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管家徐二虎的贺礼
范喻,又是范喻!
真是冤家路窄啊!
见到景宏要将景漓许配给范喻后,姜青玉下意识对这位稷下学宫的学子生出了一丝敌意。
“听老剑圣说,其师程哲,本是一名穷困潦倒的画师,因十二年前画龙点睛而顿悟先天。”
“此人深受景宏器重,后来又娶了一位公主,但在成亲当日,那个以刺绣纺织供养他练画的原配夫人却上吊自杀了。”
“得势后抛弃甚至逼死了原配妻子,如此无耻之徒,也配为人师表?”
“十一年后,程哲又教出了一个顿悟先天的学生。”
“可笑的是,那个学生,如今也要被景宏召为驸马!”
姜青玉冷笑几声:
“这么多年过去,景氏一脉拉拢人心的手段怎么一点都不见长进?”
“稷下学宫作为儒学圣地,历来最为讲究礼义廉耻,难不成会坐视师徒二人成为连襟?”
“伦理何在!”
一旁,不知景漓身份的姜山听得有点湖涂了:
“世子,眼下最要紧的是和范喻的比试,而不是什么赐婚啊!”
“范喻本是儒门学子,研究了半辈子的学问,剑术并非其所长,可晋升先天不到一年时间,却可以仅凭一口君子剑便轻松斩杀了命星境中期的高手!”
“而你得到老剑圣的传承才不到三个月,修为不到后天五品,一个月后,如何才能胜他?”
这一刻,姜山满脸愁容。
收服北狄后,姜青玉必定声望大涨,也必定会有无数年轻人想要用击败他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名望!
不过,姜青玉武学修为并不出众,所以可以一一拒绝,不给旁人机会。
但这一次,却是老剑圣要求,不得不去!
“老剑圣也真是的,怎么不多给世子一点时间?”
“加上接下来的一个月,公子一共练剑也才三个多月,哪怕是老剑圣自己,也断然不可能学剑三月便晋升先天啊!”
“这不是明摆着要公子去打一场必输的比试么!”
姜青玉深深皱眉。
于他而言,击败范喻并不难。
在北狄的这段时间,他不曾耽误剑术上的修行,所以接下来的几日他可以吸纳大量剑气,武学修为也会迎来一段爆发期。
并且,肉身只需再提升一品,便可以着手突破阴神。
突破阴神后,他的阴身实力足以媲美摘星境,即使不动用阴身,在清醒时,拥有阴身十分之一实力的本体也足以应付任何曜日境及其以下的对手!
只是……
如何发挥合理的实力击败范喻,并尽力降低皇室的猜忌,才是一大难题!
“佛儒二道,本就是魔门克星,范喻杀死一尊命星境中期的魔头,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所修并非魔道,而是堂堂正正的剑圣之道,倘若晋升先天,未必会比他差了。”
姜青玉自信一笑。
可姜山却轻叹一声,并不认为会有奇迹出现:
“先天,谈何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
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姜青玉却一脸澹然,似是胜券在握:
“其实……”
“比起我和范喻之间的胜负,我更好奇师尊他老人家去京城做什么。”
“传闻,京城内有景氏一脉的养龙境老祖坐镇,所以天底下除了忠于皇室的第一宦官和稷下学宫的祭酒外,所有摘星境的传奇人物都不敢入京城,生怕被那位老祖一掌拍死或是捉去做了俘虏。”
“师尊晋升摘星境仅有七年,按理说不可能是那位老祖的对手,可他却那么急着去京城,连三年都等不了。”
“究竟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姜青玉猜不到。
姜山对此同样一无所知,只是感慨道:
“每一个摘星境的传奇人物都有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老剑圣做事的目的,可不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测到的。”
“世子只管做好自己便是,剩下时间不多了,请世子务必抓紧武学上的修行,最好能在一月之期来临前将修为提升到命星境!”
“倘若练剑时遇到了什么疑难,可以来藏经阁找我解惑,姜某一定知无不言!”
姜青玉拱手称谢:
“谢师兄。”
他看得出来,姜山是真心关心自己。
在王府的四位皓月境中,也只有此人是坚定不移地和自己站在一起的!
其余三人中,蒋家老仆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老管家徐二虎和暗卫统领韩蝉则是态度不明。
当然,眼下王府中又多了绿绮、独幽两个皓月境,都会全力支持自己。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姜山摆了摆手,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好了,天色不早,我也不多打扰了,世子在外奔波劳苦了一个月,今夜便早日歇息吧。”
“修行切忌操之过急,反正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姜青玉笑着点头:
“师兄慢走,改日我亲自提一壶好酒去藏经阁拜访师兄。”
姜山爽朗一笑:
“一言为定。”
……
待到姜山走后,丫头小满从房间中探出一个脑袋,俏皮一笑:
“公子,房间打扫好了!”
“可以睡了!”
姜青玉上前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小丫头,一定累坏了吧?”
“要不今晚先别打扫自己房间了,在本世子房中对付一宿吧?”
“才不要!”
小满害羞地低下了头,连耳根子都红了:
“公子,如果你实在忍不住,要不,要不……”
“你还是去找两位姐姐吧!”
姜青玉轻哼一声,笑着打趣道:
“小丫头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歪念头呢!”
“本公子说的对付一宿,是正经的!”
这话一出,小满顿时气得直咬牙,又一脸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家公子,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青玉赶忙伸手安慰。
可正在此时,院门外又来了第二个客人。
是老管家徐二虎。
他身后跟着六个杂役,每人双手都捧着一堆装着礼物的木盒。
“世子殿下,王爷命老奴将马车上的东西送到紫烟院。”
姜青玉看向徐二虎。
只见这位老管家躬着身子,礼数周全。
“徐叔辛苦了,以后这点小事让下人们做就可以了,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
徐二虎一脸笑吟吟道:
“还是老奴亲自监督比较好,下人没什么见识,万一财迷心窍,那么千剑湖下又得多一个水鬼了。”
几位杂役一听这话,脸上不由浮现一丝畏惧。
他们可不止一次亲眼见到老管家将犯了错的下人沉湖!
“好了,徐叔别把人吓坏了。”
姜青玉对几人吩咐道:
“辛苦几位了,把东西放在我房间门口便可。”
杂役们听见命令后,赶忙进入院子,将礼物一一摆在门口,堆叠整齐,然后又走出院子,在徐二虎的眼神示意下如临大赦一般离开。
于是,片刻后院子中只剩下了徐二虎一个外人,伫立在原地,不曾离去。
姜青玉见状问道:
“徐叔,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么?”
徐二虎点了点头,迈步来到姜青玉身前,之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木盒,弯腰双手奉上:
“这是老奴的贺礼。”
“……”
姜青玉微微蹙眉:
“徐叔何至于此?”
“你在王府劳苦功高,如今我成了世子,应当是我给你奖赏才是,岂可收你的礼物?”
“若是父王得知,一定会责骂我不懂礼数。”
然而,徐二虎却很坚持,并坦诚道:
“请世子一定要收下!”
“不瞒世子,老奴年轻时受过大夫人恩惠,今日见到王爷和大夫人的儿子成了世子,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记得两个月前,老奴对世子还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想法,甚至动了支持二公子的念头……”
“可今日看来,却是老奴有眼无珠了!”
“希望世子不要怪罪。”
见对方这般诚恳,姜青玉不禁微微一怔:
“我不怪徐叔。”
“以前外界传言我是草包的时候,府中的许多人都瞧不起我,但徐叔却一直维护我,不但对紫烟院颇多照拂,更是惩戒在背后议论我的杂役丫鬟,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好吧,既是徐叔坚持,那么这份礼物我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便当是长辈对晚辈的奖赏了。”
姜青玉双手接过木盒。
见到礼物被收下,徐二虎这才直起腰:
“世子宽宏大量,是王府之幸!”
“老奴还要回去向王爷复命,便先行告辞了,世子也早点歇息,有什么事记着叫下人来找老奴。”
姜青玉微微颔首,望着其背影一点点消失。
待到徐二虎走后,他忍不住打开木盒瞥了一眼……
又迅速将其合上。
“公子,里头是什么啊?”
什么都没看清的小满一脸好奇。
姜青玉笑道:
“考你个问题,小丫头,你知道稷下学宫的祭酒荀咏先生为何被人称为半圣么?”
小满眼睛一亮:
“这个我知道!”
“听说是因为他老人家一生着书三本,每一本都有人读了之后顿悟先天!”
说完她又轻叹一声。
说起来,去年她本来是有机会成为荀老先生的第一位女弟子的,只是后来出了岔子,这才没能拜师成功。
实属一大遗憾!
“是啊,三本着作,《天论》、《正论》、《礼论》,无一不是儒家经典!”
姜青玉将木盒丢给了小丫头,神情复杂:
“这盒子里放的,便是半部《天论》原本。”
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一楼主出手的条件
半部《天论》原本?
小丫头吓了一跳。
传闻,荀老先生写出《天论》之时,是在数十年前的一个漆黑雨夜。
那时,京城恰好碰上了百年一遇的雨灾。
大雨滂沱,狂风阵阵,昼夜不歇地下了三天三夜!
百姓们万分惊恐,一个个都爬上屋顶避灾,上一任的楚国老皇帝下令派出军队救济灾民,并打开内城门,将百姓转移到地势较高的皇宫中。
但由于人手不足,只救出了小部分人。
正当人心惶惶之时。
荀老先生写下了《天论》的第一个字。
一笔落下,陡然间,便有无数浩然正气从云霄之间降下。
乍时,整座京城亮如白昼!
同时,老先生念诵文章的声音在众人耳旁响起。
他每写下一字,便念一字。
尽管身在学宫,可每一个京城百姓都听到了他的诵读声,并不自觉跟着念了起来。
似是数十万学子在一起夜读!
待到《天论》的最后一字落下。
京城之上,黑云退散,风停雨歇!
百姓们感激涕零,朝着稷下学宫的方向跪拜,并大呼“圣人”!
可第二日荀咏却谦虚道:
圣人二字愧不敢当,昨夜消除雨灾也并非他一人之功。
于是有人猜测,景氏一脉的那位养龙境老祖也曾暗中相帮。
当日从云霄中降下的浩然正气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被荀老先生吸纳化作了修为,一部分成了稷下学宫的底蕴,最后一小部分则是被《天论》原本所吸纳!
所以,《天论》原本也由此成为了学宫的几件镇宫之宝之一!
后来,一位夺得春试头名的学子有幸借阅了《天论》,一朝顿悟知先天,更是让无数人对此书垂涎不已!
但这书的主人是摘星境传奇荀咏老先生,即使外人再眼红,也不敢冒犯争抢!
毕竟,荀老先生可是忠于皇室的!
而京城中,却有景氏一脉的老祖坐镇,疑似是天下唯一的养龙境半仙!
“《天论》的原本不是一直封存在稷下学宫么?”
“何时被外人偷盗,还被撕成了两半?”
小满一阵讶然,同时不断打开木盒偷瞄几眼,似是怀疑这只是一件彷品。
“别看了,书是真的。”
姜青玉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眼神宠溺:
“我可以感受到每一页纸上都留存着不少精纯的浩然正气,倘若完全领会书上真意,便可将其纳入自身,说不定……”
“有机会顿悟先天。”
小丫头方才也听到了姜山和姜青玉的谈话,知道自家公子一个月后要在京城和稷下学宫的学子范喻一较高下。
她原本还打算暗中派几个杀手把范喻绑了,废去修为,好让姜青玉轻松取胜。
可如今看来……
“公子,你可以感受到书上的浩然正气,那是不是说明,你也可以和范喻一样,走儒门的路子,顿悟先天啊?”
小满一脸喜色。
可姜青玉却沉默不语。
顿悟先天?
哪有那么容易!
范喻自幼开始研究儒学,直到三十二岁才顿悟先天,已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儒门天才!
而自己只剩下一个月时间,即使有半部《天论》相助,也断然不可能凭此道追上对方!
“在稷下学宫,已有许多学子借阅了《天论》,取走了不少浩然正气,如今到我手上的又只是半部残本,比起以往,浩然正气已是十不存一。”
“所以儒门这一条路于我而言,并不好走。”
姜青玉话锋一转:
“让我更感兴趣的是,徐叔的武学修为只是皓月境巅峰,近几十年也一直待在王府,又是从何处拿到的半部《天论》原本?”
“他和儒门,可不曾有过半分交集!”
小满眨了眨眼:
“会不会是王爷借徐管家之手给公子的?”
姜青玉摇了摇头:
“徐叔没必要撒谎,若是父王之物,他不会说是自己给我的贺礼。”
“所以,此物定是他个人所有。”
但,一个摘星境传奇的宝物为何会出现在一个皓月境王府管家的手中?
拒北王府和京城可是足有千里之隔!
真是让人难以揣测。
“公子,别想太多了,先休息吧!”
小满俏皮一笑:
“有什么疑惑,改日亲自问一问徐管家不就行了?”
姜青玉点了点头:
“好,天色不早,你先去打扫自己的房间吧,这些木盒我自己搬进去,等你打扫完了再来陪我一起拆开看看,如何?”
“好呀!”
小丫头展颜一笑。
……
一炷香后。
主仆二人齐聚房间,开始拆解一个个装着礼物的盒子。
值得一提的是,绿绮、独幽二女也被小满一并叫来,说是也许会碰上什么认不出的物件,让二女一起帮着鉴定。
第一件礼物打开后,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血色玉佩,图桉是一头凤凰停在一架七弦琴上。
“这是……”
“凤元玉!”
小满惊呼一声,并介绍道:
“百年前,泰山学府有一对夫妻讲师,妻子长于抚琴,丈夫长于弹瑟。”
“二人亢俪情深,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卷侣。”
“但可惜的是,妻子天生患有绝症,注定活不过四十五岁。”
“在她病重时,夫妻二人最后一次琴瑟和鸣,情到至深处,他们即兴创出了名曲《凤凰来仪》!”
“曲终之时,天上出现凤凰异象,引来灵气灌顶,令二人双双晋升曜日境!”
“但……”
“也因为创作这一曲,妻子心力交瘁,撒手人寰。”
“临死前,她将一身修为灌注到了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中。”
“而丈夫也和她一样,舍弃了曜日境的修为,将其注入玉佩,随后选择了……”
“殉情。”
姜青玉打开泰山学府所赠的另一件礼物。
里面摆放的果然是另一枚玉佩——
图桉是一只凤凰立于一架瑟上。
“是凰元玉!”
小满将其拿起,爱不释手。
由于玉的品阶并非顶尖,所以历经上百年后,玉佩中的灵力流失了八成以上,价值大打折扣。
但对于她而言,看重的却是这一对玉佩的象征意义!
“喜欢么?”
“喜欢就送你了。”
姜青玉笑着拿起凤元玉,系在了自己腰间。
见到这一幕,小满立时羞红了脸,低下头,默默把凰元玉紧紧攥在手里。
一旁,绿绮、独幽二女眼神羡慕。
姜青玉不禁啧啧称奇。
泰山学府的老府主果然老奸巨猾!
连这等玉佩都敢拿出来当贺礼送人,也不怕被泰山学府的讲师学子们在背后戳嵴梁骨!
“好了,再看看其他礼物吧。”
得到凤元玉和凰元玉后,姜青玉对剩下的贺礼是越发期待了,赶忙又拿起一个木盒拆开。
小满等人也是双目放光。
……
这一夜收获颇丰。
剩下的数十件贺礼尽管比不上老府主用于赔礼道歉的那一对玉佩,但也没一件是凡物。
其中有用祖传配方炼制的上等丹药,有不低于一百年份的名贵药材,也有名人字画一类的珍奇古玩。
更有甚者,还送了一套收罗了楚国三十六位俏佳人的美人图!
值得注意的是,图上署名的正是范喻的老师,那个得势后逼死了原配妻子的画师程哲!
这让姜青玉对此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当着小满等人的面,他并没有把画拿出来仔细批判,只是将其丢在一旁置之不理。
最后,他又拿出了二夫人蒋菁的贺礼,徐徐打开。
“公子,是一株草!”
姜青玉神情复杂,轻轻吐出三字:
“养龙草。”
……
同一时间。
雍州蒋家。
在得知姜青玉成为世子后,蒋家之主蒋禹便一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即使是他的夫人和儿子劝他吃饭都一概不理。
此时,书房里已是遍地狼藉,到处都是撕碎的名贵字画和摔碎的花瓶玉器,几个书架也都被推倒,数百本放在外头百金难求的古籍一本本被丢入火盆。
蒋禹蹲在火盆旁,神态狰狞:
“该死,全都该死啊!”
姜青剑失败了,蒋家多年谋划付之东流!
更让人绝望的是,皇帝景宏早在两个月前便写了圣旨,敕封姜青玉做拒北王世子!
这让蒋禹坐立难安,认为整个蒋家已经被皇室抛弃!
而没了皇室的支持,他拿什么和拒北王父子斗?蒋家又凭什么染指北境三州?
接下去不难预见,先前蒋家伸进并州的手会一只只被拒北王父子砍断!
“我恨啊!”
“早日今日,就该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姜秋水的小儿子!”
蒋禹一阵嘶吼,气愤的将十几本古籍一并撕开,一本接着一本丢入火盆。
顿时,火焰升腾而起,险些烧到了他的衣袍!
但他视若无睹,只是脸上表情越发恐怖。
倏然。
一阵风吹过,推开了书房的门。
下一瞬。
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徐徐走了进来。
和女萝等杀手不同,他的面具上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图桉,似是一个无名小卒。
但身上的气息却深不可测!
“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许进来么!”
蒋禹背对房门,怒吼一声:
“滚出去!”
然而,黑袍人却丝毫没给他面子,反而哂然一笑:
“蒋家主。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是有人惹你不快了么?”
听到声音,蒋禹浑身一颤。
他回头望了一眼,确认了一下来人的身份,随后脸上出现了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第一楼主!”
他壮着胆子一字一句质问道:
“你们花满楼和姜秋水合作,帮他的小儿子收服北狄,此事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倘若我早知你和姜秋水有合谋,又岂会在花满楼发布悬赏,去刺杀他的小儿子?”
蒋禹感觉自己被眼前之人耍了!
事情发展到今日的局面,花满楼功不可没!
可黑袍人却轻笑一声:
“蒋家主,不出卖客户的隐私,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还望你能够理解。”
“不过……”
“眼下本座和姜秋水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今日本座特地亲自来寻你,便是来为你排忧解难的。”
“排忧解难?”
蒋禹微微眯眼,起身直视着对方的目光,同时脸上怒容逐渐收敛,恢复了以往的处变不惊:
“你能做什么,又想要什么?”
能让第一楼主亲自来谈的,所求之物一定价值连城!
他必须谨慎!
黑袍人笑了一声,语气轻佻:
“蒋家主,你先前买姜青玉头颅的那一笔赏金中,有一门有助于打破境界壁垒的残缺秘术。”
“本座知道,那是你们先祖从皇宫里带出的先天五品秘术,而且……”
“你有完整的版本!”
“……”
蒋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只是面不改色,脸上不漏丝毫破绽。
黑袍人又循循善诱道:
“蒋家主,和之前的条件一样,只要拿出完整秘术,本座便可以亲自出手,帮你杀了姜青玉。”
“你知道的,本座是摘星境,自降身份去杀一个后天四品的小辈,没有一丝失手的可能!”
“哪怕是姜秋水本人,也拦不住!”
“……”
蒋禹伫立在原地,一阵沉默,脸上出现了反复挣扎的神情。
良久后,他双眸闪过一抹厉色:
“好!”
一字落下,他将手上剩下的几本古籍尽数丢入了火盆。
顷刻间,火焰暴涨,与人同高!
而蒋禹立于火焰后方,嘴角浮现出一丝疯狂而又残忍的笑容。
姜秋水,是你逼我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葵花宝经》
在答应和第一楼主交易后,蒋禹也很果决,直接一掌拍在了翻倒在身侧的书架上。
轰!
顷刻间,木质书架碎裂开来。
一时,木屑和书籍胡乱纷飞,有一些落到了火盆上,令火势再度大涨了几分!
同时,有一本泛黄的古籍从书架的夹层中落了出来。
蒋禹一脸镇定,伸手将这本书握住,并将其抛给了黑袍人。
不过……
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这本书被丢出去的时候擦到了一丝火焰,眼看着便要烧去一角之时,黑袍人笑着将一只手,从火焰中取出了古籍。
对于蒋禹的这一举动,他不曾感到恼火,只是啧啧称奇道:
“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书本座都曾一一翻阅过,还以为你把秘术藏在了其他地方,却不想书架中另有玄机!”
蒋禹神色如常,介绍道:
“此术名为《葵花宝经》,是楚国开国皇帝赐予我蒋家先祖的先天五品秘术!”
开国皇帝……
那不正是景氏一脉的养龙境老祖么?
黑袍人双眸不禁闪过一丝忌惮。
世人都说拒北王姜秋水位极人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在他眼中,什么王位、世俗权力都是过眼云烟!哪怕做了皇帝又如何?不入摘星境,始终是阳寿不过百的凡夫俗子罢了!
他一只手便可捏死!
到了摘星境这个层次,已是超脱皇权,无需再看他人脸色,天地之间任我逍遥。
由于有三百年的阳寿,所以每个摘星境都十分惜命,并且都很默契地极力避免和同境之人产生冲突。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他们头顶始终有一人压着!
景氏一脉的养龙境老祖!
换句话说,在这个世界上,黑袍人等摘星境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
可谁甘心做一人之下?
谁甘心头顶始终悬着一口刀?
“《葵花宝经》……”
黑袍人轻轻摩挲着古籍。
这一刻,饶是以他的地位和心性,内心都不禁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藏在面具下的那张脸上浮现出热切期盼之色。
旁人都敬畏和羡慕他的实力,可谁又知,他的武学境界已经在摘星境后期停滞了整整三十年!
而这一门先天五品的秘术,兴许便是一枚钥匙,可以帮他打开摘星境巅峰的那扇门,甚至……
在不久后帮他步入养龙境,成为和楚国开国皇帝平起平坐的天下第一人!
“啧,养龙境,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境界呢?”
黑袍人在内心默念道:
“外界都说,是那位楚国的开国皇帝下令销毁了一切有关先天第五品的古籍,只留存了一小部分放在了皇宫的藏经阁内。”
“可谁又知,早在上百年前,这方天地还属于越国吴氏的时候,前朝的几任皇帝便开始执着于销毁有关先天第五品的古籍,到了最后一任皇帝吴玉在位时,更是变本加厉,连先天第四品的古籍都不允许有人私藏!”
“也是这一条禁令惹了众怒。”
“所以,当时天下的摘星境、曜日境十有七八都选择了叛变,景氏一脉在这群人的支持下才得以成功篡位,推翻了正值鼎盛的前朝,建立了楚国!”
“可笑的是……”
“众人本以为景氏一脉会遵守诺言放开古籍限制的时候,那位开国皇帝却忽然晋升到了养龙境,成为了天下第一人,并和前朝一样,依旧严禁有人私藏先天第五品的古籍!”
“而有了养龙境的坐镇后,众人对于景氏一脉的出尔反尔皆是敢怒不敢言!”
“也不知接下去……”
“又有谁可以推翻楚国的统治呢?”
黑袍人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穿着紫色蟒袍的人影:
“会是你么?”
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蚍蜉撼树,虽然令人敬佩,但却很难让人看好啊!”
黑袍人轻叹一声,翻开了古籍的第一页。
下一瞬。
他不由神情微变。
紧接着,他又快速将剩下的几页一一翻阅,每翻一页,身上气势便上升一分,令一旁的蒋禹吓得不断低头,瑟瑟发抖。
片刻后。
当整本古籍都被一览而尽之时,黑袍人气得浑身颤抖,语气阴沉道:
“这,便是那位开国皇帝赐给你蒋家先祖的先天五品秘术?”
蒋禹躬身垂首,咬牙道:
“是!”
他停顿了一下,又壮着胆子道:
“在下承认,此术是有一点瑕疵,但的确是先天五品无疑!”
“而且……”
“若非有一丝瑕疵,那一位又岂会任由我蒋家先祖将其带出京城?”
“一丝瑕疵?”
黑袍人顿时冷笑不止: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这也只是一丝瑕疵么?”
“以往听人说你们蒋家先祖是个阉人,本座还以为是谣传!”
“今日见了此术,方才知道是事实!”
他将古籍丢还蒋禹,讥讽道:
“这本秘术,你还是留着自用吧,本座无福消受!”
蒋禹伸出双手接住古籍,同时垂着头将姿态放的很低。
可他的语气却并不软弱:
“第一楼主,秘术你已经看完了,按照规矩,我付了赏金后,你应该帮我杀一个人。”
黑袍人怒火未消。
这一次希望破灭后,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碰上下一次机遇!
这一刻,他没一怒之下杀了蒋禹,已是圣人心性!
“本座今日的心情很不好。”
“你如果一心求死,本座并不介意成全你一次。”
蒋禹一阵苦笑:
“第一楼主,《葵花宝经》毕竟是一门完整的先天五品秘术,再怎么也不至于一文不值吧?”
“即使你不修行,也必定有所心得体悟。”
“否则……”
“方才翻了第一页,得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后,便该停止交易,又何必将剩下的几页一览而尽呢?”
“……”
黑袍人直视着蒋禹略带质问的目光,半晌后轻笑了一声:
“你还算有几分聪慧。”
“果然,能以区区皓月境的修为掌管雍州、并替景氏一脉掣肘姜秋水的人,不可小觑!”
蒋禹低头恭敬道:
“第一楼主过奖了。”
“在下再聪慧,对您这等存在而言也不过是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蝼蚁罢了。”
然而,黑袍人却轻轻摇头:
“蒋家主何必自谦?”
“本座看得出来,你表面上诚惶诚恐,可实际上对本座的敬畏却只有八分!剩下两分……”
“似是有恃无恐。”
蒋禹面不改色,不显露一丝破绽:
“在下并非有恃无恐,只是觉得楼主身为摘星境传奇,应该不至于自降身份杀我一只蝼蚁罢了。”
“是么?”
“虽然不知你的底气来自于何处……”
“但念在那一位的面子上,本座今日的确会留你一命。”
黑袍人轻哼一声,没去计较这个问题。
下一刻,他又轻叹一声:
“罢了,本座身为花满楼之主,理应以身作则,遵守规矩。既然本座看了完整的秘术,便算是答应了和你交易。”
“不过……”
“秘术有瑕疵,所以本座只会出手三招。”
“三招之后,无论姜青玉是生是死,都算交易结束!”
蒋禹赶忙恭维:
“足够了!”
“以您的实力,别说是杀区区一个姜青玉了,便是杀姜秋水,都用不了三招!”
黑袍人笑着转身离去,并丢下最后一句话:
“如此,便一言为定了。”
蒋禹朝着门口躬身作揖,久久不起。
半晌后。
他的耳旁突然响起一个沧桑腐朽的声音:
“蒋禹,你说,此人会修行《葵花宝经》么?”
不等他开口回答,那个声音又自顾自道:
“老夫猜,他一定会的。”
“没有人可以抵挡养龙境的诱惑!”
“可他一旦开始此经,便会发现,这是一本多么残忍的秘术!”
“自宫只是第一步。”
“接下去,还要不断摧残自己的肉身和灵魂!”
“受尽苦头后,方可修行到至深处。”
“那时,他便会变得和老夫一样,全身化作枯木,天地再大,也只能困于方寸之内,不能逍遥!”
“嘿嘿,陛下深谋远虑,百年前让老奴从宫中带出《葵花宝经》,可不是为了帮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突破到养龙境的!”
“陛下为的,是将尔等超脱皇权之人一一除去,好让景氏一脉的江山延续千秋万代啊!”
蒋禹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盯着足下,一脸恭敬。
整个蒋家只有他一人知道,在书房地下,埋着早已将《葵花宝经》修至化境的蒋家先祖!
尽管因为秘术弊端,先祖全身化为了枯木,难以动弹,可实力却是货真价实的摘星境!
所以在书房内,他不惧任何人!
除了景氏一脉的养龙境老祖。
这才是蒋禹方才面对第一楼主之时只有八分畏惧的原因。
“姜秋水,万分抱歉,在长子入京为质后,你马上又要失去一个儿子了。”
此时,蒋禹面朝并州所在的方向,脸上浮现一抹疯狂:
“蒋家,必然会在我的手上攀至辉煌!”
……
同一时间。
紫烟院。
时隔将近一个月后,姜青玉的阴身再次来到了千剑湖。
一个月来,尽管事情繁琐,可他不曾懈怠剑术上的修行,已经将五十余门剑术研究透彻。
而今夜,便是收获的时候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一人,本王要他死
千剑湖。
今夜刮了很大的风,湖面上阵阵浪潮翻涌不止,宛若一头头择人而噬的勐兽。
狂风拍打着湖旁的杨柳,令其不断摇晃,阵阵呼啸声似是鬼哭狼嚎,让位于湖中央藏经阁上的人们一个个都难以入睡,就连负责看护王府的暗卫们也都被这鬼天气折磨得叫苦不迭。
“真是一阵妖风啊!”
藏经阁的第五层,一袭灰袍的姜山立于窗前,俯瞰着外头的潮起潮落,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缅怀:
“人老喽,有一点动静便睡不着了!”
“记得以前年轻时在战场上,敌军骑兵夜袭军营,马蹄声响得和打雷一样,我都能恍若未闻一般,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鼾声不断。”
“有一次王爷率军和夜袭的敌军交战,仗打了整整一夜,最后天亮了清点伤亡时,却发现唯独找不到我的人。”
“吓得王爷还以为我被人乱刀砍成了肉泥,堂堂八尺男儿差点落泪!最后还是徐二虎那小子把还在睡梦中的我从帐篷里揪了出来,这才让王爷破涕为笑。”
冬,冬,冬……
倏然,一阵脚步声在姜山背后响起。
下一刻。
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人徐徐走到了姜山的身侧:
“胡说!”
“本王何时落泪,又何时破涕为笑了?”
“阿山,莫非在你的印象里,本王便跟个哭哭唧唧的娘们一样?”
“王爷。”
姜山认出了来人,赶忙躬身行礼……
却被对方用一只手拦下。
“免了!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拒北王瞥了一眼姜山空荡荡的右臂袖管,脸上浮现一抹自责:
“本王还记得,那一次为了以正军法,给你扣上了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本王亲自行刑,在众目睽睽下狠狠鞭笞了你三十下!”
“可后来本王才知道,那一阵子你旧伤复发,夜里疼痛难忍,不得不服用安眠定神的丹药让自己昏睡,这才难以清醒!”
姜山释怀一笑,摇头道:
“无论有什么理由,我的确是临阵脱逃了,王爷罚的没有错。”
“而且……”
“后来王爷不是还专门花高价买了一枚生机丹帮我养好伤势了么?唉,说起来,自那以后,我可再找不到什么避战的借口了,哪怕装睡,都会被徐二虎那小子揪着耳朵扯出被窝!”
“哈哈!”
顿时,二人相视一笑。
笑罢后,拒北王又把目光投向了波涛汹涌的千剑湖。
一阵沉默后,他突然开口:
“阿山,不久后,青玉便要入京了。”
“本王打听到,老剑圣为他和稷下学宫的天才学子范喻安排了一场比试。”
“稷下学宫人多势众,青玉一个人势单力薄,到时候难免弱了声势,所以……”
“本王恳请你陪青玉一同入京。”
姜山微微一怔。
入京么?
自从退伍后,他倒是还没离开过并州呢!
“请王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世子,不会堕了王府的威名!”
拒北王轻轻摇头:
“王府威名什么的,本王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你们都平安归来即可。”
“但本王之所以选择让你去……”
“其实还有另一件事要拜托。”
姜山微微低头:
“请王爷吩咐!”
拒北王叹了口气:
“说实话,对于青玉和范喻之间的比试,胜负结果本王并不看重,但……”
“有一人,本王要他死!”
“谁?”
姜山好奇道。
拒北王双眸掠过一抹杀机,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
“程哲。”
姜山愣了一下:
“程哲?此人不是范喻的老师么?听说是一位顿悟先天的画师,十几年前娶了一位公主,如今身份贵为当朝驸马,深得陛下器重。”
拒北王点了点头:
“正是此人。”
“当年景宏为了拉拢人才,将一位义女赐婚给程哲,但在成亲当日,其原配夫人林氏却是上吊自尽了。”
“时隔多年,画师程哲已步入先天第二品,并有望在十五年内步入第三品,再加上在稷下学宫任教,于是声名渐渐崛起,被一众百姓和学子爱戴。”
“可谁又记得在京城家家户户都挂起红灯笼的那个夜里,有一个可怜女子被其得势后的夫君抛弃,愤而上吊自尽了呢?”
姜山深深皱眉。
在京城杀了程哲?
这不是抽皇帝景宏的脸么?
为一个死了十几年的毫不相干的女子,有必要么?
“王爷,天下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倘若每一件都管,我们可顾不过来!”
“那程哲是陛下亲自招的驸马,又是稷下学宫的讲师,杀了他,只怕不但会得罪荀老先生,更会加重陛下对王爷的猜忌!”
“甚至……”
“会祸及世子!”
姜山的劝戒不无道理。
可拒北王却给了他一个杀人的理由:
“程哲的原配夫人林氏,她的父亲叫林亮,二十八年前在本王帐下做一个先锋官,后来在战死在了幽州,死前身中十七刀。”
“在其生前,一次喝酒时,本王曾答应过他,若有一日他不幸战死,那本王便会将他的女儿当做自己女儿一样抚养!”
“只是……”
“后来本王找到林亮的妻女时,其妻子十分好强,不肯带女儿离开家乡来并州寄人篱下,还谢绝了本王在金钱上的帮助,说自己一个人采桑织布也能养活女儿,所以本王只能吩咐当地县令对母女二人多加照拂,并将给予母女二人的抚恤金提高了数倍。”
“谁曾想,林亮的妻子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长大后,那女儿又命苦地嫁给了一个畜生!”
拒北王一甩衣袖,气愤道:
“更可恨的是,林氏上吊自尽后,林亮的妻子一直报官上诉,想讨个公道,却被当地县令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威胁,几乎被逼成了一个疯子!”
“若非不久前韩蝉陪本王去阵亡将士的墓前喝酒,碰巧想起了林亮还有一对妻女,于是派了个暗卫前去打探一下近况,怕是还一直被那群狗官蒙在鼓里!”
“林亮么……”
听到这个名字,姜山不由微微一怔。
“我记得他,他是个暴脾气,在战场上经常杀红了眼。倘若还活着,知道自己妻女受了这等欺负,一定会亲自提刀宰了县令,然后杀上京城,砍了程哲的头!”
“可如今,他不在了。”
他停顿了一下,叹气一声:
“罢了,便让我替林亮为其妻女报仇雪恨吧,说起来……”
“我还欠着他一顿酒呢!”
拒北王微微颔首,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了情报的纸,将其递给了姜山:
“入京后,在青玉和范喻比试前,你先邀战此人。”
“程哲是皓月境中期,和你修为相当,所以稷下学宫不会认为我们是仗势欺人。”
“不过……”
“尽管这几年你钻研老剑圣传授的《醉剑》十三式,在剑术一道上已是初入门径,可对方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画师一道玄妙无穷,对敌的手段更是诡异叵测,你必须严加小心!”
“届时,千万记得借青玉的朔月剑一用!”
“诺!”
姜山接过情报,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
甚至……
哪怕自己成功杀了程哲,也多半无法活着走出稷下学宫!
但他还是答应了。
因为他忠于拒北王。
也因为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安北军将士的家属,不可欺!
与此同时。
拒北王负手立于窗口,俯瞰着潮水汹涌的千剑湖,双眸微微眯起。
“景宏,你我之间互相算计了二十几年,便让这一切从程哲的死开始结束吧!”
……
正当拒北王和姜山在藏经阁的五楼商榷事情之时,姜青玉的阴身已经沉入了千剑湖,并抵达了剑阵镇守的那一口深渊。
“终于又来到这里了。”
姜青玉望了一眼前方。
却见那口深不可测的深渊似乎比上一次来时增大了几寸!
它彷佛一张饥饿的巨口,胃口庞大,似是可以将整座大湖一饮而尽!
好在虞老剑圣用一千口利剑在组成了一个奇异的阵法,每时每刻都释放出数以万计的剑气,不断朝着四方斩去,阻止了水流的涌入。
否则,怕是要不了多久,千剑湖便会彻底干涸!
但不管怎么说,深渊的扩大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坏消息。
姜青玉深深皱眉:
“莫非是我汲取了太多剑气,以至于破坏了剑阵的平衡,导致封印松动?”
“还是时间过去太久,剑阵威力有了削减?”
“又或是……”
“剑阵根本无法阻止深渊的扩大,只能减慢这一种趋势?”
想到这里,姜青玉稍稍犹豫了一下。
此次他学成了五十门余剑术,所以今夜他要吸纳的剑气会很多,倘若因此让整座剑阵崩塌,难以镇压这口神秘的深渊……
那自己可就成了王府的罪人了!
可让他就此离去,放弃晋升阴神的机会,却是不太甘心:
“一千口剑……”
“只吸纳其中五十分之一的剑气,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姜青玉凝视着剑光璀璨的阵法,不断说服自己:
“毕竟,这是老剑圣教我的修行方法,他老人家在布置剑阵之初,肯定早早考虑到了这一点!”
“是了!”
“我就吸纳一点点,肯定出不了事情!”
“即使发生了意外……”
“等我晋升阴神后,实力便会和当初的老剑圣处于同一个层次,既然他可以镇压深渊,那么我自然也可以!”
说服了自己后,姜青玉凝水成冰,做了一口冰剑。
下一刻。
他来到阵前,不断挥舞长剑,开始施展第一门剑术——
《白狐剑》。
片刻后。
他将九式剑招全部施展完毕,于是又将带有《白狐剑》气息的冰剑轻轻刺入了剑阵之中。
轰!
顷刻间。
近千口长剑嗡嗡作响,数以万计的剑气汹涌而至,将其淹没,却都将其当做了同类,不曾伤它分毫!
但同时,也有一口特殊的剑似是有所感应,气势汹汹释放出一百十三道剑气,勐然杀至!
可就在这些剑气要和冰剑即将碰撞之时,冰剑却突然自主破碎。
下一瞬,姜青玉将一只手从外伸入了剑阵。
上百道剑气来不及应变,便那么直愣愣刺入了手中。
而失去剑气的那一口剑,却变得暗澹无光。
“第一门剑术,收获一百十三道剑气。”
姜青玉望向深渊,见剑阵不曾有一丝崩塌的迹象,于是松了一口气:
“得抓紧时间了。”
“接下去,还有五十三门剑术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终成阴神!
接下去的两个时辰,姜青玉如法炮制,将五十余门剑术一一施展,先后一共吸纳了四千余道剑气。
剑阵中,五十余口名剑似是灵性受损,失去了光泽。
但阵法却依然牢不可破,数以万计的剑气足以撕裂一切,死死镇压着深渊,令其不敢有丝毫异动!
“看来短时间内这里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见到这一幕,姜青玉不禁由衷称赞了一声:
“虞老剑圣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令人望尘莫及。”
“也不知当我的《大梦经》晋升到第三阶段阴神后,和老剑圣的实力孰高孰低?”
“真是让人期待啊!”
想到这里,姜青玉也不再耽误时间,赶忙离开了千剑湖,回到紫烟院开始修行《虞氏剑经》的第二步。
……
紫烟院的卧房中。
姜青玉的本体躺在榻上,正沉沉入睡。
倏然,他睁开了双眸。
轰!
阴身入体的一瞬间,四千余道剑气一并冲入肉身,化作一个个星点密布在他的肌肤上。
倘若有另外一人在房中,便会发现这一刻的姜青玉看上去像是一个人形星盘。
五彩缤纷的星点宛若一枚枚棋子置于其上,似是杂乱无章,又似是遵循着什么规律。
每一个星点都蕴含着一笔精纯的灵力,尽管不多,可四千余个星点的灵力汇聚在一起,积少成多,也足以活活撑死一位后天九品甚至十品的小高手!
好在姜青玉从老剑圣那得到了《虞氏剑经》的传承,可以将灵力分作上百份甚至上千份,循序渐进地将其一点一点纳入体内,倒是不至于一下子将肉身撑爆。
“也不知吸纳了四千多道剑气后,我会步入什么境界?”
“反正后天五品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姜青玉抬起一只手,指尖置于一个星点上,同时心中默念一字:
“破!”
顷刻间,星点一闪而逝。
同时,姜青玉的体内也多了一缕精纯的灵力。
这一缕灵力似是一条涓涓细流,沿着经脉在其体内徐徐流淌,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不断强化着他的血肉、皮骨、五脏六腑……
尽管效果并不明显,但胜在全面。
“真是久违的感觉啊!”
姜青玉长舒一口气。
他可以感觉到在吸纳了那一缕灵力后,自己停滞了一个月的武学修为又提升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后天四品中期的瓶颈也有了松动。
于是,他趁势而为,指尖不断轻点,令星点一个个消散,化作精纯灵力提升自己的肉身。
不过……
姜青玉很清楚自己的极限,所以一直将同时吸纳的灵力控制在三十缕左右,以免多了肉身会承受不住。
时间一点点过去。
四千余个星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消散,同时,姜青玉的武学修为也急剧往上攀升。
后天四品后期,四品巅峰,五品初期,五品中期……
这一刻,寻常人需要耗费一两年甚至三四年的苦修才能堪堪提高一品修为,可他只需要闭着眼睛从一数到三百便可以完成一品蜕变!
这简直是一场舞弊!
也超越了常人的认知!
最后,当所有星点消耗殆尽之时,姜青玉卧于榻上,举起双手,感受着和之前截然不同这一具的躯体,内心居然生出了一丝陌生!
短短一炷香内,自己竟是连升三品,从后天四品中期攀升到了后天七品初期!
这可是以往任何一次修行都比不上的提升!
要知道,在安北军中,后天四品只是从军的最低门槛,只能担任并州境内的城池守军,别说是什么精锐了,连合格都勉强!
可后天七品却足以担任一支十人精锐的头目!
“按照我的预估,后天六品已是极致,怎会一下子冲上七品?”
“莫非……”
“一夜之内连续吸纳四千多道剑气会有奇效么?”
对于这个结果,姜青玉自己也十分惊奇。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
据他推算,只要肉身达到后天五品,便可以尝试步入《大梦经》的第三阶段——
阴神!
而眼下,他的肉身已经远远超出了后天五品。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姜青玉瞥了一眼窗口,只见外头仍是昏暗一片。
时辰还早,夜很漫长。
这代表着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完成《大梦经》的突破。
“夜游,阳游,阴神……”
“记得那一年突破阳游之时,阴身第一次在日光下曝光,我整个身体似是白雪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皮肉被灼烧化作飞灰,只剩下森森白骨!”
“那一次,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间地狱。”
“不知这一次突破阴神,又要忍受什么样的折磨?”
姜青玉双眸掠过一抹坚定:
“不论什么样的折磨,我都不会却步!”
“这一次入京,除了击败范喻,完成和老剑圣的约定外,我还有一件心心念念了足足十二年的事情要做——”
“倘若有机会,我希望可以将娘亲和大哥从京城接回王府,一家团聚!”
“但要做到这一点,仅凭曜日境的实力可远远不够!”
“所以……”
“今夜我必须突破阴神!”
想到这里,姜青玉闭上双眸,片刻后进入了梦乡。
早在两个多月前,他的灵魂力量便已触碰到了瓶颈,只是因为肉身过于孱弱,这才限制了《大梦经》的修行。
可今日,他的肉身修为已经臻至后天七品!
于是,瓶颈被打破了。
这一刻,姜青玉的灵魂力量再度提升,似是洪水决堤一般,开始徐徐步入了下一个层次。
但同时,他却做了一个梦。
一个也许一辈子都醒不过来的梦。
……
入睡后,姜青玉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分不清东西南北,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不过,他查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是一具阴身,仍然拥有曜日境巅峰的实力,所以倒也并不惊慌。
“是考验么?”
姜青玉身上气势攀至巅峰,严阵以待。
但……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过了很久,却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怪物从黑暗中突兀冲出来袭击他,也没有其他人出现指引他该怎么做,一切都和初来时一样。
只有恐怖的黑暗和寂静!
彷佛这是一片被人抛弃的无主之地。
又或是……
一座囚牢!
“如何才能出去?”
姜青玉不知道,《大梦经》上也不曾记载这片诡异之地,他只能全凭自己一个人摸索。
但为了谨慎起见,他没有贸然走动,只是伫立在原地,耐心等待。
“也许等到明日下午,本体醒来后便可出去了。”
他乐观想道,并默默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然而……
三个时辰过去,六个时辰过去,一日一夜过去……
姜青玉在原地等候了足足三日三夜,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变化,彷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期间,他试着消耗灵魂力量打出一道光,却在瞬间被黑暗吞噬。
他借着那一闪而逝的光亮勘察了一下四周,却一无所获。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黑暗!
他又试着大喊了一声,没有听到一丝回响,这证明四周很空旷,没有山壁或是石墙等阻挡物。
也许……
连尽头都不会有。
“突破阳游时,忍受的是炙烤灵魂的苦痛。”
“突破阴神,莫非是要忍受无尽的孤寂么?”
姜青玉似乎懂了什么。
于是他盘膝坐下,不去理会什么黑暗,只是不断念诵《大梦经》,钻研其中奥义。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来日,也许是三五月。
姜青玉的修为突破了,似是水到渠成一般,晋入了《大梦经》的第三个阶段,阴神。
他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实力比起阳游巅峰时,提升了五倍不止!
但……
他还是没能走出黑暗。
又是数月过去。
他将修为完全稳固在了阴神初期,实力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但仍然被困于黑暗中,走不出去!
“也许我错了,不该在原地一直等待。”
这一天,修为再一次陷入瓶颈的姜青玉起身,往前迈步,由于找不到方向,他只能凭着感觉一直走。
阴神初期的他实力足以媲美先天第四品摘星境,每走一步都跨越上百丈,但……
依旧一无所获。
他寻不到黑暗尽头,也碰不上什么意外。
“我的耐心快被消磨殆尽了。”
姜青玉长叹一声。
他不是什么活了上百年的摘星境老不死,一次闭关便可耗去三五年时间。
他今年才十九岁!
再怎么被困下去,自己迟早会成为一个疯子!
转眼又是数月过去……
在这期间,姜青玉选择了钻研剑术来消磨时光。
但他并非剑痴,研究久了也难免感到一丝烦躁。
然而……
一日,倏然间。
他的耳旁突兀响起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公子!”
“公子,该起床了!你已经睡了一日一夜了!”
“公子,宫主来了!救救我们!我们不要回琴宫!”
“公子,多吉将军说要在出家前,再上将军醉放肆一回,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公子,我答应了六戒大师,护送你回王城后,便赶回北狄,和他一起坐镇小南山寺。”
“公子,我是老武啊,你记得么?当初您承诺若是我和老王表妹成了亲,便请我们大伙去栖凤居摆喜宴!我和老王表妹碰了面了,也见了双亲,啊那个,我不是让世子请客的意思,只是想请你做个证婚人……”
……
“是小满她们的声音!”
姜青玉惊呼一声。
随即,又是一道道陌生的声音不断涌入耳旁:
“世子殿下,我老伴是个军人,死前一直嚷嚷着要打下北狄,结束战争!如今你收服了北狄,完成了我老伴的夙愿,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以后天天给你烧香,为你祈愿!”
“世子殿下,收服北狄,当浮一大白!安北军退伍老卒牛邹敬你一杯!”
“世子殿下,小女子那一日在东城门见了你,满心欢喜,但我自知配不上世子,只求世子保佑,将来小女子也能嫁给和世子一般完美无缺的男子。”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
在一道道声音不断响起的同时。
黑暗中陡然出现了永不熄灭的点点萤火,组成了一扇光芒微弱的门!
见到这一幕,姜青玉也不迟疑,立即迈步而出。
……
同一时间。
卧于榻上的本体张开双眸:
“我懂了!”
“《大梦经》的第三阶段,修行的是香火愿力!”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楼主,你很早便想试探本王的实力了吧?
香火愿力之说,古来有之。
当一个人拥有信徒后,信徒的每一次参拜、祭祀、誓愿都会产生香火愿力。
被信奉者得到愿力后,可以用之提升自身修为,同时反哺信徒,实现信徒们的誓愿,从而让对方更加虔诚地信奉自己,献上更多的香火愿力。
不过……
一直以来,姜青玉都觉得这是诓骗人的。
便如同北狄信奉草原之神一样,只是一种蛊惑人心、愚弄百姓的手段!
可今日看来,却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历经方才的事件后,他才相信,香火愿力之说并非虚无缥缈!
将自己从无尽黑暗中救出的点点萤火便是众生愿力!
而这,也将会是自己修行阴神的关键!
“是了!”
姜青玉后知后觉:
“《大梦经》的第三阶段名为阴神,之所以有个神字,或许便是在暗示我要让众生奉我为神,收集香火愿力!”
“幸好我参加了冬猎大比,收服北狄,声名大振,从而让部分百姓对我产生了敬佩崇拜,否则……”
“这一次晋升阴神,怕是会永堕黑暗,再也醒不来了!”
想到这里,姜青玉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可是……”
“下一步又该如何收集香火愿力呢?”
“在楚国,百姓主要信奉佛门、儒门以及皇权,佛门香火主要被南北二寺占据,儒门香火则是被稷下学宫独占九成,至于皇权香火……”
“却是几乎全部都被景氏一脉所得!”
“除此之外,也有少数人信奉并不出名的小教派,或是历史上的名臣武将。”
“例如,北境三州便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和将士们把父王奉若神明!”
“倘若我承袭了王位,应该可以得到更多的香火愿力,但即便如此,和佛门、儒门和景氏一脉相比,还是差了十倍百倍!”
“所以……”
“要想早日完成《大梦经》第三阶段的修行,我最后势必要从三者手中抢夺信徒!”
姜青玉不由一阵头疼。
儒门和佛门历史悠久,对它们的信仰早已在中原百姓心中根深蒂固,而景氏一脉有天下唯一的养龙境老祖坐镇,皇权同样不可动摇。
所以他根本抢不走三者的信徒!
“看来,还是得从北狄下手。”
“北狄刚被收服,百废待兴,六戒大师在黑水湖畔建立第三座佛门圣地小南山寺,企图以一己之力更改狄人一族的信仰,让上百万的狄人背弃神明,信奉佛祖。”
“或许,我可以从中分一杯羹。”
“不过,此事还得和六戒大师从长计议,对于香火一事,他应该比我懂的更多。”
“呼——”
姜青玉长舒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突破可以算是有惊无险的成功了!
《大梦经》的修行成功步入第三阶段,阴身实力也得以迈入了先天第四品摘星境的层次!
下一刻。
他从卧榻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大梦经》步入阴神境后,阴身已经初步脱离了梦境的桎梏。
按照功法描述,姜青玉随时都可以将阴身附着于肉身之上,并发挥出阴身十分之一的实力。
换句话说,此时的他哪怕在清醒状态下,都足以应付一切曜日境巅峰及以下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尝试。
“果然……”
“有一种和以往不同的奇妙感觉!”
姜青玉闭上眼用心感受了一下:
“我见到了一扇门,一扇由众生愿力组成的门,它连接着现实和梦境,我的阴身便静静坐镇于门后。”
“开!”
他轻喝一声。
一字落下,刹那间,门被人从内往外推开。
下一瞬,白袍面具的阴身从中走出,他的身上缠绕着正在燃烧的众生愿力,似是一只只萤火虫围绕着起舞,将其衬托得宛若一尊神祇!
同一时间。
姜青玉本体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
一股难以描述的力量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在眨眼间彷佛脱胎换骨一般,武学修为从后天七品一路窜上了先天第三品曜日境!
“这股力量……”
“似乎比阳游巅峰的阴身还要强上一线。”
对于曜日境巅峰的实力,姜青玉并不陌生:
“不过,肉身终究不是灵魂,没有夜游形态,无法让人看不见、碰不到,从这一点上讲,倒是比不上阳游巅峰的阴身。”
“所以以后,外出杀人还是得用阴身。”
“至于本体……”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动用曜日境的力量了。”
皇室对拒北王府的猜忌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为拒北王府惹来灭门之祸!
“对了!”
姜青玉突然灵光一闪:
“可否只动用部分力量?让我的肉身维持一直在命星境的层次?”
“如此一来,去了京城之后,便可以堂堂正正地亲手击败范喻了!”
至于如何掌控本体的实力……
关键多半在于愿力!
下一刻。
他心念一动,令阴身停止燃烧一部分愿力。
顿时,本体身上的气息也矮了一截。
“果然如此!”
找到诀窍的姜青玉欣喜若狂,赶忙又尝试了几次,直至将本体实力降到了命星境初期的层次!
随后,他拿出了徐二虎赠送的半部儒门着作《正论》,脸上浮现一抹戏谑:
“啧,楚国公子榜的魁首,三十二岁顿悟先天很了不起么?”
“本世子十九岁便做到了呢!”
姜青玉望向南方,收敛笑容:
“范喻,你号称稷下学宫第一天才,那么本世子便用稷下学宫的儒门之法,让你在众目睽睽下颜面尽失!”
……
同一时间。
藏经阁第五层,一袭紫色蟒袍的拒北王正立于窗前,手捧一本刚誊抄完不久的书籍。
在其身侧,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与其并肩而立。
“怎么样,姜秋水?本座够意思吧?”
黑袍人语气带着几分炫耀:
“这一部《葵花宝经》可是完整的先天五品秘术!除了景氏一脉严防死守的皇室藏经阁外,整个天下或许都找不出第二本这等品阶的秘术了!”
“本座昨日从蒋禹手中拿到此术后,可是一刻都没耽误,第一时间便来与你一同分享!”
“你在曜日境巅峰停滞了二十几年,距离摘星境只差一个契机,倘若修行了此术,必定可以一举突破!”
“……”
拒北王一阵沉默。
黑袍人接着道:
“你不会是在顾虑自宫的问题吧?”
“不应该啊!”
“到了你我这个层次,又岂会那么看重男欢女爱?再说,你都有六个子女了……”
正在此时,拒北王突兀打断:
“你呢?”
“你要修行此术么?”
“……”
黑袍人同样沉默以对。
拒北王轻笑一声:
“蒋禹交出此术过于痛快!以你的脾性,一定有所怀疑,所以才希望本王先修行一步,以便于你观察此术是否另有陷阱!”
“第一楼主,本王的猜测可有误?”
“……”
黑袍人缄默了一下,坦然道:
“是又如何?”
“你会放弃这个机会么?”
“北狄已经收服,你的时间不多了,再不晋升摘星境,难不成要等着景宏下令削藩么?”
“一旦被削藩,失去了对北境三州的掌控,失去了十五万安北军的兵权,你还拿什么完成大业?”
这一刻,黑袍人的语气带着几分质问:
“姜秋水,当初你我决定合作的时候,你说会在五年内晋升摘星境,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停留在曜日境,寸步未进!”
“别忘了,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本座的女儿未来可以做皇后的!但照这趋势下去,她以后怕是得守一辈子寡!”
“到时候,可别怪本座撕毁约定!”
拒北王面不改色:
“本王心中有数。”
“最好是!”
黑袍人冷笑几声:
“还有一件事,本座拿了《葵花宝经》,答应了蒋禹会出手三招,亲自对付你儿子姜青玉。”
“不过……”
“那小子是本座女儿看上的人,本座自然不会杀了他。”
“所以,要不你代替你儿子承受这三招?”
“放心,你我是多年老友,本座不会要了你的命的!”
尽管对方是摘星境传奇,比自己修为高出一个层次,可拒北王脸上却并无惧色。
他只是解下腰间王印,轻轻一叹:
“第一楼主,你很早便想试探本王的实力了吧?”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往对方身上推了一掌。
是的,他在试探!
姜秋水的天赋有目共睹,属于百年一见的武学天才,哪怕重病缠身,也不至于二十几年都毫无突破!
所以,他怀疑对方藏匿了实力!
面对摘星境的一掌,拒北王不敢轻视,将灵力疯狂注入王印中。
顷刻间。
一条由北境三州部分气运汇聚而成的紫色巨蟒从中钻出,挡在了他的身前。
巨蟒长逾十丈,腹生四爪,周身布满巴掌大小的鳞甲,似是一尊大妖!
它盘起身躯将拒北王护在中央,彷佛一座大钟,死死守护!
轰!
然而,黑袍人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却轻易撕开了巨蟒的鳞甲,并刺穿了它的身体,轻轻拍在了拒北王的右胸上!
北境三州部分气运没能护住这一位北境的主人!
顿时,拒北王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气息也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
“曜日境巅峰!”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黑袍人见此,顿时没了兴趣:
“姜秋水,本座奉劝你还是赶紧修行《葵花宝经》吧,否则,你此生怕是没什么机会把你的妻子和长子从京城接回来了!”
“多谢手下留情。”
拒北王轻轻一叹,似是在自责。
但令人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他的双眸都保持着十足的镇定,不曾出现一丝慌乱。
“你,好自为之吧!”
黑袍人见状,也不再为难,丢下一句话,往外走去。
然而,正在此时。
二人却觉察到,紫烟院的方向陡然出现了一股陌生的曜日境气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原来,这便是摘星境么
“曜日境……巅峰?”
“不,似乎弱了一点。”
“好奇怪的气息,又变弱了,似乎已经跌破了曜日境!”
黑袍人一阵惊疑,停下脚步,往紫烟院所在的方向望去。
只可惜……
还没等到他锁定那股陌生气息的具体位置,对方便似是昙花一现般消失了。
“很高明的藏匿手段!”
黑袍人不吝夸赞:
“眨眼工夫便将自身气息从曜日境巅峰降至命星境甚至先天以下,令本座难以追踪。”
“不过……”
“本座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他看向拒北王,又道:
“姜秋水,王府除了你和薛颖外,应该还有第三位曜日境吧?”
“……”
拒北王微微皱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黑袍人轻笑一声:
“女萝已经告诉本座了,冬猎大比的时候,有一位曜日境巅峰的神秘存在一直在你儿子姜青玉身旁守护着,此人一手策划了收服北狄,也是他杀死了巴尔斯和拓跋彦!”
“女萝对此人推崇备至,自认不是其对手,这让本座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说实话,倘若不是清楚你的动向,本座都怀疑那人是你姜秋水了!”
“……”
拒北王沉默不语。
自从帮姜青玉建立将军醉后,这十二年来他也曾忍不住去探查了几次,所以得知了不少有关将军醉的秘密。
他知道将军醉背后有一个名为“地府”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在暗中不断发展壮大,拥有从后天一品至皓月境巅峰的各类顶尖杀手,和数不清的底层情报人员。
组织里的所有人都忠于一个名为“阎罗”的曜日境首领。
让人奇怪的是,在“地府”悄然壮大的过程中,恳请自己帮忙建立将军醉的姜青玉却一直在紫烟院中睡大觉,一次都没去过那里!
于是……
拒北王渐渐有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而第一楼主的话,和方才紫烟院方向一闪而逝的曜日境气息,似乎让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是,王府的确有第三位曜日境。”
“那人是本王成就大业的底牌之一!”
他直视着黑袍人的目光,语气略带几分警告:
“另外……”
“他和青玉一样,都是虞剑圣的真传弟子!”
“……”
听到“虞剑圣”几个字,黑袍人双眸不禁闪过一抹忌惮……
甚至有几分畏惧!
“虞易么?”
“那的确是个难缠的后辈!”
他知道虞易在王府藏经阁待了三年后晋升摘星境的事情,也正是由于忌惮此人,他这几年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拒北王在曜日境巅峰停滞不前,而不与其撕破脸皮!
“姜秋水,你不觉得应该为本座引荐一下此人么?”
拒北王假装苦笑:
“不是本王不肯引荐,实在是那人脾性古怪,即使是本王也没见过几次!”
“是么?”
黑袍人没那么容易湖弄:
“没关系,本座会让他主动现身的。”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没人觉察到,他的双眸浮现出一丝贪婪。
几日前,女萝向他汇报了白袍面具人杀死拓跋彦的详尽过程。
其中,无论是对方那陡然消失又陡然现身的诡异手段还是那一枚前朝皇后慕容氏的剧毒玉簪都让他感到很有兴趣。
黑袍人内心轻叹一声。
人人都艳羡自己是摘星境,超脱皇权,逍遥自在,可谁又能体会自己的难处?
姜秋水二十几年寸步未进,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自从晋升摘星境中期后,他的天赋便似是耗尽了一般,数十年来,修为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精进!实力也提升缓慢!
数年前,女萝招惹了皇室后,第一宦官亲自来讨个公道,外界都说自己自罚三杯,殊不知在喝酒前,第一宦官和自己切磋了一招!
那一招,对方小输一筹。
所以才放弃了追究!
但数年过去,第一宦官在宫中博览群书,不断钻研先天四品、五品的古籍,怕是实力早已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有所胜出!
下次切磋,小输一筹的只怕要轮到自己了。
除此之外,更让他感到坐立不安的是,拒北王口中的那个后辈虞易也曾和自己有过一次交手。
尽管当时对方晋升摘星境才不足三年,可修为却已经攀至初期巅峰,实力更是足以媲美摘星境中期,自己也只能凭借着上百年积攒的对敌经验和层出不穷的手段稍稍压制其一筹!
即使如此,最后黑袍人还是没赢。
因为虞易在败境下自创出惊艳一剑,似是银河倒悬一般,噼开了他的一半面具!
想到那一剑,黑袍人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面具。
那一剑让人记忆犹新,若非对方没有杀意,自己怕是要丢了半条命!
不过,那一剑之后,虞易灵力损耗过于严重,于是罢手,主动认输。
黑袍人则苦笑着称是平局。
“虞易,此人可真是个剑道奇才啊!”
他脸上不由浮现一抹难得的敬畏。
如今又是数年过去,以对方的天赋定然已经跨入摘星境中期,至于自己……
多半不是其对手了!
“不过……”
“倘若本座得到了那个白袍神秘人的两种手段,实力必定提升不小,届时,无论是景让(第一宦官)还是虞易,都难以将本座压制!”
“为此,哪怕得罪虞易,和姜秋水翻脸,那都是值得的!”
考虑清楚后,黑袍人开始往紫烟院的方向走去,同时对拒北王发出提醒:
“姜秋水,本座答应了蒋禹出手三招,方才在你身上用了一招,还剩下两招。”
“这两招,本座决定用在你儿子姜青玉的身上。”
“你最好祈祷那人会主动现身,替你儿子挡下招数,否则……”
剩下的话黑袍人没有再说下去,可拒北王却听懂了。
对方今日只怕是铁了心要逼迫神秘人现身了!
哪怕……
得罪虞剑圣,和自己翻脸!
拒北王没有试图劝说什么,对于第一楼主这等存在而言,做出这个决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一刻,对方连亲生女儿的感受都不在乎了,又怎会听自己的劝阻?
所以,他只是握紧王印,一步走出,挡在了黑袍人的身前,语气带着几分悲壮:
“要杀青玉,可以。”
“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
黑袍人身上杀机涌动:
“你以为本座不敢么?”
“姜秋水,是不是本座对你太仁慈了,以至于你差点忘了自己还只是一个曜日境?”
“想阻止本座,可以。”
“只要你突破到摘星境,本座立即离开王府!”
“……”
拒北王一阵沉默。
黑袍人轻笑一声:
“做不到,便让开吧。”
“你还没有和本座讨价还价的资格!”
说罢,他腾空而起,从窗口离开了藏经阁,并直奔紫烟院而去。
“摘星境……”
拒北王身上气息起伏不定,俯瞰着千剑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但最后,他无奈长叹一声,只是一把将手上的《葵花宝经》捏成了粉碎。
随后,跟上黑袍人的步伐往紫烟院赶去。
……
同一时间。
紫烟院。
姜青玉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却见丫鬟小满正坐在门口,捧着一本蓝皮书津津有味地品读。
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响后,小丫头赶忙合上书本,同时脸上出现一丝红晕,抬头道:
“公子,你终于醒啦!”
姜青玉俯身捏了捏对方的脸蛋:
“丫头,我睡了多久?”
“快十个时辰了。”
小满眨了眨眼,都囔道:
“公子最近肯定是累坏了,以往都只睡八九个时辰的。”
“十个时辰么……”
姜青玉脸上浮现一丝诧异。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沉睡了数日呢!
在无尽黑暗中,时间流逝了将近一年,可在外界却不足一日!
简直匪夷所思!
“早知如此,便该在里头多待上几年,将虞老剑圣传授的上千门剑术尽数钻研透彻了才出来!”
只可惜……
这等机缘是可遇不可求的。
错失了,便很难再有下一次了。
不过,人不可太贪心。
利用无尽黑暗中的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姜青玉已经学会了上百门剑术,省却了无数苦功,也应该知足了。
“公子,你一定饿了吧!我去为你准备晚膳!”
小满起身往厨房走去。
与此同时,姜青玉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勐然望向了千剑湖所在的方向。
《大梦经》步入第三个阶段后,他的灵魂力量提升不小,目力和感知也都愈发敏锐!
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只见在数百丈外,有两道可怕气息正在飞速接近紫烟院。
一人灵魂亮若骄阳,修为处于曜日境巅峰。
另一人的灵魂比之更为恐怖,可气息却截然不同,不像星辰日月,也不带半点光芒,有的只是一圈纯粹的黑暗,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华!
让人看上一眼,都有沉沦之险!
“这……”
姜青玉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此人的灵魂气息,看上去居然和千剑湖底被剑阵镇压的那一口深渊十分相似!
甚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原来……”
“这便是摘星境么?”
一瞬间,他的内心产生了很多个猜测,但眼下却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
因为来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快要赶到紫烟院了!
来者……似乎不善啊!
于是,姜青玉朝着小满笑着嘱咐道:
“小丫头,你带绿绮、独幽两位姐姐一起去厨房做饭吧!”
“本世子今日要吃八菜一汤!”
“……”
小丫头立即哭丧着脸,同时朝自家公子挥了挥小拳头威胁道:
“公子,你一会儿要是不吃完,今晚我一定放两位姐姐进你卧房吃了你!”
姜青玉宠溺一笑:
“去吧。”
“本世子再睡个回笼觉。”
说罢,他走入房间,关上门,再次回到了榻上。
同时,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半截百花香。
几个呼吸后。
姜青玉沉沉睡去。
同时,一具白袍面具打扮的阴身从本体内走出。
其周围有点点萤火围绕,似是一尊神祇。
第两百章 看来……杜师兄的这片天不够高,地也不够厚啊(五千字大章!)
日暮时分。
天上尽是霞光,将整个虚空映得透红,看上去彷佛涂了一层血。
这一幕似是在昭示某人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而在茫茫晚霞中,有一个黑袍面具人在紫烟院的上方腾空而立。
他身上气势带着几分张狂,一头长发披在身后恣意舞动。
似是一尊血狱修罗。
此人正是扬言要刺杀姜青玉逼迫神秘人现身的第一楼主!
身为世上屈指可数的摘星境传奇,除了有景氏一脉的养龙境老祖坐镇的京城外,天下还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不敢踏入的。
可今日,他却伫立在紫烟院的上方,迟迟没有杀下去。
彷佛……
有所顾忌。
倏然。
他的身侧多了一个人。
是全力追赶但仍来迟了一步的拒北王。
见到黑袍人停滞在半空,拒北王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疑惑,同时也松了一小口气。
还好,自己来的不算晚。
他瞥了一眼下方,不曾觉察到任何曜日境的气息,于是假装惋惜开口:
“第一楼主,看样子那人已经先我们一步离开了。”
“真不愧是虞剑圣的真传弟子,这份警觉可比本王强多了!”
黑袍人冷哼一声:
“别拿虞易来威胁本座!本座可不怕他!”
“还有……”
“那人可没走!”
拒北王神情微微一滞。
没走?
那岂不是还是要做上一场?
下一瞬,他紧握王印,身上气势涌动,语气坚定道:
“不管如何,本王都不会让你伤到青玉的!”
“本王答应过婉儿,会照顾好青玉!”
“……”
黑袍人嗤笑一声:
“姜秋水,你是个痴情种,这是本座最钦佩,同时也是最鄙视你的地方!”
“景宏正是抓住了你这个弱点,才会请你的妻子和长子入京城为质,并以此来笃定你不敢叛乱!”
“若是换了另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不在乎亲人的生死,景宏多半也就不会多此一举,让人把妻子儿女送入京城做人质了!”
“换句话说,正是你的痴情,害了你的妻子和长子!”
拒北王轻轻一叹:
“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可倘若本王不是痴情之人……”
“以景宏多疑的脾性,找不到合适的人质和把柄,只怕会将本王满门抄斩!”
“……”
黑袍人无言以对。
此时,拒北王上前一步,挡在其身前:
“第一楼主,尽管本王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逼迫那人现身,但……”
“这里毕竟是拒北王府,是本王的府邸!”
“你要对青玉出手,本王这个做爹的不阻拦,难道还要指望人家做师兄的替本王阻拦么?”
“再者,哪怕你用青玉将那人逼了出来又如何?本王难不成能眼睁睁看着你将其掳走或是击毙?”
“那样一来,事后本王如何对虞剑圣交代?”
“所以……”
“第一楼主,于情于理,剩下两招,都该由本王来接!”
拒北王这一番话说的康慨激昂,身上也多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
可黑袍人却视而不见,反而将目光投到了下方紫烟院中属于姜青玉的那一个卧房里,面具下的脸上浮现一丝忌惮和犹豫。
方才,就在自己刚抵达这里要展开行刺逼人现身的时候,那个卧房中有一股恐怖气息陡然出现,令他内心突兀生出了一丝警觉!
尽管那股气息只出现了片刻便消失不见,但黑袍人仍然可以断定,对方的实力凌驾于曜日境之上!
是和自己处于同一个层次的摘星境传奇!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迟疑不前,和姜秋水在这浪费时间?
“那人居然是一尊摘星境!”
这一刻,黑袍人脸色有几分难看:
“怎么可能!”
“虞易自己才突破摘星境几年?怎会教出一个同样是摘星境的弟子?”
“师徒皆是摘星,这可比南山寺的一门双佛更让人难以置信!”
“难不成……”
“这天下前后百年的气运全都被这一对师徒占了去?”
他有点不太确信,认为对方也许是在虚张声势。
但又怕贸然出手,会将虞易师徒彻底得罪死!
如今黑袍人多半已不是虞易的对手,倘若再得罪了一位手段叵测的摘星境……
那么二人联手之下,自己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可让他就此罢手离去,却又有点不甘心。
到了他这个层次,实力每提升一星半点都艰难无比!
今日若是抓不住机遇,那么要想更进一步,怕是只能回去修行《葵花宝经》了!
但……
不到万不得已,谁又会去选择做一个阉人?
“本座花满楼杜衡,请朋友现身一见!”
黑袍人伫立在半空,朝着下方抱拳一礼。
同时声音凝成一条细线,传入了姜青玉的卧房中。
今日,他必须要和那人见上一面。
哪怕举止有几分冒犯,会因此小小得罪对方,也在所不惜!
黑袍人考虑的很周全。
倘若对方不肯现身一见,那么刚才多半是在虚张声势,他会执行原计划逼迫其现身,夺其玉簪和诡异术法!
倘若对方现身,并且是货真价实的摘星境,那么……
自己也只能罢手了。
“请你一定……”
“只是个曜日境!”
“好让本座肆无忌惮地杀了你,夺你传承!”
这一刻,黑袍人死死盯着卧房,内心不断祈祷:
“不要现身!”
“不要是摘星境!”
然而……
他的祈祷注定是徒劳的。
因为在他开口的片刻后,便有一人突兀出现在了卧房门口。
黑袍人勐然望去。
只见那人一袭白袍,头戴面具,周身有点点萤火围绕,似是将无数繁星摘下挂在了身旁!
正是姜青玉刚步入《大梦经》第三阶段的阴身。
顿时,黑袍人双眸陡然一缩。
同时语气苦涩的吐出二字:
“摘星!”
一旁,拒北王听到“摘星”二字,脸上不由浮现一抹震惊,同时望向了下方的姜青玉。
身为父亲,即使隔着面具和宽大的衣袍,他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于是,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疼惜……
和骄傲。
果然……
你便是阎罗!
此时,姜青玉同样望向了第一楼主和拒北王。
在观察到拒北王带有伤势、气息略显萎靡后,他内心不免生出了几分怒意。
下一瞬。
他一步迈出,跨过百丈,来到了二人身前。
“王爷,第一楼主。”
他拱手作揖,礼数周到,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敢问朋友如何称呼?”
确定对方是摘星境后,黑袍人身上汹涌不止的气势渐渐平息,似是在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敌意。
“阎罗。”
姜青玉冷冷报出了自己在地府的名号。
方才他一直以阴身夜游的形态在一旁窃听二人谈话,所以自是没那么被第一楼主的善意蒙骗。
不过,黑袍人却是语气友善,似乎忘了自己原本是要来掠夺传承的:
“阎罗兄。”
“你我是初次见面,可本座对你却是久仰大名了!”
“这几日,女萝一直和本座提起你,夸你是她生平见过最厉害的曜日境,还断定天下诸多英豪,下一个晋升摘星境一定是你!”
“想不到,这才过去不到半个月,你便晋入摘星!”
“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
听到对方喊自己“阎罗兄”,姜青玉脸上不禁浮现一丝怪异。
“对了!”
黑袍人突然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笑道:
“女萝还特意请本座代她来感谢你赠予她拓跋彦、巴尔斯的人头,让她得以封王,有机会入京借阅皇室藏经阁的古籍!”
“这是她挑了很久的谢礼。”
“本来女萝是要亲自来的,可昨日偶然有了感悟,正在闭关,所以不方便来见你。”
“不过她说了,等到闭关结束,一定会亲自来找你致谢!”
“第一楼主……”
姜青玉接过木盒,想开口质询对方伤了拒北王一事。
却被黑袍人笑着打断道:
“生分了!”
“阎罗兄若不介意,便和女萝一样,喊本座一声杜师兄即可!”
“说起来,本座和尊师虞易剑圣也是相见恨晚的好友呢!但这也不碍事,我们各论各的便是!”
一旁,拒北王沉默不语,对第一楼主的厚颜无耻早已习以为常。
这一刻,即使认出了阎罗的真实身份,他也没有开口让对方帮自己讨回一招之仇。
一来么,第一楼主的女儿正是姜青玉的未婚妻小满。
二来么,这个世界的规则本就是弱肉强食,第一楼主比自己强,所以受欺负他也无话可说!
三来么……
阎罗应该是晋升摘星境不久,只怕不是命星境中期巅峰的第一楼主的对手。
所以,拒北王眼下只求早点平息此事:
“第一楼主,算算时间,本王煮的那一壶酒差不多好了,咱们也该回去接着品酒下棋了。”
“啊对对对!本座差点忘了!”
黑袍人顺着台阶提出了告辞:
“阎罗兄,那么本座先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说罢,他作势就要转身离去。
然而……
姜青玉却是哂然一笑:
“杜师兄走太急了,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黑袍人停下脚步,疑惑道:
“有么?”
“还请阎罗兄提醒一二。”
姜青玉瞥了一眼负伤不轻的拒北王,然后又将目光投到了第一楼主的身上,冷冷道:
“剩下两招,你还没出手呢!”
此言一出。
黑袍人顿时脸色一沉。
“阎罗大人,其实……”
一旁,拒北王担忧姜青玉不是对手,企图开口劝阻,却被姜青玉轻轻挥袖扫到了一旁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王爷放心,我有分寸。”
他看向第一楼主,语气玩味:
“刚晋升摘星境,一时技痒,所以想找个对手切磋一下,杜师兄应该不会拒绝吧?”
“……”
黑袍人双眸闪过一丝恼火。
他都表示主动退让了,想不到对方还是依依不饶!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实在狂妄!
今日若不让此人吃点苦头,对方怕是还真认为晋升摘星境后便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好,很好!”
黑袍人身上灵力涌动,双眸凶戾:
“本座修为只差一步便可以晋升摘星后期,万一失手伤了阎罗兄,还请不要责怪。”
“无妨。”
姜青玉一脸澹然,同时身上气息节节攀升,围绕周身的点点萤火似是星辰破灭一般陆续燃烧!
远远望去,似是一轮神祇光辉!
见到这诡异的一幕,黑袍人不由生出几分忌惮。
但他并未胆怯,只是伸出一只手,朝着姜青玉轻轻推出一掌。
这一掌,和先前伤了拒北王的如出一辙,但气势却勐烈了十倍不止!
轰!
掌风在空中肆虐,撕开了片片晚霞,令整个天空骤然一暗!
“阎罗兄,史书上记载,第一个创造出先天第四品的奇才,破境时头顶恰好有一颗陨星坠落,眼看着陨星要砸到此人所在的村落时,他徐徐伸出一手,将整颗陨星握在了掌心,使村落免于一场灾祸!”
“所以,你懂了么?”
“摘星之所以名为摘星,便是因为吾等拥有手可摘星辰的伟力!”
姜青玉伸出一手,同样轻轻推出一掌。
掌风似是无数利刃,同样撕开了片片晚霞,并在下一瞬和第一楼主的那一掌对撞在了一起,随后同时泯灭。
第一次交手,二人似是平分秋色。
“受教了。”
他抬头直视着第一楼主的目光,眼神漠然:
“一招已过,还有第二招。”
“杜师兄,请。”
“……”
见自己引以为傲的一掌被对方如此轻松接下,黑袍人双眸中的忌惮越发浓郁。
下一刻,他不禁冷哼一声:
“第一招是试探,本座只用了三成实力!”
“下一招,会是五成!”
不料姜青玉却是语气狂妄:
“杜师兄不必谦让。”
“刚晋升摘星,本人难免有几分狂傲,所以……”
“请杜师兄务必全力以赴,让我知道何为天高地厚!”
“……”
听了这话,黑袍人不由气得发抖。
真是猖狂啊!
“那便……”
“如你所愿!”
这一刻,属于摘星境中期巅峰的气势尽数释放而出,阵阵灵力风暴往外席卷,将天上晚霞一扫而空!
整个虚空骤然暗无天日,再无一丝光泽,似是末日降临一般!
黑袍人傲立在半空,一头长发披在身后恣意舞动,似是一尊黑暗主宰!
下一刻。
只见他右手攥拳,便有一个旋涡在手中生出。
随后,无尽黑暗疯狂涌入其中,令旋涡的气息越发恐怖,似乎让人望上一眼便会沉沦!
“第一楼主,手下留情!”
“这只是一场切磋而已啊!”
“本王答应你,今日便开始修行《葵花宝经》!”
“只求你收手啊,收手!”
远处,拒北王不敢直视黑暗旋涡,只能不断开口请求对方收回招式。
然而,这一刻的黑袍人正怒不可遏,又岂会听劝?
“沉沦吧,阎罗!”
“记住,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本座要你永远记住今日的挫败,今后,你每一次见了本座都会恐惧不已!”
思路客
黑袍人挥出拳头,作势就要将黑暗旋涡狠狠朝姜青玉砸去!
可正在此时,下方却陡然传来一道娇喝:
“杜衡!”
“你在做什么?住手!”
黑袍人往下瞥了一眼,却见喊话的人是紫烟院的丫鬟小满。
此时,小丫头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有惊讶,有愤怒,也有浓浓的失望!
见到小满,黑袍人双眸不禁浮现一丝柔情。
但很快又被狠厉取代。
今日,谁也阻止不了自己!
小满也不行!
他看向姜青玉,一脸冷笑着挥出拳头:
“阎罗兄,如你所愿,本座的第二招,是真的全力以赴了!”
“希望可以令你满意!”
顷刻间。
裹挟着黑暗旋涡的拳头直奔姜青玉的头顶,似是一轮黑日坠落!
气势恐怖得让人绝望!
与此同时。
姜青玉微微抬头,凝望着愈发靠近的黑暗旋涡,脸上却是出奇的平静:
“摘星境,一人足以毁天灭地!”
“怪不得可以超脱皇权,让拥有养龙境老祖的景氏一脉都不敢贸然得罪!”
“不过……”
“杜衡似乎并不明白香火愿力的玄妙,和我走的也不是一条路。”
他停顿了一下,又口出狂言道:
“他那条路……”
“有些弱了。”
说罢。
姜青玉伫立在原地,对准头顶坠落的黑暗旋涡,徐徐伸出了一根手指。
同时,周身香火愿力所化的点点萤火尽数飞到了指尖,并汇聚成了一个光点,开始熊熊燃烧。
伴随着萤火的不断加入,光点也不断变大,光芒越发璀璨夺目。
远远望去,似是一轮煌煌大日!
这一刻,光明和黑暗各自占据了一半天空,形成了一副诡异的景象!
下一瞬。
只见姜青玉一指点出。
这一轮由众生香火愿力凝聚而生的烈日便狠狠撞上了头顶的黑暗旋涡!
轰!
这一次,二者并非平分秋色。
在众人注视下,黑暗旋涡宛若一张大口,将烈日一口吞噬!
顿时,光明消散,黑暗笼罩着这方天地,宛若末日来临!
“哈哈,你输了!”
见到这一幕,黑袍人喜不自胜。
然而下一刻。
他笑容一滞。
因为整个黑暗旋涡竟是轰的一声又陡然爆裂开来!
紧接着,无数刺目的光芒从中射出,似是一口口切割天地的利剑,将所有黑暗驱散斩碎,令本是暗无天日的虚空重现光明!
姜青玉望着黑袍人,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
“杜师兄的这片天不够高,地也不够厚啊。”
第二百零一章 老头,这是世子殿下
夕阳照常落下。
天上晚霞赤红如血。
从无尽黑暗笼罩,到光明重现,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一些不知情的王府杂役丫鬟们甚至都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可在紫烟院观战的拒北王、小满等人却彷佛历经了漫长的一日一夜!
“第一楼主……”
“败了?”
拒北王一脸愕然。
那可是摘星境中期巅峰的传奇人物,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
在楚国,景氏一脉以“皇权至上”治天下,哪怕佛门圣地南北二寺都不得不向其低头,可唯独陨星阁、花满楼胆敢与之作对!
为何?
因为他们拥有星一、第一楼主这样超脱皇权的摘星境存在!
而今日……
拒北王府也有了。
不但有了,而且实力更是在第一楼主之上!
“摘星境……”
拒北王一脸复杂地望向那个伫立在光辉下的白袍人影,眼神中有浓浓的欣慰、骄傲……
以及一丝担忧。
世子入京,和公子榜魁首范喻比试,本就有几分凶险。
输了名望大减,胜了会冒犯皇帝景宏和稷下学宫。
不过……
眼下姜青玉已入摘星,倒是不必将二者放在眼中。
可天下所有摘星,头上始终都压着一座大山——
景氏一脉的养龙境老祖,那个上百年前从越国吴氏手中夺取了皇权的楚国第一任皇帝,景炀!
自立国以后,此人在短时间内晋入养龙境,并在晋升后的第二日便将皇位传给了嫡长子,随后一直在京城专注修行。
自此,天下摘星仍然超脱皇权,却不敢再入京城!
上百年来,景炀吸纳了无数百姓的香火愿力,修为越发深不可测,楚国气运也连年高涨!
此时姜青玉入京,万一被看穿了真实修为……
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早知如此,便不该劝你做世子了……”
拒北王内心长叹一声,脸上又多了几分忧虑。
另一侧。
在黑暗旋涡破碎的刹那间,第一楼主杜衡受到反噬,不由闷哼一声,身上气息矮了一截,甚至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可相比于身上的伤势,更让他感到痛苦和难以接受的是一场失败!
他输了。
输给了一个刚晋入摘星不到一个月的后生!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那么强?”
“哪怕是虞易,在摘星境初期也接不下本座这一招!”
面具下,杜衡的脸庞略显惨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的双眸充斥着不甘和怨愤。
倏然,他似是有所明悟:
“是了,你不是初入摘星境!”
“早在北狄见到女萝的时候,你便已经是先天第四品了,所以才会那么轻松的杀死了拓跋彦和巴尔斯!”
“所以,你才会把封王进入皇室藏经阁的机会让与女萝!”
杜衡的语气很是笃定。
他必须为自己的失败找一个借口,否则怕是会道心不稳,走火入魔!
此时,姜青玉伫立在光辉下,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双眸漠然。
他没有多辩解什么,只是瞥了一眼下方,见王府中有许多人都觉察到了方才的异常,一个个都抬头盯着自己,眼神布满好奇和敬畏。
这一幕让他不由微微蹙眉。
王府人多眼杂,今日和第一楼主的切磋,势必会传出去,并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
这可不是他希望见到的。
他所求的是韬光养晦,而不是出尽风头,惹人注意。
于是下一刻,姜青玉整个人凭空消失,同时丢下几句话:
“杜师兄,承让了!”
“两招已过,我们的切磋结束了。”
“希望你下次来王府的时候,可以对王爷和世子多一些尊重。”
“另外,如果可以……”
“我不希望此事让外人得知,尤其是皇室的人。”
“……”
杜衡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同样瞥了一眼下方,双眸浮现一丝残忍和杀机:
“本座也一样。”
同时,他看向一旁的拒北王,提醒道:
“姜秋水……”
拒北王的脸上同样杀机密布:
“本王懂的。”
“有一些钉子,是该拔除了。”
杜衡点了点头,本想就此离去,但目光又扫到了下方正注视着自己的小满,于是从虚空之上落下,走到了对方的身前:
“何时回家?”
小满轻哼一声,似是有所不满:
“回去干嘛?杀人么?”
“我已经杀腻了!”
杜衡轻叹一声。
他知道自己是个优秀的领袖,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这些年忙于管理花满楼,的确亏欠了小满许多。
“有时间还是回去看一看吧。”
“开春后,你师父便要闭死关了,这一次她发下毒誓,不破摘星不出关,你不去见一面……”
“只怕今后再也没机会相见了。”
显然,杜衡并不看好此人的突破。
“……”
听到这个消息,小满一脸错愕。
杜衡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小满本想闪躲,但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最终并没有躲开。
“你负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杜衡眼神温柔:
“以后在这里受了欺负,记着告诉爹,哪怕是刚才那人,爹也会把他揍趴下为你出气!”
“别看这一次切磋是爹略输一筹,可爹那是有意让他的,并不是真的打不过他!”
“……”
小满轻嗯一声,没有戳穿对方的谎言,只是问道:
“方才那人……是谁?”
“一个朋友。”
杜衡恬不知耻道:
“此人是虞易剑圣的弟子,也是姜青玉那小子的师兄,最近几日才晋升摘星境。”
“年轻人嘛,好战,一时技痒想和爹切磋一下。”
“爹便答应了指点他两招,但又怕伤到他所以留了几成实力,却不想过于托大,反被其所伤。”
“不过你不用担心,一点小伤罢了,甚至不用敷药,过几日便会自己痊愈。”
小满微微一怔:
“公子是虞老剑圣的弟子?”
面具下,杜衡一脸无奈。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可女儿怎么好像只听到了“姜青玉”三字?
“是啊,那小子也真是好运!”
“师父是摘星,师兄是摘星,就连未来老丈人还是摘星……”
“敢情天底下摘星全围着他一个人转似的!”
杜衡不禁啧啧称奇。
彷佛全然忘了自己这一次来紫烟院的本意是为了刺杀姜青玉,以此来逼迫阎罗现身,夺其传承。
一旁,小满俏脸一红,低声都囔道:
“能遇上公子,也是小满的好运呢!”
“……”
杜衡心上泛起一丝酸意:
“你呀,真是没救了!”
“对了,那小子人呢?老丈人来了,怎么都不出来拜见一下?”
小满一脸心疼:
“公子去睡回笼觉了。北狄一行可把他累坏了,昨日一连睡了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还睡回笼觉?”
杜衡气得发抖:
“他整日睡大觉,却把本座女儿丢在院子里干下人做的活?”
“简直岂有此理!”
“女儿啊,你这哪是扮丫鬟培养感情,分明是在守活寡啊!”
“不行,本座要把他从床上拽下来问个清楚,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小满板着脸道:
“不许你说公子的坏话!”
“也不许你打扰他睡觉!”
“好,好!”
杜衡对于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很是无奈:
“本座不去拽他,本座在这里等他,看他要睡到几时!”
说罢,他望向躲在厨房门后正战战兢兢的绿绮、独幽二女,友善地点了点头:
“二位姑娘是在做饭么?”
“本座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如果方便的话,晚饭可否多加一双快子?”
对杜衡身份隐隐有所猜测的二女立即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支支吾吾道:
“可,可以。”
……
同一时间。
姜青玉卧于榻上,一阵苦笑。
今日切磋的确是他胜了,也为拒北王出了一口气。
然而……
这一战,第一楼主杜衡负伤不轻,可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那毁天灭地的一指,让自己先前积攒的香火愿力耗去了足足八成!
“没了香火愿力,阴身只相当于一尊摘星境初期。”
“但如果有用之不尽的香火愿力,或许……”
“养龙境也不是不能一战?”
姜青玉望向南方,双眸有一抹锋锐一闪而逝。
此战过后,他越发觉得有必要和六戒谈一下从北狄香火中分一杯羹的事情了。
“这一次入京……”
“谁也无法阻止我把娘亲和大哥接回来!”
……
这一日,姜青玉并没有让杜衡等太久。
不到半个时辰后,他便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那时杜衡正寻了张椅子坐在鱼池旁,闭目养伤。
听到房门推开的声响后,一直紧盯着卧房的小满第一个从厨房跑了出来,挽上了自家公子的胳膊,拉着他走到了杜衡面前,介绍道:
思路客
“公子,这是我家老头!”
“老头,这是世子殿下!”
姜青玉拱手一礼,脸上不漏丝毫破绽:
“青玉见过伯父。”
杜衡无奈一叹,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四十几岁中年男子的面孔:
“女大不中留啊。”
“世子殿下,不知何时本座的女儿才能成为世子妃啊?”
“总不至于我花满楼的小公主,要一辈子做你拒北王世子的丫鬟侍妾吧?”
姜青玉诚恳道:
“自然不是。”
“我早有打算,世子妃之位是属于小满的,只是她年纪尚小……”
杜衡立即打断道:
“年纪不是问题。”
“不如今日先为你二人定下亲事,等她年满十八,你二人便立即成婚,如何?”
第二百零二章 先天第五品,其实不叫养龙
“成,成婚?”
小满俏脸一红,偷瞄了一下姜青玉。
不得不说,自家公子长得是真好看呐。
当年自己放弃刺杀,除了对方表现出温柔善良的一面外,未必没有几分见人俊俏下不去手的原因。
“伯父。”
姜青玉轻叹一声:
“定亲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
“我希望缓一缓,等带着小满去京城见了娘和大哥后再定下亲事。”
“她们入京为质十二年,归期无望,日后我成婚的喜酒多半是喝不到了,趁着这一次世子入京,正好让她们喝上定亲酒。”
“公子……”
小满握住姜青玉的手,一脸心疼。
杜衡叹息着微微颔首:
“也罢,难得你有这份孝心,那便再等一个月吧。”
“只是……”
“江湖上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摘星不入京城,本座到时候是喝不上你们的定亲酒了,只能今日让你小子陪着多喝几杯。”
姜青玉假装愕然:
“摘星不入京城?”
“伯父是摘星境,那你岂不是花满楼的……第一楼主?”
杜衡一脸傲然,吹胡子瞪眼道:
“怎么,不像么?”
的确……
不像。
姜青玉观察了一下对方。
只见杜衡看上去似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长相平平无奇,不算英俊,也不算丑陋。
和方才在天上交手时不同,他的气质并不冷酷或是阴郁,也不是不怒自威、高高在上,反而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戴上面具,摘下面具,似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也不知是伪装,还是他本就有两副面孔。
“像!”
“伯父一看便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姜青玉笑着恭维道。
“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话!”
杜衡拍了拍其肩膀:
“走,饭菜差不多好了,咱们翁婿俩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
……
一个时辰后。
“啧,丫头,你这夫君酒量不太行啊!”
“还是你爹我厉害!”
酒桌上,将姜青玉喝趴下的杜衡一脸傲娇地戴上面具,同时气质陡然一变,恢复了原本冷酷无情的一面。
“爹走了,记着早日回家看看,你师父还在等着你呢!”
“爹……也在家等你。”
杜衡揉了揉小满的脑袋,宠溺一笑,随即迟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血色玉牌塞进了姜青玉的手里:
“这是第三十七楼主的令牌,算是提前给你们定亲的贺礼了!”
“……”
小满神情复杂。
众所周知,花满楼共有三十六位楼主,可很少有人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第三十七楼主的位置。
拥有和前十楼主差不多的权力,却不用为花满楼接取任务刺杀目标,只需要承诺会在花满楼危难之际出手相帮即可,算是一位身份特殊的客卿。
换句话说,有了这一个身份,姜青玉日后便可以调动花满楼的杀手为自己所用。
杜衡任命姜青玉为第三十七楼主,显然不是看中他的实力,而是为了向他背后的虞易、阎罗二人表露善意,希望先前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同时,也是为了让姜青玉多一些自保的手段,免得让小满日后守寡。
临走前,杜衡又嘱托道:
“丫头,这一次去京城,可别像上次那般胡闹了!”
“万一碰上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
“你可以去稷下学宫找荀咏先生。”
荀咏先生?
那不是稷下学宫的祭酒么,儒门半圣,摘星境传奇?
小满不解道:
“上一次我不但拜师未遂,还把稷下学宫的许多学子讲师囚禁在了青楼,令他们事后声名大跌,沦为笑柄。”
“事情才过去不到一年,荀老先生见到我只怕打罚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帮我?”
杜衡没有多做解释:
“你去找他便是了。”
“荀咏先生……反正他不会害你的。”
说罢,他腾空而起,离开了紫烟院。
“臭老头,又是这样,话只讲一半,不说清楚!”
小满有几分愠怒,都囔了几句。
同时又一脸疼惜地看着姜青玉:
“公子也真是的,明知老头是摘星境,还和对方拼酒,难道看不出来老头是在为难他么?”
“是了!公子是喜欢我才和老头拼酒的!”
她将酒气沉沉的姜青玉搀扶起来,朝卧房走去,同时一脸担忧的滴咕道:
“唉,也不知去了京城后,夫人和青书公子会不会也和老头一样为难我……”
“怎么办?小满可不会喝酒啊!”
……
将姜青玉送到卧房后,小满又坐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对方看了很久。
一边看还一边傻笑。
彷佛想到了小说上的某个情节。
良久后,她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同时,卧于榻上的姜青玉睁开双眸,不由一阵苦笑。
刚才在饭桌上,杜衡一直向他旁敲侧击虞老剑圣和阎罗的消息,言语间不乏结交讨好之意,甚至还当着自己的面单方面和二人称兄道弟,一口一个“阎罗兄”、“虞易兄”,令他听得很是尴尬。
也不知当杜衡得知自己和阎罗是同一人后,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想必会很精彩吧?
姜青玉抬起手,观察了一下对方留下的那一枚代表着第三十七楼主身份的令牌。
只见令牌是一块血色玉石,上面凋刻着“三拾柒”和“花满楼”的字样,同时内部有一道深红色的灵气,似是游鱼般不断舞动。
“诚意倒是十足。”
姜青玉笑了一下:
“念在你是我老丈人的份上,以往的事便先不和你计较了。”
有了第三十七楼主的身份,此去京城接回生母和长兄的把握便更大了。
下一刻。
他闭上双眸,决定入睡后让阴身去一趟千剑湖。
先前在无尽黑暗中,他又参悟了上百门剑术,再去吸纳一次剑气,说不定可以将肉身修为提升到后天十品,甚至命星境!
然而,正当他闭眼的那一瞬。
却忽然有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至耳畔:
“青玉,睡了么,父王想与你聊一聊。”
“父王?”
“请进。”
姜青玉微微一怔,赶忙起身开门。
却见一袭紫袍的拒北王已经推门而入,并转身将门又再度合上。
拒北王手中提着一壶酒,走到桌旁,拿起两个杯子倒满酒水,似是来找姜青玉喝酒聊天的。
但下一瞬,他却语出惊人:
“本王该称呼你为青玉呢,还是……”
“阎罗大人?”
“……”
姜青玉愣了一下,同时假装一脸茫然道:
“父王在说什么,青玉听不懂。”
“什么阎罗大人?”
拒北王笑着喝下一杯酒,一脸笃定道:
“你还准备瞒多久?”
“青玉,本王是你的亲生父亲,别说是穿件宽松衣袍戴个面具了,你便是化作一捧灰本王都认的出来。”
“……”
姜青玉苦笑一声:
“父王,哪有你这么咒自己儿子的?”
“要是被娘亲知道了,定要罚你睡上一个月的地板!”
此言一出。
拒北王顿时一阵唏嘘:
“居然……”
“真的是你啊。”
尽管早就有所怀疑,可此事毕竟过于荒诞,哪怕听到对方亲口承认,他仍是感到不敢置信。
自己的儿子居然在不到二十岁便成了摘星!
真是……
天佑姜家!
此时,姜青玉一脸坦然,终于不再隐瞒:
“是我,父王。”
说罢,他心念一动,让阴身的力量融入本体。
顷刻间,他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从后天七品初期直入八品,九品……
命星、皓月、曜日……
直至曜日境巅峰!
“够了,够了。”
拒北王一脸欣慰:
“父王信了!”
“不必将所有修为都暴露出来,你的实力父王今日已经见识过了。”
“另外,你是阎罗的秘密最好暂时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使是……”
“小满那丫头。”
姜青玉轻轻点头,恐怖气息陡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拒北王又倒满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下一刻,他长舒一口气,似是如释重负道:
“青玉,既然你已是摘星,那么有一些事情也该和你挑明了。”
“这些年来,父王一个人背负了太多秘密,不堪重负,以至于每晚都诚惶诚恐,难以入眠。”
“但,今日后……”
“父王便多了一个分担的人了。”
“……”
姜青玉心上一紧。
他一直觉得拒北王有事瞒着自己,无论是每年服下一粒九转金丹却治不了暗疾,还是三娘薛氏晋入曜日境,又或是千剑湖底的那一口深渊,似乎都在昭示着什么。
今日,终于可以解惑了。
他徐徐走上前,举起另一杯酒,仰头喝下,并一脸认真道:
“青玉愿替父王分担。”
“好,好!”
拒北王微微颔首,同时望向了千剑湖的方向。
一阵静默后,他开口说出了第一桩秘密:
“青玉,你拜师虞易,得到了《虞氏剑经》的传承,想必早已偷偷去千剑湖底下修行过了吧?”
“那一口由剑阵镇压的深渊,你也见到了?”
姜青玉点了点头:
“是。”
“那一口深渊中,可是封印着什么怪物?”
拒北王轻轻摇头,再次语出惊人道:
“哪是什么怪物啊……”
“那一口深渊,封印的分明是本王整整二十五年的修为啊!”
“……”
姜青玉脸上浮现一抹恍然。
怪不得,杜衡的灵魂气息和那一口深渊如出一辙!
因为拒北王二十五年的修为,便相当于一尊摘星境啊!
只是……
将部分修为剥离肉身,用剑阵镇压,这听上去也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忍住不晋升摘星境,将修为停滞在曜日境巅峰整整二十几年,这得有多么大的毅力啊?
简直非常人不可忍受!
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人没了,那二十五年的修为岂不是白封印了?
“父王为何将这部分修为镇压起来,而不直接纳入己身,晋升摘星境呢?”
“莫非是怕景氏一脉心胸狭隘,容不下一位阳寿三百年的异姓王么?”
姜青玉疑惑道:
“成了摘星境后,那一位闭关上百年都不曾现身的养龙境开国皇帝,真的会破例离开京城,千里迢迢赶来并州,亲自出手镇压父王么?”
“可……”
“天下超脱皇权的摘星境传奇加起来只怕不下十人,也不见他自降身份一个个去对付啊?”
拒北王叹了一口气,双眸掠过一丝忌惮:
“旁人也许不会引起此人的出手,可父王不一样。”
姜青玉很是不解:
“为何?”
“因为父王是异姓王么?”
拒北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青玉,你可知在百年前,越国吴氏统治天下的时候……”
“先天第五品,其实不叫养龙?”
第二百零三章 天子,圣人,佛祖,合一
先天第五品,不叫养龙?
姜青玉微微一怔。
他见过的所有史书和古籍上都记载着,先天共分五品,每一品都有明确的名字——
命星、皓月、曜日、摘星、养龙。
可现在拒北王却告诉自己,史书和古籍都错了!
第五品不叫养龙!
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是谁在欺瞒世人?
“不叫养龙,那叫什么?”
他一脸好奇。
拒北王轻叹一声:
“本王……”
“也没有确切的答桉。”
“……”
姜青玉无言以对。
可拒北王又接着解释道:
“因为在那时,先天第五品有很多个名字。”
“越国吴氏的开国皇帝手持越王剑,将整座皇朝的气运握在手中,以此来晋升先天第五品,所以他将这一境称为天子境。”
“不过……”
“历史上,儒门有人着圣贤书,引浩然正气入体,成功迈入了第五品,所以当时的儒门中人又将这一境称为圣人境。”
“佛门有人收集天下香火,以众生愿力凝结菩萨金身,晋升第五品,所以在当时,佛门中人又将这一境称为佛祖境。”
“陨星阁的阁主星一是由一具先天第五品炼器师的尸骸异变而生,此人生前将一团神火纳入体内,一举跨入第五品,于是他将这一境称为合一境。”
“不过……”
“据本王所知,那团神火眼下已经熄灭,倘若星一要想成为第五品,便无法效彷前身,只能另寻一路!”
“所以,哪怕他得到了部分合一境的传承记忆,也迟迟无法晋升第五品!”
他停顿了一下,又感慨道:
“历史上,有许多天才创出了一条条不同的晋升之路,从而也让先天第五品有了一个个不同的名字。”
“而如今世人公认的养龙境……”
“便是由楚国的开国皇帝景炀所开创!”
“……”
姜青玉若有所思。
人族不是生来便会修行的,后天十品,先天五品,每一个境界皆是由一代代先贤呕心沥血开创而出!
在这过程中,不乏有人开辟新境界失败,走火入魔,甚至壮烈牺牲!
历经数千年的试验,无数先贤以身试法,不计牺牲,这才摸索出了“后天十品、先天五品”的正统修行之路!
但似乎……
在先天第五品上,先贤们又出现了分歧!
“世间入先天有两条晋升之路,一是锤炼肉身,一步步走到后天十品,再入命星。”
“二是专注于某一事物,或是琴棋书画,或是儒文佛经,研究透彻后,有望一朝顿悟入先天,”
“依照父王所说,先天第五品应该也有数条不同的晋升之路才对?”
拒北王微微颔首:
“本王也是这般猜测的。”
“但自前朝开始,越国皇室便开始下令抹除世上一切有关先天第五品的记载,到了景氏一脉篡位后,更是变本加厉,连先天第四品的完整功法、秘籍都不允许私人持有,否则一律当做谋反处置!”
“另外,景氏一脉不但抹除了佛祖境、圣人境、合一境、天子境的记载,还自诩养龙境才是唯一正统。”
“结果你也见到了,上百年后,除了几个历经了前朝的摘星境老前辈和被他们告知秘密的少数人外,世人都以为先天第五品只叫养龙境,以至于百姓们将修行《养龙诀》的历任楚国皇帝都奉为正统,对景氏一脉失忠不二!”
自诩正统,欺瞒世人。
这简直是偷天换日啊!
姜青玉深深蹙眉:
“他们为何这么做?”
“是怕再出现一位先天第五品的高手威胁到自身的统治么?”
“可少了相关记载,只是一个名字,又有什么可忌惮的?”
“难不成还有人仅凭一个名字便可以走上和先贤一样的晋升之路么?”
拒北王慢慢喝下一杯酒,随后再度语出惊人:
“也不尽然。”
“走戊阁的越皇告诉本王,整座天下原本有十成气运,每一位开辟了新路的第五品先贤都会瓜分走一部分气运。”
“哪怕后来陨落,但只要世上还有人记得他开辟的这一条新路,他的后代便会得到气运的庇护,那些敬仰他的百姓也会一直源源不断地为其供奉香火!”
“景氏一脉抹除一切其他第五品的痕迹,让养龙境成为正统,便是为了让世人遗忘其他先贤,从而斩断其香火,还气运于天地!”
“如此一来,其开国皇帝景炀便可独占天下气运,从而……”
“尝试开辟先天第六品!”
先天第六品?
姜青玉一脸讶然。
他倒是没想到楚国的开国皇帝景炀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
第六品,这可是在史书古籍上都不曾有过一丝记载的境界!
倘若景炀真的成功了,成为世间第一位第六品,那么以此功绩,甚至足以在人间封神!
“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姜青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摘星境有三百年阳寿,养龙境有五百年阳寿,以此类推,第六品……说不定有将近千年的阳寿!
一旦景炀成功,便可确保景氏一脉拥有至少千年国祚!
届时,他还可以易如反掌一般一统整个天下,自封神明,让所有人参拜自己,供奉香火愿力!
尽管……
眼下做到这一点对他而言似乎也不算太难。
可他为何不那么做,任由楚国四方边境动乱不休,却是姜青玉难以理解的。
于是他下意识问道:
“父王,如今的世上,真的只有景炀一人是第五品么?”
“第五品有足足五百年的阳寿,这五百年来人才辈出,总不至于只有景炀一人晋升到了第五品吧?”
拒北王微微摇头:
“这一点本王也问了越皇,但他始终讳莫如深。”
“不过……”
“有一点可以确认,越国吴氏的养龙境早已陨落,否则景炀也不可能篡位成功!”
“……”
姜青玉皱眉道:
“那么,现在呢?”
“前朝余孽蠢蠢欲动,把手伸入四方异族,企图篡夺皇权,是不是说明他们中又出了一尊天子境?”
拒北王徐徐走到窗前,望了一眼周天星辰:
“不。”
“若有人成为第五品,必定会分走景炀的部分气运,可目前为止,景氏一脉气运始终日渐上涨,不见一丝颓势。”
姜青玉脸上疑惑之色越发浓郁了:
“那他们还敢谋朝篡位?”
“谁来负责对付景炀?”
“……”
拒北王一阵沉默,继而问道:
“青玉,你是否觉得本王和前朝余孽勾结,是大逆不道,更是不自量力?”
姜青玉不知该说什么。
说实话,他的确没看出来拒北王和越皇这一方有什么胜算。
在景炀这一尊养龙境的坐镇下,谁能撼动景氏一脉的皇权?
今后四百年,怕是都难寻一人!
迟疑了一下后,姜青玉终于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父王……”
“为何要反?”
是为了接回妻子和长子,还是怕景宏削藩,或是因猜忌将王府满门抄斩,所以不得不反?
“为何要反?”
拒北王自嘲一笑。
他抬头望着周天繁星,脸上浮现一抹追忆:
“青玉,你可知二十年前,并州贼寇数以万计,为何景宏偏偏一眼便选中了本王,要兵给兵,要粮给粮,深以信赖?”
“最后本王打下幽州,他又为何独断专权地在满朝文武的反对下敕封我为世袭罔替的异姓王,领北境三州封地?”
“要知道,北境三州,几乎是三分之一的楚国疆土!哪怕他景宏再信赖本王,景氏一脉的族老们又岂会同意他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可更荒唐的是……”
“最后景氏一脉反对的声音居然被他景宏一人压了下去,那些平日里哪怕边境吃了一次败仗,丢了一寸土地都要闹到宗府骂几句皇帝昏庸的景氏族老们,这一次居然眼睁睁看着景宏做出了不敬先祖的决定,任由本王坐拥北境三州!”
“你可知,这一切都是为何?”
姜青玉不由心上一紧。
这的确很反常!
在楚国,哪怕是景宏的弟弟青江王景宣、中山王景宁也只是各领一州罢了,景宏再信赖拒北王,难不成还能比得上两个弟弟?
要知道,景宣、景宁都姓景,他们封地再多,这九州国土也始终属于景氏一脉!
而且,只要老祖景炀在一日,景氏内部便不敢谋反篡位,景宣、景宁二人也威胁不到景宏的皇位!
可拒北王,他姓姜!
他哪怕和皇帝景宏亲如兄弟,那也始终是个外人,有可能造反叛乱!
更何况,二人的关系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好。
所以……
“为何呢?”
姜青玉一脸凝重,等待着拒北王的答桉。
拒北王徐徐转过身,一脸复杂着看着这一位和自己最为相像的儿子,感叹着再次提起了一桩旧事:
“因为……”
“本王是卧龙命格啊!”
“卧龙命格……”
姜青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两个多月以前,拒北王病重时,他去了一趟梧桐院,对方便和自己提起了“卧龙命格”。
他本是不信的,认为那是算命先生诓人的把戏。
可今日听见拒北王再次提起,却突然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这一刻,他似是有所明悟,于是苦涩一笑:
“所以……”
“景宏敕封父王为拒北王,封地北境三州,拥兵十五万,这一切并非是信赖和倚重父王,而是是在……”
“养龙么?”
第二百零四章 拒北王的野心,真龙境!
世人皆知,楚国皇室有一部先天第五品的功法,名为《养龙诀》,只有历任皇帝才有资格修行。
可什么是养龙?
这门功法又有何独到之处?
却一直是个谜。
但在今日,这个谜要被解开了。
“养龙?呵!”
拒北王自嘲一笑:
“在景宏和景炀的眼中,本王哪配做一条龙?”
“本王……”
“分明是一株人药啊!”
此言一出。
姜青玉顿时浑身一颤。
人药?
他似乎有点懂了。
在北狄,巴尔斯便是选中了乞颜柏和希尔枫二人,企图献祭二人来修行《夺天术》,以此来延寿或是晋升摘星。
想必《养龙诀》也是和《夺天术》类似的术法,只是挑选祭品条件更为苛刻,必须是卧龙命格才行!
不过……
条件更为苛刻,收获也定然更为丰厚!
“所以……”
“对修行《养龙诀》人而言,拥有卧龙命格的人便是一株人型灵药么?”
“不错!”
拒北王一字一句道:
“本王便是景宏亲手种下一株人药。”
“数以百万计的百姓香火和三州封地的气运便是滋养药的养料,一旦药性成熟,他便会请景炀出手收割!”
“那时,便是本王的死期!”
“所以,本王才会将自己二十五年的修为封印起来,迟迟不肯迈入摘星境!”
“……”
姜青玉蹙眉道:
“迈入摘星境,便意味着药性成熟了么?”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同样也是卧龙命格!
拒北王望向姜青玉,眼神复杂:
“迈入摘星境,无论算不算药性成熟,景炀都必定会忍不住出手!”
“因为拥有卧龙命格的人天生具备大气运,拥有开辟新路晋升第五品的一线可能!”
“景炀不想赌,景宏更不敢赌!”
他停顿了一下,又轻叹道:
“青玉啊,本王没料到你会那么快晋升摘星境,否则一定提前告诉你此事,劝你先别急着晋升。”
“但事到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本王只能事后来找你吐露一切,希望你慎重考虑世子入京一事。”
“本王知道你想念婉儿和青书,但此时入京,实在太过凶险!万一你被景炀看穿了虚实,只怕会有去无回!”
“本王已经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在京城做人质,可不想再永远失去一个儿子了!”
“……”
此时,姜青玉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尽管他对《大梦经》有信心,可景炀毕竟是先天第五品!
当初在千剑湖,修为仅有先天第三品的虞易老剑圣都可以看穿自己的身份,景炀作为开创了养龙境的奇才,很可能也有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看穿自己的虚实!
而他对养龙境,却是一无所知!
所以入京一事,的确凶险万分!
“这些秘密都是越皇告诉父王的么?”
拒北王微微颔首。
“本王知道,越皇说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劝说本王起兵造反,所以他的话不可全信,但……”
“也不能全然不信!”
“至少,拥有卧龙命格者对于修行了《养龙诀》的人而言,的确是一味修行补药,甚至……”
“是晋升第五品不可缺失的一环!”
他沉默了一下,又一次语出惊人:
“因为……”
“根据越皇所言,上百年前,越国的最后一任中兴之主吴玉便是卧龙命格!此人死后,景炀以《养龙诀》吞噬了他的所有气运和修为,这才一举迈入了先天第五品!”
“当时,吴玉也是刚晋升摘星境不久!”
“而景宏二十几年前选中本王,便是想效彷景炀,成为天下第二尊养龙境!”
“只是他自身天赋平平,时至今日才堪堪晋升曜日境,怕是享用不了本王这一条卧龙了,多半最后还是得便宜景炀那老不死!”
姜青玉深深皱眉:
“儒门圣人境着书引浩然正气入体,佛门佛祖境以香火愿力铸就菩萨金身,越国天子境以越王剑握持天下气运,陨星阁阁主星一的前身炼器师将神火纳入体内……”
“这群人无一例外,都是堂堂正正的法!”
“可景炀开创的《养龙诀》,却是要献祭一位卧龙命格的摘星境才能晋入第五品!”
“这分明是一门邪术!”
“怪不得他要抹去世上一切有关第五品的记载!因为在这一群开辟新路的先贤中,只有他景炀创出的法是邪魔之法,会为天下人所不齿!”
“倘若所有的新路都公之于众,天下百姓必然唾弃开创《养龙诀》的景炀,同时将另外几人奉上神坛!”
“如此一来,景氏一脉的气运和香火势必日渐衰落!”
姜青玉承认景炀是个足以名垂青史的奇才,但从此人开创的法以及抹去一切有关第五品记载便可看出,他是个自私自利、不择手段且毫无底线的人!
这种人尤为可怕!
倘若他看穿了自己的阴身实力,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捉住并杀死自己,用于提升《养龙境》的修行!
拒北王一脸无奈:
“景炀卑鄙无耻,你又能如何?”
“眼下楚国气运日渐鼎盛,所有人都认为景宏是一代明君,更有人将天下唯一的养龙境景炀奉为神明!”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景炀杀了你我父子二人,天下人也只会认为本王有不臣之心,该杀!”
“甚至会有人唾骂我们父子不知好歹,辜负了景宏的信任,为景宏感到惋惜!”
“没有谁会相信这一切都是景宏和景炀的阴谋!”
姜青玉脸上浮现一抹忧愁:
“那么……”
“我们便只能坐以待毙么?”
他倒是等得起,再等上数年甚至数十年,待到《大梦经》晋升到阴神中后期,同时再多积攒一点香火愿力,未必不可以和景炀一较高下!
但……
景宏和景炀真的可以容忍拒北王再拖上数十年么?
大药迟迟不肯成熟,采药人会不会迫不及待地将其连根拔起?
这一刻,姜青玉终于理解拒北王这二十几年来的心情了。
他无法预料景宏和景炀的耐心极限在哪里,所以日夜都提心吊胆,担忧对方会突兀杀至王府,将自己捉去当做修行《养龙诀》的祭品!
可同时,他又必须沉下心来修行,并将修为一点点封印到千剑湖底,为日后反抗做准备。
“父王,景宏知道我是卧龙命格么?”
姜青玉不死心道:
“倘若不是,可否用什么手段掩盖命格?”
他不想放弃与娘亲、大哥二人的见面,也不想因为不入京而加深景宏对拒北王的猜忌。
但拒北王却摇头道:
“他知道的。”
“否则两个多月前,严松鱼送来的那封圣旨上便不会写着敕封你做世子了。”
“否则,冬猎大比时,早已被景宏收买的乌托布便不会一直尾随你前往黑水湖了。”
“青玉啊,自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和本王一样,被他们景氏一脉当成了一株人药!”
“只是在他们眼中,本王这一株人药即将成熟,而你仍是一株幼小的药苗。”
“但如今,你这一株药苗却很不幸,先本王一步成熟了!”
姜青玉脸上浮现一丝讶然:
“原来……”
“父王知道乌托布有问题!”
拒北王冷笑一声:
“有问题的又岂只是乌托布一个?”
“别看现在乞颜乌木、包罗特等人都臣服于你,可你信不信,只要景宏一声令下,说本王是叛逆,北狄八大部落都会立即集结兵马,挥师杀入并州?”
“甚至……”
“雍州的蒋禹也会一并背刺本王?”
姜青玉无奈一叹:
“我信,因为他是皇帝嘛!”
“而且……”
“家中又有一个养龙境老祖!”
拒北王赞同道:
“是啊,他是君,本王是臣,君要臣死,臣……”
“又能怎么做呢?”
“造反?有景炀在,几乎不可能成功!至于引颈就戮……”
他停顿了一下,稍稍挺直背嵴,语气傲然道:
“嘿,若是认命赴死,那本王便不是姜秋水了!”
一听这话,姜青玉颇为意外:
“莫非……”
“父王有反抗的办法?”
拒北王微微颔首,直视着姜青玉的目光,说出了一句近乎自负的话:
“要想破局其实很简单,这晋入第五品的修行之路,他景炀可以开辟一条,我姜秋水自然也可以开辟另一条!”
“他以吞噬卧龙命格之人晋升第五品,并称此境为养龙,那么本王便以卧龙命格晋入第五品,并将这一境命名为……”
“真龙境!”
真龙境!
姜青玉浑身一震。
真想不到,拒北王居然有如此野心,欲要在摘星境之上,开辟出一个不同于天子、圣人、佛祖、合一、养龙的全新的第五品!
真不愧是比“狼王”柯图察天赋更为出众的拒北王啊!
千古奇才!
“父王……”
“已经找到这一条路了么?”
拒北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还在摸索。”
“本王封印了二十年的修为,目前仍处于曜日境巅峰,所以推衍第五品很是吃力,但……”
“只要有了一成以上把握,本王便会立即晋升摘星境,以摘星境的实力推衍第五品,并以身试法!”
一成把握?
这简直是九死一生啊!
“对了!”
姜青玉突然灵光一现:
“父王,我也是卧龙命格,而且眼下也有了摘星境的实力,我可以帮你推衍这一条路啊!”
不料,拒北王却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
“青玉,别怪本王自私,实在是这一条路只是初具雏形,每走一步都凶险万分,本王怕你知道后,会忍不住尝试,然后……”
“身死道消!”
“不过你放心,本王在以身试法前,会将这一条路的所有想法都写下来交给你,也会让你在一旁亲眼观看本王尝试晋入第五品!”
“如果本王不幸陨落……”
“希望你也可以从中得到一点启发,增大自身成功的几率。”
第两百零五章 虞老剑圣入京的目的
姜青玉无奈一叹。
开辟一条新路无疑是十分凶险的,尤其是第一个以身试法的人,几乎是抱着必死之志!
拒北王不打算告诉自己,是怕自己过于心切,擅自试法。
这他可以理解。
“父王,我不会乱来的!”
“请你相信我!”
姜青玉保证道。
但拒北王却不肯松口,望向南方,脸上浮现一抹追忆:
“青玉啊,十二年前,你娘被带去京城之时,再三叮嘱本王要照顾好你,倘若你因为推衍本王的法而死于非命……”
“那本王今后又有何脸面去见婉儿和青书?”
“……”
姜青玉轻叹一声,无言以对。
他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对方了。
拒北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
“你也不必过于急切,眼下你最要紧的是入京一事!”
“本王的建议是……”
“托病不去。”
摘星入京,太危险!
更何况姜青玉还是卧龙命格,对景炀而言是一株诱惑无穷的大药!
但姜青玉摇摇头:
“父王,我想去!”
“景炀未必可以看穿我虚实!”
他想过了,只要不在京城动用阴身,想必便不会被人发现破绽。
上百年来了,景炀一直都在闭关修行,对于他这等存在而言,不到摘星境,皆是蝼蚁,不值得去看上一眼!
所以,只要自己不展现出超越常理的实力,料想也不会引起此人的关注。
这一次,拒北王没有再劝阻:
“你考虑清楚了就好。”
“父王知道你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但凡事都不可妄自尊大,尤其是面对一位开辟了养龙境老不死,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姜青玉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会多加注意。
此时,拒北王又望向千剑湖的方向,双眸掠过一抹无奈:
“终于……”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青玉,你可知,本王为何挑在这个时间收服北狄,立你为世子?”
姜青玉微微一怔:
“为何?”
“是为了减少皇室对您的猜忌么?”
“不。”
拒北王沉默了一下,又吐露了一桩秘密:
“因为你的师尊虞易剑圣和本王一样,也在推衍一条新路!”
“尽管我们二人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却几乎同时碰上了一个瓶颈,在对于第五品的理解上产生了疑惑。”
“所以,本王才会迫不及待地立你为世子,让你提前入京和范喻进行比试,同时……”
“虞剑圣也会陪你一起入京,而他此行的最终目的是……”
“挑战景炀,见识一下真正的第五品,并以此来印证他和本王二人的想法!”
挑战景炀?
姜青玉不由浑身一颤。
他承认,虞老剑圣是个剑道奇才,在山上捡树枝都能自悟剑道,论天资或许并不比开辟出养龙境的景炀差多少。
但他毕竟晋升摘星境才短短七年,再怎么天才也不至于一下子修行到摘星境巅峰吧?
可若不是此境巅峰,他又怎么敢向先天第五品的景炀发起挑战?
姜青玉好奇问道:
“虞老剑圣,眼下是什么修为?”
提到此事,拒北王眼中不由出现一抹敬佩:
“虞易剑圣的天赋是本王生平仅见!”
“他是个纯粹的剑修,从不被杂念所打扰,一心只追求剑道极致,所以修为提升十分恐怖!”
“以至于在三个月前……”
“他晋入了摘星境后期。”
“……”
姜青玉目瞪口呆。
短短七年,从初入摘星境晋入摘星境后期?
他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天卷之子了!
“如此奇才,再给老剑圣几年时间,怕是天下真的要多出第二尊第五品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不解道:
“可即使是摘星境后期,和养龙境仍有难以逾越的差距,老剑圣为何再多等几年,等修行到了此境巅峰后再去挑战景炀呢?”
“此时去,不怕身死么?”
“而且……”
“景炀自私自利,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和他一样成为第五品,瓜分天下气运!一旦认清了老剑圣的天赋,他定然会选择全力以赴将其击毙!”
“要我说,老剑圣便不该去!”
去了,是送死!
拒北王苦笑一声:
“本王也是这般劝戒的,可老剑圣很是固执。”
“他说为了帮后世开辟一条直入第五品的剑修之路,他必须亲自见识一下其余第五品的实力,否则怕是会误入歧途!”
“为此……”
“他万死不辞!”
“……”
姜青玉一阵唏嘘。
为后世开辟一条直入第五品的剑修之路,老剑圣如此心性,不亚于一代圣贤!
“我入京后,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你不用做什么。”
拒北王叮嘱道:
“入京后,先去见一见你的娘亲和大哥,然后按照规矩,上朝面圣,见一见景宏和太子景渊,之后再去拜访几个和本王交好的朝中官员……”
“先不必暴露你和虞易的师徒关系!”
“和范喻的比试,你可以另寻理由,比如景宏要将你的大丫鬟立春赐婚给范喻,便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听到“立春”二字,姜青玉脸上不由浮现一抹柔情。
那可是在紫烟院和自己相依为命十二年的女人!
也不知她眼下在宫中处境如何,当初一并带去京城的那一尾锦鲤是否还活着?
他轻叹一声,又不解道:
“既然不需要我做什么,那老剑圣为何要陪我一起入京?”
“他明明随时都可以孤身入京挑战景炀啊?”
拒北王微微皱眉:
“此事本王同样不清楚。”
“但这是虞易剑圣执意要求。”
“也许,他是抱着必死之志,所以想让作为唯一徒弟的你在一旁观礼,如此一来,哪怕陨落,临死前也可以将一身所学和对第五品的领悟尽数传承下去。”
“而且,亲眼见证这一场战斗,对你也有好处,见识一下养龙境的实力,日后无论你选择走虞易的剑修之路,还是本王的真龙之路,都会容易得多!”
“……”
姜青玉一阵沉默。
看来,拒北王对于此战同样不太乐观,甚至对他自身晋入第五品真龙境也没什么太大信心,
他将剩下的希望都寄托到了自己身上。
“父王……”
姜青玉考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些个人的见解:
“今日你也见到了,其实我才初入摘星境不久,却在实力上压制了摘星境中期巅峰的杜衡,这并非是我招式过于精妙,而是……”
“我借助了香火愿力!”
“或许,晋入第五品,也需要收集足够的香火愿力!”
不料拒北王却摇了摇头:
“晋入第五品的每一条路都是不同的。”
“合一境的炼器师引神火入体,圣人境的儒士引浩然正气灌顶,天子境的越国开国皇帝以一国气运破境……”
“只有佛门的佛祖境,才以香火愿力凝结菩萨金身!”
“本王和虞易的路,和景炀的养龙一样,香火愿力只能锦上添花,却不是关键所在!”
“不过……”
他话锋一转:
“如果你急需香火愿力,本王倒是有一个建议。”
姜青玉赶忙询问:
“请父王赐教。”
和杜衡一战,消耗他这段时间积攒的八成香火愿力。
换句话说,眼下他如果再和杜衡打上一场,多半是会输的!
但只要有用之不尽的香火愿力,他便有把握不惧第五品之下的任何人!
甚至……
在虞老剑圣挑战景炀之时,给予一臂之力!
但仅凭他目前的地位和声望,每日得到的香火愿力极其有限,哪怕再加上日后从六戒大师那分到的部分北狄香火,也远远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所以,必须另想办法收集!
“如今天下香火大致分为三部分,儒门、佛门、皇室各领其一。”
拒北王娓娓道来:
“皇室香火被景宏和景炀二人所得,外人抢不走。”
“儒门香火被稷下学宫的荀咏先生独占,学宫位于京城之内,受皇权庇护,外人也抢不走。”
“所以,便只能从佛门入手!”
“佛门香火主要被南北二寺占据,北山寺的观日尽管修为只有曜日境巅峰,但在无尽香火的加持下,其实力却足以比肩摘星!”
“至于南山寺……”
姜青玉知道,过不了几年,南山寺的善玄方丈便会圆寂。
但他不想趁人之危,更不想恩将仇报。
“南山寺和我们的关系不错,娘亲常去烧香祈愿,六戒大师在收服北狄一事上更是帮了我很多,出手抢夺他们的香火是不是不太仁义?”
不料拒北王却道:
“怎么是抢夺呢?”
“不,恰恰相反,本王这是在帮他们啊!”
“善玄方丈本就没几年可活,这一阵子又执意开坛讲佛,阳寿更是剩不了多少。”
“他一圆寂,六戒只是初入曜日,根本压不住北山寺的观日,也改变不了南山寺的颓势!”
“再加上,六戒在北狄立寺传教,坐镇小南山寺,想必数年内是不会返回中原的。”
“所以,南山寺目前仍然面临着后继无人的问题!”
说到此处,拒北王停顿了一下。
下一刻,他看向姜青玉,面带几分戏谑:
“青玉,你想不想做南山寺的下一任方丈?”
第二百零六章 善玄方丈的讲佛已经持续了七日六夜
做南山寺的下一任方丈?
姜青玉一脸愕然。
做和尚?
那多没意思啊!
他的确暂时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可那只是为了专注修行罢了,不代表他愿意下半辈子常伴青灯古佛左右,孤独终老啊!
成了佛,那么些个漂亮丫鬟怎么办?总不能也一起剃了光头当尼姑吧?
那……
自己哪还有心思诵经念佛啊?
“父王,哪有赶着自己儿子剃度出家的?”
姜青玉难以理解:
“而且……”
“你不是还为我准备了很多门亲事么?”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拒北王爽朗一笑,解释道:
“青玉,你会错本王的意思了!”
“本王可不是让你姜青玉剃度出家做和尚!你大哥和二哥都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只有你在此事上深得本王遗传,年纪轻轻便有了一群红颜知己!”
“所以,本王眼下还指望你早日成婚生个孙子为姜家传宗接代呢,哪舍得让你去做碰不了女人的和尚?”
“……”
姜青玉一脸好奇:
“那父王的意思是?”
拒北王笑道:
“自然用假身份了!”
“你不必以王府世子的身份出家,但可以编造另一个身份加入南山寺,甚至……”
“可以直接自称是南山寺隐藏的一尊佛,而后顺理成章地接替善玄成为下一任方丈,收集众生的香火愿力!”
“成为方丈后,你也不用一直抛头露面,只需偶尔现身几次,再制造一些佛光梵音的异象,便可迷惑众生!”
“以你摘星境的实力,做到瞒天过海,不让人怀疑,应该不难吧?”
姜青玉一脸恍然。
原来拒北王打的是这个主意!
“容貌什么的,只要不是摘星境,料想也没资格看穿我的伪装。”
“只是……”
“我对佛经的理解很是粗浅,怕是会在讲佛中露馅,被人看穿不是真佛!”
姜青玉有点担忧,做方丈可不是有实力就够的,还得对佛理有足够深刻的见解,能一开口便让人大彻大悟!
显然,他不是这块料。
但拒北王却劝慰道:
“没事,这一切善玄老方丈都会教你的。”
“而且,此时老方丈正在南山寺开坛讲佛,正好你可以借此时机去听讲一二,试试看能否领悟一点佛理。”
提到开坛讲佛,拒北王又轻叹一声,脸上浮现一丝复杂:
“忘了告诉你,婉儿和青书眼下也正在南山寺上听善玄讲佛,你去了,刚好可以远远见她们一面。”
娘亲和大哥……在南山寺?
“真的么?”
姜青玉微微一怔,下一刻又惊喜道:
“那我这就去!”
他和娘亲、长兄分别已有十二年,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见面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说罢,他开始往外走去。
却发现拒北王停滞在原地,不曾挪步。
于是他疑惑道:
“父王,你不陪我一起去么?”
拒北王摇了摇头,同时掀开袖口,解下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将其递给了姜青玉:
“严松鱼还没离开并州,本王消失太久,定会被他发现,猜出本王是去了南山寺见婉儿和青书。”
“如此一来,下次你娘想离开京城透口气可就难喽!”
“……”
姜青玉微微皱眉,脸上浮现一抹杀机:
“父王,我可以宰了这个老阉人!”
对于严松鱼,他可没什么好感,不但每年送来一枚有问题的九转金丹,必须亲眼看着拒北王当面服下,让其病情一年年加重,还带走了和自己相依为命十二年丫鬟立春!
不如将新仇旧恨一并清算,趁早宰!
可拒北王却劝阻道:
“不可!”
“严松鱼眼下还不能死!”
“皇室刚死了一个许小寺,如果严松鱼再陨落,景宏必定震怒,会对国内的逆反势力进行更深一步的清算,对本王的猜忌也会加重!”
“此人随时都可以杀,但此时杀了,得不偿失。”
“本王目前最缺的是时间!”
他将佛珠放到了姜青玉掌上,又叮嘱道:
“此物是二十年前你四娘在南山寺为本王求来的,本王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示于外人。你去了南山寺后,只要善玄方丈注意到这一串佛珠,自然会认得你是本王派去人。”
“切记,在南山寺上,不要和婉儿、青书有过多接触,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楚国太子景渊也在坛下一同听佛,此子和他爹景宏一样,心机颇深,识人极准,你与他多说上一句话,日后去了京城便多一分被识破身份的危险!”
“所以,你只能远远看几眼婉儿和青书,有什么话,等一个月后到了京城再说也不迟。”
姜青玉接过佛珠,点了点头。
南山寺上人多眼杂,会面倒也不急于一时。
“父王放心,我有分寸。”
“不过……”
“接替方丈的事情,又该如何与善玄方丈讲?他会同意么?”
拒北王算了一下:
“今日是正月二十九,善玄方丈讲佛至今已有七日六夜!”
“去年,北山寺的观日那一次讲佛足足持续了七日七夜!本王猜测善玄方丈为了维护南山寺名望,定会不弱于人!”
“但……”
“老方丈毕竟阳寿无多,再加上在得知六戒要在北狄立寺传教后,已经没了死志,所以想必至多只会再讲佛一二日,以防损耗太多阳寿。”
“等讲佛结束后,你再去拜访,将本王的心思告诉他,想必老方丈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
“早在二十多年前,本王打下幽州之时,这个老家伙便来找了一次本王,说要度化本王皈依佛门,洗去身上杀孽!”
“当然,当时他没打过本王,所以此事便不了了之。”
“但在几日前,本王去南山寺告知他六戒要在北狄立寺传教之事后,老方丈更是又一次提起了往事,还在惋惜本王不肯加入佛门的事情,说什么若是本王当初若是答应了皈依佛门,此时南山寺说不定已经出了一尊摘星真佛!他善玄也不必一把年纪了还在操劳寺庙的事情,迟迟让不出方丈之位,得不到解脱!”
“……”
姜青玉无言以对。
他没想到,拒北王和南山寺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此时,拒北王看着对方,一脸玩味:
“所以,青玉啊。”
“你肯答应去南山寺做方丈,善玄那老家伙怕你反悔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姜青玉苦笑一声。
“倘若真是如此,那我做几年方丈倒也没什么不可。”
“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认真道:
“这个位子我不可能久坐的!”
“等到六戒大师在北狄传教取得了成效后,我便会将方丈之位让与他,也算是物归原主!”
他可不想演一辈子和尚。
拒北王一脸戏谑:
“随你!”
“到时候你是方丈,又是摘星境传奇,哪怕到时候六戒不肯回来,你还可以亲自去北狄把他捉回来嘛!”
姜青玉深以为然:
“那父王,我走了。”
拒北王微微颔首:
“去吧,父王在你房间再一个人喝会酒。”
姜青玉沉默了一下,随后回到卧榻上躺下,取出百花香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几个呼吸后,他沉沉睡去。
同时,一具白袍面具打扮的阴身从本体走出,来到拒北王身前:
“父王,请帮我照看一下肉身。”
见到这一幕,拒北王脸上浮现一丝恍然:
“原来……是灵魂力量!”
“怪不得你一直躲在房间里睡觉,从不锤炼肉身,也不摆弄琴棋书画,却拥有了摘星境的实力。”
“去吧,在你回来前,本王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你的肉身。”
“除非……”
“本王死了!”
听到作为一个父亲的认真保证,姜青玉走到桌前,为自己和拒北王分别倒了一杯酒:
“等我回来,一定陪父王喝个痛快。”
说罢,他先是喝下了自己的那一杯,随后轻叹着一步迈出,离开了王府,往南山寺赶去。
房内。
拒北王举起另一个杯子,迟迟舍不得将酒喝下。
随后,他放下酒杯,走到了卧榻前,看着沉沉入睡的姜青玉肉身,轻叹一声,脸上浮现一丝慈爱。
下一刻,他俯下身子,为其整理了一下有几分散乱的被褥:
“婉儿啊,你见到了么?”
“我们的青玉,长大了。”
……
同一时间。
南山寺。
善玄老方丈这一次的开坛讲佛已经持续了七日六夜。
眼下正是第七夜!
只要过了今夜,凌晨初阳升起之时,便代表着善玄老方丈这一次开坛讲佛的时间平了去年北山寺观日方丈的记录,都是七日七夜!
再加上六戒成佛后,南山寺已是史无前例的一寺双佛,日后其声望必定会压过北山寺一头!
于是,今夜南山寺内外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已经听讲了许多天的虔诚佛徒外,更有一批凑热闹的好事者从外地纷纷赶来,将整座南山都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都是来亲眼见证善玄方丈打破七日七夜记录的。
许多江湖势力甚至准备好了贺礼和大笔金银,只等朝阳升起,便入寺供奉香火!
讽刺的是,此时在山脚下,却有一伙人开设了一个赌局,无数赌徒在上面压注,赌善玄和观日谁更胜一筹!
甚至,还有人在贩卖前排观礼的位置,一个位置被吵上了数千上万两黄金的天价,却仍是供不应求!
“我压善玄方丈,只有一个晚上了,他不可能输!”
“我压观日方丈,我师兄的嫂子的姘头哥哥说了,善玄方丈阳寿所剩无几,讲佛又如此耗费心力,他绝对撑不过七日七夜!”
“放屁,你上去看了么?我刚还在陪我的三个债主宝宝在山上观礼,善玄方丈分明看上去生龙活虎,声音也浑厚有力,依我看啊,别说是一个晚上了,便是再说上七日七夜也不带虚的!”
“胡说!我刚刚花三个铜板在一个小乞丐那打听到了最新消息,善玄方丈刚刚当众吐了十升血,啧啧,听说那血泛着金光,是真佛之血,包治百病,效用堪比舍利子!如果能拿到手,一定能卖出个天价!”
……
正当赌徒们争论不休时。
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从外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很是年轻,赤着双足,不像什么得道高僧,可身上却披着一件金丝袈裟,头上还顶着一小圈佛光。
很是不凡。
怪异的是,当被他靠近时,哪怕人群已是拥挤不堪,所有赌徒却仍是不自觉的为其让开了一条路,并且闭上嘴巴,停止了争吵。
僧人徐徐走到赌桌前,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铜板,轻轻放在桌上。
“贫僧押注一文钱。”
说罢后,他又一步步离开人群,朝山上走去。
而所有赌徒都齐齐把目光放在其身上,眼神充满了虔诚和惊讶。
良久后。
待到僧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只剩下一圈佛光清晰可见时。
一众赌徒中,突然有一人颤巍巍的开口:
“是,是他么?”
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人断然道:
“是他!去年我在北山寺也参加了赌局,当时远远见过那人一眼,正是观日方丈!”
“观日方丈!”
所有人都一阵愕然。
“想不到这一次善玄方丈的开坛讲佛动静这般大,连观日方丈都坐不住了!”
“北山寺,有压力了啊!”
“对了,快看看,观日方丈刚刚押注了谁?”
众人闻言,赶忙往赌桌上瞧去——
却见那一枚铜板立于桌子中央的一条线上!
“不是观日方丈,也不是善玄方丈!”
“他认为二者平分秋色,不胜不败!”
顿时,赌徒一脸疯狂,掏出了身上仅剩不多的所有钱财:
“快,我也要压这里!”
“不胜不败!”
“听观日方丈,准不会错!”
第二百零七章 观日入南山,善玄气吐血
观日方丈并未掩饰自己的行迹。
他双手合十,赤着双足,似是一个寻常僧人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不断有正在听佛的百姓不自觉的挤到一旁,为其让出一条路。
诡异的是,也不知是善玄方丈讲佛让人如痴如醉,还是观日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山上的所有人都是一脸虔诚,目光直视着高台上的善玄方丈,不曾觉察到观日的到来,更不曾觉察到自己为人让了路!
似是一具具傀儡!
而正当北山寺的观日方丈一步步走上山之时,南山寺的高台之上,正在讲佛的善玄方丈彷佛觉察到了什么,神情微微一滞。
他睁开双眸,瞥了一眼山下。
此时尽管是深夜,可由于他头顶一轮佛光,宛若有煌煌大日高悬虚空,所以整座山都亮如白昼!
可眼下,却有另一轮大日徐徐临近。
似是不怀好意!
此人,怎么来了?
善玄方丈心中有一丝疑惑。
古籍上有言,佛不见佛。
这并不是仅仅说一座寺庙无法同时拥有两尊活佛,也是在说不同寺庙的活佛都会刻意避免相见,防止因香火之争乱了佛心!
以往,无论南北二寺谁衰落谁鼎盛,他和观日都不曾用比武或是论佛的方式分个高下,也不曾见上一面,以至于外界对于二人谁的佛法更为精湛一事,一直争论不休,只能从开坛讲佛的时日长短来推敲一二。
但善玄却很清楚,到了他和观日这个层次,心中有万千本佛经,若是不顾一切讲佛,讲上半月一月都不是什么难事。
可那样一来,前来听佛的百姓却是会承受不住,死去一大片!
所以……
时至今日,哪怕是善玄和观日本人,都不清楚二人之间谁的佛法修为更高深一些!
“阿弥陀佛。”
走到高台附近后,观日并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而是选择了一个较为空旷的位置,静静立于一旁,闭上双眸,双手合十。
似是一个虔诚听讲的信徒。
由于观礼的人们都沉浸在佛法中难以自拔,所以他的到来暂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巧的是,观日所站立的位置正在太子景渊一行人旁边。
毕竟,也只有当朝太子所在的位置没有人敢拥挤。
“观日方丈……”
太子景渊发现了来人,内心也充斥着惊讶和疑问。
作为下一任皇帝唯一人选,他很清楚这一尊活佛和景氏一脉关系十分亲近,当年此人观潮晋入曜日境后,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都在为其着书写诗,连皇帝景宏都忍不住题字“成佛作祖”四字,令北山寺声名大噪!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景氏一脉故意为之!
因为在当时,南山寺的善玄方丈早已臻至曜日境巅峰,可北山寺却无一人成佛,所以天下佛门香火八成以上都归南山寺,这一家独大的局面让景氏一脉忌惮不已!
毕竟,香火愿力对佛门修行可是至关重要!
在景氏一脉收集的古籍中便记载着,历史上佛门有人曾以香火愿力凝结菩萨金身迈入了第五品佛祖境!
尽管早在上百年前,楚国的开国皇帝景炀在位时,南北二寺中有关第五品的古籍便早已被焚毁得一干二净,可谁知会不会有什么疏漏?
万一让善玄晋入佛祖境,分去天下部分气运,那景氏一脉的江山还如何坐得安稳?
所以,当观日成佛后,皇室便大力扶持北山寺,抢夺南山寺的香火。
观日也很争气,短短二十几年便臻至曜日境巅峰,将北山寺带入了另一个巅峰。
甚至……
他比善玄的天赋更为可怕,有望在有生之年步入摘星!
而伴随着观日渐渐步入曜日境巅峰后,南山寺却由于善玄方丈的阳寿不多而日渐衰落,以至于佛门中又演变成了北山寺一家独大的局面。
“我景氏一脉不允许南山寺一家独大,同样也不允许北山寺独占佛门香火!”
太子景渊望向观日,内心不由多几分忌惮。
他这一次来观礼,便是代表皇室向外界发出一个讯号——
接下来的二十年佛门香火,皇室希望大部分都属于南山寺!
帝王之术,在于平衡!
南强北弱,皇室便帮北山寺。
南弱北强,皇室便帮南山寺。
自古皆是如此!
南北二寺也深知这一点,从未有过什么反抗之举。
可今日,观日亲临南山寺,似是不肯让出北山寺的香火。
“观日方丈,你最好不要妄动!”
“我皇室可以将你扶持为佛门第一人,自然也可以将你抹黑成人人得而诛之的佛门叛徒!”
景渊内心一阵冷笑,可脸上却不动声色。
“阿弥陀佛。”
此时,观日朝着景渊微微一笑,似是在表示友善。
但他也并未多说什么,下一刻又将目光投到了正在讲佛的善玄身上。
“……”
景渊看不懂对方的目的,只能同样报以一笑。
……
高台上。
善玄方丈的讲佛并未因观日的到来而受到丁点影响。
梵音阵阵,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金色的佛光照耀着每一个听众,令人心境平静下来,忘却了一切烦恼。
直到……
数个时辰后,东方有一轮初阳冉冉升起。
“快了!快了!”
“马上便是七日七夜了!”
设立在山下的那张赌桌旁,一众赌徒表情疯狂地盯着朝阳,心中不断祈祷。
甚至有人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善玄大师,这一次我可是把从表哥家里偷来的地契都压上去了,你可千万坚持住,一定要熬到太阳超出那座山,哪怕超出一线,都是我胜了!”
“善玄大师,我压了一只手,输了下半辈子可就成残废了,世人都说你是活佛,最是慈悲,想必一定不会让我丢一只手的吧?求求了!这一次若是胜了,我一定天天给你烧香祈愿!”
“善玄大师,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七岁……不对,差点忘了,最后一个儿子在上个月也被我卖了……大师,活佛,真佛!请你可怜一下我,让我赢这一次吧,我这一次赢了一定金盆洗手,回去再娶个媳妇生个儿子,保证好好过日子,不会把他们卖了!”
……
高台上。
善玄方丈闭上双眸,仍在讲佛。
在其背后,一轮朝阳徐徐升起。
虚空之上,片片朝霞朝着南山寺汇聚而来,形成了一个“卍”字,和善玄方丈头顶的那一轮佛光遥相辉映,分外壮观!
“真乃活佛也!”
有少数清醒的江湖人士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开口称赞道。
同时,他们瞥了一眼同样头顶佛光的观日,认出其身份后,内心不免生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情绪。
今日,怕是有好戏看了。
观日会眼睁睁看着善玄打破自己的讲佛记录,让南山寺的声望压过北山寺么?
显然不会的。
这一次若是退让,怕是接下来很久的一段时间,北山寺至少一半的香火都会南山寺所夺!
而作为北山寺的方丈,观日将难辞其咎!
所以,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否则,又何必亲自来南山寺走一趟?
……
又一段时间后。
终于……
在无数人的瞩目下,初阳和东方的那座山平齐!
这也代表着这一次善玄方丈开坛讲佛的时间已经持续了足足七日七夜,持平了去年观日方丈的讲佛时日!
再过哪怕一个呼吸,都是善玄胜了!
而此时,善玄讲佛正值高潮迭起之处,显然不会突兀停下。
换句话说,如若不出意外,他胜定了。
“赢了!我赢了!哈哈,八十两黄金!我发财啦!”
“表哥,等我回去,给你和嫂子买一间豪宅,我住厨房,你们住主卧!”
山下,一位赌徒大喊一声,喜极而泣。
也有人一脸绝望,面如死灰:
“完了,手,我的手!”
“我的银子!我听信观日那贼秃驴压的银子啊!全没了!”
“我也是啊,悔不该听那观日老秃驴喔!”
……
但这一刻,也有人一脸不甘,死死盯着东方,祈祷会有奇迹出现。
他们相信观日不会无缘无故压一枚铜板在不胜不败的那条线上!
他必然会出手阻止!
果然……
下一瞬。
山上有另一圈佛光乍然升起,似是第三轮大日,升至众人头顶!
讲佛声戛然而止。
同时,一道属于观日的声音从山上传至赌徒们的耳畔:
“善玄大师,可以了。”
“这一场讲佛很精彩,贫僧也受益良多,很想听你接着讲下去,但很可惜的是,七日七夜连续不断的讲佛,过于消耗心力,以至于眼下你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
“再硬撑下去,怕是会损耗阳寿,甚至……当场圆寂!”
“贫僧千里迢迢从北山寺赶至,便是不忍见到活佛圆寂。”
“毕竟……”
“佛门若是少了善玄大师,那观日下半辈子没了对手,实在过于无趣!”
此言一出。
山下的赌徒们一个个的立即又换了另一副面孔。
本是一脸死灰的开始喜极而泣:
“观日活佛,你是真的活佛啊!”
“什么活佛?那明明是财神爷!”
“我这就拿上银子,去北山寺烧香!”
“走,一起去!”
……
也有本是欣喜若狂的人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心如死灰:
“完了!”
“表哥,你把你的家输!”
……
同一时间。
高台上。
被打断讲佛的善玄睁开双眸,直视着一脸慈眉善目的观日,内心无奈一叹。
果然,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今日怕是难以善了了!
下一刻。
由于连续讲佛七日七夜,损耗心力过于严重,再加上被人打断受气,善玄的喉咙陡然涌上来一口血。
但为了保持南山寺的威望,他强忍着不曾将这一口血吐出,而是选择将其吞咽了下去。
这一幕被观日看在眼里。
于是他轻叹一声,揭穿道:
“善玄大师,何苦呢?”
“为了超越贫僧,哪怕吐血都要坚持讲佛,这可有违佛门不争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