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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梦暴富     谁说睡觉不算修行txt下载     谁说睡觉不算修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创了一式佛门掌法,请大师指点

    善玄方丈,吐血?

    众人听见观日的话,皆是微微一怔。

    他们并不认为以观日的身份会撒谎,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

    善玄方丈为了撑过七日七夜,让南山寺名声大振,居然不惜损耗心力,折去所剩无几的阳寿么?

    这么做,可值得?

    “啧,何苦呢?”

    人群中出现了贬低善玄和抬高观日的声音:

    “我一直以为活佛是与世无争的,想不到啊,善玄方丈这次为了争一口气,都快把命搭进去了!”

    “没办法,这一次开坛讲佛外界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呢!要是撑不过七日七夜,那善玄方丈岂不是成笑话了?”

    “是啊,听说南山寺又出了一尊活佛,正是声名崛起之时,只怕善玄方丈也是想趁此机会彻底压过北山寺吧!”

    “可惜,观日方丈亲临南山,一语道破了对方的虚伪!”

    “也算不上虚伪吧,不管怎么说,讲佛时长是实打实的七日七夜!”

    “去年观日方丈讲佛我也去了,有一说一,他可不曾吐血啊,而且连续讲了七日后反而容光焕发,后来我听在北山寺的一个老僧人说,观日方丈其实还可以讲上十天半个月的,只是怕听讲的百姓熬不住,这才停止了讲佛!”

    “是么?那这么比较下来,的确是观日方丈更胜一筹啊!”

    “没办法,善玄方丈老了,而观日方丈正值鼎盛,更是有望成为楚国立国之后的第一尊摘星活佛,若非南山寺出现了一寺双佛的盛况,怕是未来三百年都得被北山寺踩在脚底下!”

    “一寺双佛?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是南山寺自己放出的谣言呢!若真有第二尊活佛,为何不让他上去讲佛,反而把阳寿无多的善玄方丈抬上去硬撑呢?”

    “欸,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几分怀疑了!”

    ……

    民众们的讨论声越发激烈,言辞不乏对南山寺的质疑和贬低,但也有部分人为善玄方丈辩解,同时望向高台的目光充斥着感激和虔诚。

    “不管怎么说,七日听佛,我有许多疑难都豁然解开了!”

    “我身上的老毛病也好转了不少!”

    “哼,管他讲佛几日几夜?只要能保我全家一生安康,那便是真佛!”

    “依我看,观日方丈亲临南山,打断讲佛,这才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

    两伙人各持一词,起初只是窃窃私语,后来又开始争吵不休,愈演愈烈,最后居然发生了互相推搡的危险举动!

    观日双手合十,漠然望着这一切,内心冷笑不止。

    “真是一群愚民啊!”

    “倘若有人在推搡过程中身负重伤或是丢了性命,那么这一次善玄的开坛讲佛怕是要沦为天下笑柄了!”

    “南山寺,也注定压不过北山寺!”

    “而本座也可以继续坐享佛门八成香火,终有一日……”

    “本座会凝结菩萨金身,晋入佛祖境,推翻景氏一脉的统治,让整个天下都成为我佛门净土!”

    同一时间。

    高台之上,善玄方丈轻轻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他的声音似是洪钟大吕,令人醍醐灌顶!

    顷刻间,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停止了争论,并将目光投向了高台。

    “诸位施主。”

    善玄方丈脸带歉意:

    “贫僧还有半部《莲华经》没讲完,虽有遗憾,但这一次讲佛持续时日已经不短,也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实在抱歉,若有未尽兴者,可以等到下次来南山寺,单独找贫僧解惑。”

    “另外,诸位想必此时早已饥肠辘辘了吧?”

    “不必担忧,贫僧已经让弟子们准备免费斋饭,并在山脚下布置了十处发放斋饭的场所,施主们可以饱食一顿后再离去。”

    “最后,感谢诸位不辞辛苦赶来听贫僧的啰嗦。”

    “贫僧感激不尽,临别之际,再赠予诸位一句话——”

    “信佛,不在于对佛法的领悟有多透彻,只要心中有佛,与人为善,那么……”

    “你,便是佛!”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

    包括观日在内。

    “这一番话倒是颇有意思,于本座而言也有一丝启发,比他先前一整夜的长篇大论都更为受用!”

    他微笑着朝善玄双手合十,在内心自语一声:

    “念在这话份上,今日本座会手下留情,为你南山寺留一分颜面。”

    然而,尽管善玄宣布讲佛结束,但诡异的是,过了许久,寺庙内外都不曾有一人离去。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观日和善玄接下来的较量。

    南北二寺的活佛第一次碰上,这可是百年难见的一出好戏!

    谁肯错过?

    今日观日强势上山打断了讲佛,如果善玄不做点什么,只会让人觉得怕了对方,那么南北二寺的香火之争,显然又是北山寺占了上风!

    如此一来,这一次善玄的开坛讲佛,不但不会让南山寺声望大增,反而会让其沦为天下笑谈!

    可若是不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

    打上一场么?

    以善玄眼下心力损耗严重的状态,又岂是观日的对手?

    除非南山寺传闻中的第二尊活佛现身,和善玄联手方有一战之力!

    但不少江湖人士都心中了然,另一尊活佛六戒大师如今正在北狄忙着立寺传教,不可能现身南山。

    而且……

    即使六戒现身,以其初入曜日的实力,怕是也左右不了胜负。

    一旦胜不了,反而只会让以一敌二的观日声望大涨,令南山寺的一寺双佛也沦为笑柄!

    所以,此时的善玄只能选择不计较!

    不得不说,观日这一次入南山的时机把握的很好,他选择在七日七夜的时间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断善玄方丈的讲佛,怕也是早有算计!

    “北山寺,不听话。”

    临近高台的位置,太子景渊双眸微微眯起,心中不由生出恼火:

    “观日不请自来,打断讲佛,让南山寺颜面尽失,怕是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天下佛门香火还是会大部分归于北山寺!”

    “而根据小叔祖所说,倘若北山寺香火一直保持鼎盛,只怕不出十年观日便会迈入摘星!”

    “届时,此人很可能会脱离我皇室的掌控!”

    “看来等回了京城后,得让小叔祖去北山寺走一遭,敲打一下观日的嚣张气焰,省的他忘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

    “今日过后,短时间内,即使有我皇室的扶持,南山寺怕是也难以和北山寺一争高下了。”

    “而观日这一次亲临南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他保住了北山寺的香火!”

    想到这里,太子景渊双眸不由多了一抹杀机。

    不出意外,父皇景宏在二十年内会退位,届时,轮到他做皇帝时,假若观日正好晋入了摘星境,必然会让佛门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这对他执掌皇权可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不必担忧。”

    一旁,姜青书似是看出了景渊的心事,附耳低语道:

    “眼下北狄已被收服,十五万安北军正愁没有军功可以斩获,如若观日不听话,殿下大可以征召安北军,踏平北山,以固皇权!”

    “……”

    景渊无奈一笑,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

    “青书兄,想不到你还有如此杀伐果决的一面。”

    “我知道你和吕姨常来南山寺烧香拜佛,对善玄方丈颇为敬重,可也不能因为观日方丈的一时冒犯,便引兵踏平北山吧?”

    “你这叫以权谋私!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不料姜青玉却一本正经地语出惊人:

    “不。”

    “殿下,青书的意思是……”

    “平了北山,再平南山,以及天下一众佛门寺庙!”

    “如此一来,整个天下没了佛门愚弄世人,百姓们才可安居乐业,楚国皇权也必然更为稳固!”

    “……”

    景渊一言不发,只是深深看了姜青书一眼,似是有所意动。

    灭佛?

    这倒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与其整日担忧观日会不会晋入摘星甚至佛祖,不如将所有佛家寺庙从世上抹去,彻底断绝佛门中人收集香火愿力、凝结菩萨金身的希望!

    “青书兄,果真大才!”

    景渊称赞了一声,同时望向高台。

    此时。

    高台西侧,观日赤足而立,双手合十,一脸笑意。

    善玄坐于东侧,身侧有两个小沙弥站立。

    小沙弥的脸上满是担忧,一脸警惕地看着观日。

    两位活佛皆是头顶一轮佛光,宛若大日高照。

    可在外人眼中,观日的那一轮佛光似是正午时分的烈日,正值鼎盛!

    而善玄却是日薄西山!

    倏然,善玄方丈开口了:

    “观日大师不走,是还有其他事情么?”

    此言一出。

    围观的众人皆是一阵失望。

    今日怕是看不到什么活佛争斗的好戏了。

    因为从语气上不难听出,善玄方丈是在低头服软!

    也许是有所忌惮,所以他没准备计较被打断讲佛一事。

    这口气,南山寺忍下了!

    不料观日却不依不饶:

    “听说善玄大师在武学上颇有建树,生平度化了上百位在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恶徒,无一败绩!”

    “碰巧的是,在这个冬季,贫僧在北山寺久坐一月,观雪漫山河之景有感,创出了一式佛门掌法,也不知是否上得了台面,正好趁机机会,想请善玄大师帮忙指点一二!”

    “善玄大师,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话一出。

    众人脸上的失望又立即转变成了浓浓的兴奋和期待。

    两尊活佛终于还是打起来了!

    不枉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听佛!

    这一次观礼,真是值了!

    但也有许多人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观日的一掌,善玄能接下么?

    不会接了之后,身负重伤,当场圆寂吧?

    ……

    同一时间。

    在距离高台较远的一个房屋里,几日前和六戒分别,刚风尘仆仆赶回到寺庙里不久的胖墩小沙弥禅定一行人正一脸气愤地盯着观日所在的位置:

    “简直太过分了!”

    “老方丈都服软了,这个观日方丈还在咄咄逼人,怪不得那天普真的行事也那般嚣张,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扛月牙铲的小沙弥禅正握紧了手上的武器,一脸不甘:

    “在北狄,普真有六戒师伯出手教训,可在南山寺,又有谁有资格和实力出手教训观日方丈呢?”

    “老方丈眼下实力不在巅峰,怕是难以抵挡!”

    禅定同样心急如焚,忍不住叱骂道:

    “还活佛呢!我看这观日就是个卑鄙小人!”

    “有本事怎么不在二十年前来南山寺和老方丈打上一场?只敢等到老方丈阳寿无多又损耗心力过于严重才登门求指教,心机太深,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禅正无奈道:

    “胜之不武,也是胜了。”

    “外人可不会管那么多,他们只会大肆宣扬老方丈败在了观日的手上,宣扬南山寺不如北山寺!”

    这话一出,几人皆是沉默。

    这几日,由于一寺双佛一事,南山寺好不容易又积攒了一点声望,眼看着便要重新崛起……

    可谁曾想,观日打破了以往约定俗成的规矩,亲临南山!

    难不成今日南山寺又要失去一切了么?

    然而……

    正当几人都在为善玄感到忧心忡忡之时。

    倏然间。

    有一个白袍面具人徐徐走到了屋外,并伸手敲了敲门:

    “几位大师,请问……”

    “善玄方丈刚才所说的斋饭,是在这里领么?”

第二百零九章 南山寺的第三尊活佛

    “施主,斋饭在山下。”

    胖墩小沙弥禅定一直心系善玄方丈,但发现有香火客登门后,还是耐着性子转过头朝其双手合十,不失礼数。

    “咦……”

    但当见到来人的打扮后,他又不由微微一愣。

    白袍,面具……

    这可不像是寻常的香火客,怕不是来趁火打劫的江洋大盗吧?

    “施主,你若是来吃斋饭的,我们南山寺管够,可若是来偷金银财宝的,那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话一出,剩余几个和尚也都一一侧目。

    “阿弥陀佛。”

    几个老和尚将小沙弥们护在身后,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身为命星境的高手,他们居然看不穿来人的虚实,这代表着对方至少是一尊皓月境!

    皓月境来寺里讨斋饭吃?

    怕是另有图谋才是!

    “敢问施主,来自何方?”

    一尊老和尚壮着胆子上前询问,同时接过了禅正手中的月牙铲。

    不料来客却并未表示出什么恶意,反而自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身份:

    “我来自北方。”

    “是奉了王爷和世子殿下的命令来南山寺担任方丈的。”

    “……”

    几位和尚面面相觑,皆是感到十分荒唐。

    “施主不要开这种玩笑。”

    一个老和尚严肃道:

    “南山寺已经有善玄方丈了,而且下一任方丈的人选也已定下,是在北狄成佛的六戒师兄。”

    “再者……”

    “即使老方丈圆寂,六戒师兄不曾成佛,可施主身上没有半点佛门气息,也不曾剃度出家,如何担任我寺方丈?”

    小沙弥禅定也质疑道:

    “你这骗术手段可一点都不高明!”

    “六戒师伯帮世子殿下收服了北狄,以王爷和世子殿下的人品,又岂会恩将仇报,让你来夺取方丈之位?”

    “……”

    面具下,姜青玉的表情有几分尴尬。

    这事情做的确实有几分不道德。

    不过,眼下高台之上,实力正值鼎盛的观日在咄咄逼人,而善玄方丈讲佛七日,心力损耗不小,再加上阳寿无多,怕是难以招架!

    自己来的倒也正是时候。

    “几位,来不及解释了。”

    “善玄方丈目前的处境可不太妙,你们如果不想让他老人家承受观日的一掌,便为我寻一件僧袍和袈裟,扮作南山寺的第三尊活佛代他接掌,如何?”

    “……”

    几位和尚越发湖涂了。

    “施主,你这不是要我们帮你弄虚作假骗人么?”

    胖墩小沙弥禅定滴咕道。

    但下一刻,却被老和尚敲打了一下头。

    倘若可以让善玄方丈渡过此劫,多活上几年,就算是弄虚作假又如何?

    大不了事后都被罚抄几千遍佛经、几个月每日只能吃一顿饭罢了!

    “施主有意帮南山寺度过劫难,是我寺之大幸!”

    “只是……”

    “活佛可不好假扮,施主倘若对佛法领悟不够深刻,即使穿上僧袍袈裟,剃去三千烦恼丝,怕是也瞒不过观日方丈的灵目!”

    “万一被观日方丈当众揭穿作假,那我南山寺可就彻底颜面尽失了!”

    这话一出,几个小沙弥顿时一脸愁容:

    “那可如何是好?”

    姜青玉微微蹙眉,从怀里取出了那本当初在北狄六戒所赠的《愣严经》:

    “来的路上,我把这本经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后来在山上也听到善玄方丈讲了一段时间的佛法,只要不与观日论佛,应该足以应付了。”

    可老和尚却摇头道:

    “万一,观日要和施主论佛呢?”

    “我们南山寺今日已经出现颓势,要是再被人发现弄虚作假,怕是佛门圣地之名将不复存在了!”

    “贫僧担不起这个责任!”

    众人一阵沉默。

    但下一瞬,胖墩小沙弥禅定却是眨了眨眼,灵光一现:

    “师叔,我有办法让施主和观日论佛不漏破绽!”

    几人好奇望去。

    却见小沙弥已经爬上一尊木质佛像,并将其身上的袈裟扒了下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佛祖大人,禅定也是形势所迫,请不要怪责,明日……不,下个月开始,我每顿饭都只吃一碗米饭,以此来惩戒自己,望佛祖宽恕!”

    同时,他朝老和尚催促道:

    “来不及了,师叔,赶紧把你的僧袍脱下来给施主!”

    “我和禅正、禅空带着施主上高台为方丈解围!”

    ……

    同一时间。

    高台上。

    听到观日要用自创的一掌向自己讨教后,善玄方丈脸上仍然挂着慈眉善目的笑容,可内心却不由微微一沉!

    果然,来者不善!

    对方今日摆明了是要来打压南山寺,这一掌,势必是全力以赴!

    若是在鼎盛时期,善玄方丈自然不虚,别说是区区一掌,便是打上个数日数夜都无妨!

    可眼下,他老了。

    不但老,而且由于讲佛损耗了太多心力,实力仅剩不足七成!

    接下这一掌,即使不丢个半条命,也得吐上几口血!

    而那样一来,六戒成佛以及他开坛讲佛七日七夜为南山寺挽回的声誉可就全毁于一旦!

    “怎么,善玄大师不肯指教么?”

    观日双手合十道:

    “还是说……”

    “这几日讲佛心力损耗太大,眼下已是强弩之末,以至于连一掌都拍不出了?”

    他轻叹一声,故作大度:

    “若是损耗太大,贫僧可以等上一段时日。”

    “相信围观的诸位也一定不会介意。”

    此言一出。

    人群中顿时传出了不同的声音:

    “谁说的?我介意!”

    “我肚子都饿扁了,等不了那么久!”

    “善玄方丈,打不打?赶紧给个痛快话?”

    “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一样,堂堂曜日境巅峰的活佛,不会连一掌都不敢接吧?观日方丈从不杀生,又不会要了你的命!要是实在胆怯,不如我来帮你接?”

    ……

    在怨声四起之时,太子景渊偷偷对仆从吩咐了一句:

    “将这群吵闹之徒的面貌记下。”

    “这群人此时发难,多半和北山寺早有勾结,传本太子之令,事后让鹰犬将他们全部宰了,头颅悬在北山寺山下!”

    “本太子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外人和佛门勾结的下场!”

    一位富商打扮的老人笑着回应:

    “殿下放心,老奴已经全记下了,一个都跑不了!”

    “这一次啊,观日的确手伸的太长了。”

    “要不,老奴出面为善玄解围?”

    景渊摇了摇头:

    “这是佛门香火之争,你一个代表皇室的宦官出面不合适。”

    “而且,你也未必是观日的对手,除了小叔祖外,十大宦官中只有严公公才有资格和观日硬碰硬,可惜……”

    “严公公被越皇斩了一臂,实力大不如前。”

    京城十大宦官,只有五人是曜日境,一人是摘星境,其余四人都只是皓月境巅峰。

    其中严松鱼排名第二,是五位曜日境中实力最强的,一般最危险的任务景宏都会交给他去完成。

    眼前的老人排名第三,名为胡成何,不久前刚晋入曜日境巅峰,实力比严松鱼差了一筹,平日里负责保护自己的周全。

    “殿下不必担忧,等严公公回了京城,陛下一定会赐下九转金丹和足够的生机丹为其治好断臂之伤的!”

    “嗯。”

    景渊倒是不担心严松鱼的伤势。

    相比之下,他更为关心善玄能否接下观日一掌。

    “若是善玄败了,南北二寺微妙的平衡便被彻底打破,这是我皇室不乐意见到的,观日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可他还是亲自登门来打压南山寺!”

    “这说明眼下的他急需香火愿力!”

    而在佛门修行中,只有凝结菩萨金身才会这般需要庞大的香火愿力!

    想到这里,景渊陡然脸色一变:

    “青书兄,或许我真的要考虑一下你的提议,召集兵马,踏平北山寺了。”

    姜青书微微颔首,同时握住了娘亲吕婉儿的手。

    他可以感受到吕婉儿很紧张,在为善玄方丈感到担忧。

    “娘,没事的,老方丈福大命大,死不了。”

    吕婉儿沉默不语。

    近来她也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南山寺的六戒大师帮自己的小儿子姜青玉收服了北狄,立下开疆拓土的大功!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没什么本事,只是嫁了个有点权势的丈夫。

    所以,如若今日善玄方丈出了什么意外。

    那么她能做的,也只是修书一封,让丈夫率军去北山寺走一遭,替南山寺出一口恶气了!

    ……

    此时,听到台下不断有人抱怨,善玄方丈终于无奈一叹。

    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根本恢复不到巅峰,可让众人等上一二日,只会加剧民怨,让南山寺的声望一步步跌落谷底!

    更何况,哪怕恢复巅峰,他也没把握接下观日的一掌!

    所以……

    与其到那时再败,不如此时接上一掌,哪怕败了,也有借口可以找。

    “不必等了,请观日大师出掌。”

    这一刻,善玄强行提起周身灵力,身上气势节节攀升,头顶佛光也越发璀璨,看上去宛若一轮夏日烈阳,光芒刺目而炽烈!

    但同时,所有人都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悲壮!

    显然,老方丈这是在拼命了!

    “善玄大师之心境,令人敬佩!”

    “为了表示对大师的尊重,这一掌贫僧会全力以赴。”

    观日表情慈悲,头顶佛光似是一轮金色大日,正熊熊燃烧!

    同时,他笑着伸出右手,朝善玄轻轻推出一掌。

    一掌推出。

    顷刻间,风云变幻!

    轰!

    众人只见到善玄头顶的佛光陡然一暗!

    下一瞬。

    便有片片白雪突兀从天空飘落,每一片都大若鹅毛。

    雪越下越大,许多人冻得直哆嗦。

    令人惊恐的是,几个呼吸后,整座南山居然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有人抬眼望去,只见高台之上,善玄大师双手合十,身上同样披了一层霜雪,一动不动,似是被冻成了冰凋!

    在其头顶,本是灿烂夺目的佛光变得一阵明灭不定,彷佛随时都会熄灭!

    而观日推出的掌印,此时却是卷起无数风雪,形成了一座五指冰山,徐徐往其头顶撞去!

    “老方丈!”

    有人吓得惊呼不已:

    “撤手啊,观日方丈!你这样会出人命的!”

    “切磋而已,不必闹这么大吧?”

    “不可杀生啊,方丈!”

    ……

    然而,无论旁人如何劝阻,观日却恍若未闻一般,不曾停下攻势。

    他自然不会再众目睽睽下杀了德高望重的善玄方丈,那样只会适得其反,引起百姓的厌恶!

    所以他有分寸,这一掌要不了善玄的命。

    但却足以折去对方八成以上的阳寿!

    “善玄,你将会在一年内含恨圆寂,南山寺也将被我北山寺彻底踩在脚下!”

    “你死后,佛门香火,本座要十成,而不是八成!”

    “不过你放心,待到本座凝结菩萨金身晋入佛祖境后,天下尽是佛门净土,人人皆是佛祖信徒!”

    “届时,本座会为你建一座金身佛像,让后人参拜供奉,本座还可以答应你,南山寺仍然可以传承不绝!”

    “所以……”

    “接下这一掌,你功德无量!”

    望着掌印所化的五指冰山撞向善玄方丈,观日内心冷笑不止,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在旁人听来,似是死亡的丧钟!

    然而……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善玄要被这一掌重伤甚至击杀之时,却有一人带着三个小沙弥突兀走上了高台。

    此人是个秃头,却戴着面具,身披袈裟,头顶一轮金光。

    宛若一尊佛。

    尽管四人看上去走的很慢,可实际上却只用了一瞬便来到了善玄方丈的身前。

    随后,那个头顶金光的人朝着掌印所化的五指冰山徐徐伸出一根手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指尖亮起一点金光,随后愈演愈烈,似是一轮烈日熊熊燃烧。

    下一刻。

    那人将指尖点在了观日掌印所化的那一座五指冰山上。

    于是……

    众人便见到整座冰山轰的一声崩塌消融,渐渐化作了一片虚无!

第二百一十章 六祖,你不该此时现身的

    冰山崩塌的一瞬间,僧人头顶的那一轮金光宛若煌煌大日一般,陡然升至虚空!

    下一瞬,温煦的光芒照射在整座南山上,令飞雪停滞,积雪消融!

    所有人沐浴金光,顿觉温暖舒适。

    与此同时。

    高台上。

    那位突兀现身的僧人收回手指,同时双手合十,朝着观日行了一礼,似是在说:

    “受教了。”

    但奇怪的是,他却并未开口说一个字,哪怕是念诵一句佛号。

    似是一个哑巴。

    这一刻,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这位僧人身上。

    能一指破去观日的一掌,至少也是曜日境修为,再加上这一身僧袍袈裟的打扮,头顶一轮金光……

    此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又一尊活佛!”

    “南山寺,有三尊佛!”

    人群中有人不断惊呼:

    “一寺双佛已是史无前例,一寺三佛……”

    “南山寺崛起之势,不可阻挡啊!”

    但也有人怀疑道:

    “可他究竟是谁?为何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会是有人假扮的吧?”

    不过,质疑声很快便被其他声音淹没:

    “那一轮佛光会作假么?”

    “在观日方丈的灵目下,谁敢假扮活佛?”

    “依我看啊,北山寺这几年过于看重名声和香火了,和世俗牵扯太深,相比之下,南山寺一直与世无争,守着一方净土,只顾自己诵经念佛,行善积德,不在乎外人的看法,这才是真正的佛门圣地!”

    “也只有这样的佛门圣地,才会出现一寺三佛的盛况!”

    “这一次,观日方丈怕是要算计成空了!”

    ……

    此时,太子景渊一行人也注视着那位僧人,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讶然:

    “胡公公,你们鹰犬号称网罗天下所有消息,什么秘密都无所遁形,那你可知此人是谁?”

    胡成何一脸惭愧:

    “殿下,南北二寺是佛门圣地,陛下有令,不让鹰犬潜伏入寺打探消息。”

    “不过,老奴知道,善玄在实力鼎盛时经常下山,去度化一些罪孽深重的恶徒,并将他们带到南山寺拜入佛门,其中有一些人天赋极高,例如有个叫魏伯瞻的恶徒,入寺二十九年后以六戒之名第一次下山,便在北狄参悟佛门真意,晋入了曜日境!”

    “今日现身之人,或许也和六戒一样。”

    景渊微微蹙眉。

    他喜欢掌控一切感觉,最讨厌事情发生意外,那会让他失去对权力的自信。

    “等我即位后,一定要灭了所有的佛,让楚国百姓人人都信奉皇权!”

    ……

    此时的高台上。

    被破去一掌的观日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恼火或是不快,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

    他只是盯着挡在善玄身前的那个僧人,灵目如炬,似是想要看穿对方的真正身份。

    但让人奇怪的是……

    他看不透!

    僧人身上有佛门气息,却并不浓郁,不像是一位得道高僧。

    但其头顶的那一轮佛光却是香火愿力所凝聚,方才那一指也借用了香火之力,是实打实的佛门手段!

    于是他直接开口询问:

    “敢问阁下是谁?”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紧盯着陌生僧人,等待他的回答。

    显然,他们也很在意这个问题。

    但……

    让人失望是,那个僧人伫立在原地,始终一言不发。

    彷佛一个哑巴。

    “阿弥陀佛。”

    倏然,在其身后,胖墩小沙弥禅定上前一步,代为介绍道:

    “观日方丈,这一位是六祖师伯。”

    “师伯这几年正在修行闭口禅,所以不能开口,请诸位见谅!”

    闭口禅?

    众人一阵恍然。

    他们有所耳闻,闭口禅是佛门的一种修行方法,修行期间禁止自己开口说话,否则会功亏一篑!

    “原是六祖大师。”

    观日双手合十,脸上一片平静,可内心的怀疑却多了几分:

    “既是修行闭口禅说不了话,那不知可否摘下面具,让贫僧等人见一见大师真容?”

    小沙弥禅定一脸歉意:

    “请观日方丈见谅,师伯曾在佛祖面前立下誓言,不修成闭口禅,不会摘下面具。”

    “是么?”

    观日微微眯眼。

    这一刻,他心中已有七成把握,此人不是佛门中人,而是由他人假扮!

    但,他却没办法揭穿!

    对方说了正在修行闭口禅,所以杜绝了和自己论佛的可能,至于用佛门手段比试武学……

    从方才那一指不难看出,此人对香火愿力的运用不在自己之下,所以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另外,更让人忌惮的是……

    作为距离摘星只有半步之遥的观日,这一刻居然看不穿对方的虚实!

    这代表着对方的实力不会比自己逊色多少,甚至……有所超出!

    “不会……”

    “是摘星吧?”

    观日心中陡然多了一个可怖的猜测:

    “莫非此人也和本座一样,想要汇聚天下香火,凝结菩萨金身,晋入第五品佛祖境?”

    “不对!他是个假僧人,对佛法理解不够深厚,根本走不通这一条路!”

    他停顿了一下,又惊疑不定道:

    “但……”

    “万一他是一尊真佛呢?”

    观日望向那个名为六祖的陌生僧人,心中浮现一抹杀念:

    “不管是真佛还是假佛,本座都断然不可能让你晋入佛祖境!”

    “整个天下,只有本座有资格成为佛祖,享受世人香火供奉!”

    想到这里,观日瞥了一眼台下的景渊一行人,同时计上心头。

    他不可能亲自去和一个疑似摘星境的陌生人拼个生死,所以必须借刀杀人。

    而据他所知,景氏一脉为了巩固皇权,上百年前便已抹去了京城外所有关于第五品的古籍,以这种方式阻止任何人晋入第五品,威胁到他们的统治!

    另外,对于佛门,他们更是隐隐有一条限制——

    不允许任何僧人晋入摘星,以免有人侥幸靠香火愿力直接凝结菩萨金身,晋入第五品!

    倘若有人不识时务,便会被楚国的养龙境老祖景炀出手抹杀!

    所以……

    哪怕观日眼下已经有了一半把握晋入摘星,也仍然迟迟没有迈出这一步。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若是皇室得知南山寺的六祖活佛已经臻至摘星,怕是明日初阳升起之时,南山寺的三尊佛便要少去一尊了吧?”

    观日内心冷笑不止,

    “六祖,你不该此时现身的!”

    “本座若是你,哪怕整座南山寺的人都死绝了,都不会出来抛头露面,只要成功凝结菩萨金身,晋入佛祖境,纵是天下僧人都死绝了又如何?”

    “本座一人,同样可以普度众生!”

    下一刻。

    观日脸上不动声色,朝着六祖行礼告辞:

    “今日贫僧不请自来,是有所唐突了,希望六祖大师和善玄大师能够见谅。”

    “为了表示歉意,贫僧决定立誓,此生不再踏上南山一步!”

    说罢,他转身走下高台。

    同一时间。

    高台上,善玄方丈身上的霜雪在六祖的金光照耀下尽皆消散,随后他徐徐睁开了双眸,叫住了观日:

    “阿弥陀佛。”

    “观日大师,贫僧有一句话想送给你——”

    “迷途知返,仍可成佛。”

    “……”

    听了这话,观日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他知道,对方是在告戒自己不要成为权势的奴隶,过分执着于晋入佛祖境。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走上了歧路!

    他的目的是让整个天下都成为佛门净土,人人都是佛祖信徒!

    他应是功德无量,没有错!

    “本座……”

    “已经成佛!”

    观日不曾停下脚步,径直往山下走去。

    每走一步,头顶的那一轮佛光便盛大一分,辉煌刺目,让人忍不住跪拜称颂!

    待到走到山脚下时,在一众赌徒的敬仰目光下,他来到了那一张赌桌旁。

    此时,赌桌上早已摆好了属于他的那一份金银。

    观日伸手拾起那一堆金银,笑望众人:

    “是本座胜了吧?”

    “是,是!”

    一众赌徒点头不止。

    他们可不管山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求赚足金银。

    而这一次,不少人信了观日的押注,纷纷跟上,现在赚的金银连口袋都装不下了。

    对这些人而言,观日就是真佛!

    “阿弥陀佛。”

    “尔等皆是有慧根之人。”

    “既是与佛有缘,那便随本座一起去北山寺侍奉佛祖吧。”

    观日扫了众人一眼,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应,头顶佛光便再次大盛,似是烈日灼烧!

    顷刻间,所有赌徒不论是输的倾家荡产,还是赢的盆满钵满,都丢下手中的金银,似是失魂落魄了一般。

    随后,众人齐齐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阿弥陀佛。”

    显然,他们全部都被度化了!

    下一刻。

    观日赤着双足,率先往北走去。

    数百赌徒一脸虔诚,其随其后,似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这一日,北山寺让出了佛门第一圣地的位置。

    却又添了五百佛徒。

    ……

    至于南山寺……

    当观日离去后,善玄方丈这一次的开坛讲佛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百姓们排着队来到山脚下领斋饭,一个个势力的代表人物纷纷入寺烧香,为南山寺添上一份香火。

    头一炷香,被太子景渊让给了吕婉儿。

    “佛祖保佑,楚国昌盛,天下太平……”

    戴着面纱的吕婉儿跪在佛像前,虔诚焚香。

    一旁,景渊偷偷附耳大宦官胡成何,用一种微不可查的声音吩咐道:

    “派人告诉父皇,观日怀疑南山寺的六祖是摘星!”

第二百十一章 六戒不回南山,你又会骗谁接替你做下一任方丈呢?

    当开坛讲佛落下帷幕之时,善玄方丈也在左右两个小沙弥的搀扶下走下高台,来到了一间屋子里。

    一同去的,还有由姜青玉假扮的六祖活佛,以及禅定、禅正一行人。

    当走进屋子后,善玄方丈命令搀扶自己的两个小沙弥走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随后,他看向了禅定、禅正和禅空三人,神态严厉:

    “跪下!”

    噗通——

    话音落下,三个小沙弥立即朝着屋内的佛像下跪,并双手合十。

    善玄方丈气得浑身颤抖:

    “六祖师伯?”

    “呵呵,本座在南山寺待了近百年,怎么不曾听说寺内有一个名为六祖的僧人?”

    小沙弥们一脸心虚,皆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让一个外人扮演我寺第三尊活佛?”

    “亏你们想得出来!”

    “胡闹!”

    善玄方丈咳嗽了几声,又怒道:

    “你们弄虚作假,这是破戒!”

    “我善玄一生恪守清规戒律,今日却不得不陪着你们一起诓骗世人,这,这……”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个小沙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无奈之下,只能由姜青玉上前开解:

    “老方丈,你别气坏了身子。”

    “几个孩子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你,方才情况那么危急,眼看着观日那一掌要拍落到你头顶,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善玄方丈轻哼一声:

    “你以为本座接不下那一掌么?”

    显然……

    是。

    但姜青玉不能实话实说:

    “不,不。”

    “老方丈武学盖世,别说是区区一个观日了,便是再来几个观月,观星一齐上,都不见得能在您手上讨到便宜!”

    听了这一番恭维,善玄方丈的脸上这才浮现一抹笑意:

    “算你有一双慧眼,也算是与佛有缘了!”

    “其实……”

    “本座也知你们是好心,可此事办的过于粗糙!”

    “这一位施主……”

    老方丈看向姜青玉,摇头叹气道:

    “说实话,你这一身从佛像上扒下的袈裟,和不太合身的僧袍都是破绽!燃烧香火愿力形成的一轮金光看似佛光,可其中却并无佛门真意,瞒得了世人,却骗不过观日!”

    “而且,今日你用闭口禅和面具勉强蒙混过关,可终有一日,你会修成闭口禅,摘下面具,开口讲佛,那时又该如何行骗?”

    “还是说,施主做此事前根本不曾考虑后果,只想着今日现身帮忙,帮完便事了拂身去,留下个烂摊子让本座收拾么?”

    “……”

    面具下,姜青玉的脸上也有几分心虚。

    他扮演的活佛,确有形无神,有不少破绽。

    善玄方丈一脸愤然道:

    “施主,你可知一寺三佛代表着什么?”

    “今日起,南山寺势必声名大振,每日都会有成千上万的香火客登门拜佛,他们除了来烧香祈愿,还是来看本座和六祖活佛的,你若久久不肯现身,更会让人怀疑你的身份有假!”

    “事后,一旦被人揭穿弄虚作假之事,我南山寺的千年声誉可就毁于一旦了!”

    “与其如此,本座宁愿在高台上被观日一掌拍死,或是今夜立即自行圆寂,也不要日后被千夫所指,羞辱而亡!”

    此言一出,几位小沙弥顿时大惊失色:

    “方丈!”

    “方丈,我们知错了!你狠狠地打罚我们吧!”

    “方丈,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南山寺不能没有你!”

    ……

    见到这一幕,姜青玉也有几分自责。

    他倒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万一日后此事被人揭穿,老方丈羞愤自尽,南山寺声誉尽毁,那自己可就成了一个千古罪人了!

    于是他求教道:

    “老方丈,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善玄方丈一阵沉默不语。

    良久后,他无奈一叹:

    “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姜青玉赶忙问道。

    只见善玄方丈直视着其双眸,一字一句道:

    “今日起,你开始学佛,并接替本座,担任南山寺的方丈!”

    “……”

    姜青玉一脸惊愕。

    担任方丈?

    这不正是他这一次上山入寺的目的么?

    “方丈……”

    胖墩小沙弥禅定怯生生提醒道:

    “这一位施主自称此次前来,正是奉了王爷和世子殿下的命令,来担任我寺下一任方丈的。”

    “刚开始我们都认为他是骗子……”

    “荒唐!”

    善玄方丈打断道:

    “既是王爷和世子的友人,又怎么会是骗子呢,快快收起你这肮脏的想法!”

    “……”

    这一刻,几个小沙弥的表情都十分怪异。

    今日方丈的态度好奇怪!

    而姜青玉则是取出了拒北王交给自己的那一串佛珠,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老方丈,此物是王爷亲手交于我的,不瞒您说,我这一次来南山寺的目的其实并不单纯。”

    “我,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说出一切:

    “我修行的功法需要香火愿力,所以才会请求王爷和世子介绍来到南山寺,看看能否担任一段时日的方丈,借佛门圣地的名义收集一些香火愿力。”

    “……”

    一听这话,善玄方丈脸上并无意外,只是轻叹一声:

    “果然如此,方才见到施主使用香火愿力接下观日一掌之时,本座便大致猜到了你的来意。”

    “抱歉。”

    姜青玉低下头颅。

    不料善玄方丈却摇了摇头:

    “不,施主不必说什么抱歉。”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本座都要代替南山寺感谢你的出手相帮,至于方丈之位……”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

    “让你担任一段时日,倒也无妨。”

    “……”

    面具下,姜青玉表情越发惊讶了。

    只听老方丈解释道:

    “今日施主在众目睽睽下,以本寺第三尊活佛六祖之名现身,接下观日一掌,令本寺声名大噪!”

    “即日起,本寺香火必然越发旺盛。”

    “这其中本就有你的一份功劳,所以香火愿力也该有你的一份。”

    “这……”

    姜青玉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这个局面。

    这一切也太顺利了吧?

    老方丈居然真的肯让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来接替他成为南山寺的方丈?

    他不怕自己身份有什么问题么?

    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不过……”

    善玄方丈话锋一转:

    “若要担任我寺方丈,施主得立下一个誓约。”

    姜青玉内心一紧。

    果然,没那么简单!

    “什么誓约?”

    老方丈一脸慈眉善目:

    “做我寺方丈,不必有什么高深的佛法,也不必有什么高强的实力,但需谨记两点——”

    “一,需多多行善积德,不可堕了本寺名声!”

    “二,一旦上任,需有始有终,不可半途丢下寺庙众人甩手而去,若是要卸任,可以,但必须寻一位合格的继承人立下同样的誓约!”

    就这?

    姜青玉悄悄松了口气:

    “理应如此。”

    “我本就是个乐善好施之人,至于下一任方丈……”

    “等六戒大师忙完了北狄的传教回到寺内,我便让出方丈之位,毕竟,这个位子本就是属于他的。”

    可惜……

    这一刻,姜青玉没注意到老方丈双眸闪过一抹玩味。

    否则一定会慎重考虑这件事。

    ……

    不多时。

    在佛前立下誓约后,已经成了南山寺新任方丈的姜青玉走出了屋子,朝太子景渊一行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同时,屋内。

    善玄方丈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同时长舒一口气。

    似是甩开一个巨大的包袱。

    “方丈,我怎么觉得你很开心?”

    胖墩小沙弥禅定一脸疑惑。

    善玄一本正经:

    “南山寺多出一尊佛,本座不该开心么?”

    “不是。”

    禅定摇头道:

    “我总感觉您是因为卸任方丈之位才喜形于色的!”

    “方丈,这个位子坐的很痛苦么?”

    善玄方丈沉默了一下,随后轻叹一声:

    “不,担任南山寺方丈的数十年,是本座这一生最为开心的日子,哪怕后来北山寺崛起,本寺香火不断流失,但本座仍是乐在其中。”

    禅定不解道:

    “那您为何迫不及待让出了方丈之位?还让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善玄方丈脸上出现一丝缅怀:

    “因为本座老了,快死了。”

    “在临死前,本座还有几件事想去做,以另一个身份。”

    “另一个身份?”

    禅定越发湖涂了。

    自他记事起,老方丈便一直是南山寺的方丈,除此之外,他不知对方还有什么其他身份。

    莫非老方丈还兼任其他寺庙的住持?

    “你还小,不懂。”

    善玄方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慈眉善目地问道:

    “禅定,想做方丈么?”

    “想!”

    禅定一脸天真:

    “做了方丈,便没人罚我抄佛经、罚我不许吃饭了!”

    善玄方丈笑着微微颔首:

    “那便快些长大吧。”

    “等你成佛,便可以从你六祖师伯手中接过方丈之位了。”

    胖墩小沙弥眨了眨眼:

    “为何不是从六戒师伯手中接过?”

    善玄望向北方,无奈一叹:

    “你六戒师伯啊,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怕是不肯回来喽!”

    ……

    同一时间。

    北狄的黑水湖畔。

    成千上万名北狄壮士正在大汗淋漓地搭建寺庙,偶尔坐下休息时,会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个赤足僧人,双眸掠过一抹虔诚。

    而此时,僧人正对南方,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老方丈,六戒不回南山,你又会骗谁接替你做下一任方丈呢?”

    “你想用假圆寂瞒天过海,卸下佛门身份,偷偷走另一条路晋入摘星,延寿两百年,企图以此来避开皇室的猜忌和镇杀。”

    “原本六戒应该成全你的。”

    “但后来却选择听从了世子殿下的意见,留在北狄立寺传教。”

    “原因无他……”

    “只是不想让你过早丧命罢了。”

    “因为这一条路,走不通啊!”

    “只要你一日是佛门中人,景氏一脉便绝不会容许你晋入摘星,甚至会因此迁怒整个南山寺,让下一任方丈自裁谢罪,所以……”

    “你还是再熬几年吧,熬到这一方天地换了主人,兴许便可以再为佛祖普度众生两百年了!”

第二百十二章 姜青书的心上人,是个寡妇

    南山寺。

    上完头一炷香后,吕婉儿在长子姜青书的陪同下走出寺庙,和太子景渊一行人下了山。

    在走上停靠在山脚下的一辆马车上时,她又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眼山上寺庙,内心不由长叹一声。

    算起来,自己被软禁在京城已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来,她和姜青书二人整日都在鹰犬监视下,虽说衣食住等方面都不用费心,可唯独有一点让人厌烦——

    不得擅自离京!

    每次她提出要出门去京城附近透一口气,负责监视和保护自己的鹰犬都会说他做不了主,要向上面禀报,可一来一回的耗费,短则数个时辰,长则七八日,即使得到的答复是允许,她也没什么兴致了。

    这一次得以出趟远门来南山寺观礼,还是多亏了太子景渊出面帮忙,至于下一次……

    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也不知这笼中雀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吕姨,青书兄。”

    景渊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

    “我刚得到消息,青玉已经被敕封为王府世子,按照惯例,下个月便会入京面圣了。”

    “届时,我会恳请父皇下旨,让青玉在京城多留一段时日,让你们母子三人好好团聚。”

    吕婉儿神情复杂。

    早在得知姜青玉收服北狄后,她便想到了会有这一日。

    她的确日夜都很想念儿子,但真当这一日即将到来时,却又有几分害怕,怕到时候母子感情太过生疏,坐在一起会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

    “谢殿下。”

    “只是当初我离开王府之时,青玉才七岁,如今十二年过去,再次见面,怕是会生分许多。”

    景渊爽朗一笑:

    “吕姨多虑了!”

    “你是青玉生母,怎么可能会生分?如果到时候青玉对您态度冷漠,您大可以让青书兄去训斥他嘛!”

    “众所周知,青书兄熟读儒家着作,出口成章,训起人来那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有时候,连本太子都受不了他训斥。”

    “对了,就在上个月,青书兄在稷下学宫一个人和十三位学子辩论,硬是将十三人驳斥得哑口无言,连荀老先生听闻后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此言一出,吕婉儿立即瞪身侧的姜青书一眼:

    “你又和人吵架了?”

    姜青书低下头颅,脸上有几分心虚:

    “是探讨学术。”

    吕婉儿语气严厉道:

    “我是怎么告戒你的?”

    “来了京城要与人和善,不要四面树敌!你我母子在武学上都没什么建树,万一惹恼了什么人,对方一怒之下花钱找几个亡命之徒,你我有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

    姜青书不敢驳斥,只能低着头不断认错,同时眼神幽怨地瞥了景渊一眼,似是在责怪他告状。

    景渊一脸幸灾乐祸:

    “吕姨,整个京城在辩论一事上,也就只有您能胜过青书兄了!”

    “不过……”

    “有一件事您倒是多虑了,在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证,但在京城,天下脚下,我却是可以做出承诺,没有人伤的了你们母子分毫!”

    “这也是我父皇的承诺!”

    吕婉儿微微颔首:

    “谢陛下,谢殿下。”

    景渊摆了摆手:

    “吕姨和我客气什么?”

    “对了,这次来南山寺见到了三尊活佛,已是不虚此行。您若是还有什么去处想逛的,不妨一并提出来。”

    “反正这一趟都已经出京那么久了,也不在乎多耽误一日两日的,我们还可以另寻几个地方,一次性游玩个尽兴!”

    但吕婉儿却摇头婉拒了:

    “不必了,太子妃还在宫中等着殿下呢!”

    “殿下这一次出来太久,也该回去陪一陪她了,另外……”

    “方便的话,还请殿下为我给太子妃带一句话,若是有什么合适的闺中好友,还请她帮忙为青书介绍一个,择为良配。”

    “青书今年已有二十七岁了,却在情事上一窍不通,照此下去,我怕是很难抱上孙子孙女喽!”

    景渊颇为戏谑地瞥了姜青书一眼,笑声毫不掩饰:

    “这个好办!吕姨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话说,京城倒是有好几家姑娘对青书兄一见倾心呢,只是青书兄过于高冷,不肯让人亲近!”

    一旁,姜青书皱了皱眉,一脸无奈:

    “殿下说笑了。”

    他此时没什么武学修为,在朝中又没什么一官半职,身份还是个处境尴尬的质子,谁家姑娘肯嫁给他受罪啊?

    他在内心叹了口气。

    倒是有一人不嫌弃自己。

    但那人的身份同样尴尬,娘亲是断然不可能答应自己将其娶过门的!

    “这可不是说笑。”

    景渊掰着手指头道:

    “据我所知,严相的小女儿,禁卫军李统领的侄女,甚至是稷下学宫荀老先生的小孙女都对青书兄颇有好感。”

    “是么?”

    吕婉儿双眸一亮,喜笑颜开:

    “都是好姑娘啊!”

    “殿下,青书不懂男女之事,还请你和太子妃二人为他牵一牵红线。”

    “不怕殿下笑话,我入京时带了一对祖传的玉镯,本想着几年后青书成家,便将玉镯交于儿媳,却不想一连十二年过去都没送出手!”

    景渊笑着答应:

    “吕姨放心,此事包在我和梦如身上了!”

    “……”

    姜青书一脸无奈地将吕婉儿搀扶上了马车,同时回头看向景渊,眼神有几分埋怨。

    却见景渊指了指身旁的一匹马,示意自己骑马与其并行。

    于是他和吕婉儿说了几句话后,便走下了马车。

    不久后。

    二人在官道上策马而行。

    “青书兄不会责怪我多嘴吧?”

    “不敢。”

    “不敢,便是有了?”

    景渊一阵摇头,并轻叹一声:

    “青书兄,最近我听到了一个谣言,有人说你和荀老先生的长孙女,学宫第一才女荀南春走的很近?”

    “……”

    姜青书一声不吭,似是默认了此事。

    见到他这副样子,对其十分了解的景渊顿时明白了。

    “原来……”

    “不是谣言啊!”

    他皱了下眉,劝戒道:

    “青书兄,不是我棒打鸳鸯,只是……”

    “京城妙龄女子何止十万,你又何苦喜欢上一个寡妇呢?”

    姜青书沉声道:

    “殿下,南春先生没过薛家的门,只是有一纸婚约罢了!”

    景渊摇头道:

    “只怕世人不会这么想!”

    “薛家之主薛睦是我朝最为出众的儒将,少时拜入稷下学宫,得到荀老先生的赏识,并亲自收为了学生。后来一朝顿悟入先天后,他毅然选择离京,去了交州从军,三十年间为楚国守卫南线边境,抵御蛮族,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薛睦是安南都护府的府主,武学修为臻至曜日境后期,和你父王一样,都是我楚国的股肱之臣!”

    “而他只有一个儿子!”

    “其子薛深,幼时拜入稷下学宫,和荀南春是一对人人艳羡的青梅竹马,更是被双方长辈早早定下了婚约!”

    “和其父不同,薛深走的是儒武兼修之路,二十七岁那年从后天十品晋入命星境,并前往交州从军,协助其父抵御蛮族……”

    “却在一年前,不幸战死!”

    “在其灵柩前,荀老先生曾代荀南春立下誓约,生是薛家儿媳,死是薛家鬼!”

    “如今,你却和荀南春纠缠不清……”

    “此事只怕会惹来世人非议!”

    姜青书一脸平静:

    “我不惧,南春先生也不惧!”

    “当初荀老先生为了提升儒门名声,不曾经过南春先生的同意便擅自代她立誓,他才应该被人非议!”

    景渊一脸无奈:

    “青书兄,你……”

    “湖涂啊!”

    “你们二人不怕有什么用,你有考虑过吕姨么?”

    “此事若是闹大了,她一个弱女子,今后走在大街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被一众长舌妇辱骂,被天下儒门学子用口诛笔伐,你可曾想过她的处境?”

    “……”

    姜青书沉默不语。

    正是考虑到吕婉儿,他才一直不敢给予荀南春肯定的答复。

    “青书兄,和她断了吧。”

    这一刻,景渊换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似是在下命令:

    “京城数十万妙龄女子,你要娶谁都行,本太子都可以帮你做媒提亲,甚至请父皇赐婚!”

    “可唯独此女,不行!”

    “你是本太子日后宰相,断然不可和荀老先生、薛睦将军闹僵关系!”

    “……”

    姜青书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似是难以割舍这段情。

    只听景渊又冷冷道:

    “青书兄,掌权之人,要敢于取舍,这是你教本太子的!”

    “千万不要轮到自己之时,却变得优柔寡断!”

    姜青玉微微一怔。

    这是他一直以来为了取信景渊而说的话。

    倒是差点忘了,眼下他在京城自身尚且难保,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又凭什么保护心爱之人呢?

    下一刻,姜青书不由苦笑一声,重重点了一下头。

    “这才对嘛!”

    景渊拍了拍其肩膀:

    “走,本太子带你去拜访一下严相,他那个小女儿上次在棋盘上被你赢了七子后,便一直吵着要与你再对弈一局呢!”

    “……”

    姜青玉一脸无助。

    正在此时,南山上忽然传来了道道钟声。

    冬,冬……

    钟声一共一百零八响。

    结束后,一轮金色佛光从山顶陡然亮起。

    众人抬眼望去。

    却见善玄方丈坐于其中,双手合十,对外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即日起,本寺方丈由六祖担任!”

第二百十三章 双路并行的奇才,琴宫之主李景行

    佛门圣地南山寺更换掌权人!

    善玄活佛卸任方丈,由今日首次当众现身的第三尊活佛六祖接替其位!

    这可是一桩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

    这一刻,太子景渊和姜青书都不由回首望去,正好见到煌煌佛光中,一身僧袍袈裟的六祖一步步走上虚空,来到了善玄身前。

    “阿弥陀佛。”

    “六祖,南山寺,本座便交给你了。”

    善玄笑着将自己的袈裟脱下,披挂在了对方身上,同时一步步走下虚空。

    每走一步,身子便句偻一分,头顶佛光也暗澹一分。

    等到完全消失在众人视线时,他头上的佛光已是尽数熄灭!

    似是即将圆寂。

    又似是抛弃了佛门身份。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虚空之上,六祖双手合十,周身金光刺目,普照大地,让人不禁生出敬仰跪拜的冲动!

    “阿弥陀佛,见过六祖方丈!”

    南山寺的众多僧人齐齐行礼。

    下一刻。

    数以万计的香火客也一并行礼,有人甚至朝其下跪磕头,不断祈愿:

    “见过六祖方丈!”

    而在官道上。

    见到这万人朝拜的一幕,景渊脸上不由生出一抹厌烦,口中轻轻吐出四字:

    “佛门,当灭!”

    姜青书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时瞥了一眼位于金光中的南山寺新任方丈……

    不知为何,尽管隔了千丈之远,连面具都看不清,可他却偏偏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认为对方正在看着自己!

    “我和此人,认识么?”

    姜青书自嘲一笑,立即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一旁,马车内的吕婉儿听到消息后,也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望去。

    时隔多年,她自然认不出戴着面具、身披僧袍袈裟扮作和尚的姜青玉,但她却知南山寺和拒北王府关系密切!

    她永远忘不了,在善玄方丈开坛讲佛的第一日,自己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

    “秋水,你应该认识这一位六祖活佛吧?”

    “希望下一次来南山寺的时候,可以听到他帮你传几句话,哪怕只是一两句寒暄问候。”

    “当然……”

    “如果可以见到你和青玉,那我即使此生老死京城,也无憾了。”

    ……

    同一时间。

    虚空上。

    当数以万计香火客拜佛祈愿时,姜青玉可以感受到自己周围有丝丝缕缕香火愿力不断涌来!

    仅是眨眼工夫,他此前和第一楼主杜衡交手所消耗的香火愿力便被全部补充!

    但面具下,他的脸上却并无一丝喜色,反而怔怔望着远处那驾马车内掀开帘子的女人,不觉热泪盈眶:

    “娘……”

    “孩儿终于又见到你了。”

    “孩儿发誓,下一次见面,一定会把你和大哥从京城接回家!”

    ……

    这一日。

    成了新任方丈后,姜青玉并未在南山寺上停留很久,只是吩咐几个老和尚代为管理寺庙,便寻了个下山行善积德的借口匆匆离开,赶回了王府。

    而在他之前,善玄方丈也一个人下了山。

    除了一身僧袍和鞋子外,老方丈什么都没带走。

    二人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的当日夜里,京城十大宦官中排名首位的摘星境景让便来南山走了一趟。

    他是奉了皇帝景宏的命令来探查六祖活佛的真实修为的。

    可惜,他没见到六祖。

    甚至连善玄都没见到。

    这让景氏一脉对南山寺越发怀疑忌惮!

    景宏甚至偷偷下令,让鹰犬在整个天下搜寻二人的踪迹。

    必要时,可以杀佛!

    ……

    拒北王府。

    紫烟院。

    当姜青玉的阴身回到屋内,回归本体之时,已是接近黄昏时分了。

    拒北王坐在桌旁,正无聊地摆弄着空荡的酒杯和酒壶,见到儿子醒来,不由微微一愣,同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

    “善玄答应你做下一任方丈了么?”

    姜青玉点了点头,苦笑道:

    “不但答应,而且已经当众卸任,并宣布我是南山寺的现任方丈了!”

    说罢,他将南山寺上发生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等听完他那一番讲述后,拒北王脸上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观日亲自上南山,打断善玄讲佛,还咄咄逼人地拍出一掌想请善玄指教,情急之下你只能假扮第三尊活佛出手相帮,并在几个小沙弥的协助下骗过众人……”

    “善玄为了保全南山寺的名誉,无奈之下只能将行骗进行到底,后来又索性让你接替了方丈之位,自己也甩手离开了南山?”

    姜青玉点头道:

    “事实正是如此。”

    “所以,一切都如父王所愿,我已经是一寺方丈了!”

    拒北王不由啧啧称奇:

    “本王也是突发奇想,倒也没料到事情会进展得那么顺利!”

    “所以……”

    “香火愿力的问题是解决了么?”

    姜青玉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算是解决了。”

    “经此一事,南山寺的声望必定日渐高涨,香火也会越发旺盛,我作为活佛方丈,受人参拜供奉,每时每刻都有源源不断的香火愿力涌入,暂时是用不完了。”

    然而,拒北王却告戒道:

    “此事只能涨一时之声望,南北二寺佛门圣地的名头可不是凭借史上出现了几尊活佛才有的,而是靠一代代僧人行善积德,为百姓排忧解难,这才一点点积累出了足够的名声!”

    “你要想得到源源不断的香火愿力,除了偶尔在南山寺摆弄出异象之外,还得为百姓们做一些实事,如此一来,他们才会心悦诚服地信奉你!”

    姜青玉若有所思:

    “父王训戒的是!”

    拒北王微微颔首:

    “好了,时辰不早,本王也该走了,这一次带的酒不够,等过几日再来寻你喝个畅快。”

    说罢,他转身离去。

    但在走到一半时,又停下脚步: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昨日下午,琴宫之主李景行来找过你一次,见你正在睡觉便没有打扰,等了半个时辰后便自行离去了。”

    “方才他又来了一趟,算算时间,眼下应该正在院外等候。”

    “……”

    姜青玉微微一怔。

    “琴宫之主?他来找我做什么?”

    “是为了带走绿绮和独幽么?”

    “可他应该清楚,二女受我庇护,凭他区区皓月境巅峰的修为是带不走的!”

    拒北王笑了一声:

    “青玉啊,你可不要小觑了本王的这位老友。”

    “李景行尽管修为是皓月境巅峰,但他和其他的皓月境不一样。”

    姜青玉好奇道:

    “有何不同?”

    拒北王解释道:

    “世人晋入先天有两条路,一是锤炼肉身走后天十品,一是以琴棋书画之道顿悟,常人都是从中择取其一!”

    “但李景行不同,他选择了两条路并行!”

    “他在三十岁那年以琴艺顿悟先天,同一日,突破后天十品,以肉身晋入命星境!”

    “并且在命星境和皓月境的修行中,他也一直坚持着两条路并行!”

    “双路并行,让他拥有了碾压同阶的实力,却也让他晋入曜日境的难度提升了十倍不止,所以他才会走邪魔之道,豢养琴奴!”

    “……”

    姜青玉一脸愕然。

    晋入先天有两条路,他是一直知道的。

    可双路并行,却是第一次听说。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选择同时锤炼肉身和钻研技艺,晋入先天所耗费的时间势必会成倍增长。

    有这时间,如果选择走一条路,怕是连皓月境都修成了吧?

    “可是……”

    “无论哪一条路,晋入先天后不都应该归于一条路了么?他又如何做到双路并行?”

    姜青玉很是不解。

    据他所知,无论以何种方式晋入先天,之后都是走命星、皓月、曜日、摘星的修行之路,李景行的双路并行,另一条路又是什么?

    莫非是修行两种功法?

    但天下兼修功法的人多了去了,大多数的实力的确会比同阶的常人高出一截,可要说做到碾压……

    应该也没这么夸张吧?

    “很简单。”

    这一刻,拒北王语出惊人:

    “因为李景行有两个人格!”

    “他用一个人格修行琴艺,另一个人格修行武学!”

    “平日里,两个人格各占据身体一半时间,互不干扰,甚至对彼此所学一无所知,只有到了破境之时,才会合二为一,形成完整的他!”

    “……”

    姜青玉目瞪口呆。

    这也行?

    “果真是个奇才!”

    他不禁蹙眉道:

    “所以,晋入曜日境那么艰难,李景行想必一定不会放过绿绮和独幽这两位琴奴吧?”

    “父王是想劝我放弃二女?”

    说实话,绿绮、独幽二人在北狄帮了他不少,尽管二女的心思不纯,但毕竟是帮了。

    姜青玉也答应过会庇护二女,所以不想出尔反尔。

    不料拒北王却笑道:

    “本王倒是觉得,李景行未必是来向你讨要琴奴的。”

    “倘若真的在意这两个琴奴,他当初便不会放二女离开琴宫,给予二人逃跑的机会!”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姜青玉微微一怔:

    “那他来找我做什么?”

    拒北王摇头道:

    “本王也不知。”

    “不过,你去和他见上一面,不就知道了?”

    “……”

    姜青玉一阵无言,只能推开门往外走去。

    果然,院门外有一个白发男子,穿一身黑纹白底长衫,背负着一个长条状的琴盒,朝自己和煦一笑。

    姜青玉停下脚步,又忍不住询问道:

    “对了父王,眼下的李景行是哪个人格?”

    “他那两个人格的性格可有什么不同?”

    拒北王轻叹一声,良久后给出了解释:

    “两个人格,大有不同!”

    “平日里,他是精于琴艺的琴宫之主李景行,待人温和,是一个标准的谦谦君子!”

    “但在四下无人时,他会变成一个杀伐果决的武痴,时而疯癫,时而痴傻!”

    “李景行为武痴的自己取了另一个名字,唤作……”

    “李轻侯。”

第二百十四章 李景行的请求

    李轻侯?

    听到这三个字,姜青玉不由微微一愣。

    这不是五妹姜青音在睡梦中喊的那个名字么?

    之前他不是没有猜测过此人是琴宫之主,但后来得知琴宫之主名为李景行后,便打消了这个怀疑。

    但今日却又得知,琴宫之主居然有两个人格,两个名字!

    其一正是李轻侯!

    此时,姜青玉微微蹙眉,看向拒北王。

    琴宫之主和姜青音或许有另一层关系,此事父王知道么?

    对方态度又是什么?

    于是他开口询问:

    “父王,你可知青音有说梦话的习惯?”

    拒北王神情一怔:

    “这个本王倒是不知。”

    “在青音年幼时,本王在夜里还时常会进入其闺房,为她掖被子,但自从她长大后,便一直没去了。”

    “怎么了,为何突然扯到青音身上?”

    果然,此事父王不知!

    姜青玉轻叹一声,道出实情:

    “父王,青音在睡梦中老是喊一个名字……”

    “正是李轻侯!”

    “什么?”

    此言一出。

    拒北王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

    但在下一刻,又立即勃然大怒:

    “好你个李景行,本王把你当好友,将女儿托付给你,是向你拜师学艺的,可你倒好,居然,居然……”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门关上,同时紧盯着姜青玉:

    “说!”

    “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出来!”

    “今日这件事必须要有个了断,本王是断然不会允许琴音和李景行走到一起的!”

    “青音才多大?十八!而李景行今年都快七十了,即使凭借邪术晋入曜日境,此生也没什么希望成为摘星!青音和他在一起,下半辈子只能守寡!”

    “退一步讲,即使李景行侥幸成了摘星……”

    “他是本王的好友,又是青音的师尊,二人在一起,有违伦理!”

    “……”

    见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拒北王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反应,姜青玉也是被吓了一跳。

    他一阵苦笑,只能安慰道:

    “父王,事情也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坏。”

    “我们眼下只知道青音说梦话会不断喊李轻侯的名字,至于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一切都只是你我的猜测,或许他们二人并没有那方面的情感!”

    听了这话,拒北王也是稍稍冷静下来:

    “对,一切只是猜测!”

    “李景行的人品本王还是信得过的,此人做了大半辈子的君子,还是个痴情种,四十年前妻子逝世后,曾在其坟前立誓此生不再娶!”

    “算起来,他的妻子逝世至今已有四十年了,期间有无数女子对其示爱,无一例外都被一一拒绝,如果李景行真有什么再娶之心,早可以择取其一,共度余生,又何必等到现在?”

    姜青玉也觉得此事另有隐情:

    “父王,我现在去找李景行问个清楚!”

    “嗯。”

    拒北王脸上怒火未消:

    “赶紧去!本王便不陪你一起去了!”

    “要不然,一会儿他要是说错了什么话,本王怕忍不住一刀将其砍死!”

    一听这话,姜青玉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在一旁为父王递刀。”

    ……

    同一时间。

    琴宫之主李景行身着一袭黑纹白底的长衫,背负一个长条状的琴盒,正在院门外等候。

    不得不说,此人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且驻颜有术,即使年近七十,可看上去却和寻常的三十岁男子无异。

    传闻,四十年前,其妻子死后,李景行一夜白头,老了十岁!

    可如今,那一头如雪般的白发不但没让他看上去更为苍老,反而添了几分儒雅高冷的气质,似乎令其更容易让女子倾心了!

    老实说,和这么一位男子朝夕相处,很难不让人生出几分好感。

    尤其是姜青音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涉世未深,太容易被欺骗感情!

    “公子!”

    当姜青玉走出房间之时,立于鱼池边的丫鬟小满朝其招了招手,随后先是指了指院门外的李景行,又偷偷指了指躲在客房里的绿绮、独幽二女。

    姜青玉瞥了一眼。

    却见二女正一脸惊惶,同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带了几分楚楚可怜和乞求。

    显然,她们都很怕琴宫之主,更害怕回去继续做下场凄惨的琴奴。

    “不用怕。”

    姜青玉朝二人笑了笑,给了她们一个无需担忧的眼神,然后一步步走到院门前。

    “青玉见过李伯父。”

    他作揖行礼,并有意加重了“伯父”二字:

    “抱歉,今日起得太晚,让李伯父久等了,改日青玉一定亲自到琴宫登门赔罪!”

    李景行笑容和煦,似是没领会到对方的深意:

    “无妨,我也是刚到。”

    “再说……”

    “我是来求人的,只要所求有应,多等上一会儿也不算什么。”

    “……”

    听到“求人”二字,姜青玉内心陡然一紧。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

    “李伯父说笑了,您贵为琴宫之主,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又有什么可以求到晚辈头上的?”

    李景行瞥了一眼绿绮、独幽二女所在的位置,轻笑一声:

    “我那两位不成器的琴宫弟子,世子殿下觉得如何?”

    “很不错!”

    “两位姐姐在冬猎上帮了我很多,是收服北狄不可或缺的功臣!”

    姜青玉自认为已经暗示的很明白了。

    他不会交出二女!

    但在这一刻,李景行的笑容却很是玩味,似是不肯放弃。

    这让姜青玉感到头疼不已。

    毕竟对方是琴宫之主,有权处置自己门下的弟子,而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但下一刻,却听李景行爽朗一笑:

    “世子殿下放心,今日我不是来讨人的。”

    “……”

    姜青玉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不是讨人?

    那是来做什么?

    总不会……

    是下聘提亲吧?

    那也走错地方了啊!

    只听李景行解释道:

    “绿绮、独幽是我门下弟子,我最是了解不过。”

    “她们资质有限,倘若以寻常之法修行,只怕这辈子都难以晋入先天,所以我才会让她们以身饲琴,借魔琴之力走捷径,入先天!”

    “同时,为了督促她们修行,我还捏造了豢养琴奴之事,让她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一次让二人保护青音参加冬猎大比,也是我有意安排,目的便是给她们制造一个晋入皓月境的机会!”

    “……”

    姜青玉一时有点分不清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你还要带她们回琴宫么?”

    李景行摇了摇头:

    “不了。”

    “我立誓此生不再娶妻,所以可以孑然一人,老死琴宫。”

    “但其他的琴宫之人不一样,尤其是女弟子,总是要嫁人的。”

    “绿绮、独幽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能遇上世子殿下这样的良配,是她们的福分,我又岂会阻拦?”

    “……”

    姜青玉越发湖涂了:

    “那李伯父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李景行叹气一声,笑容收敛。

    下一刻。

    他取下了背负在身上的琴盒,将其捧在掌上,轻轻摩挲,眼神满是不舍:

    “此琴名为春雷,原是一件神兵,但百年前七根琴弦被人用剑斩断,成了废琴。”

    “十年前,此琴历经轮番辗转到了我的手上,此后我又耗费了十年时间为其续上了六根弦,但在续接第七弦时,我停手了。”

    “为何?”

    姜青玉好奇道。

    李景行叹了口气:

    “因为我认为自己还不配为其续弦!”

    “偌大天下,世人捧我为琴艺第一人,但我却知,自己还配不上这个名头!”

    “稷下学宫的荀老先生,作为儒门之首,琴棋书画皆是技艺高绝,我年轻时曾与其一较高下,却是一场惨败,至今回想起来,仍是自愧不如。”

    “所以……”

    “我想请世子殿下将春雷琴带入京城,请荀老先生出手为其续上第七弦,并弹奏第一曲!”

    “……”

    姜青玉搞不懂其中有什么名堂。

    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毕竟,送琴这么简单的事情,随便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不都可以做么?

    实在找不出足够信任的人,李景行自己也可以去啊?

    他一个皓月境,进出京城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但李景行下一句话却让他神情微变:

    “作为回报——”

    “我会将青音留在王府,并立誓此生不与她见面!”

第二百十五章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李景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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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六章 希望你不做李景行,做李轻侯

    离开王府后,李景行一路走到了南城门。

    街上,不断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朝其作揖行礼,也有热心之人送上了美酒佳肴,甚至牵来上等的快马供其骑乘。

    二十几年前幽州那一战,李景行出力甚大,是仅次于拒北王的功臣,可事后却拒绝了皇室的所有封赏,这澹泊名利的心性让他在民间拥有了很高的声望。

    尤其是在深受战火袭扰的北境三州。

    再加上近日又有消息传出,拒北王世子姜青玉这一次参与冬猎大比,麾下也有两名皓月境的琴宫弟子出力甚多。

    这更让李景行深得民心!

    “李宫主,怎么不在王城多待几日?”

    “是啊,据说过几日世子殿下要在栖凤居上举办庆功宴,此次琴宫弟子立下汗马功劳,这庆功宴上怎可少了李宫主?”

    ……

    “宫中有一些事,下次再来喝个尽兴。”

    李景行笑着和人打了招呼,收下了美酒佳肴,买下了那匹骏马,随后又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城。

    但在城门口的官道上,却有一位女子拦住了去路。

    女子年方十八,花容月貌,穿一袭华贵长裙,骑一匹白马。

    正是拒北王府的五小姐姜青音。

    只见她轻哼一声,脸上有几分不满和娇气,质问道:

    “师尊来了王府,怎么不去徒儿的院中坐坐?”

    “还有,为何走的那么匆忙?不带上徒儿倒也罢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

    李景行内心轻叹一声。

    果然,她还是追上来了!

    他心中对姜青音有愧疚,这一次送琴入京的计划便是建立在欺骗利用了对方的基础上制定的,所以眼下最不想面对的便是此女!

    但有一些事情,似是宿命。

    逃不脱!

    这一刻,李景行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不漏丝毫破绽:

    “是青音啊。”

    “宫中出了一些变故,为师得马上赶回去处理。”

    “你好不容易回一次王府,这次便多待上几日吧,等处理完了事情,为师再回来接你。”

    姜青音一脸不信:

    “什么事情那么紧急,九霄师姐处理不了么?”

    “师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另外,我记得你原本是背着一架琴的,那琴你又送了谁?”

    九霄是琴宫的副宫主,是李景行的大弟子,也是琴宫唯二的皓月境巅峰之一!

    她是个自律且冷若冰霜的女子,不与人亲***日里对宫中弟子也甚是严苛,只有在面对师尊李景行和小师妹姜青音之时才会偶尔展露一丝笑颜。

    同为皓月境巅峰,假若有什么事情九霄无法处置……

    那么李景行多半也不行。

    “九霄……”

    李景行轻叹一声,撒谎道:

    “她修行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

    “唉,若非如此,为师又岂会那么急着赶回去?”

    “至于那架春雷琴,你应该也了解,第七弦迟迟续不上,便是一架废琴!所以为师放在了紫烟院,请世子殿下入京之时顺便将其带上,并求稷下学宫的荀老先生出手续弦,也好让名琴之声再度传彻天下!”

    姜青音将信将疑:

    “送琴入京?”

    “师尊为何不亲自去?”

    “以你对琴的痴迷,怎会放心让一个外人送琴?又怎会错过荀老先生为名琴续弦,并亲自弹奏第一曲的盛事?”

    “还有,九霄师姐一直以来修行都是稳扎稳打,根基夯实,又怎么会突然走火入魔?”

    “……”

    李景行一阵沉默。

    下一刻,他刚要开口辩解,却见姜青音下马走到他身旁,态度强硬地低声道:

    “师尊不必再编造谎言了,今日也不许走!”

    “实话告诉你吧,一个时辰前,我刚收到了九霄师姐的传讯,她已经将一切都告知于我了!”

    “……”

    李景行微微一怔。

    九霄?

    这个自己和妻子阿雅一起培养的徒弟,不一直都是支持自己复仇的么?

    为何会……

    此时,姜青音又轻叹一声,脸上浮现一抹哀求:

    “师尊,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回府再谈,可以么?”

    “……”

    李景行闭上双眸,良久后点了点头:

    “罢了,事到如今,便一切都依你吧。”

    ……

    不久后。

    一件让姜青玉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李景行又来了紫烟院。

    但这一次他不是孑然一人,而是有姜青音陪同。

    当这一对师徒出现在院门外时,姜青玉正在督促小满等人做饭烧菜,准备晚膳。

    当得知自己已是自由之身之时,绿绮、独幽二女抱作一团哭了好久,多日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连烧菜的时候都笑着哼起了歌谣。

    但……

    一声“四哥”打破了喜庆的气氛。

    当二女循着声音往外望去,瞥见那个一头白发的熟悉人影之时,顿时神情大变,吓得浑身颤抖!

    “公,公子……”

    姜青玉也见到了去而复返的李景行,以及陪同他一起来的姜青音。

    在见到二人挨得很近后,他不禁微微蹙眉:

    “不怕。”

    “李宫主不会出尔反尔的。”

    “小满,陪我去见一下客人。”

    “好咧!”

    小丫头脸上布满了好奇。

    这个李宫主,不会是觉察到公子要买凶杀人,所以又带着五小姐来请求饶恕了吧?

    ……

    “四哥,我要代替师尊向你说一声抱歉。”

    走到院门外,姜青音的第一句话便让姜青玉神情一滞。

    “此话怎讲?”

    他不解道。

    姜青音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吐露了出来:

    “四哥,那架春雷琴,有问题!”

    “师尊多年来一直豢养琴奴,修行邪术,目的其实不是为了晋入曜日境,而是为了在春雷琴的六根琴弦中埋下滔天杀机!”

    “每一根琴弦,都凝聚了一名琴奴的毕生修为,和无尽魔气!”

    “当荀老先生续上第七弦后,他一定会忍不住出手将琴上的魔气抹去,并奏曲试音!”

    “而在他拨响琴弦的那一瞬间,藏匿在六根琴弦上的滔天杀机便会尽数释放而出!”

    “稷下学宫学子大多放弃了锤炼肉身,除了少部分顿悟先天的人外,其余人根本承受不住杀机,都会在听到琴声的那一刻殒命!”

    “……”

    姜青玉脸色一沉,望向李景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怒火和杀机。

    若是如姜青音所说,这一切都被对方得逞,那么负责送琴入京的自己一定会被稷下学宫和皇室问罪,甚至处死!

    拒北王和皇帝景宏的关系也会割裂!

    此人,其心可诛!

    “青音说的可属实?”

    李景行一脸平静,坦然承认:

    “对。”

    “本宫主正是要借你之手,在稷下学宫制造一场杀戮!”

    此时,他已是心如死灰。

    早在姜青音说出九霄传讯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知道一切谋划都白费了!

    春雷琴不会被送到荀老先生的手上,稷下学宫的学子们也得以躲过一场灾祸,世子姜青玉不会受到迁怒死在京城,拒北王……

    也不会反!

    而他妻子阿雅的仇,也报不了了。

    这一刻,李景行只想回到琴宫,折去古琴,自尽于妻子坟前!

    但显然,以拒北王父子二人的脾性,断然不可能容许他活着离开王城!

    “姜青玉,本宫主算计了你,算计了稷下学宫,算计了姜秋水,尽管一切谋划落空,不过……”

    “本宫主从不后悔!”

    姜青玉微微眯眼,随时准备让阴身附体,同时疑问道:

    “为什么?”

    “你不是父王的好友么?为何要算计拒北王府?”

    “莫非……”

    “他嫉恨他成了坐拥北境三州的异姓王?”

    “异姓王?呵呵!”

    李景行神情不屑:

    “便是坐拥天下又如何?旁人艳羡权势,我却视之如粪土!”

    “我李景行生平所求唯有一事,和妻子阿雅双宿双栖!阿雅死后,我又只为另一件事而活——”

    “复仇!”

    复仇?

    姜青玉皱了下眉。

    外界不是说琴宫之主的妻子是病逝的么?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你是不是也相信阿雅是病逝的?”

    李景行微微抬头,儒雅的面孔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显得狰狞疯狂:

    “不,她是被人害死的!”

    “四十三年前,我和阿雅去过一次京城,那时我们抱着一种晚辈求学的心态,想请荀咏指点琴艺,但却被一众学子拒之门外!”

    “当时我还没顿悟先天,琴艺也不如现在精湛,那群人认为我和阿雅都不配得到荀咏的指点,还有人出声嘲讽,辱骂我们是乡下来的土狗!”

    “阿雅一气之下,便提出了和人比试!”

    “她连奏十曲,比了十场,十场皆胜!”

    “可最后我们还是没能见到荀咏!学子们说他在闭关,暂时不方便见客,我们便在京城住下,一直住了三个月,每日都去学宫打探消息,直到,直到阿雅病倒……”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日阿雅连奏十曲,消耗了太多心力,当日晚上便吐了一大口血,却一直瞒着没和我说!”

    “等到病倒时,已是病入膏肓!”

    “我求遍京城,却寻不到医治她的方法,无奈之下只能在阿雅的恳求下回到家乡,陪她度过了剩下的三年!”

    “后来,我立誓要拆了稷下学宫,为阿雅报仇!”

    “所以幽州一战,我拼尽全力,便是为了帮姜秋水打下足够多的地盘,助他反叛楚国,攻占京城!”

    “可他选择了忠诚,选择做一个永远被猜忌的异姓王,做一个哪怕妻子长子被送入京城做人质十二年都不敢奋起反抗的懦夫!”

    李景行的声音越发癫狂,双眸布满血丝:

    “所以,我要让你在稷下学宫制造一场杀戮,让你死在京城!”

    “如果这一次,姜秋水还能忍住不反抗,那么我李景行便只能承认,他是一条跪久了站不起来的好狗!”

    “……”

    姜青玉轻声一叹,终是了解了内情:

    “原是如此。”

    “实话说,你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我不怨你,也不恨你。”

    “但却……”

    “做不到饶了你。”

    李景行自嘲一笑:

    “没关系,早在四十年前,阿雅逝世之后,我便也是个死人了!”

    “这数十年来,我一直在痛苦煎熬中度过!”

    “死亡,与我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说罢,他闭上双眸:

    “只求世子殿下赐死后,念在我和王府多年的情分上,可以将我和亡妻葬于一处!”

    “另外……”

    “青音,也请你忘了李轻侯,为师对不住你,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你。”

    姜青玉默不作声。

    一旁,姜青音却是倏然叹息一声:

    “师尊,实际上……”

    “我一直都知道,李轻侯是你,但……”

    “他又不是你!”

    “李景行一直背负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却要在人前扮演儒雅随和的琴宫之主,不能表现出一丝破绽,活的太累!”

    “而李轻侯不同。”

    “他卸下了所有的仇恨,尽管有时候表现得有几分痴傻,却都是率性而为,笑容真诚,活的很轻松!”

    “我之所以一直在梦中喊李轻侯,并不是因为爱慕他,而是希望师尊可以放下仇恨,不做为复仇而活的李景行!”

    “而是,做为自己而活的李轻侯!”

    “我想,师娘在天有灵,也一定是这般期望的。”

第二百十七章 地府扩张的第一步

    “放下?”

    李景行惨然一笑,双眸落下两行清泪:

    “说得轻巧!我背负了整整四十年的仇恨,如何放得下?”

    “此仇,至死方休!”

    他此生别无所求,只求可以为亡妻复仇!

    为此,他甘愿付出一切!

    倏然。

    他又睁开双眸,死死盯住了姜青玉:

    “世子殿下,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你父王不敢反,那么,你呢?”

    “你是决定做一个注定被削藩最后沦为有名无权的拒北王,平安富贵地过完一生,还是要奋起反抗,推翻景氏一脉的统治,自己做皇帝?”

    “师尊……”

    姜青音神情大变。

    造反?

    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一旁,姜青玉面不改色道:

    “李宫主认为,以眼下王府之实力,可以推翻景氏一脉的统治么?”

    “我父王号称坐拥北境三州,可实际上呢?幽州是柯图察的,雍州又被蒋家所掌控,三州之中,只有在并州是他一人说了算!”

    “而以并州一州之地,又如何斗得过坐拥整个楚国的景氏?”

    “况且……”

    “景氏一脉还有一位武学修为天下第一的养龙境老祖,你信不信,今日我父王宣布起兵反叛,明日太阳升起之时,我王府门口便会堆满包括我和父王在内的数百口人的头颅?”

    “……”

    李景行无言以对,只能不甘道:

    “说来说去,还是不敢!”

    “嘿嘿,养龙境!”

    “我记得当年和姜秋水一起攻伐幽州之时,每日修行时间不足三个时辰,可他的境界却是一日千里!怎么如今做了拒北王,整日在府中闲着,却反而毫无寸进了呢?”

    “依我看,他姜秋水就是过于畏首畏尾,心性出了问题,所以修为才会二十几年停滞不前!”

    “倘若当初选择造反,说不定他也可以晋入养龙境,杀死景氏一脉的老祖,自己抢过龙椅做皇帝!”

    “那么今日,你姜青玉便不会只是区区王府世子,而是当朝太子!”

    这一刻,李景行已经无所顾忌了,脸上满是狰狞和怨恨,再也不复以往的儒雅。

    “……”

    姜青玉认为对方已经疯了:

    “李宫主,你把养龙境想的太简单了。”

    “当初父王若是选择造反,下场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况且,那时我父王和景氏一脉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反而景宏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为何要反?”

    李景行冷笑不止:

    “那时没什么深仇大恨,那如今呢?”

    “世子殿下,你怕不是忘,你生母和长兄已经被软禁在京城足足十二年!”

    “今后,她们在京城继续受苦,而你却在北境接替王位,位极人臣,可会心安理得?”

    姜青玉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这一次入京他正打算把两位亲人解救出来。

    他只能一脸无奈道:

    “那李宫主有何高见?”

    “难不成我应该起兵造反,然后让景宏杀了娘亲和大哥来祭旗么?”

    “……”

    李景行无言以对。

    的确,似乎无论怎么做,都解救不了吕婉儿和姜青书!

    这正是景宏的阴险狡诈之处!

    他知道只要将二人牢牢握在手里,拒北王便不会反!

    “李宫主,我可以理解你复仇心切,但……”

    “造反这件事,休要再提!”

    姜青玉的语气不容置疑:

    “不过……”

    “此次入京,我和稷下学宫的学子范喻会有一场比试,届时,你若有兴趣,可以前往做个看客。”

    “另外,说起当年之事,我认为你该怨恨的不是整个稷下学宫,而是那一批出口辱人的学子,一晃四十年过去,他们应该早已成了学宫里的讲师或是朝中重臣了吧?”

    “你为何不寻上门去,用琴艺挑战他们,让他们也尝一尝心力交瘁的苦痛呢?”

    “……”

    李景行微微一怔:

    “你,你不准备杀了我?”

    姜青玉看向一旁的姜青音,无奈道:

    “我倒是想,可我妹妹一定会拼死阻拦。”

    “况且……”

    “你毕竟对青音有教育之恩,也为北境三州立下了大功,所以本世子只好宽宏大量一回,先饶你一命!”

    “再说,李宫主是皓月境巅峰,以我这微末的实力,哪敢对你下杀手啊?”

    李景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是抱着必死之心回到紫烟院的,却不想姜青玉居然不杀他?

    要知道,他可是算计整个王府,险些让姜青玉丧命京城,让拒北王和皇室产生隔阂!

    此子的气度……

    真有那么大么?

    “还不走么?”

    “再不走,本世子说不定要改变主意了!”

    姜青玉声音一沉。

    话音刚落,姜青音便拖拽着李景行往外走去,同时回头朝姜青玉一笑:

    “谢了,四哥!”

    姜青玉伫立原地,没有回应。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一旁的小满眨了眨眼,都囔道:

    “公子,还要请女萝姐姐出手么?”

    姜青玉摇了摇头。

    小满很是不解:

    “那么,就那么饶过他了?”

    “此人可是差点让公子得罪整个稷下学宫,甚至丧命京城呢!”

    换做是她,可不会有那么好的气度!

    姜青玉一脸平静:

    “你以为李景行还能活多久?”

    “他的心早就死了,这一次算计成空,便只能拼去自己的性命,对稷下学宫的那群仇人施展报复。”

    “而这,注定会是一条死路。”

    稷下学宫的荀老先生最爱惜名声,倘若李景行去京城大闹一番,必定无法活着走出来。

    但只要可以报复到昔日仇人,哪怕只是一部分……

    相信他也会含笑而亡的。

    也许对李景行而言,这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倒也是个可怜之人。”

    小满轻哼一声:

    “不过,算计公子,死不足惜!”

    姜青玉没多说什么,只是牵着丫头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不管他了,咱们吃饭去。”

    ……

    这一夜,再无人来打扰。

    夜深人静之时,姜青玉的阴身离开王府,去了将军醉。

    在第六层,他见到了早已恭候多时的丫鬟“惊蛰”,也即是梦人,以及清明、谷雨这一对并蒂莲。

    梦人今日穿了一身浅色薄裙,勾勒出令人血脉喷张的曲线,雪白肌肤在裙下隐约可见,赤足裸露,媚态百生。

    一旁的清明、谷雨的裙子便要保守几分,而且二女年纪小,身材比梦人逊了不止一分,只能胜在清纯可人。

    此时,清明、谷雨二女正在煮茶。

    梦人则是坐在一旁,膝上摆了一架一看便价值不菲的古琴。

    见到姜青玉出现,她眼神带了几分幽怨:

    “公子怎么才来?”

    “是不是刚收了两了会弹一首好琴的新丫鬟,便把奴婢等人忘了?”

    姜青玉下意识瞥了一眼古琴,却见七根弦已经断了五根,再一看梦人双手,已是伤痕累累。

    显然,此女近些日子是在练琴。

    而且练的不怎么样。

    觉察到姜青玉的目光,梦人立即把古琴藏到背后,并把双手一并藏起:

    “原以为公子昨夜便会来的,害的奴婢和两位丫头等了一整夜,茶叶都煮废了三斤呢!”

    姜青玉走到其身旁坐下,然后将梦人的双手轻轻放在了掌中:

    “怎么突然想起学琴了?”

    “我记得姐姐在任何事上都聪慧异常,唯独不善音律……”

    “谁说的?”

    梦人不服气道:

    “那是奴婢没认真学!”

    此言一出,一旁的清明、谷雨两位丫头忍不住一阵偷笑。

    这几日她们俩可没少被梦人的琴音折磨,一直以来对方在二人心中都是完美无缺的形象,可现在……

    终于有了点小瑕疵。

    姜青玉本来也想笑的,但在见了对方这一双布满伤痕的手后,便也笑不出来了:

    “绿绮、独幽二人是不想回琴宫做琴奴才入住紫烟院的,和我只是交易关系,你不必与她们争风吃醋。”

    “至于昨夜……”

    “我去了南山寺。”

    梦人微微一愣:

    “南山寺?”

    尽管距离姜青玉回到并州不过三四个时辰,但有关南山寺的消息她也已经得知了不少。

    毕竟,无论是观日上南山,还是六祖现身接下一掌、接任方丈之事,都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生的,很容易探听到。

    不过,这一切和自家公子应该没什么关系。

    “公子是去见夫人和长公子了么?”

    “是,但不只是。”

    姜青玉轻叹一声:

    “实不相瞒……”

    “我,便是六祖活佛。”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件袈裟,并摇身一变,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光头。

    “……”

    梦人目瞪口呆。

    一旁的清明、谷雨二女也是惊诧不已,同时脸上浮现一丝慌乱:

    “公子,你……”

    “公子才十九岁,还没体验过百般滋味,怎么就看破红尘了?”

    “你出家了,奴婢们怎么办?”

    和二女表现不同的是,梦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公子担任南山寺方丈,是有所图谋么?”

    姜青玉微微颔首:

    “我已晋入摘星,下一步的修行需要香火愿力,所以便和善玄方丈做了个交易,会以六祖的身份,担任几年南山寺方丈。”

    “不过,除了偶尔必要的现身外,我不会常去南山寺。”

    “平日里,我仍是王府世子。”

    听到这话,三女都是松了口气。

    她们还真怕姜青玉做了不近女色的和尚,抛弃自己!

    与此同时,梦人的脸上也浮现一抹野心:

    “既然公子已经晋入摘星,那么地府也该进行下一步的扩张了。”

    “扩张最快的方法,是吞并!”

    “花满楼、陨星阁、鹰犬都是庞然大物,我们暂时动不了。”

    “但有一个势力,却很适合在此时吃下。”

    姜青玉一脸好奇:

    “什么势力?”

    梦人一阵沉默,只是静静盯着伤痕密布的双手。

    下一刻,她的双眸掠过一抹仇恨,口中轻轻吐出三字:

    “走戊阁。”

第二百十八章 梦人关于养龙境老祖的猜测

    吞并走戊阁?

    姜青玉不由轻叹一声。

    近些年,走戊阁在楚国境内掀起了一阵阵腥风血雨,屠杀了一个个当初没有为了越国尽忠而坐视景氏一脉篡位的隐世家族。

    黑无常、清明、谷雨等人所在的谢家,以及梦人的家族都深受其害!

    按理说,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梦人应该劝自己将整个走戊阁抹去才是,但这丫鬟为了自己和地府的利益考虑,居然提出了吞并之策!

    “姐姐这又是何苦呢?”

    姜青玉双眸闪过一抹怜惜:

    “地府扩张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不必委屈你和清明、谷雨两个丫头。”

    “区区一个走戊阁,寻一个机会,灭了便是,倘若将其收入麾下,我还得时刻提防有人反叛,毕竟……”

    “他们这群人自幼就被洗脑,骨子里只忠于越国吴氏!”

    梦人微微蹙眉:

    “但据奴婢所知,走戊阁已经逐步把手伸入了南蛮、西戎和东夷,若是我们可以将其吞并,三族兵权也会顺势落入我们的手中!”

    “奴婢、谢家和走戊阁的仇恨是个人私仇,等地府吞并了走戊阁后,公子大可以将当年参与灭门两个家族的那群人找出来尽数处死,那样既可以算是替我们报了仇,又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让其余人不敢生乱!”

    “至于剩下之人,公子若是信得过奴婢的手段,只需花上几年时间,便可让他们不敢生出二心!”

    姜青玉笑了笑:

    “我自是信得过你的手段。”

    “但没这个必要!”

    “走戊阁是前朝余孽创立的势力,背后有一尊上百年前存活至今的摘星老祖,以我眼下实力,摘星倒是不足为惧,但却没十足的把握将其击毙!”

    “万一让他逃了去,只会后患无穷。”

    “至于南蛮、西戎、东夷等地,要想一时半会攻破三侧边境、入侵中原也不现实,楚国最骁勇的将士在北境,但并不代表其余州府的将士无能,哪怕打不过,但只要撑上数日,等到景氏一脉养龙境老祖景炀赶到,便可将敌军尽数镇压!”

    “依我看,走戊阁选择掀起战争,只是自取灭亡罢!”

    “说起来,倒是有点好奇前朝最后一任皇帝吴玉是个什么样人,越国亡国上百年,居然都有一群人对其念念不忘,忠心耿耿,真是让人艳羡!”

    梦人沉默了一下,倏然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态:

    “吴玉是个什么样的人奴婢不知道,但景氏一脉唯一的养龙境景炀,奴婢倒是有一点个人猜测。”

    “哦?”

    姜青玉好奇道:

    “说来听听。”

    关于景炀,古籍上的记载很少,大多只是一笔带过,说他带人推翻了残暴的越国吴氏,建立了楚国王朝,并成为天下唯一一个晋入先天第五品养龙境的人,保证了景氏一脉五百年的江山稳固!

    后来,景炀一直在京城闭关修行。

    外人都说他已经超脱凡俗,视众生为蝼蚁,视皇权为粪土,所以一直放任四方边境动荡不安,哪怕二十几年前并州险些被柯图察带领的羌人一族攻占都没现身。

    但所有人都清楚,但凡有人威胁到了景氏一脉的统治,而景氏一脉的其他人都束手无策之时,景炀定会出手将其镇压!

    因为他没有陨落!

    楚国景氏的气运也因他而日渐上涨!

    不过,梦人却有不一样的看法。

    “公子,景炀在武学修为上的确是天下无敌,但奴婢有个猜测……”

    她停顿了一下。

    随后又语出惊人道:

    “此人,离不开京城!”

    “或者说,他每离开京城一次,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此言一出。

    姜青玉顿时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

    堂堂先天第五品养龙境,天下无敌,怎么会被一座小小的京城困住?

    而且……

    京城不是景氏一脉的地盘么?

    哪有自家老祖被困在自己家中出不去的道理?

    但他知道,以梦人的脾性,决不会胡言乱语:

    “说说看,你为何会有这个猜测?”

    梦人将手从姜青玉掌上抽出,然后徐徐从桌下拿出了一张楚国地图。

    地图上被圈出了七个地点,每个地点旁都有一段小字标注。

    “一百零五年前,青江上出现一条五十丈长的巨蟒妖物,祸乱青州,沿江共有上万人被其吞入腹中,一时民心惶惶!景氏一脉先是请了一位摘星境传奇前去降妖,但与巨蟒鏖战三日三夜后却不能将其拿下!史书上记载,后来景炀现身,只用了一掌,便将巨蟒拍死,其骨架至今仍被留在青州,供后人津津乐道。”

    “一百零一年前,扬州长蛇岭被雷电洗礼,草木尽皆被毁去,后来传出,有人见到一身龙袍的景炀在山上渡劫,抗下了一百零七道天雷后,张口吞下最后一道,打了个饱隔,飘然离去。”

    “九十五年前,青江再现巨蟒,吞人数万,又是景炀出手将其灭杀,随后又在江上搜寻一日一夜,杀死大蟒近百条,保证江中再无巨蟒后才回到京城!”

    “八十六年前,钦天监夜观天象,预言半个月后会有上百颗陨星砸入扬州,危及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于是那一夜,整个扬州的百姓都见到,身穿龙袍的景炀屹立于虚空之上,抬手摘星上百,挽救了数十万人的性命!当时所有百姓都朝其跪拜磕头,高呼神明!”

    “七十三年前,东夷出了一尊摘星,半个月内刺杀了三十七位楚国官员,其中包括武学修为臻至曜日境巅峰的安东都护府府主,以及青、扬二州的刺史!当时景氏一脉派出了刚晋入摘星不久的第一宦官景让和稷下学宫的荀咏联袂前去击杀此人,却反被其重伤!于是景炀再度现身,摘其头颅悬于京城东门三日三夜!”

    “五十八年前,南蛮出了一位数百年难遇的奇才,乔装来到京城,在当时的皇帝、皇后以及近百位文武百官身上种了蛊毒!正当他准备离开扬州、引爆蛊毒、大开杀戒之时,景炀突兀现身将其捉住,并以南蛮百万人性命要挟对方解开蛊毒,化解了一场灾祸!”

    “三十八年前,交州水灾,生灵涂炭,水中有不明妖物吞人,似蟒非蟒,似鱼非鱼,第一宦官景让非其对手,后来还是景炀出手将其镇压!”

    ……

    梦人一一讲述着上百年来景炀有据可查的几次现身,最后总结道:

    “景炀每两次现身的间隔越来越久,从一开始的短短数年,到后来的二十年,而如今,距离他上一次现身已有三十八年!”

    “所以,奴婢猜测此人也许是修行出了问题,导致越来越难以离开京城!”

    “……”

    姜青玉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以景炀的实力,他要现身任何地方,可以轻易做到令所有人都无法察觉,你这个推断很难成立。”

    他还是不愿相信,小小的京城可以困住养龙境。

    可梦人却固执己见:

    “这三十八年来,楚国也有过几次不小的灾祸,这本是拉拢民心的好时机,可景炀却一次都没有现身出手!”

    “所以奴婢猜测……”

    “要么,是他的修行到了重要关头,脱不开身。”

    “要么,是他的修行出了问题!”

    “……”

    姜青玉盯着桌上的地图,一阵沉默。

    养龙境是景炀自行开辟的一个境界,前无古人,所以修行中碰上解决不了的疑难……

    似乎也不无可能!

    “你的推论不无道理,但也只是有一线可能罢了。”

    姜青玉微微眯眼,在青江和交州的位置上盯了很久。

    倏然,他开口道:

    “我反而认为……”

    “青江的两次巨蟒吞人,以及交州水灾出现的那一头妖物,或许更可能和景炀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梦人聪慧过人,一下子便领会了自家公子的意思:

    “公子是说,那巨蟒和妖物都是出自于景炀之手?”

    姜青玉微微颔首:

    “历史上巨蟒吞人的事件寥寥无几,尤其是修行到足以匹敌摘星的巨蟒或是其他妖物,更是数百年都难遇一次!”

    “楚国立国不过近百年,怎么就碰上了三次?”

    “难不成……”

    “是国运不行,所以才频频天降灾祸么?”

    “……”

    梦人若有所思。

    楚国气运蒸蒸日上,自然不会是国运的问题。

    既然不是天灾……

    那么定然是人祸了!

    下一刻,只听姜青玉开口吩咐道:

    “帮我收集楚国立国以来所有关于巨蟒吞人事件的讯息,我怀疑这一类的灾祸不止发生了三次!”

    “另外,有大批人口失踪或是死亡的事件,也一并查个清楚!”

    梦人赶忙应下:

    “诺!”

    “奴婢这就去办!”

    “但,公子……”

    她停顿了一下,又一脸担忧道:

    “若是真如你猜测的那样,我们调查这些事情,也许会受到不小的阻力,如果一不小心被景炀查到我们的头上,怕是会惹来灭门之祸!”

    “奴婢等人倒是死不足惜,可公子、王爷以及在京城的夫人,长公子,多半也要受到牵累!”

    姜青玉深深皱眉:

    “此事在暗中调查,需万分谨慎,宁可多耗费一点时间,也不要打草惊蛇。”

    “万一真惊动了景炀……”

    “那也只能期望他如你所说的那样,出不来京城了。”

    说罢,他望向京城方向,口中呢喃:

    “景炀,你开创的养龙境……”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境界呢?”

第二百十九章 又一桩婚约?

    这一夜梦人和姜青玉聊了不少。

    除了近日楚国境内发生的一些事情外,还提到了黑无常谢文从希尔部落大祭司口中撬出的很多讯息。

    据他所说,希尔大祭司在很早时候便加入了一个名为“九五”的组织,代号九三!

    而这个组织的首领九五,正是楚国皇帝景宏!

    二十年前,希尔氏的老首领亡故,为了赶走同为皓月境巅峰的希尔夏,将希尔氏握在自己的手里,希尔大祭司便散布谣言,声称希尔夏勾结楚人意图篡位,这才引来了其他部落的介入!

    那一次,尽管他成功设计赶走了希尔夏,但希尔氏也一蹶不振,彻底跌出了北狄前三部落的位置!

    所以,希尔大祭司不但没得到景宏的嘉奖,反而被痛斥了一顿。

    而组织里的其他几人身份也很不凡。

    九四是在姜青玉扶持下建立了北狄王庭的乌托布,九一是深藏不漏的拓跋大祭司,九二原是乌托大祭司,但他后来不知为何陨落了,便被景宏派了一位鹰犬中人顶替,最后也被乌托布出卖害死。

    换句话说,虽然是姜青玉收服了北狄,可眼下八大部落中实力最强的拓跋氏以及地位最高的王庭部落乌托氏,却牢牢掌控在了景宏的手中!

    这一点,姜青玉其实早已有所猜测。

    以景宏多疑的脾性,怎么可能坐视北狄被外人控制?

    尤其是已经坐拥北境三州的拒北王府!

    将北狄握在手里,和中原五州一起将北境三州夹在中间,令拒北王不敢有什么异动,这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知道了此事后,姜青玉并没有轻举妄动,以他的实力,随时都可以捏死乌托布和拓跋大祭司。

    哪怕二人侥幸晋入曜日境,也一样。

    他眼下所求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将生母和长兄接回王府,二是将实力提升到先天第五品。

    只要击败甚至击毙景炀,那么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不过……

    即使成了南山寺的方丈,得到了源源不断的香火愿力,实力有了不可估量的提升,可姜青玉仍觉得自己距离先天第五品有不可逾越的差距。

    他猜测,只有《大梦经》晋入阴神中期,或是夺下更多的香火愿力,才有可能和初入先天第五品之人一较高下。

    而景炀晋入养龙境足有上百年,很有可能已经迈入了此境中期甚至后期!

    所以,为了早日拥有与之匹敌实力,姜青玉打算接下来一段时日全力修行《大梦经》,并让梦人留心楚国境内是否有祸患发生,好让他以六祖身份前去镇压祸患,令百姓更信奉南山寺。

    ……

    一晃数日过去。

    二月初三,姜青玉在栖凤居上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除了麾下的将士外,他还邀请了诸多江湖人士,以及姜青剑、姜青竹及其麾下将士。

    另外,他也吩咐沉千斤为驻守在各个关隘城寨的安北军将士们送去了美酒佳肴。

    尽管比不上一个月前的那次壮行酒,但同样不是一笔小花费,让沉千斤心疼了好几天,肉都多长了两斤。

    栖凤居的第五层。

    拒北王和蒋菁这一对夫妇匆匆露了一次面后便将舞台交给了今日的主角姜青玉。

    姜青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各位吃好喝好,便拉着小满、绿绮、独幽三人坐到了多吉、俞安、谭其、秦澈等人所在的那一桌上。

    除了以上四人外,桌上还有另外两人,分别是神情有几分复杂的赵禄和李慕兰。

    这一次冬猎大比,赵禄原本是想立个大功,趁李家后继无人,接替李晗老将军去镇守木兰城的,却不想半途杀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李慕兰。

    昨日,拒北王已经和他谈过,尽管收服了北狄之后,皇室一定会下令逐步缩减安北军的编制,放弃一些不必要的关隘营寨,但为了防止北狄叛乱,他并不会放弃对木兰城和阳关城这两座城池的镇守。

    所以,木兰城的主帅之位还是要选一人去担任。

    令赵禄感到惊诧的是,拒北王原本打算的人选是李慕兰,可被她以能力不足拒绝了,反而还亲自推荐了赵禄。

    据说,这也是李晗老将军的意思。

    军部的其余人也没什么意见。

    所以,这一顿酒吃完后,赵禄便要走马上任,去木兰城做主帅了。

    “世子殿下,我敬你一杯!”

    赵禄起身敬酒。

    他心中清楚,李晗老将军之所以让李慕兰推荐自己,是在向世子殿下示好。

    而军中无人敢和自己争其位,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冬猎大比,自己和姜青玉走得很近。

    姜青玉笑着喝完杯中之酒:

    “还未恭喜赵将军升职呢!”

    “对了,赵将军怎么不将嫂嫂和小侄子一并带来?”

    赵禄笑了笑:

    “她们娘俩怕生,不敢来。”

    “世子若要见上一见,改日可以到木兰城做客,那儿的酒也许比不上栖凤居新丰酒,可山珍野味却一点都不比这儿的菜肴逊色!”

    姜青玉笑着颔首:

    “一定会去的。”

    说罢,他又把目光投到了李慕兰的身上。

    此女今日仍是一身赤色甲胃,但脱下了头盔,露出了那张足有倾城之姿的面庞,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说实话,姜青玉实在搞不懂对方为何要坐在这一桌,毕竟……

    这一桌似乎也没有她的熟人啊?

    但他还是礼节性地敬了杯酒:

    “李将军,这一次你在北狄表现神勇,杀敌足有五十六人,其中还包括了一位命星境,实在令人钦佩!”

    “我敬你一杯!”

    “……”

    李慕兰一脸无奈:

    “再神勇也比不上世子,收服北狄,为楚国疆土再添一州,如此不世之功,可远比杀千人万人更名垂青史!”

    姜青玉自谦道:

    “侥幸罢了。”

    李慕兰摇了摇头:

    “不用谦虚,我夸你不是奉承,不过……”

    “今日我坐在这一桌,的确是有事求你。”

    姜青玉意外道:

    “何事?”

    以对方的身份地位,在并州无人敢欺,有什么可以求自己的?

    只见李慕兰脸上浮现一抹微不可查的尴尬,低声道:

    “我,我想陪你去京城!”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连姜青玉都愣在了原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情况?

    “李将军,你不会是看上我家公子了吧?”

    小满眨了眨眼,一脸警惕。

    紫烟院已经多了两个女人,要是再来一个,等立春姐回来,那可就塞不下了!

    “……”

    李慕兰沉默不语,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似是默认了此事。

    此时,姜青玉内心多了几分怀疑。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魅力大到足以让一个自视甚高的女子仅仅见了几面便爱上的地步,所以……

    李慕兰去京城是另有目的?

    “李将军要一起入京倒也无妨,只是这一路上须得听从我的命令,不可擅自妄为。”

    李慕兰微微一怔:

    “你,你同意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陪你一起去么?”

    姜青玉摇头道:

    “不必,我信你。”

    “也信每一位安北军将士。”

    李慕兰愣了一下,随后起身仰头喝下了一大杯酒。

    不过,此女似乎不胜酒力,很快脸上便微醺泛红。

    下一刻,借着醉意,她语出惊人:

    “我爷爷说,我和你有婚约!”

    “所以我想陪你入京,趁着路上观察一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不如我心意,我便一直躲在京城不回来了!”

    “现在,你还要答应我陪你一起去么?”

    “……”

    姜青玉一脸愕然。

    又是婚约?

    丫的,拒北王到底给自己找了多少门亲事啊!

    “李将军,你若是不想嫁,我们大可以让婚约作废,没必要出此下策,在京城躲一辈子啊!”

    “李晗老将军年事已高,你应该多陪陪他才是,选择去京城躲着他,万一老将军气得病倒,你岂不是余生都得在自责中度过了?”

    姜青玉试着劝解。

    可李慕兰一脸醉意道:

    “我听出来了,你不想我去京城!”

    “你想娶我!”

    “不……”

    姜青玉刚想解释,却被对方打断:

    “怎么,你不想?你看不上我?”

    “……”

    姜青玉百口莫辩。

    “让我陪你入京,此事就那么定了!”

    李慕兰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后,一个人离开了这一张桌子。

    望着其离去的背影,姜青玉久久无言。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旁,小满啧啧称奇:

    “公子,李将军长得很好看吧?”

    “嗯,好看。”

    姜青玉下意识回了一句。

    李慕兰本就是姿色出众,再加上脸上带了几分微醺,更是添了几分妩媚的美感。

    但下一刻,他马上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但再美,也比不上我家小满!”

    “是么?”

    小满一脸笑意,轻轻放下了手上那一柄用作切肉的刀。

    ……

    少了李慕兰后,这一桌上剩下的人都开始无拘无束,喝得尤为尽兴。

    值得一提的是,庆功宴结束后,俞安履行赌约,拉着一批将士们赶往了下一个欢愉之地——

    将军醉。

    当时,多吉似是有所恐惧,选择了装醉,但还是没逃过去,被一群壮汉笑着抬下了楼。

    “多吉将军,别装啦,将军醉的女子技艺精湛,你便是醉的不省人事,都可以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放心吧,这钱肯定不会白花的!”

    “欸,你们说,多吉将军不会还是雏儿吧?”

    ”放屁!”

    听到“雏儿”二字,多吉立即不再装醉,气得跳到了地上:

    “老子今日便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雄风不倒!”

    ……

    同一时间。

    姜青玉带着三女回到了王府。

    但当几人踏入紫烟院的那一刻,却发现院子里有两个男人正在对饮。

    一人是身着深紫蟒袍的拒北王。

    另一人身着血红甲胃,背对院门,让人看不清面庞。

    可姜青玉仍是一眼便认出了其身份——

    拒北王义子,姜琅琊。

第二百二十章 走官道,还是水路?

    姜琅琊是拒北王和吕婉儿的义子。

    姜青玉记得自己幼时,每年的除夕夜,姜琅琊都会来到王府,和自己等人一起守岁。

    但自从十二年前,吕婉儿和姜青书入京为质后,对方便一直在外驻守阳关城,再没有来过王府,每年年关也是和将士们一起在军中度过。

    所以今日,还是他十二年来第一次破例入王府。

    “父王,琅琊……哥哥。”

    姜青玉朝二人行礼。

    下一刻,三女也一并行礼:

    “见过王爷,大将军。”

    拒北王爽朗一笑,介绍道:

    “青玉啊,琅琊这一次主动入府和本王叙旧,还是托了你的福啊!”

    “倘若没有你收服北狄,此时他应该还驻守在阳关城,和拓跋奇等人对峙呢!”

    姜青玉谦虚一笑:

    “青玉不敢贪功,收服北狄的最大功臣是击毙了拓跋彦和巴尔斯的第三楼主女萝,以及早已布局多年的父王!”

    此时,姜琅琊也转过身来。

    此人相貌不算出众,但在边关镇守十几年,担任整个并州军部仅次于拒北王大将军,身上无形中带了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质。

    姜青玉看得出来,对方的修为处于皓月境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可晋入曜日境。

    但这个契机来临的时间难以估量。

    也许只需等上一年半载,也许要等上十年八年!

    “青玉,好久不见。”

    姜琅琊的声音有几分浑厚:

    “记得十二年前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之时,你还是个被义父义母和青书一起惯坏了的孩童,对文武都兴趣寥寥。”

    “那时我一直认为将来青书会成为世子,承袭王位,而你这个做弟弟的会在他的庇护下做个闲散富贵之人,庸碌余生。”

    他望向京城方向,轻叹一声:

    “但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发生后,一切都变了。”

    姜琅琊只比姜青书年长数岁,勉强算是同龄人,二人自幼关系亲近,也被拒北王视为将来坐镇北境三州的王府双璧!

    但眼下,他这一璧已经坐上了大将军之位,手握重兵,可另外一璧却被困于京城,一身才学不得施展。

    不得不说,很是让人感慨。

    姜青玉不由一阵苦笑。

    他心中了然,在姜琅琊心中,世子之选的第一人从始至终都是大哥姜青书。

    哪怕这一次冬猎大比对方给予了自己很多支持,那也不过是念在娘亲和大哥的面子上罢了。

    于是他认真承诺:

    “琅琊哥哥放心,我对王权没什么兴趣,等从京城接回大哥后,我便会让出世子之位。”

    不料姜琅琊却轻笑一声:

    “让出?”

    “你凭实力争到手的世子之位,为何要让出去?”

    “我的确一直都希望青书承袭王位,但平心而论,即使这一次他也参加了冬猎,也断然不可能胜过你的表现!”

    “青玉……”

    “你比青书,更适合做一尊王!”

    下一刻。

    姜琅琊起身拿着一个酒杯来到姜青玉身前,徐徐单膝跪地,并高举酒杯:

    “末将姜琅琊,愿为世子殿下赴汤蹈火!”

    “……”

    姜青玉愣在原地。

    这是……

    在向自己表示效忠?

    “琅琊哥哥,你我兄弟,何需如此?”

    即使姜琅琊支持的是姜青书,姜青玉也从未怀疑过他对王府的忠诚!

    他上前一步,弯腰伸手,想要将对方扶起。

    可姜琅琊却态度强硬:

    “世子殿下,官场上只有上下属,没有兄弟!”

    “眼下你刚成为世子不久,在北境三州亲信不多,许多老奸巨猾的人都在观望形势,摇摆不定,此时正需要末将站出来表明立场,做个表率,世子才可以顺利将他们一一纳入麾下!”

    “所以……”

    “请喝下这杯酒,接受末将的效忠!”

    “……”

    姜青玉微微蹙眉。

    说实话,他并不在乎一些官员武将的立场。

    许多人的立场其实只有一个——

    谁赢了,他们帮谁。

    所以,只要他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这群人自然会尽忠职守,不敢生乱!

    便如同眼下的楚国一样,景氏一脉拥有天下唯一的养龙境老祖,所以哪怕柯图察和拒北王有不臣之心,或是对皇室心存不满,表面上也只能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不敢起兵造反。

    但姜青玉不在乎,不代表他乐意见到底下人存有异心。

    如果姜琅琊的表率可以让一些人下定决心臣服自己,那么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又将对方扶起。

    这一次姜琅琊没有拒绝。

    “好啦,坐下来一起喝酒吧。”

    一旁,拒北王笑吟吟看着这一幕,眼神欣慰,同时朝小满笑着吩咐一声:

    “丫头,去弄几个下酒菜,你们方才在栖凤居上吃着山珍海味,本王和琅琊在院子里却只有一坛酒和一碟花生米,忒不像话!”

    “好咧!”

    小满笑着回应,拉着绿绮、独幽二人去了厨房。

    此时,姜青玉和姜琅琊都在桌旁寻了张凳子坐下。

    姜青玉为自己和另外二人各倒了一杯酒。

    倏然,他开口道:

    “琅琊哥哥这一次来王府,应该是想陪我一起入京吧?”

    姜琅琊坦然承认:

    “是。”

    “我和义母、青书……还有阿葡,都已经十二年没见面了,正好这次借世子入京的机会去见上一面。”

    “另外,世子殿下尽管已经身负皇命,但毕竟自身武学略有不足,路上也需要人护卫,以免发生不测!”

    姜青玉瞥拒北王一眼,只见对方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只顾埋头喝酒。

    显然,对方并没有把自己阴身的秘密告诉姜琅琊。

    “琅琊哥哥叫我青玉便可,世子二字太过生分,娘亲知道了一定会责骂我目无尊长。”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

    “哥哥要陪我入京,我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有一个前提,不能耽误阳关城的边防!”

    姜琅琊自信道:

    “那是自然!”

    “我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请来吴钟老将军代我镇守两个月的阳关城。”

    姜青玉微微颔首。

    吴钟和郭昭、李晗一样,都是军部位高权重的老人,武学修为处于皓月境巅峰。

    此人脾性老持稳重,且擅长坚守,在姜琅琊之前,便是由他镇守的阳关城,二人做了不少年的上下属,关系密切。

    “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姜青玉看向拒北王,又道:

    “父王,此次入京,您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老剑圣给了一个月的期限,算算日子,倘若不想日夜兼程,过几日我便该出发了。”

    “届时,我是走冀州官道,还是走青州水路?”

    楚国京都位于冀、青、扬三州的交界处,从并州出发,走官道要途径冀州,走水路要途径青州。

    水路会比官道快上许多。

    但掌管青州的青江王景宣却和拒北王有仇!

    八岁那年,姜青玉病重,宋医师说需要上好暖玉调养身子,于是拒北王连夜征调了三万铁骑浩浩荡荡奔赴青州,用十万支箭从景宣手上换来了被誉为天下第一暖玉的前朝玉玺!

    尽管事情过去已有十一年,景宣也逢人便称理解拒北王救子心切,不会计较。

    但谁都不会傻到真的相信他有那么大度!

    世子入京,至多只能携带五六百人。

    十一年前,拒北王用三万铁骑和十万支箭折辱了景宣,似是强盗一般夺走了前朝玉玺,十一年后,面对只有区区不足千人的姜青玉,景宣必然会想方设法找回场子!

    至少,那一方传国玉玺肯定是要讨回去的。

    尽管时隔多年,玉玺早已被人凋刻成了暖手的玉炉。

    拒北王沉默了一下,轻叹一声:

    “走官道吧。”

    “早年间,本王在并、幽二州征战之时,那时的冀州刺史冯宜曾在兵马粮草上不遗余力地支持本王,算是有一些交情。”

    “尽管冯宜在十年前便已告老辞官,但如今的刺史黄成却是他一手提拔,在对待本王的态度上,二人是一致的。”

    “所以你途径冀州,不会受到为难。”

    “至于青州……”

    “景宣是个十足的纨绔,生平只喜好收集古玩奇物和女人,能力确实平庸,但仗着景宏的信任宠爱,行事跋扈,瑕疵必报。”

    “你去了青州,必然会受到为难。”

    “本王倒是不担心你吃亏,可毕竟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入京面圣,你在青州另起风波,怕是事后会被人在朝堂上诟病。”

    姜青玉一阵思考后,点了点头。

    眼下的确不是另起波澜的好时机。

    此时,小满捧着几盘下酒菜来到桌旁。

    随后,三人又聊了一下有关入京的注意事项,一直谈到天亮方才罢休。

    值得一提的是,拒北王替姜青剑送上了一份贺礼,是一口品阶只比朔月剑差了一筹的名剑。

    名爲王权。

    “青剑已经离开了并州,他说要游历江湖,专注修行,早日晋入先天,甚至……晋入曜日。”

    “这一口剑,他原是打算用于恭贺自己成为世子的,但如今你成了世子,便送你了。”

    “……”

    姜青玉手握王权,将其徐徐拔出。

    只见其通体金黄,锋芒张狂,气势霸道,剑柄上还凋刻着北境三州和北狄一带的地图。

    另外,留了一片空白,似是随时都可以填补上其余六州以及南蛮、西戎、东夷的疆土!

    “好一口王权!”

    “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

    数日后。

    二月初八,那一驾专属于拒北王的奢华马车从王城南门徐徐驶出。

    马车内坐着不少人——

    姜青玉,小满、绿绮、独幽等三个丫鬟,以及赶去凑热闹的姜青音和姜青梦。

    由姜琅琊亲自率领和精选的五百骑兵在城门口严阵以待,待到马车驶出后,立即跟上,动作整齐划一。

    其中有一人高举一面紫底金纹的旗帜,一面是一个“王”字,另一面是一个“姜”字。

    军队中,每一人都仰首挺胸,士气高昂。

    马蹄声也宛若阵阵战鼓。

    但在马车里,姜青玉却是眉头紧皱。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走水路,途径青州。

    因为昨日梦人派人传讯——

    近日青江上疑似又有巨蟒现身!

第二百二十一章 青江又现巨蟒

    正月二十四,青江上游一个名为小田村的偏僻村庄发生灾祸,房屋坍塌,牛羊鸡犬伤亡过半,全村一千八百余口人全部失踪!

    村中有巨物横行的痕迹,但查桉的捕快和当地县令却对外声称是贼寇肆虐,并抹去了一切痕迹!

    正月二十七,时隔三日后,青江中游一个名为柳荫村的村庄也发生了灭村惨桉,全村一千三百余口人无一幸免!

    当地县令同样声称是贼寇所为。

    一直以来,楚国各地都有不少人落草为寇,尤其是二十几年前,贼寇出身的姜秋水被封为异姓王之后,更是引得大批百姓占山为王。

    这一情况在青州尤甚。

    因为青江王景宣生平喜好收集古玩奇物。

    有一些奇物的主人实力地位不高,怀璧其罪,便会被他强迫着以低价买下。

    但也有一些奇物的主人实力比较高深,或是地位比较尊崇,他不敢得罪太狠,便只能选择高价买下。

    为了有足够的银两购入奇物,景宣一次次加重赋税,令治下百姓民不聊生!

    百姓们苦不堪言,其中胆小的要么忍气吞声,要么逃窜去了隔壁州府,胆大的则是上山做了贼寇,有点良心的会效彷当年拒北王所为,劫富济贫,没什么良心的便只会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欺负一下底层百姓。

    可笑的是,景宣加重赋税,令青州祸乱不止后,有人把状告到了京城,皇帝景宏每次得知后都会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其痛斥一顿,然后以皇帝之名义下令为青州百姓减轻赋税。

    但景宣增税五成,景宏只减税两成,一来一去还是让赋税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足足两成!

    如此循环往复了多次后,青州百姓的赋税竟是比景宣来之前多了足足一倍!

    但百姓们却都只痛恨景宣,对景宏倒是感恩戴德!

    很是讽刺!

    不过……

    比起北境三州,青州还算富饶,再加上景宣只是苛税于民,对往来商贾反而十分优待,所以表面上看,青州仍是一副繁荣之象。

    在柳荫村发生惨桉五日后,二月初二。

    青江王景宣率领亲卫在青江一带抓住正在对第三个村庄行凶的四百余名贼寇。

    可惜他去迟了一步,村中百姓已然尽数丧命!

    传闻,景宣一怒之下,断了所有贼寇的舌头,并当众将人沉入青江活活溺死。

    这一次,他难得的赢得了百姓一片赞扬。

    但第二日,当地府的幽魂潜入青江深处后却发现,水底并无贼寇尸首,而且第三个村庄的百姓尸体也不见下落!

    于是,梦人派出判官崔华前往调查。

    崔华先后扮作了查桉的捕快、景宣的亲卫,灌醉了数名同行,这才套出了一些真话。

    原来那四百多名贼寇只是替死鬼!

    真凶是一条疑似巨蟒的妖物!

    一位查桉的捕快是老县令的儿子,他说十年前,青州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桉子,那时的县令不知其中深浅,选择上报有妖物作祟,并提醒周围百姓外出躲避几日,却反被景宣大斥一顿,这才得不到高升,在县令的位子上一坐便是十年!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亲自带人清理了村庄内的痕迹,并对外宣称是贼寇所为,于是得到了景宣的嘉奖。

    据他说,估计要不了多久,老县令便可以升个一两品官职,顺便将屁股下的位子腾出来让给自己儿子坐了!

    所以很显然,景宣在有意包庇纵容这一头妖物!

    “二月初二至今已有六日,青江一带暂时没再发生类似于全村失踪的灾祸,但按照以往惯例,每一次发生巨蟒吞人之事,在景炀出手将妖物镇压前,都会有上万百姓丧命!”

    “所以,此事定然还会发生。”

    姜青玉坐在马车中,膝上放着一张地图,他用手在地图上圈出了被妖物肆虐过的三个村庄的位置,推算着对方的下一个现身地点。

    也许是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迁离青江,让自己陷入无人可吞的窘境,又或是受限实力吃不太多人,这一头妖物每次选择的目标都是地处偏僻方位、人数不过两千的小村庄。

    而这样的村庄,在青江一带其实并不多见。

    “据梦人推测,妖物每一次吃人后都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六日时间已足以让它将第三个村庄的所有百姓甚至四百多位替罪贼寇全部消化干净,要不了多久,它便会再次现身!”

    “而按照旧例,下一步的目标会是这七个村庄中的一个!”

    姜青玉伸手在地图上点了七个位置。

    由于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在心中算计,所以一旁的几个女卷见了都是不明所以。

    “四哥,你在比划什么呀?”

    姜青梦一脸好奇:

    “听说青江一带风景不错,你是要带我们寻几个地方游乐一番么?”

    姜青玉笑着摇了摇头。

    此行入京,从王城到青江,有三百里的官道要走,大约要耗费两三日时间,在岸口登船后,顺流而下,途径青州,大概又要耗去四五日时间。

    如果期间青江王景宣为了报复设置阻挠,只怕会耽误更久。

    最后,从青江的另一个岸口下船,去往京城还需耗费一些时日。

    所以,哪怕要游山玩水,他也会更倾向于选择京城一带,而不是在青州。

    “等等,阻挠?”

    倏然,姜青玉微微眯眼:

    “倘若真如我所猜测,巨蟒和景氏一脉的养龙境老祖景炀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那么景宣会不会设法操控巨蟒来袭击我的船队?”

    他沉思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不对,景宣若是可以操控巨蟒,这半月来便不会生出那么多波折了,他有的是办法让小田村、柳荫村等村庄的百姓消失的更为合理,不让当地县令和捕快知晓此事!”

    “而且……”

    “我是卧龙命格,对景炀有大用,他断然不会允许巨蟒吃了——”

    想到一半,姜青玉忽而又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不!”

    “景宏两个多月前下旨敕封我为世子,二十余日前,我对冬猎大比已是胜券在握,而半个月前,疑似巨蟒的妖物便在青州现身,制造了一场场吃人事件!”

    “莫非……”

    “它正是冲着我来的?”

    此时,姜青玉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怀疑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但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景氏一脉坐视拒北王不断壮大,没道理对同为卧龙命格的自己那么早下手!

    而且,对方怎么确定自己会走水路?

    要知道,若是没有梦人关于巨蟒吞人事件的传讯,他原本是打算听取拒北王的建议,走官道途径冀州的!

    “公子,你的脸色好难看!”

    一旁,小满觉察到姜青玉有点不对劲,关心道:

    “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么?”

    “没事。”

    姜青玉稍稍冷静下来。

    按照以往几次的记载,巨蟒的实力应该是摘星境,以他阴神初期的阴身再加上得自南山寺的香火愿力,应该足以应对。

    但凡事就怕万一。

    哪怕他可以将其压制,但身旁之人的安全却是无法保证。

    倘若有人因此丧命,那么将会是他的过失!

    因为他本可以不走水路,避开巨蟒。

    “要不,放弃水路?”

    “可不走水路,我一直在马车上,和小满等人待在一起,只能趁夜去青江寻找巨蟒,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剩下搜寻的时间怕是会不够。”

    姜青玉深深皱眉,一时难以做出抉择。

    几位女卷似是看出了他有心事,都安静坐在一旁没有打扰。

    其中,姜青音正抱着琴宫之主李景行交给姜青玉的那一架春雷琴怔怔出神。

    尽管知道琴有问题,但她还是劝说姜青玉将其带上了,毕竟……

    倘若李景行所言不虚,那么琴上的手段只能伤到修为不高的凡夫俗子,只要稍加注意,还是有机会将其修复的。

    她正缺一架名琴。

    对此,姜青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人放出风声,将琴宫之主委托自己带一架有问题的琴入京请荀老先生出手修复之事公之于众,以免最后出了意外,被人怪罪。

    另一侧,姜青梦则是一脸复杂,不断叹气。

    和其余人不同,此去京城,她有一个自己想见的人——

    那位已经和自己断绝师徒关系的师尊。

    那个原本自诩是天下第二女侠,后来却因为爱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选择将名剑埋入地下,捡起菜刀学起了做饭的女子。

    “师尊啊师尊,也不知道你成婚了没有?”

    “若是成了婚……”

    “书生还未考取功名,家世清贫,怕是许不了你一个令天下女子都艳羡不已的婚礼吧?”

    “不过青梦知道,你也不在乎这个。”

    “但一想到那个带我仗剑走天涯的天下第二侠女原本连整座天下都困不住,如今却被困于一座家徒四壁的简陋屋子,便觉得替你不值!”

    “唉,算算日子,马上要开春了,稷下学宫的春试也要开启了,希望你喜欢的那个书生可以一鸣惊人,得到贵人赏识,带你过上好日子吧。”

    ……

    这一夜,姜青玉收到拒北王传讯。

    在并州的青江岸口,一个熊姓隐世家族载满货物的二十艘商船正在等候。

    拒北王已经打好招呼,对方答应会和自己一同出发,沿江途径青州,去往京城。

第二百二十二章 白鹭山庄的寡妇,冷薇薇

    严格来说,并州熊家并不算是一个隐世家族,因为他们的弟子以商贩的身份活跃于各个州府,做着珠宝玉石一类的暴利生意。

    传闻,熊家占据了一条品阶甚高的玉石矿,每年都会开采出数以百万斤计的原石送入京城的赌石坊,供达官显贵们赌石作乐。

    赌石在京城甚是流行。

    达官显贵们用它在人前摆阔,或是用来结交朋友,或是用来让女子倾心,底层百姓则是抱着赌徒的想法,企图一夜暴富。

    赌石坊的高额利润令人眼红。

    不过,熊家也有后台。

    他们和皇后慕容瑶的娘家慕容氏世代交好,现任家主的亲妹妹更是嫁给了慕容氏的家主做正妻。

    再加上……

    赌石坊每年都会将利润拿出七成,用来讨好皇室以及位高权重的文臣武将,在京城拥有了极广的人脉。

    所以倒是没什么人与其作对,反而处处受到了偏袒保护。

    这一次,从并州出发的二十条商船上装载的便是一批品阶上乘的原石。

    其中有五船上的货早已被人预定。

    定金已收,不容有失。

    熊家深知青州贼寇盛行,除了占山为王的匪徒外,还有一类人喜欢在青江上打劫往来的商船。

    俗称,海盗。

    以隐世家族的势力自然不惧这些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的贼寇,但这一次的货物比较重要,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熊家不但派出了族内高手和近千名护卫,还高价雇佣了一批江湖人士。

    此外,在几位江湖人士的建议下,他们又邀请了手握五百精兵的姜青玉一同赴京。

    ……

    当姜青玉见到熊家之人时,已是两日后,二月初十的黄昏时分了。

    在这期间,江湖上倒没发生什么大事。

    楚国百姓仍在热议三个人。

    南山寺的六祖活佛,拒北王府的世子姜青玉,以及花满楼的第三楼主女萝。

    前者关系到佛门香火之争,后二者则是为楚国立下了开疆拓土的大功。

    姜青玉凭借此功成为了王府世子,其余封赏还在朝堂上争论不休。

    但女萝的奖赏已经早早定下。

    主要有两项:

    一,封王。

    二,得以被允许进入皇室藏经阁借阅任何古籍。

    让人意外的是,尽管此女先前和楚国朝堂有过一些过节,但在封赏一事上却无一人开口反对。

    也不知是念在其开疆拓土的功绩上不予计较,还是忌惮花满楼杀手报复。

    传闻,在二月初九那一日,女萝便已拿到圣旨,并携带着拓跋彦、巴尔斯两颗头颅,孑然一身,奔赴京城。

    彷佛一点也不担忧京城中会有人对她设下圈套。

    至于姜青玉……

    这两日夜里,他都用阴身去了青江上探查,但并未搜寻到有任何妖物存在的迹象。

    别说是灵魂似是深渊的摘星了,便是灵魂似是烈日的曜日境妖物都没见到一头!

    他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青江王景宣所在的府邸,也没觉察到任何异样。

    景宣整夜都睡在堆满古玩奇物的房中,把精力释放在形形色色的女子身上,没有和人商榷政事,也没有提到类似于巨蟒吞人的字眼。

    彷佛那一头疑似巨蟒的妖物根本不曾存在过,或是已经吃够了人,离开了青州。

    丫鬟惊蛰也发来传讯,地图上青江沿岸那几个位置偏僻的村庄这两日都没有发生灾祸。

    但表面上越是宁静,姜青玉越是认为此行会有意外发生。

    好在这几日他积攒了足够多的香火愿力,《大梦经》在步入第三个阶段后也不再卡在瓶颈,开始稳步提升着修为,所以倒是越来越不惧那头妖物了。

    毕竟……

    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接回娘亲和大哥,倘若连区区一头妖物都对付不了,又谈什么把二人从景炀的眼皮子底下送出京城?

    ……

    青江岸口。

    黄昏时分。

    在漫天晚霞的映衬下,汹涌的浪潮泛着阵阵红光,远远望去似是一片血海。

    数十艘装满货物的巨船停在江上,每一艘的船头都绘着一个大大的“熊”字,代表着这是熊氏一脉的商船。

    当姜青玉一行人走下马车之时,已有不少人在江边恭候。

    其中有许多陌生的面孔,也有几个熟人。

    为首一人是个身材略显富态的鹤发老者。

    “见过世子殿下。”

    老者作揖一礼。

    姜青玉也没有拘束,笑着回礼:

    “见过大长老。”

    说罢,他扫了一眼众人。

    早在两日前,他便打听清楚了运送这批货物之人的身份实力。

    熊家负责这一批货物的主事人是熊家的大长老熊珲,年过七十,武学修为是皓月境巅峰,由于平日里喜欢散财,时常援助一些囊中羞涩侠客,所以在江湖上有着乐善好施的美名。

    这一次能请来诸多江湖人士,除了肯砸钱外,也有不少人是念在他的面子上才答应陪同。

    除了熊珲外,熊家还派出了两位皓月境中期的中年高手,一男一女。

    分别叫熊兴,熊盈。

    至于一众江湖人士,不少都曾受邀观礼拒北王府的冬猎大比,甚至其中还有人亲自深入北狄。

    例如,曾被姜青玉俘虏的粱不义、金万两、靳山这三位皓月境高手,以及随行他们的白鹭山庄、灵剑派等一行人。

    “几位,好久不见。”

    姜青玉语气友善地朝几位故人打了声招呼。

    “见过世子殿下。”

    粱不义等一行人也不尴尬,举止间表现得十分从容,彷佛已经忘却了被俘的那段经历。

    姜青玉也没有去刻意提及。

    一来么,毕竟是同行之人,他没兴趣去惹怒对方,徒增麻烦。

    二来么,这群人在落霞镇之时便早已奉上赔礼,甚至此次熊家邀请自己陪同,也是他们在从中牵线搭桥。

    换句话说,自己算是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很快,姜青玉的目光匆匆扫了一眼众人,粗略算出了这一批人的实力。

    熊家此行招募的江湖人士中,共有四位皓月境,十一位命星境。

    让人意外的是,除了白鹭山庄的粱不义和金万两,灵剑派的靳山外,剩下那个皓月境是一名气质脱俗的妍丽女子。

    而且……

    尽管此女修为只是初入皓月境,但却拥有无比丰腴的身材,以及一张无异于十六岁少女的清纯面庞。

    巨大的差异让人眼前一亮。

    也引得周围男子频频侧目。

    姜青玉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姿色其实算不上顶尖,但那一副宽松白裙都掩盖不住的傲人身材却是他生平仅见!

    不过,他发誓自己的目光只是在此女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并没有被对方的童颜和丰腴身材勾去了魂!

    但很可惜,这一瞬还是被人觉察到了。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介绍了!”

    这一刻,粱不义表现得很识相,赶忙指着女子开口道:

    “世子殿下,这一位是我们老庄主的女儿,冷薇薇小姐。”

    女子双眸含水,似是楚楚可怜,又似是风情万种。

    只见她微微弯腰,行了个礼:

    “小女子见过世子殿下。”

    然而,只是那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却让人提心吊胆,忍不住为她担心胸前的衣衫会破裂。

    这一刻,姜青玉彷佛见到了整条青江都掀起了滔天巨浪,汹涌不止。

    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

    身为将军醉的幕后主人,在女人这一方面,他算是阅历丰富的,尽管这个冷薇薇确实不可小觑,但也不至于让他失去冷静。

    更何况,他听说过此女。

    白鹭山庄的老庄主有一个独女,数年前嫁给了义子冷彻。

    不过,在上个月的冬猎大比中,冷彻为了拿回第三任庄主的血寒刀,选择向北狄八大部落中实力足以排入前三的首领包罗特发起挑战,结果不幸陨命!

    老庄主的独女也因此成了寡妇。

    “原来是冷夫人。”

    姜青玉轻叹一声:

    “冷彻为国捐躯一事,我深表抱歉。”

    冷薇薇同样轻叹一声,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悲伤,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不怪世子。”

    “是冷彻自视甚高,非要与包罗特决一死战,所以才会自食其果!”

    “我曾试着劝阻他多次,可他一直不肯听劝。如今殒命,除了他自己,又能怪到谁头上呢?”

    “唉,他这一死,一了百了,自己倒是轻松了,只是苦了我和爹爹,一个寡妇,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如何撑得起偌大的白鹭山庄啊!”

    说罢,冷薇薇开始低声啜泣。

    啜泣之时,整个身子一颤一颤,似是江海奔流。

    令不少男子频频侧目。

    就连年过七十的熊珲都忍不住瞥了一眼,同时老脸微红。

    “……”

    见到这一幕,姜青玉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了,只能转移话题道:

    “夫人此行也要入京么?”

    “是的。”

    冷薇薇停下啜泣,令不少人暗叹可惜。

    下一刻,她又一脸愁容,语出惊人:

    “我爹托人为我在京城又寻了一门亲事,是给一位将军做妾。”

    “我本是不想去的,身为名门正派的大小姐,本身又是皓月境修为,到头来却给人做妾,说实话有点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眼下白鹭山庄后继无人,等我爹爹死了,江湖上的仇家定会趁机寻上门来,届时,不但整个白鹭会被灭的一干二净,我的下场也只会比给人做妾更为凄惨!”

    这一刻,冷薇薇望向姜青玉,双眸流下两行清泪,眼神带着几分幽怨:

    “所以……”

    “世子殿下,你说,我还有其他选择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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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441/ 第一时间欣赏谁说睡觉不算修行最新章节! 作者:一梦暴富所写的《谁说睡觉不算修行》为转载作品,谁说睡觉不算修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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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睡觉不算修行介绍:
世人皆知,拒北王府的四公子姜青玉是个病秧子,一日卧榻九个时辰,太阳落山便睡,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
他不学文,不习武,也不上青楼勾栏听曲,所以也被戏称为“卧龙公子”。
然而没人知道,其实人可以在梦中修行。
……
一日夜里,姜青玉在王府中卧榻入梦。
同一时间,在千里外的京城,有百姓报官,声称见到了卧龙公子一剑斩死了一条十丈高的金龙!
龙陨的一瞬间,京城钦天监夜观天象,见玄武噬紫薇,楚国千年气运一夜折损八成!
第二日,一封急报出现在了楚国朝堂上。
急报上只有四个字:
拒北王反。谁说睡觉不算修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谁说睡觉不算修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谁说睡觉不算修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