的那一魂三魄,既然我们来到这暝貅的体内,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出现,是被暝貅吸收了?”陆瑾岚忽然想起来。

    说起来,两人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的时间,只顾着聊前尘,却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穆芸卿的神思也被拉了回来,闭上眼感受片刻,摇头道:“不,她应该还在。我能感受得到,只是,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不出现。”

    陆瑾岚有些不明白,问道:“她在这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很想出去才是,既然这样,她为什么反而不愿意出现呢?她与你本是一体,你能感受她,她肯定也能感受到你,如果她没有被暝貅吸收,那么她为什么不出现?”

    穆芸卿回道:“她虽然只有一魂三魄,可是与我一样,虽然只是残魂,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也会有自己的意识,可以说,她是我,她又不是我,我们都是穆芸卿,又不是穆芸卿。我谁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可是并不能感受到她在想什么。”

    陆瑾岚索性站起身,向四周瞧去,或许是因为穆芸卿的到来,她变得不那么害怕,又或许心里早已打定主意,此时反倒变得无畏。

    她想寻找另一半穆芸卿,但是她寻觅半晌,却一无所获。

    反倒穆芸卿也跟着站起身,瞧她的样子,道:“既然来这里,总要见面,我来寻她吧,说起来,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两个人,一个人是饕餮,一个人竟是我自己。”

    说着穆芸卿便缓缓浮到空中,在那一片片血红朱红殷红之中,四处飘荡,许久,突听到她轻声道:“原来你早就在了,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198 初霜·相见

    听到话语声,陆瑾岚不禁往穆芸卿所在的地方望去,仿佛在她的身影旁边另有一个浅淡的身影。

    之后是一声淡淡的声音:“我,好么。”

    陆瑾岚没有听到穆芸卿的回答,只见两人就那么对望,半晌似是传来两声轻笑,很多时候,笑的时候并不意味着高兴。

    一声笑意,或苦涩,或无奈,或无法言说,都用一笑泯之。

    两人徐徐下落,陆瑾岚细细去打量随穆芸卿飘荡下来的另一个“穆瑾岚”,初看时,这个“穆瑾岚”除了身影更加浅淡之外,倒是与刚刚同陆瑾岚对谈的穆芸卿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神情之间更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似寂寥,又似淡漠,又似平静。

    霎时,三人只是互相对望,似是在探究彼此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半晌,还是那久居暝貅腹中的“穆芸卿”先苦笑一声,道:“没想到,你们会来这里,我还以为,我会吧在这里,永久地沉沦下去了。”

    穆芸卿轻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穆芸卿”轻笑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又有何错,当日之事,全都因为穆芸卿,错也是穆芸卿,只不过当初在饿鬼道,我被吞入暝貅的腹内,你被师尊救回。这也是命。”

    穆芸卿再问:“那你要离开吗?和我一起?”穆芸卿魂魄一分为二,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那么,决定也不是其中一个来决定。

    听到这个问话,另一个“穆芸卿”静静地往向四周,似是在寻觅什么,半晌才又转过头,淡淡道:“离开?说起来,刚进来的时候,我是真得想离开啊,当初,在饿鬼道发生的那些,我想你也记忆深刻,魂魄四分五散,那一刻,觉得一定会死了吧,被那些饿鬼吞噬撕咬,可是没想到,四处分散的魂魄,一半被师尊救回,一半被暝貅吞入腹中。真得,在被暝貅吞入腹中的时候,其实连意识都没了,你也是吧,被救出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了。”

    穆芸卿只是看着另一半的自己,没有应声,但她说得是事实,世上的人,若是魂飞魄散,何来意识,而穆芸卿因为是仙魂,所以才能不灭,她被师尊救回,花了不知多少个日子才将她凝神凝魄,可纵然如此,只有两魂四魄的她,仍非常脆弱,若不是寄身在陆瑾岚体内,她也不可能存活下来,那么只有一魂三魄的另一半“芸卿”呢,与她相比,岂不更加难以“活”下来?

    似是觉察另一个自己的疑问,“芸卿”淡淡解释道:“我虽然被暝貅吞入体内,但其实也是他救了我,他将我吞了,但事实上也没有杀死我,而是替我将魂魄凝魄,又以灵力相渡,维持我的神魂不灭。”

    陆瑾岚不太明白,问道:“暝貅为什么这么做,他将你吞下,不是要吃了你吗?不是应该将你的魂魄吸收么,为什么反而会救你呢?”

    “芸卿”望向半空,淡淡道:“或许是因为寂寞吧。”

    寂寞?陆瑾岚一愣,难怪那时自己说道不愿姜九就那么寂寞和痛苦下去时,他那奇怪的表情,说起来,若是她,在这个地方,无生无死,就这么一直下去,或许自己也会疯掉吧。

    “芸卿”转过头又接着道:“最开始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他这么做,直到后来等我逐渐有了意识,他每天会同我讲话,嘲讽,辱骂,抱怨,无奈,每天说各种各样的话,他还总威胁我说,要把我吸收掉,可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有这么做。”

    “到后来,我甚至都有些习惯了,几乎都忘记了,我是芸卿的那些日子,你知道,不管哪种日子,时间久了,总会消磨人的意识的。”“芸卿”又道。

    “要不是你们来,我还以为,我会继续这样下去,不生不死,就这么下去。你们刚来的时候,我很高兴,我迫不及待想告诉你们,你们要来救我出去吗,可是不知怎么,我又忍住了,而刚刚我又听了那么漫长的一个关于‘我’的故事,若不是她讲起,我都想不起她口中的芸卿,也是我。”“芸卿”望向远方,只是感叹。

    “难道你不想出去吗?”陆瑾岚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说自己忍住了,在这个地方,难道她不想立刻马上出去吗。

    “出去?”“芸卿”反问,说罢又笑道:“是了,我应该出去的。芸卿,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你在她的身体里,我在暝貅的身体里,我们都被困住了,对吗?”

    “芸卿”似是对另一个穆芸卿说,又似是反问自己,这些事,换作谁,谁又能想得清呢。

    “可是出去之后呢?你刚刚也没有想好,对吧?忘记饕餮,占据这丫头的身体,放下这所有的一切,重新回到天界,重新回到师尊的身边,重新做回当日巫鸾,这便是我们的正途是吗?说起来,巫鸾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我们还能做回巫鸾吗?”“芸卿”再度发问,这些疑问,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穆芸卿心中的疑问。

    穆芸卿的魂魄虽然一分为二,这些年又各自分离,虽不能完全洞察对方在想些什么,但说到底,还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对方的心思,一猜便中。

    另一个穆芸卿听到这一连串的发瘟,也是低头苦笑,未来,是一团团迷雾,无论怎么探寻,都不能寻找出正确的方向,她不知道,到底怎么选择才正确的。

    陆瑾岚见她俩心生疑虑,便急道:“这有什么可考虑呢,无论如何你们都应该苏醒啊,我不管你们以后是不是要返回天界,是不是要变会巫鸾,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掌柜,掌柜一直在等你们不是吗。还有,掌柜的噬心蛊,掌柜的封印,难得你们忘了么。”

    说道这儿,陆瑾岚泪已涌出眼眶,哽咽道:“我总在想,掌柜无论如何都想唤回,等回的芸卿,一定也在心里思念着掌柜。我不相信,芸卿你真得舍得,让饕餮,他就这么孤独的痛苦下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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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初霜·魂归

    陆芸卿的反问,唤来对面久久的沉默。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半晌,先前同陆瑾岚对谈的穆芸卿轻笑道:“芸卿姑娘,看来你也很喜欢饕餮那家伙。当初你初入六记斋,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你才对小九那么地上心,但是后来,我才慢慢觉察其实不是。你真得比你想象,也比我想想中要喜欢他。”

    “我,我不是……”刚刚还伶牙俐齿的陆瑾岚,讲到自己却又结巴起来,半天不知该如何反驳穆芸卿的问话。

    许多事,置身事外方能看清,对别人最易指手画脚,可是对自己,却很难真正洞察。

    “芸卿姑娘,你喜欢小九,所以才对他这么上心,你尽心替他寻药,你跑去兔儿寺,你心里的那些踟蹰,我都知道。芸卿姑娘,也因为这些,所以我也不愿牺牲你来成全我,我也不需要你为了前世的一命之恩,再拿命还我。我虽不是圣人,可是这样的事,我也不愿意去做。”芸卿又道。

    “可是,我愿意啊。不管是为了哪种,不管是为了爱,还是为了报恩,我都愿意。”陆瑾岚回道。

    “你,”芸卿看着坚定的陆瑾岚,不禁深深叹息。

    “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笑声打破原有的寂静,陆瑾岚和穆芸卿忙四周望去,却并没有见到人。倒是另一个“芸卿”淡淡解释道:“那是暝貅。”

    “暝貅?难道他一直在看着我们么?”陆瑾岚反问道。

    “芸卿”轻笑道:“我们在他腹内,自然我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知道。不光如此,就算你来到这里,想把穆芸卿魂魄合二为一,想将穆芸卿带离这里,这一切的一切,决定权并不在我们的手里,而是在暝貅的手中。”

    “果然,小卿不愧在地狱中陪我这么多年,我想什么,你倒是猜得到,那么你再猜猜,我到底会不会放了你们?”暝貅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芸卿”倒是闭口不答,而一旁的陆瑾岚忙道:“我可以替她待着这里,或者你可以将我的命,我的魂都拿去,只求你放了她们,她们不应该待在这里。”

    “不该待在这里?哈哈哈,那谁又应该待在这里。我么?”暝貅笑着反问道。

    “不,不是。”陆瑾岚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对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暝貅,不管说什么,陆瑾岚觉得都是错的。

    “暝貅。”“芸卿”淡淡唤道,却只是叫他的名字,也不往下再说。

    “怎么?小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想逃出这个牢笼吗?我还记得有段时间,你不是一直想偷偷逃跑是么?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怎么反而不积极了?”暝貅再度开口,却是问向一直生活在他腹中的“芸卿”。

    “暝貅。”“芸卿”又只是唤他名字。

    “小卿,你不愿意回答我是吧?这样吧,我现在将这个决定权交给你,若你说你想出去,我立马送你和另一个芸卿出去,但是这个姓陆的小丫头得留在这里,你看如何?我这个提议可是完完全全为你考虑呢,也算是你陪我这些年的恩赐。”暝貅的声音再度响起。

    “快答应他啊。”陆瑾岚望向“芸卿”,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

    但“芸卿”却久默不语,连同一旁另一个穆芸卿也就不发一言。

    “还是说,你们都想留下来?那倒更是求之不得。”暝貅再道。

    “暝貅,我答应过你,我留下来。你把她们送出去吧,我还陪着你。”“芸卿”终于开口道。

    此话一出,陆瑾岚不可思议地望向“芸卿”道:“你,你要留在这里?你忘记掌柜了么?还有麖呦,还有祝钰,还有,还有你的师尊,天界,这些,你统统不要了么?”

    “芸卿”苦涩一笑,道:“世事哪有两全。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会想起其他的法子救饕餮,不是么?”

    “不,不是。你说,你说是不是,”陆瑾岚望向另一个穆芸卿,她仍未劝阻。

    “你,你们不是爱饕餮么,为什么呢,我不明白。”陆瑾岚再问。

    “怎么,小卿,你是可怜我是么?还有你,小丫头,你真得觉得舍己救人真得很好玩是么?等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暝貅冷笑道。

    “暝貅,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在想,除了我,谁还能受得了你的坏脾气呢。”“芸卿”忽轻声道。

    这一句过后,步步紧逼的暝貅却半晌没有再说话。

    “芸卿”又望向其他两人,静静道:“宿命,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事,可是你以为的宿命,就一定是你的宿命么?”

    这一句话没头没脑,但是她也不解释,只是徐徐将自己的衣袖拉上去,纵然是魂魄,也因这些年吸收到暝貅给予她的灵力,而有了灵体。

    陆瑾岚有些奇怪她这样做的缘故,但是一看到她雪白的臂膀上是大片的黑色印迹,也忍不住吓了一跳,就好像见到暝貅第一面被他身上大团的黑迹所震惊一样。

    “你瞧,不管我承认不承认,我渐渐脱离了穆芸卿,而像那家伙一样,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穆芸卿有穆芸卿的宿命,可是我还是穆芸卿么?”“芸卿”再次淡淡道。

    另一个穆芸卿听罢,看了一眼陆瑾岚,道:“小陆,你回去吧,麖呦还在地府等着你呢,小九也等着你将孟婆汤带回去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瑾岚更是诧异。

    “其实,我早就同麖呦说过,穆芸卿其实早就死了。这些,不过都是执念而已。芸卿已死,可是魂魄不能永分两地,我留下来。”穆芸卿又道。

    “不,不,不是这样的。”陆瑾岚直道。

    明明来的时候想好的,从这里救回芸卿的魂魄,这样,芸卿一分为二的魂魄合二为一,这样,她就能复活,这样,她便能和姜九在一起,至于她陆瑾岚,哪怕生命在此终结,也是是应该有的结局,不是么?

    “小卿,你真的愿意留下来陪我么?”暝貅的声音沉默许久,忽又响起,只是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倦。

    “是的,我愿意。”“芸卿”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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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初霜·何处

    “芸卿”说罢愿意二字之后,在一片血红之中突然卷起一阵狂风,狂风过后,风中是一个人影,陆瑾岚瞧出那人正是暝貅。

    他的样子与刚刚相差无几,只是身体也是微微的透明色,想来他此时离魂而入体。

    他只是瞧着“芸卿”,神色与陆瑾岚对谈时有所不同,他目光灼灼,再次问道“你真得愿意在这里陪我?”

    “芸卿”仍轻轻回道“我愿意。”

    暝貅望向四周,这里,是他暝貅的体内,这里,被他吞噬的生灵数不胜数,唯有芸卿留了下来。

    为什么呢?大概当时只是因为一时好奇?又或者是因为寂寞?现在已经说不清了,可就是那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救了她,那些日子,就像是在一片漆黑中点亮了一点点光,光虽然微弱,可是却照亮了他的心。

    半晌,暝貅苦笑一声,道“罢了,罢了,这牢笼里,关我一个足以。”

    还未等陆瑾岚弄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见暝貅的身影闪烁,随即消失不见,而此时只觉面前一阵阵狂风刮起,瞬时陆瑾岚觉得自己被卷入那狂风之中,渐渐的她意识渐消,也不知穆芸卿和“芸卿”两个魂魄又在何方。

    暝貅魂魄重新入了体内,面前是漂浮的三个魂魄,他盯着其中一个瞧了半天,才拿出刚刚用来装陆瑾岚的锦囊,只是将陆瑾岚的魂魄装了进去,面前则是两个芸卿的魂魄,细细瞧来,两个芸卿面貌一模一样,只是一个魂魄更加透明,身上也不似另一个至纯,而是有一股淡淡的黑气萦绕,而那黑气则是属于他暝貅的印迹。

    就算他再怎么注意,“芸卿”生活在这里,哪怕她是仙魂,也不可避免得慢慢被他同化,不管他是否同意,如果这样下去,“芸卿”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饿鬼。

    他想留她,却又不得不承认,“芸卿”她并不属于这儿,他曾也想过将她的魂魄送出去,当初阎罗王来寻芸卿魂魄的时候,他故意没有将自己已经吞下的一魂三魄给他,而只是将还未来得及吞下的剩下的交了出去。

    当然关于芸卿的故事,他是后来才知道,他刚知道的那段时间,他心里不知为何有种隐痛,因而那段时间他对“芸卿”总是冷嘲热讽,可是每每提及,“芸卿”却只是沉默,到后来,他又觉得自己这是何必,最后气到的还是自己。那段日子过后,他不提,“芸卿”也不提,她讲的更多的是在青来峰修道练术的日子,她说,其实那时候应该是最快乐的吧,因为简单的日子,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很多时候痛苦便是源于此,拥有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也就越痛苦。

    那时候暝貅总是嘲弄她,哪里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而现在,他才有些明白“芸卿”的意思,就像此时此刻,原来并不觉得“芸卿”在的时候有多么痛苦,总想着要是哪天不高兴索性杀了吃了算了,哪天高兴的时候又会逗趣“芸卿”说要放了她。可是有时候又会逼着她答应要自己陪着自己,就这样一直一直下去。

    但是哪有什么天长地久,一个人的痛苦才是永恒的,不是么。

    暝貅盯着那两个已无意识的魂魄,久久长叹一声,最终喃喃道“小卿,你看我终于不是再故意诓骗你了。你到上面之后,会不会有一丝丝怀念我呢,还是会义无反顾奔向那个饕餮的怀抱呢。”

    暝貅低声喃喃,神情哀伤,双手只是至于那两个魂魄的头颅之上,瞬时,灵光在两个魂魄间流转,那两个魂魄,一个神情平静,一个却面露哀伤。

    只见暝貅双手微叠,却见那两个魂魄慢慢地靠近,直至合二为一。

    刚开始还能瞧出是两个魂魄,但是渐渐地那两个魂魄重叠相融,最终只呈现出一个人的面貌。

    ……

    阎憩被麖呦拖着去找阎罗王,只为要去饿鬼道。

    阎罗王虽然非常仔细认真地听了阎憩略显磕巴的解释,但在亲切地安慰了急躁的麖呦之后,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两人。

    饿鬼道一直以来是地府的禁忌,就算是阎憩也不敢带着麖呦乱闯,而带着麖呦去寻阎罗王也是不得已之法,他原想着,或许老爹会念着他这个儿子的面上,亲自跑一趟,但显然他这个儿子在老爹那里的分量还是不够大。

    阎憩拉着不依不饶的麖呦,安抚道“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小陆也许不在饿鬼道呢,说不定,说不定就是被谛听那家伙藏了起来,过几日就放出来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麖呦推开阎憩的手,冷笑道“该找的地方都找了,难道你还能说出第二个小陆能在的地方?你不要忘了,小陆可不止是小陆,她可还是芸卿,说什么,我都要去,哪怕我自己一个人拼死都要去。”

    阎憩咽了口吐沫,灰头土脸道“我又不是说不去。这件事是怪我,可是,咱就算去,也得好好商量才是么。”

    “那个,麖公子啊,你担心陆姑娘我可以理解,可是我早就说过,在这地府,有许多地方可不能乱闯,一旦你去了,就算我阎罗王,你保不了你。”阎罗王望着麖呦,淡淡道。

    麖呦盯着阎罗王,冷笑道“保得了如何保不了又如何?我麖呦用不着你们来保,今日,我还就告诉你们,我就是要去饿鬼道。你能奈我何?”

    阎憩忙拉过麖呦,低声道“行了,行了。我早跟你说了,同我老爹讲这些没用,我们再想其他的法子。”

    麖呦挣脱阎憩的手,只道“不用你想法子了,我自己有法子。”

    说着头也不回便走了。

    “哎,你,你等等我。”阎憩忙叫道,说着便要追人。

    “阎憩,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背后的阎罗王叫住阎憩。

    阎憩不情愿地转过身,挤出一丝笑,道“怎么了,老爹?你有何吩咐?”

    阎罗王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地藏王和谛听盘算的事,不是你们能染指的。”

201 初霜·冬立

    转眼已至立冬,冬至前几日,街上格外热闹,来往的都是车载马驼,运送的皆是过冬的蔬菜,只因为一入冬,京城之地温度骤减,几无蔬果可种,下至贫困人家,上至皇宫大内,都会储备过冬的蔬菜,只是种类就千差万别。

    而对于那些饭馆酒楼,更是忙碌,毕竟,没有酒菜的饭馆何人可去。但是六记斋,却显得尤为冷清。

    六记斋仍然挂着歇业的招牌,甚至连大门都时常紧闭,偶尔开了,只是瞧见掌柜一个人抱着酒壶立在门边,不知在瞧些什么。

    隔壁的几家店铺瞧见了,心里都道,眼看这冬日渐来,一个饭馆也不储备过冬的蔬食,估计这离关门大吉也不远了。倒是一旁包子铺的廖大嫂上门,“好心”劝慰着,这京城之地不比别处,若是这营生干不下去,可千万别硬耗着,否则将老本都蚀进去就不好了。

    姜九只是疏离地到了谢,却一同往日。

    旁人瞧着清冷异常的六记斋,其实却一点也不像外面瞧着那边平平淡淡。

    或许是因为冬日温度骤寒,又或许旧病新疾,东海龙王自那日以后,竟一病不起,自然也无法再去问责姜九杀害冯辛之事,不过吩咐一旁伺候的青辰要冯正与他查清冯辛之死的真相。

    虽然大家笃定这件事是娇娆从中捣鬼,但是没有真凭实据,龙王仍是不信,而冯辛的尸体,将尸体运往东海的张柏,如今全都不见人影,早日寻到才是头条大事。

    这几日,青辰和冯正沿着京城去往东海这一段路程来回奔波,但是却全无踪迹可寻,而红莲原本想去南召那边寻觅,但是这个想法却被冯正拒绝了,只唤她好好照料龙王。

    姜九也同意了这个决定,对于张柏,只说自己会亲自跑上一趟,让她就守在六记斋。不过抱着一线希望,他仍在等待那只放飞的纸鹤,纸鹤能够探究独属于张柏的灵力和气味,若是纸鹤也寻不到张柏,那么只能说明张柏是真得出事了。

    当然,姜九之所以没有出发,还有一个原因,他想等一等,等陆瑾岚和麖呦回来,地府不比天山或者大理,山高路远,照理说,不论两人能不能将孟婆汤带回,也该回来了。

    红莲听说陆瑾岚去了地府,这些天也未尝见到人归返,也是有些担忧,问道:“小陆毕竟是凡人之躯,不会也有什么意外吧?”

    姜九虽心有担忧,但此时此刻,面对红莲却只说:“麖呦和阎憩都在,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又过两日,终于有一件稍微令人欢喜的事,就是严松回来了,不负众望,将天山雪狐的灵丹带回来了。严松一回来听说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便打着手势说要去找张柏。

    姜九想了想,却道:“你留在这儿,我去。”

    西北的寒风就这么裹着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浩浩荡荡地来了,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冬衣,行色匆匆地走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大门紧闭的六记斋突然敞开了大门。

    一个青衫长袍怀里抱着一只全身僵硬的猴子踏入六记斋的大门,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抱着那只猴子。

    红莲瞧见了,忙惊呼道:“张柏他怎么了?”

    姜九冷冷道:“中了毒,然后被冰封冻起来了。”

    红莲的手已探向那只猴子的口鼻,证实还有微弱的气息,方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幸好,可到底是谁干的?娇娆他们?”

    姜九回道:“等张柏醒了,就一清二楚了。”

    姜九是在东海附近的一汪冰冻的池水中发现张柏的,姜九发现他放飞的纸鹤一直停留在那片冰封的湖泊之上,他心下起疑,将冰破了,才发现已经沉入水中多时的张柏。

    他已经变回了真身,全身僵硬,想来是他遭遇攻击后中了毒,然后被打入这湖泊之中,也幸好此时正是冬日,又遭遇冬日寒流,寒冷的池水结冰将张柏冰封了起来,也因此,他身上的毒也得以抑制,也算是因祸得福,捡回一条命来。

    姜九将张柏带回来之前已替他解了毒,但是等待他恢复,却仍需要时间。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姜九在发现张柏的地方,并没有寻到冯辛的遗体,他将这件事告诉冯正和青辰,两个人虽然早已不报希望,可是听到这个讯息,还是十分沮丧,若是能寻回冯辛的尸首,至少也算给东海龙王一个交代,可是现如今连这一点点期望都落空。

    这几日东海龙王的病仍不见好转,青辰曾提议先将东海龙王送回东海,毕竟对于龙族来说,海中才是最适合疗养的地方,更何况,东海龙王一直在外,若是某些人知道了,恐怕对东海也是不利。

    但是东海龙王却执意不肯,非要青辰和冯正将冯辛的尸体寻回,查明冯辛之死的真相。

    姜九听说之后,只说:“待张柏醒了吧,待他醒了,问清楚之后,我就去宫里一趟。”

    这些天,冯正其实早就想去宫里一探究竟,找娇娆报仇,但是这个想法却被青辰拦下了,他道:“当下若是你再出了意外,对东海来说,就是灭顶之灾。这件事,怎么都与六记斋有关,既然现在掌柜插手,索性再等等,难道要让东海龙王痛失两位龙子么?”

    冯正听罢青辰的话,又悄悄瞧了在一旁悉心照料龙王的红莲,只是一连叹气,若是他去宫里,红莲势必不会不管,若宫里只有娇娆一人,凭他们几人之力,自然是不怕的,可是现如今穷奇在,还有据姜九所言,混沌也在,那么对他来说,几无胜算。

    而此时,姜九提出之后等张柏醒后去宫里时,红莲虽执意反对,他却并未出口阻拦,整件事虽然是冯辛自作自受,可是说到底,也有姜九的缘故。娇娆与姜九的牵扯,他之前虽略有耳闻,可是详细听红莲说罢之后,他断定,娇娆必定不会对饕餮痛下杀手。

    既然这样,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他去,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202 初霜·大雪

    谁也未尝想到,冬日的第一场大雪,下得这么酣畅淋漓,一连七日,大雪都未停歇,整个京城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道路也因为积雪的覆盖,出行变得异常辛苦,虽然如此,最近几日,御街及京城的几大主要干道的店铺都接到了上面的指示,让务必将店铺前街道前的积雪清理干净,否则严惩不贷。

    而原因则是因为大周国的仪柔王姬要再度嫁人了,前些天仪柔王姬下嫁汝南王的消息早已传遍,大家虽悄声议论,但是不过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过了便过了。

    这些天,一连的大雪,让人自顾不暇,谁又会在乎这个旧日的谈资,偶尔想起当日所说的半月之后结亲的消息,都道如今大雪封城,恐怕这婚期也得延后,却没想到,上面却吩咐要清雪开道,为仪柔王姬和汝南王结亲做准备。

    自从天宁节之后,其他各国的使臣早已归返,唯有汝南王却因为所谓的婚事而一直在京城逗留。京城之人都传言是因为他们的皇上不舍得仪柔王姬远嫁,又说是因为看重汝南王,所以才要亲自主持两人的婚事。

    当然,也有从宫内传来所谓的确切消息,说是与陛下所定下的“南征北战”的决定,所以需要与汝南王商量作战计划。

    提起“南征北战”,这一月之内,京城百姓虽然不少人已有所耳闻,但是因为消息封锁,大部分人也都只是听个只言片语,谁也说不清到底何谓南征何谓北战,只是隐约觉得今后的太平日子恐怕越来越少了。

    其实,自入秋以来,从辽北之地频频传来边境侵扰的消息,而东南之地,也有传言因为周王频征花草异石,导致不少百姓家破人亡,一时之间,揭竿而起之事时有发生,且来势汹汹,势如水火,关于这作乱之徒,更却有传言是那魑魅魍魉借着人身作乱,所以周王才会派九霄真人和皇城司的人前去镇压。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又是冬日,那些富贵人间索性借着冬日存粮存蔬的传统暗暗大量囤积粮食,贫苦人家一来得讯息晚,二来手中也未尝有太多积蓄,所以望着粮铺的粮价高似一天,只能唉声叹气。

    但这些潜滋暗长的汹涌似是都被大雪覆盖一样,这天下,这京城仍是清平盛世模样。

    就像周王此刻得到的讯息,便是京城百姓有序地为迎接仪柔王姬和汝南王大婚而自发地清扫街道,虽然已有不少臣子建议仪柔王姬和汝南王的婚事可以往后延迟几日,等这大雪结束之后更为妥当。

    但这件事却被汝南王拒绝,只是禀告周王希望按照预定日期如期举行婚事,而理由有二,一来自己仰慕仪柔王姬多日,只盼能早日将仪柔王姬迎娶进门,二来,自己离开汝南地区多日,希望此事了结后能尽快返回,这也是为了周王的江山大业而做考虑。

    周王也觉得汝南王所说有理,便依此行令,众朝臣见周王发话,也不敢再反对,只道周王圣明。

    下了朝之后,汝南王出宫之后骑马而行,身旁仍是他得力的谋士夜羽,两个人迎着风雪,只是缓缓朝汝南王府走去,汝南王府是周王新赏赐的,原本其实是一罪臣宅院,之前一直空闲,因此次的成亲事宜,汝南王再住在驿馆也不甚合适,周王便派人紧赶慢赶将那宅院休憩一新,挂上汝南王府的牌匾,权当汝南王在京城的府邸。

    高马之上的汝南王将今日朝堂上诸臣子的反对之声告诉夜羽,夜羽听罢后只是笑道“不过是一群吃饱撑着的酒囊饭袋,王上不足为惧,如今皇上一门心思都挂在王上身上,谁又再敢说三道四。”

    汝南王脸上似是有几分厌烦,道“若不是你让我应承着,我倒是一日也不愿在这京城待着,这风雪漫天,寒天蔽日的,还在得日日缩着脑袋做人,哪里有在汝南畅快。”

    夜羽笑道“不过再忍些日子,这些天,皇上不是同王上商量这南征之事么,王上若不尽心尽力,皇上又岂能真得相信王上的效忠之心?”

    汝南王不屑一顾,道“天天只惦记着他的奇花异石,诗文书画,又被那些个温柔软香痴迷了去,还真以为自己是那千古一帝,说起来,穷桑真人提出的‘南征北战’,现在细细思量起来,总觉得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说到最后,汝南王面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之前夜羽提起穷桑的计策也说过,穷桑所提的“南征北战”看似处处为周王考虑,可是细思之下,其实却是大有深意,这些日子,他又仔细琢磨,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

    夜羽勒紧马绳,马蹄在刚刚清扫干净的御街上停住不前,他望着漫天的大雪,半晌,才转过头,轻笑道“王上,皇上以为这穷桑真人是为他所谋,这就足够了。人间不也有句古话,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说到这儿,又低声凑近,道“这天选之子,若是不得天意,这天也会想要换掉,你说不是么?”

    汝南王愣了半晌,方明白夜羽的意思,怔怔道“你是说穷桑真人果真是?”

    夜羽正色回道“有话说,天机不可泄露,王上,我只能言说至此。不过,王上,这天选之子将来会落到谁的头上,是天命,也是人命。”

    此时,因大雪漫漫,街上行人倒是稀落,他们的声音又不大,自是没有人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唯有两匹骏马在雪中仰天长啸。

    又见夜羽又低声在汝南王耳畔耳语一番,只见汝南王大笑道“好好好,如此甚好,没想到,我汝南王有生之年,竟要大梦所成,走走走,饮酒去,真是畅快!”

    夜羽又低笑道“是该饮酒,王上马上就要迎娶仪柔王姬,多年夙愿得成,确实该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听到夜羽提及仪柔王姬,汝南王收了笑容,面色阴晴不定,许久,才冷笑道“是啊,迎娶仪柔王姬,可是我汝南王多年的夙愿呢。”

203 初霜·拜访

    仪柔王姬自从那日天宁节之后,一直待在王姬府闭门不出,伺候的婢女一个个心惊胆战,恐怕她们这个主子有什么想不开的。

    前些日子因为那位画师驸马,已经搅得仪柔王姬府天翻地覆,如今好不容易平静些日子,却又生出这些事,刚开始仪柔王姬府的那些婢女奴才听说之后,有欢喜的,还有忧愁的,但是没过几天,各个都变成垂头丧气样。

    只因为,上次结亲,仪柔王姬好歹还有个笑颜,而此次,从头到尾,仪柔王姬只是脸如寒冰,每日躲在房中,不知想些什么。

    而明日,便是结亲的日子,送来的喜服,递到门口唤仪柔王姬去试改,她也只是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仪柔王姬这个样子,仪柔王姬府上下皆议论,王姬对此次的结亲并不满意,但是却无法不应,因而才会这个样子。仪柔王姬虽然平素并不是那种讨下人欢喜的主子,但是此时此刻,因主子这个样子,上上下下也难保唉声叹气。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那些下人更是为自己的前途堪忧,要知道仪柔王姬这次可不像前几次,虽然嫁为人妇,可仍在这京城之内,这王姬府也丝毫不受印象,而此次,仪柔王姬要远嫁西南,那么仪柔王姬府的这些人,何去何从,也无人知晓。

    众人就是在这种沮丧的情绪下迎来了枝贵妃。

    仪柔王姬府门口的守卫远远瞧见一辆华贵的车马驶来,虽然上面宫中的标致格外显眼,但是也没人意识到这马车上的人是来找他们的主子的,直到那马车旁的随从趾高气昂地告诉那两位有些呆傻的守卫道“马车上坐的可是尊贵的枝贵妃,特来探望仪柔王姬,还不快些去禀告!”

    这才火急火燎地跑去告诉他们的主子,要知道,虽然他们没有见过这位枝贵妃,可是枝贵妃的鼎鼎大名自是知晓的,原先他们主子得宠,宫里那些贵妃嫔妃的倒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可是现如今,是一个也开罪不起。

    但是在仪柔王姬跟前侍奉的婢女青榴隔着房门禀告后,屋里久久没有声响,青榴在门外心急如焚,只差硬闯进去,将她的主子拉出来见客。

    虽然仪柔王姬是陛下的皇妹,可是现如今枝贵妃正是得宠,怎可将其拒之门外。青榴虽闯门的心,但纵使在门外来来回回数十趟,可最终还是不敢推门而入。

    她虽然身为仪柔王姬的近侍,但跟着仪柔王姬也不过这一年半载,只因为她这个主子脾气实在古怪,先前那些婢女因伺候不周,都被仪柔王姬驱逐或降罪,而她若是闯入,恐怕明日她的脑袋在不在头上还不好说。

    她正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一位衣着富贵华丽的妇人已在婢女的搀扶之下踏步而来,她心下一慌,忙双膝下跪道“奴婢给枝贵妃请安。”

    娇娆只是瞧了她一眼,问道“仪柔王姬呢?”

    青榴忙再次跪拜道“仪柔王姬身体,身体欠安,所以还,还在房中歇息,请,请枝贵妃赎罪。”

    娇娆只是冷笑一声,也不再问询,便伸手去触碰那房门,先是轻轻一推,房门似是被反锁。

    一旁的青榴想说话,却见娇娆又略微使劲,那房门“嘎吱”一声,竟开了,青榴有些诧异地略微抬起头余光扫过枝贵妃,又望向屋中,此时她的主子正坐在椅子之上,见到房门被推开,也不移分毫。

    青榴正在想要不要起身去伺候,却见娇娆回头撇过仍跪在地上的青榴,冷冷道“我同仪柔王姬,有些话要谈,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青榴忙应道,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起身时瞧见仪柔王姬那张格外阴沉的脸,只在心中念叨,王姬千万别动怒啊。

    娇娆一声令下,霎时院中的那些奴婢下人都候得远远的,眼瞧着娇娆轻移莲步,踏入仪柔王姬的房中,而后缓缓地关上了房门。

    众人见状,都忍不住在心中求佛祖保佑。

    屋中,门窗紧闭,房中一片昏暗,只见仪柔王姬坐在凳上,面前桌子上是一幅小像,正是当初在御花园之时,与武维宣初见时,武维宣不经意将她画入画作的那副画,这些日子,关于武维宣的画作几近全毁,唯有这一幅留了下来。

    她一直盯着那副画发呆,瞧见娇娆进来了,只是冷冷道“出去。”

    娇娆却不在意,索性走到仪柔王姬面前,仔细地瞧了那张画,画中翩翩起舞的仪柔王姬确实宛若仙子,而同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神色黯淡的女子判若云泥。

    她瞧了一会儿,方笑道“原来,你还惦记着那小子,可惜,妾有情郎无意。”

    仪柔王姬咬着嘴唇,语气更冷,道“出去。”

    仪柔轻笑一声,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要知道,这天下女子,像你这般,由着性子喜欢一个人,还真是少之又少,这点,就算是天上的那些神仙,恐怕也做不到。”

    “但是,你应该也知道,这世间的事,哪可能都会事事如意。说起来,上天待你已经够好了不是么,虽然四嫁四离,可是最终还能嫁给堂堂的汝南王,也算你运气好。”娇娆又道。

    “这件事,是你捣的鬼。”仪柔王姬冷着脸开口道。

    “是啊,那又如何,说起来,我待你可是不薄,若是唤作其他人,我才懒得这么尽心尽力。”娇娆柔声道,话里话外尽是关切之意。

    “那我还真得多谢你的好意了。”仪柔王姬咬牙切齿道。

    “怎么?你觉得我是害你?当初,你喜欢那什么画师,你想让他听你的话,与你结亲,我不都依你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喜欢的又不是凡人。你真觉得你喜欢的,都会喜欢你,神仙与妖怪都做不到的事,你又怎能做到。”娇娆讥诮道。

    仪柔王姬冷冷道“他喜欢不喜欢我,不用你来评论。”

    “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若不是瞧着你与我当年有几分像,我才懒得操这份闲心。让你嫁给汝南王,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娇娆凑近仪柔王姬,一字一顿道。

204 初霜·结亲

    结局?仪柔王姬盯着桌上的画作,只觉得那画上的繁花与翩翩而舞的女子似是都晕开了一样,半晌,她方喃喃道:“这便是仪柔的结局么?”

    娇娆见仪柔王姬泪珠无声地滑落掉在那纸上,讥诮道:“美人落泪,最是惹人怜,若我是个男儿身,恐怕现在也想将你搂入怀中,可惜啊,就留着你的眼泪给那位钟情于你的汝南王吧。”

    说罢,面色一冷,走向前去,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丸丹药,塞入仪柔王姬的口中,又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给你吃下这一丸丹药,不过,你放心,只有一点点而已,我说过,我最是羡慕你,所以,这丹药只会让你老实一点。”

    此时,仪柔王姬抬起头,双目含泪,只是恨恨地盯着娇娆,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娇娆拍了拍手,笑眯眯道:“怎么想骂我,想打我,可是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吧。”

    仪柔虽神智清明,但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脸恨意地盯着娇娆。

    娇娆又道:“提醒你一句,我若是你,就老实一点,明日好好结亲,好好伺候你的新夫君。”

    说着也不再理会那个一脸恨意的仪柔王姬,推开门,唤道:“来人。”

    “是。”远远在旁候着的青榴听到娇娆的话,忙上前应道。

    “仪柔王姬为准备明日的婚事,会好好歇息,莫要去打扰她。”娇娆冷冷道。

    “奴婢明白,奴婢领命。”青榴忙跪拜应道,说罢,余光撇过屋中,只是见仪柔王姬仍坐在凳上,与刚刚枝贵妃入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有,仪柔王姬因前一段思虑过度,所以嗓子受了伤,这两日不便开口说话,明日结亲一切依礼就是了。”娇娆又补充道。

    “是。”青榴再应,她心里虽觉得枝贵妃的话有些奇怪,可是这几日,倒没怎么听仪柔王姬开口,只道她是因这次结亲的事哭哑了嗓子,所以才不好开口。

    青榴虽这么应了,可再怎么说仪柔王姬才是她的主子,所以等娇娆走了之后,她仍小心翼翼地走到屋中,瞧着脸上仍有泪痕的仪柔王姬,轻声道:“王姬,您,您没事吧?”

    仪柔王姬只是呆呆地,不发一言。

    青榴又道:“枝贵妃已经走了,还有,还有您看要不要试一下喜服?”

    仪柔王姬虽听得清楚,但是她却不能发出一言,见桌上茶盏,想去拿,可是手刚抬起,只觉四肢酸软。

    青榴见仪柔王姬手伸向茶盏,以为她想喝茶,忙上前去斟了一杯茶,却见仪柔王姬的脸色更是难看,也不去接那茶盏。

    青榴又忙放下,道:“要不奴婢扶王姬上床去歇息吧,奴婢瞧着您脸色不怎么好,明日便是王姬大喜的日子,这几日您也没好好歇息,不如今日养足精神。”

    说着见仪柔王姬并无反对之色,便伸出手去扶仪柔王姬,仪柔王姬虽有心呵斥,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手脚也不似她的,只是任凭青榴将自己扶上床榻,又盖了被子。

    做完这些,青榴又道:“枝贵妃说您伤了嗓子,待会奴婢去厨房给您煮些梨子银耳羹,再放些川贝,王姬服了,想来嗓子也会舒爽些……”

    听着青榴的话,仪柔王姬只是木然地听着,她费劲地将自己的手伸出被子,抓住青榴,青榴瞧见了,停下话,又贴心地将仪柔王姬的手塞入被中。

    “王姬若是无事,那奴婢就先退下了。”说罢便轻轻退出房中,又关上房门。

    门外亦有其他伺候的小丫头,瞧见青榴出来,忙压低声音道:“王姬,王姬她还好吧,是不是还那样?”

    青榴摇摇头,道:“倒是与之前有些不同,不过枝贵妃同咱王姬说了什么,又不像之前那样,情绪倒是平和了许多,我刚刚伺候她,她也未像之前那样,不过也可能因她伤了嗓子,所以才……”

    一小丫头接口道:“伤了嗓子?也是了,这几日,不吃不喝,又只见她压着嗓子哭,不哑才怪。”

    说着又压低声音道:“我瞧着,这汝南王怎么都比那上一个要好,虽说这次是远嫁,可是就咱这王姬,你说谁还敢娶她。”

    说到最后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青榴黑着脸,斥道:“这些话,让王姬听见了像什么,别再拿来乱嚼舌根子!”

    “是。”那丫头见青榴生气,忙应道。

    青榴叹口气,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道:“你们在这儿盯着点,我去厨上给王姬炖碗梨羹。”

    这一日,不管是用膳还是试衣洗漱,仪柔王姬出奇地配合,众多下人都只道仪柔王姬想通了。

    第二日,因众多京城百姓的努力,仪柔王姬迎亲路上积雪也清扫干净,天空也放了晴,只是冷风呼呼地刮着,让人睁不开眼,不同于上次仪柔王姬结亲,或许是因为寒冷,这大街上瞧热闹的人到底是少了许多。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仍是身穿红罗销金袍帔、头上插着真珠钗凤坐在高马的宫嫔,身后也照旧是华丽的金铜檐子,仪柔王姬身穿凤冠霞帔,安静地坐在金铜檐子之内,一早上,任凭青榴和其他婢女打扮地妥帖,面色平静地踏上这金铜檐子。

    从头到尾,旁人只见仪柔王姬目无斜视地坐着,脸上也毫无欣喜之意,在一旁的青榴瞧见在一旁高马之上身穿喜服的威武的汝南王,在一旁低声同仪柔王姬道:“王姬,汝南王当真是风流倜傥,又不似那些柔弱书生,又对王姬如此长情,想来以后与王姬,琴瑟和鸣,美满良缘。”

    但仪柔王姬只语不言,像一个木偶一般,迎接接下来的结亲。

    虽然仪柔王姬四嫁四离,就算贵为王姬,照例说也不应大办,但因嫁得是汝南王,所以这仪式倒是比之前几次还要隆重些。

    仪式是在汝南王府进行,不过周王和枝贵妃都出席,更有朝中大小官员也悉数参加。

    远远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声音在鞭炮轰鸣声中传遍汝南王府。

    “一拜天地——”

205 初霜·如愿

    仪柔王姬木然地被拉扯着举行完仪式,幸而新娘子原本就不用说话,所以谁又会察觉到仪柔王姬的异样呢?只会觉得她是心甘情愿嫁给汝南王吧。

    终于,仪式结束,仪柔王姬被送入洞房,一个人坐在那床榻之上,头戴红盖,她听着一声声欢乐非凡的嬉笑热闹之声,终于“刷”地一声将头上盖头撤掉。

    仪柔王姬将红盖头攥地紧紧的,咬着牙,费力叫出那三个字。

    “枝贵妃。”

    她是故意的吧,故意只让药效停留在此刻,她想自己做什么,从这间房间出去,大声嚷着自己是被枝贵妃胁迫,大声叫道,说自己不愿意嫁给汝南王。

    然后呢,她会怎样?陛下会听自己的么,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皇兄还会依往常一样么。

    “不,不会了。”仪柔王姬喃喃道。

    从在宫中,从在众人面前,说出让她嫁给汝南王的那刻起,就不会了。仪柔在心中默然道。

    就在此刻,房门突然打开了,踏入房中的是身穿喜服,目光灼灼的汝南王。

    他见仪柔王姬自己拿下的红盖,表情颓然,醉醺醺的笑意从嘴角滑落,盯着仪柔王姬,讥诮道:“怎么,王妃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是怪本王回来晚,冷落了王妃么?来来来,先喝了这交杯酒,行了这合卺之礼,我再好好同娘子赔罪。”

    说着一步步向前,准备去拿桌上那酒盏酒杯。

    “你别过来。”仪柔王姬忙退后两步,拔下自己头上的金簪抵在身前,全身戒备地盯着汝南王。

    “怎么?”汝南王收回自己的手,目光一冷,却仍是笑道:“娘子这是什么仪式?难道是京城之地的新礼?我倒是从没有瞧过呢。”

    “我,我不想嫁给你。”仪柔王姬颤声道。

    “哈哈,还真是好笑,仪柔王姬,我可提醒你,咱俩可是在陛下面前结成的亲事,难不成你还想反悔么?”汝南王再道。

    “不,不,我是被,被枝贵妃逼迫呢,我要去皇兄说,说他身旁的枝贵妃不安好心,给我吃了毒药,让我口不能言,行不听己,所以,所以才会这样。”仪柔王姬解释道。

    “枝贵妃?”汝南王笑道:“这到底是枝贵妃还是皇上的意思,仪柔王姬难道心里真得没有谱么?说起来,枝贵妃可还给我了一粒丹药,她说,仪柔王姬若是不愿意,只要吃下这粒丹药,自是能服服帖帖地将我伺候地舒舒服服。”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再向前两步,丝毫不在乎已近在身前的金簪。

    仪柔王姬握着那金簪,额上皆汗,被逼得退到床榻前,一不留神竟坐到床榻上,但仍咬着嘴唇道:“你,我叫你别再往前了。你要再上前,”

    她先是将那金簪往前递去,又觉自己不是汝南王的对手,索性又忙将那金簪收回,抵到自己的脖颈处,再道:“你要再上前,我,我就自裁!”

    金簪尖尖地刺到脖颈处,汝南王只是轻轻撇了一眼,便坐到那桌前,用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下,方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仪柔王姬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汝南王有此一问,手上的金簪也松了一分。

    “我还记得。”汝南王的思绪似是回道往日。

    “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汝南王再道。

    “当初宴席之上,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心里想的便是这诗句。那时,陛下宴请群臣,我便在其中,彼时正是丝竹管弦,莺歌燕舞,众人目光正在那堂下舞姬身上,此时,正有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翩翩落在我的面前。这时,你从远处跑来,身后是一群婢女,声如银铃,直叫道,我的风筝,我的风筝哪去了。”

    汝南王徐徐说道,娇娆只是听着,在脑中中细细回想,却怎么想不起有这一幕。

    “后来,我将地上的风筝捡起,你看见了,蹬蹬蹬地跑来,从我手中抢走了风筝,瞧也不瞧我一眼,便在皇上的训斥中一溜烟跑了。只是那一眼,我便再难将你从我的脑中摘除。”汝南王说起这段往事,已过而立之年的他,目光之中仍是深深的留念。

    “我这个人,有个不太好的地方,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哪怕这件东西坏了,破了,脏了,我也要得到。但是只要得到了,若是不喜欢,也一样会随手扔掉。”汝南王转过头,盯着仪柔王姬,若有所指道。

    “其实原本我不用同你说这些,只要你服下这粒丹药,你便是我听话的汝南王妃,可是我这个人一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再者说,十年前,你能当得上这京城第一美人,可是现如今,美人迟暮,你觉得我还会真得在乎你么。”汝南王把玩着刚刚放到桌上的瓷瓶,徐徐道来。

    仪柔王姬的脸色苍白,她不是不明白汝南王的话,现在的她,有什么筹码可言,不管她是抵抗,还是不抵抗,她全无胜算。

    汝南王见仪柔王姬变了脸色,语气又轻快几分,笑道:“不过王妃也不用过于忧思,怎么说你都是皇上的妹妹,今日我娶了你,若你安分守己,自然当你是我汝南王的王妃,若是不然,等回到了西南,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还有,莫说是一枝小小的金簪,就算你握在手里的是削铁如泥的匕首,对于我汝南王来说,都不值得一瞧。”汝南王不屑一顾道。

    说着便放下手中瓷瓶,猛然凑到仪柔王姬面前,仪柔王姬还未反应,只见手中的金簪不知怎么就到了汝南王的手上,他瞧了一眼金簪,随手丢到地上。

    手又放到仪柔王姬的凤冠之上,柔声道:“让我替娘子解了这些累赘,良宵苦短,可不能辜负了娘子,不是么。”

    屋中的烛火不知何时燃尽,屋外冷风呼呼地刮着,这一夜显得格外地漫长,又格外的短暂。

    而这一夜,回到绛芸殿的娇娆,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206 初霜·久逢

    皇宫,绛芸殿。

    从汝南王府回宫,娇娆便以身体不适,心绞痛有些犯了为由拒绝了周王的侍寝,一个人独自回到绛芸殿。

    一入绛芸殿,娇娆似是感觉到一股不太寻常的气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站在殿门前停留了一会儿,似是在等什么,她身后跟着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也不知枝贵妃又要做什么,大气不也敢喘一下。

    此时,她往后瞧了一眼,冷冷道:“我累了,要好好歇息,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

    “喳。”

    “奴婢遵命。”

    身后的那些人忙跪拜应道,偌大的绛芸殿只有娇娆一人,她轻轻地推开殿门,烛火通明,轻纱叠嶂,影影重重,并未瞧见人影,娇娆望着空空荡荡的大殿,轻笑道:“老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还要躲躲藏藏?”

    妩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须臾,只见薄纱之后现出一清俊的身影。

    “饕餮,你终于来了。”娇娆柔声道。

    姜九冷冷地瞧着娇娆,道:“我等你多时了。”

    娇娆笑盈盈道:“是么?多时?可有我等你的时间长,我等你等得沧海桑田,河清难俟,等得当年我们栖身的那山洞早已化为尘土。”

    姜九听了却面无表情,只问道:“冯辛的毒是你下的么?”

    娇娆缓缓走到姜九面前,盯着姜九冷峻的面庞,笑道:“是又如何?我好像听说人好像被你杀死的。怎么龙王找你报仇来了。”

    姜九淡淡道:“那冯辛的尸首也是你派人抢走的?”

    “抢走?”娇娆的神色有一丝疑惑,但马上又恢复正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姜九道:“冯辛死了之后,我派张柏将尸体送回东海,可是半路却被劫走了,劫走之后,又将冯辛的尸体的头颅砍下丢入东海,但是尸身却不见了。”

    娇娆似是有一丝恍惚,喃喃反问:“头颅被砍?”

    闭上眼,沉默半晌,缓缓又道:“那你今日来,是来寻尸呢,还是来报仇呢?冯辛身上的毒是我下的,也是我让他去杀那丫头呢。怎么,你要杀了我?你不要忘了,你杀不了我,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姜九望着娇娆,淡淡道:“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娇娆听此,反笑道:“执迷不悟?也不知执迷不悟的到底是谁?你真觉得你将你体内的那一半封印了,你就能和那丫头比肩而立?就你能从地狱爬到天际?最执迷不悟的是你,而不是我娇娆。”

    姜九叹气道:“娇娆,你这又是何必呢。”

    娇娆冷笑连连,道:“何必?你问我何必?千百年前你同穷奇混沌梼杌还有驰骋三界的时候,你有问过一句何必么,你同我快乐相依的时候,你有问过一句何必,你大闹天宫我们跟着你共进退的时候,你有问过一句何必,你和我在冥界为了那丫头心甘情愿吃下蛊虫的时候,你可问过一句何必?”

    这一连串的何必,令姜九脸色非常难看,半晌,他才道:“娇娆,这些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再讲又有什么意义。”

    娇娆冷笑道:“意义?每次我因为噬心蛊心痛欲裂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些,对我来说,当日那些快乐和痛苦,正是意义所在。”

    姜九见娇娆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他不自觉转了目光,道:“娇娆,我来不是同你讲这些的。前尘往事,我全都放下了。”

    “好,好一句放下。饕餮,当年我也没瞧出你竟是如此狠心。不说前尘,你今日专为冯辛而来?我已说了,毒是我下的,人是我派的,信是我送的。你不就想知道这些,然后到龙王那儿去说杀他儿子的凶手其实是娇娆,而不是你饕餮么。”娇娆怒声道。

    “娇娆,前一段,地府的人来寻你,说是受地藏王所托。娇娆,我想你该回地府了,你身上的噬心蛊,或许地藏王能解。”姜九又道。

    “这才是你真正的来意么?”娇娆问道。

    “是。我原想着,地府的人找过你后,或许你会收敛,或者就此返回,可是这些日子,你同穷奇他们,一步步,一桩桩,我不能再视而不见。再这么下去,我怕你会万劫不复。”姜九又道。

    “哦。万劫不复?”娇娆怒气反笑,道:“从你抛弃我的那日起,从你爱上那丫头的那日起,从你身重噬心蛊的那日起,我娇娆,早已万劫不复了。”

    “饕餮,别怪我不提醒你,想捉我,也得看你有那本事没有,当年你法力胜我数倍,可是自从你中了噬心蛊之毒,又将自己封印了一半,现如今,若真是斗起来,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更何况,你还想将我送回地府,我听起来,这些话痴人说梦。”娇娆说到最后,全身灵力暴涨,衣决随之风动,她的指甲也长至数尺,面色也悄然发生变化,只见目中火焰涌动,再不似平日那个娇媚的枝贵妃。

    姜九悄声往后退了几步,在衣袖中悄然运气,但面上仍镇静如常,淡淡道:“换个地方了,这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悉听尊便。”娇娆应声道。

    霎时只见屋中轻纱翻飞,烛火跃动,两人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便再也瞧不见人了。

    待两人消失,忽听见这屋内又闪出两人。

    “就这么让他们两个去?”黑色身影道。

    “当然,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混沌不用我同你说吧。”穷奇道。

    “那,娇娆她,”混沌犹疑道:“饕餮那家伙,虽然中了噬心蛊,又封印了一半法力,可他到底能使出多少,谁也不知道,莫忘了娇娆她也中了噬心蛊之毒。”

    “那不正好?怎么,还怜惜那女修罗,反正除非饕餮疯了,娇娆她一点事也没有,不过,饕餮要真是疯了,那才好,不是么,我们等得不就是这一刻。”穷奇又道。

    “果然,你才是最狠心的哪一个。”混沌摇头道。

    “我?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我也是依命行事。”穷奇揉了揉鼻子,不在意道。

    “走吧,这出戏也该我们出场了。”

    话音刚一落,屋中哪里还有两人身影。

207 初霜·突袭

    北风凌冽地吹,一仰头,天空中漆黑如泼墨,只有点点星辰与明月。

    枯枝老树,惊起昏鸦一片。

    万籁俱静,只有苍茫中矗立着两个身影。

    长身玉立的身影,显得单薄而清瘦,但面容镇静。

    迎风而舞的轻纱红衣,夺目地让人动魄,目光之中是流光,更是火焰。

    姜九手中是一柄光剑,不同于往日的短如匕首的光刃,此时手中的剑,通体洁白耀眼,握在手中,姜九不像那令人惧怕的凶兽,而是一个寂寞的剑客。

    对面的人瞧了她一眼,妩媚冷笑,道:“原来,你还是不肯拿出十成十的本事,你以为只用小小一柄剑,就能收伏得了我娇娆?还是说你怕你身体里的他趁机作祟?”

    姜九目中寒光凛凛,冷冷道:“娇娆,你不用激我,待你先胜了我手中的剑且再说。”

    娇娆徐徐伸出葱葱玉手,只是须臾,却见那手指指甲飞快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长长,霎时,她好暇以整地张开如鬼爪一样的长指,盯着瞧了一会儿,抬起头,再笑:“那你就试试吧,看一看,我还时不是不是当年的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娇!”

    话音刚落,只见一袭红影扑面而来,而姜九手中的剑也飞快地刺出,转瞬之间便瞧不出两人的动作,只见红青两色在空中上上下下,时而听见金石相接的声音,时而又只听见北风肆虐的刮过。

    又听到一声震荡,霎时,空中两人分开,只见姜九握着长剑,脸色铁青,而对面的娇娆则更显得从容一些,只是红色纱衣上有些许被刀剑刺破的点点痕迹。

    娇娆轻笑一声,道:“饕餮,这么多年,你的功力竟退化到如此地步么?”

    姜九只是盯着娇娆,似是在凝神定气,不消片刻,手中的光剑的光芒更显得耀眼和夺目。

    娇娆瞧了一眼,又道:“你真不打算变了真身,你还真是,固执啊,以为,你维持了人形,你就不会变成昔日你讨厌的那个凶手饕餮么。”

    姜九目光一凌,手持长剑,再次攻上,此次的攻击明显比刚刚更快更厉,而娇娆也随着剑的舞动而飞快地舞动身形,霎时,就像是在空中跳一曲奇异的舞蹈。

    不消片刻,只见空中滑落一片银色光丝,就像是一片疾雨,又像是一片流星,在空中交织,全都落在那一片红影之上。

    光雨滑过,两人的身影再次分开。

    “有意思,饕餮,真希望你能杀了我。”

    言语之间,只见娇娆雪白的脸上的有一道血痕徐徐滑落,更平添了几分妖艳,但她毫不在意,而是用指尖轻轻滑过那道血痕,然后将染血的指尖噙入口中,再次轻笑道:“不过你真杀了我,黄泉路上,我们也有了伴,一想到这儿,我就欢快地不得了。”

    姜九右手紧紧握住光剑,左手却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虽用了五六成灵力,但是他亦能感觉到,以他封印之躯,至少要七八成功力,否则很难将娇娆降服。但只要不出意外,他胜算十足,现如今只怕有穷奇闻讯而来,彼时用尽用尽全力,自己体内灵力暴涨之下,很有可能会冲抵自己体内的封印,而那时,体内的那个家伙很有可能会感到封印涌动,如果自己再受伤的话,难保他不趁机作祟。

    娇娆笑道:“怎么,你在犹豫什么?怎么还不动手?”

    话虽笑盈盈,但是她衣袂翻飞,指尖更是迸发出团团火焰,看来她已打算用尽十分灵力,与饕餮决一死战。

    这一战,是爱,也是恨,因爱极,则恨极。

    娇娆话音刚落,便迎面扑来,霎时,一团团火焰向姜九追来,姜九只得扬起长剑,此时,长剑在空中画圈,霎时,一张巨大的光盾橫在两人面前。

    娇娆嘴角仍是带着一丝笑,但手上的火焰再次猛涨,远远望去,只见一片漆黑之中,一片火海,一片雪白,相抵而立,呈现出骇人的光芒。

    远远的,有两个身影盯着那片血光,见姜九与娇娆斗得如火如荼,只是低声议论。

    “混沌,你瞧这两人看着似都用尽全力,但是招招又留有余地,看来还真是旧情人相会,都舍不得呢。”穷奇评析道。

    混沌的目光仍盯着那两人,不屑一顾笑道:“是么,我怎么看着娇娆好像不怎么留情面呢。”

    穷奇淡淡道:“那是因为我告诉她,想要寻回旧日的饕餮,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是说打开饕餮的封印?说起来,上面的意思也是这吧,不杀死他,而是想方设法解了他的封印。”混沌回道。

    “是啊。难道你不知道,对他来说,杀了他,远没有解除封印对他的打击更大。解了他的封印,他体内的那个家伙压抑地太久,一旦挣脱牢笼,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穷奇又道。

    此时,只见娇娆面色忽地一变,似有痛苦之意,而她指尖的火焰也似在慢慢消减,而姜九神色如常,但光盾仍呈现如火如荼之势。

    他似是瞧出对面娇娆异常,只是稍一迟疑,便又恢复平静,却在盾后扬起袖一飞,霎时,几条光影穿过光盾,飞过火海,直冲娇娆而去。

    “你,饕餮!”只听娇娆有些痛苦地喊叫声,再瞧时,那光影已化为两条绳索紧紧地束在娇娆的双腕之上,原本已经黯淡的火焰,一下子熄灭,而光盾也在此刻瞬时不见。

    若不是噬心蛊发作,娇娆自然不会畏惧这束缚,但是原本她经过这一战消耗了大量的灵力,此刻又深受噬心蛊的钻心之痛,所以哪怕只是小小的两条灵线,就能将她制服。

    更可况,姜九又趁机收了光盾,以灵力又化出几条绳索,将娇娆束缚地死死的。

    姜九松下一口气,原本以为还会有一场恶斗,却没想到却因娇娆自己种下的噬心蛊发作而了了收尾。这样,或许也是天意。

    接下来,便可趁机将娇娆送回地府,也正好去看一看小陆,她在地府这么长时间,到底是因为什么久久不返。

    他刚想上前去捉娇娆,却不妨背后有两人正要对他痛下杀手。

208 初霜·战局

    本来势均力敌的两人,却因为娇娆的噬心蛊发作,却突然扭转了局势。

    穷奇见了脸色微变,道:“这女人,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走,混沌,该我们出马了。”

    混沌目光一寒,道:“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电闪一般消失不见。

    姜九此时正一步步走进娇娆。

    娇娆见自己被俘,忍着心痛,望着姜九,冷冷道:“饕餮,我还是败在你的手上,或者说是,败在我自己的手上,若是没有这噬心蛊的毒,你又怎能轻易将我捉住?”

    “娇娆,噬心蛊,害你我二人,伤人伤己。希望送你回地府之后,地藏王能想方设法解了你的噬心蛊之毒。你身为九慈天女,本不应同穷奇他们在一起……”姜九因心有戚戚,一边靠近娇娆,一边说着。

    却在此时,忽见娇娆面色一变,望着姜九身后,吃惊道:“你——”

    话刚说出,却又止住,只是神情复杂地盯着姜九的身后。

    姜九刚刚察觉娇娆脸色突变,已然感觉到自己身后两股凌厉的杀气滚滚而来,他猛地一侧身,避过袭击,紧紧盯着来人,叫道:“穷奇,混沌!”

    穷奇伸出的掌又收了回来,从空中跃下,笑道:“饕餮,怎么,就这么对你的旧情人,也不讲一点情面么?”

    紧跟在混沌后面的穷奇也跟着跳下,但却不说话,只是盯着姜九和他身旁的娇娆。

    姜九见了,目光扫过两人,冷冷道:“我要将娇娆送回地府,我劝你们不要插手。”

    穷奇听了,大笑一声,道:“饕餮,你真得觉得你有本事说这话,若是当年,恐怕你说这话我还得掂量掂量,可是如今,你瞧瞧,一个娇娆,你都勉勉强强,就凭你,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和混沌么?”

    姜九目光一寒,反而又向娇娆靠近两步,来之前,他就想过穷奇和混沌若在的时候,恐怕会有一场恶战,所以他计划要速战速决,毕竟,这件事因他而起,他也不能一再退却,但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姜九此刻只能借机将娇娆快速带离,只要到了地府,他们就不会再追来。

    姜九心中打算着,索性又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两步,正好将娇娆护在身后。

    他身前的穷奇和混沌见他这样,自然知道他是不打算放人,但是这也无所谓,只要依照上面的指示,趁机将他的封印解除,那么一切便不成问题。

    双方心中各有盘算,在这样的冬夜之中,曾经的一切,都将化为子虚乌有。

    穷奇运掌而起,霎时,凌冽的掌风中飞出无数只黑色的灵力化成的乌鸦,乌鸦发出凄裂的叫声,扇动翅膀飞快地朝姜九和娇娆而去。

    “你!”穷奇身后的混沌忍不住唤出声,若是姜九一个人逃脱,那么被捆缚在地上的娇娆势必逃脱不了,这些黑乌能够啃食一切具有灵物,就算是娇娆,虽然不至于在黑乌的啃食下丧命,但是也会受到重伤。

    姜九只是微微皱眉,右手飞快地拎起娇娆,踏步而飞,并一挥左袖,霎时,无数条光丝从他袖中飞出,那些闪耀的光丝穿透面前的黑乌,便只听得那些黑乌发出惨烈的叫声,而后消失不见。

    但是穷奇却只是冷笑一声,再次运掌攻去,更多的黑乌从他的掌风中飞出,乌压压的一旁,就像是一团团泼墨,而姜九的光丝在这些巨大的黑云面前就显得有些单薄,那些光丝刺破乌云只是发出些许嘶鸣,很快就消失不见,而那一片黑色却越逼越近,眼看就要将姜九和娇娆二人吞噬!

    “饕餮,你逃不掉的!”黑云之后的穷奇吼叫道!

    姜九的心,不由自主地下沉。穷奇的法力几时精进到现在这个地步,瞧他的样子也就用了五六成法力,可是却能有如此的威力,若想胜他,恐怕要用出全力,可是哪样的话,心里的那个家伙,会不会趁机逃脱呢。

    “嘻嘻。”仍被姜九拎在怀里的娇娆,忽发出几声奇怪的笑,似是毫不在意自己目前的境况,也不在意穷奇的翻脸不认人,只是盯着姜九,看他会做如何选择。

    姜九眉头紧锁,低头瞧了一眼娇娆,又看了看面前的黑云,如今他跃入空中,那些黑乌紧随他而来,而下面却是一片清明,他叹口气,便松开了自己的手,让娇娆坠了下去。

    再怎么样也狠不下心,娇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下去,也不想办法脱逃,只是盯着空中的姜九,喃喃道:“你还有一丝丝的顾忌么。”

    娇娆坠下去,却没有坠下地,而是被及时赶到的混沌接了下来,他抱着娇娆,调笑道:“你瞧瞧,最后最怜美人的,只有我混沌。”

    娇娆却只是冷冷道:“放我下来!”

    混沌啧啧道:“最狠女人心,你瞧瞧,若不是我,你就与这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如今我救了你,却连个谢字都没有。”

    “谢了。”娇娆冷言道:“现在可以将我放下来了吧。”

    混沌这才松开娇娆,手又在娇娆身上摩挲,只见娇娆一脸的恼怒,笑道:“我这不是给你解束缚在你身上的灵线么,你也知道,饕餮那家伙将你捆缚地死死的,我不上手怎么能解开呢。”

    说着手指在那些纯白的丝线上划过,霎时,那些灵线在空中化为粉末,而后消失不见。

    解开束缚的娇娆这冷冷地盯了混沌一眼,并没有再说话,仰头盯着空中的那两个身影。

    天空之中那群黑乌再次向对面的姜九发动了攻击,而没有娇娆影响的姜九也正凝神以待,手中重新握回光剑,他在空中轻舞,只见随着他的舞动,剑雨翩翩而下,飞向那一片黑云之中。

    随着姜九的越来越快的舞动,那片黑云的吞噬在逐渐地减弱,黑云之后的穷奇也不似刚刚那么气定神闲,而是严阵以待地对姜九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你说,这两人到底谁胜谁负,对了,若是饕餮那家伙败了,是不是他身体里封印也会趁机解除?”

    站在娇娆一旁的混沌,也望着空中的两人,轻蔑道。

209 初霜•入局

    空中,穷奇化灵力为掌风,幻化出无数只黑乌,而姜九以灵力御剑迎战,空中是一片黑暗与光明的交汇,发出耀眼的光芒!

    势均力敌的穷奇和姜九以灵力相御,此时,若是细瞧,姜九的额角已有一层薄汗,刚刚在同娇娆的争斗中虽然他获胜,但消耗了部分灵力,而同穷奇的战斗,更在源源不断地损耗体内的灵力,如果他不能速战速决,灵力耗尽之时,体内的那家伙很有可能会趁机冲破封印。

    姜九盯着穷奇,他亦用了七八成功力,却不对姜九赶尽杀绝,而似是有意耗费姜九的灵力,难道这才是穷奇的真正目的么。

    至于穷奇的阵法,让他进也不行,退也不能,若想破阵,只能用尽十成灵力,姜九这般想着,手里的动作已比刚刚迟疑,他已经感受到胸口的涌动,看来那家伙,已经感受到自己灵力的消减吧。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出去,这般想着,姜九舞动的剑雨已不像刚刚挥洒自如,而是借机飞快地向上飞去,似是要逃脱穷奇的阵法。

    但是姜九快,穷奇更快,那些黑乌随着姜九的身影飞快地掠起,直冲姜九而追去。

    而此刻,混沌和娇娆也瞧出局势的变动,混沌笑道:“你瞧,我还没去,这饕餮都有些自顾不暇,看来,他身体中的封印,对他真得是影响深大,你说若是此刻,我对他来个致命一击,他将会如何?”

    娇娆只是眼睁睁地盯着姜九,神情凝重,不知道她到底在思索什么。而混沌瞧她这样,脸色有几分不悦,道:“饕餮那家伙灵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此时,正是我的这把火燃起的最佳时机。”

    说完,抖了抖自己黑色的斗篷,一跃飞入空中。

    “你!”娇娆只是叫出一个字,忽又停口,她要说什么,阻止混沌么?为什么要阻止,她不是一直期盼着有一天,能够将饕餮的封印解除,那样,才能撕开饕餮的身上的枷锁,那样,才能寻回曾经的那个饕餮么?可是,为什么刚刚又退缩了呢?

    娇娆不言不语,只是冷冷盯住空中的三人。

    不同于刚刚饕餮在空中轻快地飞上飞下,突破穷奇的袭击,现在的他,面对穷奇和混沌的攻势,明显已感觉到吃力。

    穷奇的黑乌万丈,如潮水一般滚滚而去!

    混沌越到空中,立在穷奇身侧,伸出双手,只见如丝的光华从指间流转,只是片刻,那一泄而出的光华从那群黑乌下穿过,先是条条丝线,而后那些丝线纵横相接,转瞬,再瞧时那丝线已经化为光滑无垠的冰面,向姜九铺陈开来。

    眼瞧着身下是丝丝叠起的冰面,而那些黑乌更是向姜九盘旋而去。混沌如同操作看不见的傀儡,指尖飞快地舞起,那冰面越结越快,他猛地一扬右手,只见那冰面由一层分为两层,而另一层在上空飞快地结界,至于姜九此时正困于那群黑乌的袭击之中,却不妨头顶又是一层冰面。

    娇娆在地面瞧着,空中出现两层晶莹的冰层,就像是天界那莹莹生辉的银河,当然不同于银河,这冰层带来的寒意,根本令凡人难以承受,更何况由混沌结成的冰封万里阵可不仅仅只有这点用处,只见混沌轻笑一声,同一旁的穷奇道:“这家伙快到极限了吧,什么时候动手?”

    穷奇冷冷盯着饕餮,轻蔑道:“极限?这家伙的极限还未到吧,你瞧,他可还是在克制,克制自己没有变成令人畏惧的饕餮,更多,还需要更多,混沌,让他无处可逃!”

    “这有何难?他既然与我们断了这旧情,就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就让饕餮瞧一瞧,我们真正的力量吧!”

    话毕,只见混沌凝神贯注,双手舞动地更快,身后的斗篷也迎风而舞,只见那手指上飞出的光华先是清晰可见的条条丝线,丝线飞快地交织成冰,混沌的指尖已是一片光华与雾气,雾气之下是凝结而成的厚厚的冰层,而冰层潜行的速度更快,姜九不停地往后退,却依旧逃不了飞快凝结的冰层,而在冰层之间更有无穷无尽的黑乌从穷奇的掌风中飞出,不同于刚才,姜九可以在天空中肆意上下翻飞逃脱黑乌的追捕,此时陷于冰封之中的黑乌可以轻易地向姜九袭去!

    远远望去,晶莹的冰层之中是一片片乌黑倾泻而奔,而黑乌尽头却只有莹莹晶光刺破黑乌,略显单薄。

    事实上,姜九从刚刚混沌加入战局之后,已经心力不足,他虽有心摆脱两人的束缚,可是没想到穷奇和混沌的灵力比他想象中要深厚,当年,他虽是四人之中法力最高的那个,可是自从他将身体中的那个家伙封印,又中了噬心蛊之后,他的灵力至少被锁住了一半,现如今,他又岂是两人的对手。

    姜九瞧了瞧身后,那冰封的速度与他逃脱的速度相差无己,混沌和穷奇的攻势虽然凌冽,但也极其消耗灵力,他一边抵御两人的攻击,一边暗自感应身体中灵力的消耗,若是此时将灵力提至十分,或许就能摆脱两人的束缚,但是这个速度必须要快,否则长时间的耗费灵力,只会让身体中的那个家伙察觉,如果他出来,那么后果便不可收拾。

    但是此时除了这样做,姜九别无选择。

    姜九暗暗在身体集聚灵力,只见姜九手中的长剑变得比刚刚更长更亮,他高举长剑,飞快地挥动,只见那长剑发出耀眼的光芒,此时,从那剑中飞出无数条灵光,并幻化出长鹰,向那群黑乌袭去,又飞向上下两侧的冰阵。

    黑乌遇到灵鹰,发出凄惨的鸣叫,而后消失不见,而那冰阵遇到灵鹰的扑打,冰层也一碎裂,姜九见此,趁机收势,转身便向外飞奔而去。

    “不好,他拼劲全力,破了你我的阵法,要逃跑!”混沌急道。

    “想逃,没那么容易。”

    “拼劲全力?很好,我等得就是此刻,饕餮,你的末日到了!”

    半空中传来穷奇的声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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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411/ 第一时间欣赏六记斋记最新章节! 作者:三白落花生所写的《六记斋记》为转载作品,六记斋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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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记斋记介绍:
何谓六记?记生死有命,记悲欢离合,记福祸相依,记善恶有报,记六道轮回,记众生芸芸。
闲来六记斋,玉盘珍馐杯中酒,天下熙熙又攘攘,魑魅魍魉莫能逢,福也好祸也好,生也好死也罢,不过生而有命,人也好鬼也好,妖也好神也好,各有寂寞难诉说。
他习惯了旁人唤他姜九爷,掌柜的,再次见她,方想起有一世,那人曾唤他小九。这些久远的事他就早忘了,可有些人,总要唤起他身上那些贪婪与杀戮,以及那被封印的不断蠢蠢欲动的恶。六记斋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六记斋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六记斋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