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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福竺     呈祥录txt下载     呈祥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看对眼了?

    林曦月未曾多想,直接迈步走入茶房。

    有声音在里面响起,她只当是娘和秋韵在说话。

    “娘。”她唤了一声,随后绕过屏风。

    等看见里面的场景,她倏地愣在原地。

    陆琮!他怎么来了,而且还光明正大地坐在茶房?

    方才,和娘说话的人是他?他说了什么,不知娘有没有怀疑。

    若说昨晚是惊吓,今早则是恐惧了。

    林曦月不由得猜想起,在家人得知她与陆琮的关系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或惊,或怒,或阻止……

    总之,反应绝不会太过平静。

    她思虑着走了神,而坐在茶房里的人却是气氛僵持。

    早在曦月走到门口时,正和林夫人闲聊的陆琮,便已经知晓是她来了。

    眼见她即将绕过屏风走进来,他做好了看她讶异的神色。

    然,现实与想象总有偏差。

    事实是,曦月被吓得不轻,他也没能镇定到哪里去。

    他只看了曦月一眼,口里的茶都差点喷了出来,好在他反应快,及时咽了下去,不然可能会呛到自己。

    察觉到林夫人投来的视线,他目光微侧,装作打量茶房内的模样,不敢往曦月所在的方向看去。

    家里来了客人,林周氏没来得及告知曦月,只先唤了秋韵来招待。她本想抽空再派人去支会曦月一声,可没想曦月自己寻了过来。

    寻过来也算了,可如此衣裳不整的模样,叫外男看到了,实在是有失礼数。

    林家虽不是大户人家,规矩制度也没有约束,但接人待物的礼仪还是不能少的。

    “秋韵。”林周氏紧皱眉头,给秋韵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处理。

    秋韵接到夫人的指令,没有丝毫犹疑,立马上前抓了姑娘出去。

    怔愣地回了房,被秋韵带到梳妆台前,林曦月刚想向秋韵打探娘和陆琮的对话,视线一瞥,忽然注意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铜镜中的人,面容白皙柔美,可一头青丝却胡乱披散在肩上,一看便知未曾打理。

    她出门匆忙,身上的衣裳也未穿整齐,鞋子更是趿拉在脚上。

    若不是脸上还白净,她如此模样走在街上,怕是会人误以为是哪家乱跑出来的疯子吧。

    “啊!”林曦月捂脸惨叫,有些不敢接受这一事实。

    她方才如此模样就跑出去了?而且还让陆琮看到了?

    “姑娘,您就好好待在房里,别出去了吧。”秋韵低叹一声,摇着头离开,颇恨自家姑娘不成器。前一刻,她还提起了议亲之事,姑娘年岁不小了,遇上好人要抓住。说实话,她觉得今日到家里来的这位少年看着便不错,年纪轻轻,又相貌堂堂,听说还是一位副将。

    以自家姑娘的相貌,配一个副将绝对不成问题。更何况,姑娘的姑父还是知州大人。

    若是知州大人能在其中牵线搭桥,说不定就能成事。

    可是,就是这么上好的亲事,却被姑娘自己给毁了。

    披头散发的进了茶房,这不是让人家知晓她睡到了日上三竿嘛。

    世人都说,娶妻取贤,就姑娘如此懒散的模样,谁人家看得上啊!

    “可惜了。”秋韵垂头丧气地离开,仿佛是自己丢了亲事一般。

    然而,人家副将到家里来,可不是为了相亲。

    林曦月若是知晓了秋韵心里的想法,怕是要气得吐血。

    一个人在屋里静坐片刻,她想了想自己还是得出去看着。

    不然,她都不知陆琮为何来家里,又准备和娘说些什么。

    她收拾妥当,再次走到茶房门口。

    听着娘和陆琮的谈话声在里面响起,她轻拍了下额头,怎么自己先前就没有注意到呢?

    屋内,陆琮和林夫人正谈着话,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两人转头看去。

    只见林曦月缓步走入,蓝白散花云烟裙随之摆动,头上发髻高梳,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来。脸上薄粉微扑,显得她越发剔透,脸颊晕染了红意,让人只觉眼前一亮。

    站在旁侧的秋韵心里暗暗啧叹,姑娘如此装扮煞是好看啊,就不知那位副将少爷觉得如何。她心里思量着,颇为好奇,便偷偷朝那位爷的方向望去。

    曦月进屋的时候,陆琮第一眼确实被惊到了,可想着林夫人还在旁边,这是在林家,他随即收回了视线,不敢多有逾越。

    所以秋韵打量的目光看过去时,自然要失望一番了。人家规矩得很,没有显露任何心思。

    不只是陆琮,林曦月亦是和他一般,不敢在娘面前多有动作。

    她只在进屋之时,和陆琮点头对视一眼,随即便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两人的态度,正如那初见的陌生人,未有奇怪之处。

    至于两人暗地里的小动作,自然是不会让其他人发现的。

    林周氏伸手牵过曦月,因先前曦月的失礼,笑对陆琮赔罪。

    陆琮连忙摆手,“无碍无碍,应是在下唐突了才是。”

    见两人如此客气,林曦月不大明白此时的情况,所以陆琮是以什么名义来的?

    “娘,这位是?”她装作不解的样子好奇问道。

    当她看向陆琮的时候,他的视线恰好也转了过来。

    陆琮眼含深意地眨了一下眼睛,她脸上一红,随即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多看。

    “这位是王副将,前来调查赵家之事的。”和曦月介绍完,林周氏转头道:“王副将,这是小女,曦月。”

    “曦月姑娘。”陆琮嘴角扬起,脸上露出笑意,看着林曦月点头示意。

    尽管此时陆琮脸上有遮掩之物,掩去了他原本的模样,可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林曦月仍是脸上一热,神情颇为不自然。

    她轻声“嗯”一声,又想起自己应该回礼,“王……副将。”

    林曦月略微别扭,明明相识的两人,却要装成陌生人。若不是陆琮身份特殊,她或许已经和家人坦白了。

    “林姑娘唤我姓名王润便行。”自曦月出现后,陆琮脸上的笑意未曾断过。

    林周氏看看曦月,又转头看向王润副将,视线在两人身上变换。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位副将只是来自家调查问话的,她完全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可听着他和曦月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以及两人的神情变化,她不由得怀疑起来。

    莫非,这两小只,初次见面就对上眼了?

    想到这点,林周氏愈发细致打量两人。

    这不想不看不觉得,一想一看苗头即起。

    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个是貌美娴静的柔女子,简直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啊。

    就是不清楚他的家世情况如何,等允元回来了,她定要他去打探一番。

    林周氏想得心潮澎湃,望着少年副将的眼神颇为火热。

    陆琮见目的达到,脸上的笑意愈发拉大。他故意时不时瞥向曦月,且每次都能让林夫人捕捉到。

    陆琮的奇怪举动,林曦月有所察觉,她多次向他眼神示意,可他不但不理会,反而加大了动作,似故意让人发现一般。

    他究竟想做什么?不是来家里询问赵家之事吗?怎么如今弄得在相看似的。

    碍着娘亲的打量,她不敢使劲瞪他,只能撇过头去,不再理会于他。

    见曦月不肯配合,陆琮低头一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今日,他借口调查一事来林家,就是为了在林夫人面前,故意显露出他对曦月的欢喜之意,好让林夫人消了为曦月物色人家的心思。

    曦月自己或许不晓,可他却十分清楚,林夫人定然已经开始为曦月相看人家了。

    与其之后阻止曦月和他人相看,倒不如他自己送上门来,抢先截了他人的机会。

    林夫人看他的眼神热情又满意,陆琮便知他所计划之事已是十拿九稳。

    在林家调查赵家人命案,不过只是走个过场,陆琮询问了林家人两三个问题,便起身准备离开。

    林周氏见王副将要走,随即出声挽留,让他用完午膳再走。

    “林夫人,小将还有要事在身,就不留了。”看着曦月刺人的眼神,他哪里还敢久待,还是早早离去了。

    陆琮离开林家后,直接朝巷子尽头的赵家走去。

    虽然如今是白日,可因为发生了人命案,各家各户都紧闭大门,不敢四处乱跑。

    一行人来到赵家门口,陆琮在离开林家时,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收起。

    他侧头朝身后人示意,随即有人上前将赵家大门敲响。

    不多时候,里面传来男子的询问声,“谁啊?”仔细听去,他声音略微不稳,似有些害怕。

    特殊时期,众人皆是小心行事,稍有一丝风吹草动,便能吓得全身寒毛竖起。

    赵元忠在自家被害,周边的邻里都被吓得不轻,更别说是赵家人了。

    等外面之人说明来意,赵家下人才颤颤巍巍地将大门打开。他微敞一道门缝,见外面之人确实是着将士服,才放下心来,开门道:“大人们,快快请进。”

    赵元忠常年经商,金银不缺,赵家宅院占地不大,可里面的布置却是颇为豪奢。

    寻常人稍一打量,便知赵家是有钱人家。

    陆琮一行人跟着赵家下人走进,随后见到了赵家管家。在去见赵夫人的途中,众人仔细打量赵家的情况。

    “自老爷走后,夫人也失了意志,整日混混沌沌的,晃晃度日。好在家里还有姑娘撑着,不然赵家如何能撑得下去。”赵家管家和陆琮唠叨。

    瞧他的年岁和语气来看,应是赵家的老人了。

    既然如此,想必他对赵家的情况是十分了解。

    陆琮听他提起赵家姑娘,出声问道:“赵老爷有几个孩子?”

    “原来有三个,可惜身子都不好,撑到如今的只姑娘一人。”他低叹一声,语气里全是颓败之意。

    三个孩子,只活了一个?以赵家的家底情况来看,只有可能是病逝的,或许是从娘胎里引来的病。

    “赵夫人身子不好吗?”没听说过赵元忠身患疾症,那只可能是赵夫人的问题了。

    陆琮猜的没错。

    听到他的疑问,赵家管家点点头,“夫人身子弱,这些年,老爷为她请了许多大夫,可都没有用,只能一直拖着。”

    “赵夫人患的病是?”

    听管家的语气,赵夫人患的是绝症。绝命之症,又能传至后代的,他可真没听过几例。

    陆琮等着管家的答案,可哪知管家长叹息了一声,摇头解释道:“查不出病因,所以也无从下手医治。包括我家姑娘也是如此,只不过比起夫人来,姑娘的症状要轻上许多。”

    陆琮隐约觉得奇怪,或许是常年处于危险之中的警觉,让他不由得保持怀疑。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命案,可他没想到赵家的情况如此特殊。

    其实,早在走入赵家大门之时,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地上的血迹印子。

    地面应是清洗过了,所以痕迹较浅。

    起初,从这隐约的痕迹中,他有过一点判断。

    从地上痕迹的大小和深浅来看,赵元忠死前应该是想往门外走。

    门口处的血痕最深最大,这也是赵元忠死之时躺倒的位置,顺着痕迹往远离院门的方向看去,痕迹越来越浅直至消失。所以说,赵元忠是在家里受了袭击,再想往屋外逃跑。他的推测是如此,可又怎么说得通呢?

    赵元忠是赵家家主,也是唯一能肩负起赵家生计之人,一旦他出了事,赵家能支撑下去都成问题。他先前怀疑赵元忠之死,是赵家人自己做的,可依管家如此说来,却又不对了。

    不论如何,他先见过赵家人再说。

    才走到赵夫人院门口,浓重的药味便飘了出来。

    风吹过,药味没有消散,反而愈发重了。

    陆琮原来身子弱,也进过不少补药。

    照他之经验来看,如此重的药味并非一两日能造成来,只有经过常年浸染才能形成。

    看来,赵夫人身子病弱,着实不假。

    等行至门口,管家轻敲屋门,“夫人,官府来人了。”

    话音落下,沉重的咳嗽声在屋内响起,让外面之人听得心惊。

    咳嗽声持续了许久,随后声音逐渐变小,直至消失无声。

    管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屋内响起了自家姑娘的惊吓声。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赵家姑娘

    赵家姑娘惊恐的呼喊声从屋内传来,管家暗道一声不好,随即破门而入,陆琮亦是跟了进去。

    比起院子里,屋内的药味更重,仔细嗅嗅,似还有血腥气味。

    事态紧急,担心赵夫人出事,陆琮不敢耽搁,也顾不得男女之防,闯进了赵夫人和赵姑娘所在的里间。

    此时,赵夫人歪躺在床上,下唇布满鲜血,而赵姑娘跪坐在脚踏上嘶吼,地上有一滩颜色鲜红的血迹,应是赵夫人方才吐出的。

    陆琮没想到赵夫人病得如此之中,她脸上已经呈现灰败之气,身形瘦削得厉害。尽管他不是医者,也能看出赵夫人时日无多了。

    不过,此时的她,仍存一丝活气。

    救人要紧!陆琮上前把住赵夫人的脉搏,细听数声后,出手封了她两处穴位,再辅以药丸。静待半盏茶的时间,赵夫人微弱的气息,却是慢慢缓了回来。

    以陆琮的身份,他身上的续命药丸自是不会少。今日来赵家调查的人好在是他,否则赵夫人怕是撑不过去了。

    陆琮出手及时,赵夫人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守在床边的赵欣然,看着母亲从吐血到昏迷不醒,心中悲痛欲绝,不知该如何是好,神色已然恍惚。所以当陆琮突然出现时,她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任由他一番动作。

    直到看着母亲的气息平缓下来,脸上的血色也渐渐回归,她才讶异地站起身,朝出手之人望去。

    “你是……”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她略微诧异。方开口询问,又察觉自己满面泪痕。

    担心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赵欣然侧头用丝帕将泪水的擦拭掉,并尽力收缓悲伤的情绪,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

    “姑娘,这位是官府派来的王大人,负责处理老爷的案子。”管家低声介绍道,似生怕声音大了,惊扰到姑娘和夫人。

    不过,赵欣然闻此,仍是颇为惊讶。

    因陆琮遮盖了自己原来的容貌,所以在她看来,他应是二十来岁的年纪。

    二十岁能被任命为官,在黎城也是少见了。

    “王大人。”赵欣然福身问好。

    “在下不过是一名小将,赵姑娘无需多礼。”陆琮回道。

    就赵家姑娘的言行举止来看,她所受的教养极好。

    赵元忠出事后,赵夫人病重在床,而她一闺房姑娘,能够凭一己之力撑起偌大的赵家,并且将街面铺子都管理得仅仅有条,足以见她的能力之强。

    赵欣然嘱咐管家唤来大夫为母亲看诊,自己则请了陆琮到正堂相谈。

    “王大人,方才真是多谢了。家母情况危急,若不是您及时出手,如今怕是……”赵欣然声音微颤,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很快,她又收回了情绪,低咳一声问道:“不知您能否告诉我,您喂家母吃下的何药?”

    她问完,想着人家手里的药必定珍贵,或许不愿告知,又立马承诺道:“只要您能告知我药方,您有任何需要,尽量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

    能让母亲缓过气来的药,说什么她也要得到。哪怕对方提出的要求很过分,她也会答应。

    此女子,能成大事。

    陆琮在心中感慨道。

    只是,赵夫人的命并非是用他的药就能救回的。

    “药方我能给你。只是……”陆琮微皱眉头,反问她:“对于赵夫人的病,你知晓多少呢?”

    话音落下,赵欣然沉默了。不是她不清楚母亲的病,而是她知晓母亲已是油尽灯枯,时日无多。尽管大夫都如是说,可她仍抱有一丝期盼,想着能拖是拖,不想轻易放弃。

    赵姑娘如此神色,想必是已经知晓。陆琮不再多言,让人拿来纸币,把药方抄送一份给了她。

    “谢谢。”赵欣然拿着墨迹未干的药方,眼里一热,视线已然模糊。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以为自己能把泪水咽进肚里,可没想今日却全都奔涌出来,且还是在一个外人面前。

    赵欣然哭得不能自控,陆琮别无他发,今日的调查也只能作罢。他让人去唤赵家管事,正准备劝慰她一番,可刚转头去看,只见赵家姑娘身形不稳,脚下步子虚晃,随后竟然身子一歪,眼看着要摔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陆琮毫不迟疑,伸手往后面一扯……将恩铭垫在了赵家姑娘的身下。

    “主子……”恩铭承受着背上的重量,艰难抬头委屈地看着自家主子,怎么垫背的又是他。

    “扶好了。”毫不理会恩铭的委屈,陆琮沉声提醒,“赵家姑娘身子弱,你可别摔了她。”

    恩铭:“……”

    主子的命令,他哪里敢不从。

    从赵家离开,陆琮朝林宅的方向望了一眼,低声嘱咐恩铭:“暗中多派两人护着曦月。”

    凶手没有查出,危险便未能消除。

    林家和赵家相隔太近,他心中总是有些担心。

    不过,因最近突发的许多事件,让整个黎城高度警惕起来。

    不论白日,还是夜晚,街上始终有巡逻的将士。

    但凡有任何响动传来,将士们立即会上前查探清楚。

    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百姓们也安心不少,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其间,陆琮再去了赵家一次,大致弄清楚了赵元忠出事前两日发生的事情。

    因为粮店生意火爆,赵元忠整日待在店里,只有晚上才会回家歇息。

    据赵欣然所说,出事当晚,她都不知父亲回过家。直到早上有动静传来,她才知晓父亲在自家大门口遇了害。

    在赵欣然回忆的时候,陆琮仔细观察了她神态,看着不像是在说谎。

    他问起外面传言的落魄书生一事,向她确认是否真有此人存在。

    赵欣然闻此,点头确认,“三日前,确实曾有一人来过家里。不过,那人并不是来乞讨的,而是想和父亲在店里求一份活计。”

    “父亲见此人衣衫褴褛,稍一询问,才知道他是从外地逃难来的灾民。外地来的人,我们询查不到他的过往,也不清楚此人的底细和品性,自然是不敢留下来的。”

    “你们家不用外地人吗?”陆琮觉得奇怪。赵家如此多的粮铺店面,难道请的都是黎城人?要知道虽黎城人口众人,但因地理位置特殊,所以有不少外地人进入。走在大街之上,十人之中,或许有五人会是外地来的。

    “自然不是。”赵欣然摇头否认,她解释道:“寻常伙计,不论是哪里人,只要勤快踏实都行。可问题是,寻到我父亲的那人,并非是要做什么店里的伙计,而是要做管账先生。”

    “管账先生?还真是读过书的。”流言往往是真假参半,让人辨不清事情的真相。

    “确是有文采,他当着父亲的面,小露了一手。只是,做店里的管账先生,有文采定是不够的。不说是知根知底,但最起码不能是全然陌生的外地人。否则,也未免太过冒险。”赵欣然所说的这些,都是父亲教导于她的。想起遇害的父亲,她心里一痛,眼泪险些又没能忍住。

    “节哀。”陆琮低声劝慰。

    赵欣然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让你见笑了。”

    这两日,她在他面前哭了多次,或许是看着他觉得亲切。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赵欣然双颊微红,心里的悲伤也缓和不少。

    对于她的变化,陆琮未曾注意,他如今只一心想寻到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排除曦月身边的危险,他才能放心回京去。

    京城那边,始终瞒着皇上定是不行的。

    近段时间,他可以借口身子虚弱,要在府内好生休养。可时间一长,万一皇上亲自出宫来看他的,这如何还能瞒得住。

    不过,异地相隔始终是不成的。

    等解决了赵家的命案,这次他回京后,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王大人?”赵欣然轻声唤道。

    陆琮回过神来,“我方才想起,有人说你父亲羞辱了上门那人,这才引来报复。对如此说法,你怎么看?”

    “传言做不得数的。我父亲性格和蔼,且待人宽厚,虽他常年经商,学识确实差劲,可也并非是外人说的会厌恶读书人。相反,我父亲是惜才之人。那人因做不了管账先生,转身便要离开。我父亲怕他生活困难,让人追去想赠与他两锭银子。只是……”说到这里,赵欣然顿了顿,她眉头略微皱起,似在判断什么。

    “只是如何?”陆琮沉声问道。

    “父亲派人送去银钱的举动,似乎惹起了那人的怒气。或许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清傲。他站在府门前低斥了两句,随后匆匆离开。许是因为这一幕被路人看到了,所以众人才会传言家父责骂了他。”至于那人是否存了报复心理,赵欣然确实不知。

    聊了许久,赵家姑娘也不知道更多了,如今关键线索都落在了来过赵家的那名男子身上。

    不管他是否是凶手,都必须寻到他。

    与赵家姑娘告辞后,陆琮随即派人去查。

    因担心那人听到动静后,会偷溜出黎城,所以只能暗中行事。

    日升日落,黎城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暗处却仍是风起云涌。

    赵家命案未解决,从京上下来的钦差大人却是要到了。

    当然,钦差大人的到来,对城内的百姓并无什么影响,只是可怜府衙的官员等人,整日忙得跟陀螺似的。

    林允元自被叫去府衙做事后,便没得机会再甩手不干了。有时候,吃住都得在衙门。林周氏担心他熬坏了身子,时常会送午膳过去。因为照顾允元,她没得空闲,所以去麓山书院看睿泽的任务,就落在了曦月身上。

    是日,林周氏将要带去给睿泽的东西收拾好,放上马车,并送了曦月上车,仔细嘱咐马夫小心行路后,车子才缓缓启动,朝麓山书院的方向驶去。

    路途较短,约莫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了书院门口。

    书院内部有规定,马车不能驶入。

    林睿泽早早等候在门口,周明也跟在他身后。

    见曦月从车上走下,他高唤了一声,快步朝她走去。

    “哥。”不过半月未见,哥哥似乎瘦削不少,林曦月看着颇为心疼。不过,视线转向周明,她怎么觉得他却是胖了。

    “娘给你带了许多东西,都在马车里推着呢。”她掀开车帘,只见不小的车厢里面,几乎堆了一半的物件。

    “这……以我们几人之力,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林睿泽笑着摇头。来书院那日,他不肯带来的东西,怕是母亲又让曦月全都给他带过来了。

    “我去唤人来帮忙。”周明随即提议。

    “也只能如此。曦月,你先跟我过去。”林睿泽接过曦月手中的包裹,带她先去了自己的院子。

    两人到后不久,周明就和其他少年一起拿着东西过来了。

    林曦月朝少年们望去,发现他们中大多数都是那日在游船上见过的人。

    而在这些见过的人中,她最熟悉的则是吴少珩。

    看着吴少珩手里拿着的大包小包,林曦月略微惊讶。

    吴府的金贵少爷,居然还会帮人搬东西,这可真是少见。

    林睿泽听到曦月发出轻微的惊诧声,在见她盯着吴少珩,便明白她心中所想。

    “或许是因为一起历过劫难,所以大家也相互亲近不少。吴少珩行事任意,不过品性倒是没有问题。”接触得多了,林睿泽对吴少珩的看法也逐渐有了改观。原来他只以为吴少珩是一个浪荡贵公子,可实际在吴少珩身上,也是能寻到不少闪光点的。

    因为众人出了力,午膳自然是林睿泽招待了。

    好在林周氏似乎已经预见了书院里将会发生的情况,在众多的行李之中,有一大木箱里面装的都是她提前做好的菜。如今气温适宜,也不怕菜会坏。而且书院人多,你一口我一口,或许就没了。不得不说,她猜得真准。

    将熟菜拿至小厨房加热,另外煮了白米饭。不多时候,丰盛的午膳端上了桌。

    一顿风残云卷,菜食被一卷而光,桌面上只剩下了空空的碗碟。

第一百五十二章 被劫

    这人嘛,嘴一吃多,话也就多了。

    林曦月自门前经过时,就听里面的人在谈论赵家命案。

    林睿泽自入学后,一直闭门苦读,所以对近段时间黎城发生之事,他并不知晓。

    “赵家?哪个赵家?”他好奇问道。

    “就是你……”吴少珩正要说出来,声音却被人猛然打断。

    “哥。”林曦月从外面推门走进,似不经意间瞥了吴少珩一眼。

    和她的眼神对上,吴少珩闭了嘴,心里喃喃,他怎么感觉她是在瞪他。

    “哥,吃完了吗?”林曦月脸上挂着笑意,可心里却在打鼓。

    虽说赵家命案和自家没有关系,可哥哥知道后,定是会分心的。

    与其让他担无谓的心,不如干脆不让他知晓。

    “我们吃完了,你呢?”林睿泽站起身朝曦月走来,两人出了屋子。

    他忽然记起,他忘记和曦月说要她自己留饭吃。桌上残渣都没剩下,若是小厨房也没了菜食,曦月可要饿着肚子了。

    “不用担心我,我在家吃过了。”林曦月笑着扯上他的衣袖,“娘给你带了几套新衣裳,你去房里试试。若是不合身的话,我拿回去让娘给你改。”

    她说着将林睿泽领走,从行李中随意翻出四五套衣裳,让他回房去试。

    等他关上房门,林曦月转身朝着来处直奔而去。

    用完膳的少年们正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林曦月进屋时,没有和其他人多说,她直接走到吴少珩身边,沉声道:“你跟我出来。”

    林曦月声音不大,可因吴少珩坐在中心位置,他那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大家都能注意到。

    众少年闻此,皆是对视一眼,随后偷笑了起来。

    被身边好友打趣,吴少珩低斥一声,起身跟着林曦月走出门去。等两人一走,静默的房内顿时喧闹起来。

    有人说林家姑娘胆大;有人猜测两人的关系;也有人只是感慨林家姑娘好样貌。

    不过,唯有一人皱起了眉头。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周明暗自奇怪。

    曦月单独寻吴少珩,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不过,他转念想了想,不论是何事,但总归不会是为了儿女情长。

    如此想着,他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就放宽心了。

    且说吴少珩跟着林曦月走出去,他看着前面她的背影,轻嗅微风中的女儿香,心里跳得微快。

    她站定转过身来,直直看着他。

    他咽了下口水,吞吐道:“有……有事吗?”

    心情有些忐忑。曦月姑娘和陆少关系不浅,他是知道的。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能把她的身影从脑海里摘除。

    今日听到林家有人过来看望林睿泽,他心中一动,没有多想就跟过来了。

    看到曦月姑娘的时候,他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手里提着的包裹都似乎变得轻飘飘的。

    他知道自己有些魔障了,可知道又能如何,他也不能从中脱离。

    “我想请你帮个忙。”林曦月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吴少珩没有丝毫迟疑,立马答应道:“好。”

    见他答应得如此之快,林曦月倒是愣了一下。

    怕她察觉了自己的想法,吴少珩视线乱瞟,不敢直视于她,出声解释道:“那日,幸得你提醒,不然我们都上不了岸。回去后第二日,我又来了书院,没空感谢于你。所以想我帮什么忙,你只管说。”

    没想他还是个重情义之人。林曦月暗叹一句。

    既然吴少珩答应了,她也不矫情,直截了当道:“赵家发生命案一事,我不想哥哥知道,所以书院这边的消息,还望你能帮忙把控住。”

    她之所以会找吴少珩,并非只是让他一人别说漏了嘴,最主要的是借他之手,禁了其他人的嘴。

    “你不想让他担心。”吴少珩知道林睿泽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大考,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小事一桩。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被打扰的。”

    以吴少珩在黎城的地位,既然他答应了,林曦月就相信他能做到。

    福身谢过,林曦月先一步离开。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吴少珩还愣站了许久,直到少年们出来寻他回去,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等哥哥试过衣裳,确认大小合适,林曦月让人把碗碟收拾了,趁着天色尚早,准备下山回家。

    未时刚过,天暖风清。

    马车自麓山上驶下,路边少有行人。春风灌入车内,铺散在脸面鼻尖,其间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让人颇感舒适。林曦月只觉身心舒缓,她将软垫靠在背后,闭上眼慢慢感受。不多时候,车内便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等到外周变得吵杂起来,林曦月才微颤着睫毛睁开了眼。

    什么情况?她才醒来,仍有些恍惚。

    外面的动静不小,她坐直身子,掀开车帘一角看去。

    只见不少官差在街上小跑而过,遇上可疑之人还会抓住盘问一番,似乎是在抓人。

    近些日子的黎城,能出动许多官差的大事,似乎就是赵元忠之案了。

    莫非是凶手出现了?林曦月禁不住猜测道。

    这时,马车外传来争闹时,听动静是有官差要查看车内的情况,而外面的马夫怕自家姑娘被唐突,所以不许官差靠近。

    “吴伯。”林曦月轻唤了一声,随后掀开车帘,显出车内的场景。

    外面僵持着的人,注意到车内的动静,齐齐转头来看。

    车夫吴伯见自家姑娘露了脸,便低头沉声,不再和官差争辩。

    官差长官本是恼着火,正想让人控制住驾车的马夫,强行查看车内的情况,却没想里面的人自己出现了。

    看着车内的貌美姑娘,官差长官有些恍神。

    “明哥,她是林家姑娘。”有官差认出了林曦月,在官差长官耳旁轻声告知。

    原来提起林家,或许他人还会问是哪个林家,但如今再提起,众人却是都清楚。

    官差长官想起坊间传言,林家和京城陆少关系匪浅,且徐大人也和林家是亲家。他再看眼前的少女,心里却是存了一丝畏惧。

    他可不想惊扰了这位林姑娘,丢了在官府的差事。

    “有事吗?”少女清冷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官差长官回过神来,连忙摆手回道,“无事,惊扰姑娘您了。”

    林曦月闻此,嘴角微微一笑,朝他点头示意,随后便让吴伯驾车启程。

    看着马车驶离,消失在结尾,官差长官转回视线。

    “明哥,人去哪儿了?”有官差疑惑出声。

    “我怎么知道。”他低斥一声,心里颇为恼火。

    有人秘告,在街上看见了那日去过赵家的落魄男子。他一接到消息,立马派人过来抓捕。那人着灰布衣裳,头发杂乱,在街上颇为打眼。他立即下令抓人,本来已经将人堵到巷角了,却又被他溜走了。等再追出来,街上便没了那人的身影。

    “继续搜。”他沉声下令。

    他就不信了,如此多人,还寻不到一个落魄的书生。

    街上的搜寻正在紧密进行,而林家马车却是渐渐驶离。

    马车平稳行驶在街道之上,远离了闹事区,四周又逐渐变得安静。

    “吴伯,还有多久?”今日坐多了,她背颈略为酸痛。过了闹事区,应该再有一刻多钟便能到了。林曦月感受着时间缓缓流逝,可马车却没有减速的意思。

    她心里觉得奇怪,掀开车帘去看。街道两旁的景色不断在眼前划过,本是平淡无奇的景色落在她眼里,却是心惊至极。

    这不是回家的路!林曦月能断定。至于是去往何处的,她就不知了。

    车外的马伯没有回答她,车仍旧快速行驶着。

    只怕,外面的驾车之人已经是换了。

    林曦月心里猜测着,她扶稳了身子,掀开车帘朝外小心翼翼望去。看着驾车之人的背影,她心中一凉,果然不是马伯。

    先前遇上官差的时候,驾车之人都还是马伯,这才驶离多远,人便换了。期间,车未停下过,人又是何时换的呢?

    他是谁?想把她带去哪里?林曦月心里快速思索。这时,前面的驾车之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来,视线和林曦月直接对视上。

    他看着林曦月,嘴角勾起,眼神却是极为冷淡。

    吓!林曦月被他嘴角的笑吓到,连忙放下车帘,不敢再看向他。

    这人究竟是谁?搜遍前世今生脑海中的记忆,她也没能想起此人是谁。

    眼见着周边的街巷景象愈发偏僻,林曦月心里急得不行,看来只能跳车了。

    上一次跳车是在黎城郊外,为了躲避前面的匪徒,可这一次贼人却是正驾着自己的车,她跳车逃跑的几率怕是不大。

    可逃不掉,她也必须尝试,总不能任由他驾车离开。

    等下,万一马车驶出了黎城,或是到了他的地盘,她逃跑的机会只会更小。

    林曦月长呼一口气,略微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趁着在马车内活动紧绷的身子的时候,仔细思索逃跑的途径。

    马车两侧的窗子太小,她跳不出去,后尾又没有车门,如此一来,便只能走前门了。

    可那人坐在前门处,她稍有动作,肯定会被他发现。

    而且就算她跳下车,以如此快的速度,也可能会伤了腿脚。一旦她跳车受伤,被那人发现,他肯定会停车来捉她。不管是何种逃跑方案,总之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被他捉住。

    林曦月想着只觉绝望,难道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吗?

    人处于绝望之中,便会想法设法的自救。哪怕是偏激之法,也会决定尝试。

    看着驾车之人的后颈,林曦月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她眼神一沉,红唇紧抿,略微颤抖的手却缓缓抬起,朝自己头上探去。

    今日出门,她虽未仔细打扮,但也不是身无装饰。

    指尖碰触到发上的银簪,林曦月只觉心剧烈一跳,随后便立马出手扯下。

    因发簪抽出,三千青丝失了束缚,随即散落下来。

    尖利的银簪紧握在手里,甚至是搁痛了她自己的手心。

    她不想害人,可也不会容许自己任由他人宰割。

    林曦月鼓起勇气,再次掀开车帘,她半弯着腰,脚下步子微移,朝那人缓缓靠近。

    眼见着能靠近眼前之人了,她没有迟疑,立马抬手举起手里的簪子,朝他的脖颈刺去。

    手上动作迅速下落,锐利的簪尖离那人的脖颈只差一厘。可这时,马车一晃,因为注意力都在手上,林曦月只觉脚下一歪,不仅是手上动作落了空,连她整个人都不能站稳,俯身就要朝在眼前快速掠过的地面倒去。

    她的脸,难道又要毁了吗?

    在倒下时,林曦月心里的想法只有这一点。

    本以为自己逃过了上一世的跳车毁容,可如今却是又要来了吗?

    若是她的容貌被毁,不知陆琮还会如何待她。

    林曦月不敢想,心中莫名觉得悲戚,感觉自己即将贴近地面,她只来得及皱眉闭眼,等待着疼痛袭来。

    落了地,脸会疼,可更疼的却是她的心。

    就在这时,马车上的驾车男子却是有了动作。

    驾车男子一手松开缰绳,快速朝下坠的林曦月抓去,堪堪在她即将落地之时,牢牢抓住了她。

    疾风从脸上掠过,似还有砂砾吹打在脸上,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林曦月心里一顿,方睁开眼睛,来不及看清眼前的画面,只觉后背一紧,有一股大力传来,随后她便被拎回了马车之上。

    感受到自己安稳坐在马车之上,她神色仍然有些恍惚。

    方才实在是太过惊险了,只差一丝丝距离,她的脸就快要擦在地上了。

    若不是……

    倏地,林曦月全身一顿。

    方才,出手扯回她的人是……

    她僵硬地侧头看向驾车之人,而这时驾车男子的视线也正牢牢盯着她。

    “姑娘,你想伤我,怕是还差了两年功夫。”男子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因车速过快,外面的风吹得有些大,林曦月没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她却是听明白了。

    “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抓我?”反正已经逃不掉了,林曦月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质问于他。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真是凶手吗?

    林曦月看着驾车男子,心里的恐惧少了些,或许是因为他方才出手救了自己,免了自己再受毁容之苦。

    虽说毁容比起性命之忧来,还是要好上许多。

    可人一旦心里存了惧意,便不敢再轻易尝试了。

    如今低头看着快速从眼前掠过的地面,她只觉心都有些微颤。

    决定跳车之前,她太过慌乱,所以未曾仔细思索。

    此时冷静下来,看着驾车男子冷峻的面容,心里开始猜测他的身份。

    “我并非是要抓你,只是想借你马车一用。”驾车男子沉稳出声,回答了林曦月先前的问题。

    借车?林曦月皱起眉头,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他既然是想借车,她直接让给他就是。

    她绝不会不答应的。

    如此想着,林曦月轻咳一声,试探着和驾车男子商量道:“车,我可以让给你;我,你随意找个地方放下去就是了。”

    她说完,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驾车男子闻此,回头瞥了她一样,嘴里嗤笑一声,“安生回车厢坐着吧。”

    他这是不答应了?林曦月沉默地盯着他的背影,想着要不把他推下车去,自己再驾车逃跑。

    虽自己从未驾过车,但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紧捏起拳头,随后又松散开来,为突然发力做准备。

    只是结果如上一次尝试一般,她还没能碰触到他,就被他发现了。

    “他是背后长了眼睛吗?”自救再一次失败,林曦月不是害怕,而是颇为恼怒。

    原来不晓,如今她尝试了才知,害人亦是不容易。

    两次试探,不止是让林曦月心灰意冷,失了逃跑的决心,同样也惹得驾车男子颇为不耐。

    因前面道路无阻,他悄然松了赶马的缰绳,隐藏在身侧的手陡然出击。

    等林曦月察觉到异常之时,只觉有锋利之刃抵在了自己腰上。

    身子陡然僵住,她缓慢低头去看,吓得更是不敢动作。

    “你……你有话好说,刀剑无眼啊。”刀刃的亮光在眼前闪过,她心中的恐惧之心再起。

    如此锋利的大刀,稍有不慎,就会割破衣裳伤到人。更何况两人还是在车上,若是路面稍有颠簸,岂不是更加危险。

    “跟着你的人早已经被我甩掉了,就凭你一己之力,是逃不掉的。”他低声威胁。

    跟着她的人?林曦月微愣,林云和林雨被她留在了家里,没有谁跟着她啊。

    “把这个吃了。”驾车男子丢来一个小瓷瓶,林曦月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打开来看。

    将瓷瓶口倾倒在手上,数颗棕色的药丸滚落出来。

    林曦月不知这是某种药物,又有何效果。她咽了口口水,把药丸凑在鼻尖嗅了嗅。

    “呕!”一瞬间,她只觉喉中翻滚,险些要吐出来。

    “这未免也太臭了。”她就算是想吃,也不一定吃得下去啊。

    “你……”驾车男子沉了脸色,那颇为恼火的模样,好似这药丸是他做的。

    见他恼羞成怒,林曦月生怕他对自己动手,于是不敢再多说话,捏着鼻子,咽吓了那令人恶心的棕色药丸。

    看着她老实吃了药,驾车男子脸色微缓,沉声道:“去车里坐着。你若是再掉下去,我可不会再拉你。”

    闻此,林曦月有种错觉,怎他这话似在关心自己啊。

    她坐进马车,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前帘偶尔会被疾风掀起一角,显露出驾车之人的背影。

    看着他身上的粗布衣裳随风甩摆,再回想着他略微脏污的面容,林曦月总觉得此人她应是认识。

    林家亲戚甚少,父亲除了姑母一个妹妹,只有上头一位哥哥。

    听父亲说,大伯在京城做些小本买卖,因为两家隔得太远,所以不经常联系。上一世,她去京城是直接嫁进了陆家,所以也没有机会和大伯家联系。等到她再想起来时,大伯一家又离开了京城。所以对于大伯一家的情况,林曦月并不了解。

    总之,眼前之人绝不会是林家的亲戚。

    不是亲戚,不是徐府之人,也不是她曾遇过的贼匪。问他为何要抓自己,他又说只是为了借车,可借车却不肯放她离开。

    林曦月低头沉思,依靠着脑中的细枝末节,努力猜想此人身份的可能性。

    身上破旧的粗布衣裳,脸上杂乱的络腮胡须,像是流落在外,久未打理之人。可听此人的谈吐,却又不似寻常落魄之人,他会是……

    倏地,灵光在脑中一闪而过。

    回想起先前在闹市区遇上搜寻官差时的情况,林曦月恍然大悟。

    她知道他是谁了。

    他就是官差要搜寻之人,也是杀害赵元忠的嫌疑之人。

    难怪他要劫车,想来是借此逃离官差的追捕。

    知晓了他的身份,林曦月心中的恐惧感倒是打消了不少。因为在她看来,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是他的可能性极小。或许同原来的她一样,他也只是受流言所迫害的无辜之人。

    马车仍在急速前行,林曦月不知他要逃去哪里,但是在她看来,逃绝不是上策。

    只要他没有害人,府衙定能还他一个清白。

    与其逃跑,倒不如自己去府衙表明清白。

    因林曦月知晓负责此案的人是陆琮,所以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被无辜冤枉。

    既然如此,她可以规劝于他。

    林曦月心里一喜,嘴角扬起,正想起身出去和他说清楚。

    可就在她起身之时,只觉脑中一晕,随后手脚变得无力,立马跌坐回去。

    眼前视线逐渐模糊,在昏迷之前,林曦月只是在想,他不会真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吧。

    听到车内的动静,驾车男子回头望了一眼,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他看着里面陷入昏迷的姑娘,终是微送了一口气,随后专心驾车朝城门口赶去。

    只要出了黎城,他就安全了……

    黎城闹市大街之上,官差们搜寻许久,却没有丝毫收获。先前看见嫌犯,仿佛是他们的错觉似的。

    “明哥,找不到人。”有官差审查了可疑路人,然而都不是嫌犯。

    杨明见兄弟们搜寻了许久,都是一口气未歇的,已经是累得不行。人估计是跑了,再寻下去也没有结果,只能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他携官差兄弟们经过某个隐蔽巷口时,视线不经意往其中一撇,脚下的步子却陡然顿住。

    “明哥,怎么了?”有人疑惑问道。

    杨明凝神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伸手一指,吩咐道:“带人去看看,那里面是什么?”

    官差们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旁边巷子口立着许多竹篾,然而吸引众人视线的并非是那些立着的竹篾,而是竹篾之后显露出来的灰布衣角。

    见此衣角,大家精神为之一振。相互对视一眼,眼底的激动心情显而易见。

    三名官差轻手轻脚上前,将腰刀紧握在手里。等来到露出衣角的竹篾前面,三人一人一方,将此处团团围住。

    确定人跑不了了,有人快速挥刀打掉眼前的竹篾。

    竹篾缓缓倒地,里面的情形随后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坐靠在地上的大伯,神色紧绷的官差们有些傻眼。

    亏得大家紧张又激动了许久,原来不是嫌犯啊!

    “明哥,不是嫌犯。”官差回来复命。

    杨明摇头轻叹,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只是他方迈出两步,却又再次停住了。

    这一次,他没有向手下人吩咐什么,而是自己直接朝巷中走去。

    在昏坐在地上的老伯跟前站定,周明半蹲下身,仔细朝他的脸看去。

    只一眼,周明眼珠陡然紧缩,随即站起身来,沉声下令道:“传令下去,见到林家的马车,一定要拦住了。”

    手下官差听得如此命令,再齐齐看向地上的老伯,这才惊觉他就是先前在街上,死倔着不肯让他们上前查看的林家马夫。

    林家的马车早就走远了,可为何林家马夫却晕死在街巷之中,且还被竹篾遮挡着。

    想到那唯一的可能性,所有人的神情皆是一惊。

    嫌犯打晕林家马夫,驾着林家马车逃窜了,可林家姑娘不是还在车上吗?

    万一嫌犯再次杀害了林家姑娘,这事可就真是要闹大了。如今钦差已经到了黎城,若是被他听得了风声,黎城的大人们恐会受到牵连。上面的大人们不好过,他们这些底下的小喽喽自是不会轻松。

    事不迟疑,尽管找到林家马车,寻回林家姑娘,确保她的平安才是。

    “把他送去医馆,找大夫唤醒他。”林家马夫在晕倒之前或许见过嫌犯,若能以他的描述大致画出嫌犯的相貌,抓人则会容易许多。

    官差们得了命令,立马行动起来,在街上四处拦查马车。

    “停车,奉指搜查。”有官差拦下一辆外色墨棕的马车,正想要上前搜查,却被同行的官差拉扯住了。

    “拉我干什么?”呵停马车的官差疑惑出声。

    “你看不到吗?这哪里会是林家的车啊。”出声的官差颇有眼力见。眼前之车虽看着平平无奇,然马车四周却站守着四人,且这四人都佩了腰刀。他只一眼便知此车之主定不会是简单人物,指不定是什么大官呢。

    听得如此分析,呵停马车的官差道了一声:“也是。”随后便侧身要放被他逼停的马车通行。

    官差们已经侧身让开,只是马车却没有驶动。

    两官差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惶恐。

    该不会是他们得罪了马车主人,马车主人想要他们赔礼道歉吧。

    两人苦脸皱眉,不清楚马车主人的身份,想着万一遇上了难缠且有地位之人,那就麻烦大了。

    内心天人交战许久,两人最终决定低下头来认怂,然就在这时,马车中有动静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拦车又是作甚?”沉声低哑的男声从中响起,让人失了反抗之心。

    官差两人没有丝毫犹疑,立马自报身家。

    “我们是府衙的官差,正在搜寻林家的马车。”

    “林家马车?”疑惑声从中响起。

    不等他询问,官差立刻解释道:“我们正奉命追捕嫌犯,而嫌犯很有可能伪装成了林家马车,劫持了林家姑娘后逃跑,所以……”

    官差后面所说之话,车内之人根本一字都未听进耳。

    一句劫持了林家姑娘,已经是让人只觉头晕目眩。

    “主子。”车内半晌没有动静传出,外面之人脸上的担心之色显而易见。

    “走。”沉闷之声从车内响起,随后马车快速驶离……

    等到马车消失在街角,官差两人才回过神来。

    “不知是什么人。”其中一人低声喃喃。

    “总归是我们惹不起的。走,继续找车。”

    搜寻林家马车的行动仍在继续,除了明里的,暗中之人也开始行动起来。

    今日林曦月要去麓山书院见林睿泽之事,陆琮是知晓的。林云和林雨虽守在林家,但他想着暗中派了两人跟着曦月,应是不会有问题。

    可没想到,她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

    陆琮脸色阴沉,紧急召合了手下之人,仔细全城寻人。

    “派人紧守城门,不要放走任何可疑之人。”

    “是。”

    据官差那边得来的消息,劫走林家马车之人是杀害赵元忠的嫌犯,也就是传言中去过赵家的那人。

    自从赵家离开后,陆琮近段日子也在寻找此人。本以为他一个逃难来的灾民,花不了多久就能寻到,可没想结果却是出乎陆琮的意料。

    暗查至今,他所掌握的关于那人的消息甚少。

    外地之人,身份不明,游荡在黎城,且面貌脏污,衣衫褴褛,同街头的乞丐别无二致。似游魂一般的人,连他的真实相貌都无人能描绘出。或许唯一和他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只有赵元忠。

    赵元忠已死,那曦月……

    陆琮不敢深想。

    对暗中之人下了命令,随后以王副将的身份,派遣出了赵武极手下的将士抓捕嫌疑人。

    黎城四方城门,紧急加派了许多官兵驻守。

    不明情况的路人,见此情形,不明发生了何事,本来是想出城的,都被吓了回去。

    然而,一个能躲过陆琮搜查的聪明人,又如何会走招人耳目的黎城城门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逃出了城?

    林家马车被弃在偏僻的城墙角落,等人寻到时,车内已是空空如也,没了林家姑娘的踪迹。

    陆琮得了消息,立马前往马车所在处。

    在马车前站定,他沉思片刻,随后下令道:“恩铭,仔细搜查周边,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据报,那名嫌犯身形瘦弱,并非强壮之人。

    他弃了马车,还带着曦月,应是跑不了多远。

    恩铭得令带人四下搜寻,并将此处封锁了起来。

    陆琮绕着马车行了一圈,他掀开车帘,进到车厢内,仔细查看里面的情况。

    软垫整齐垒在车厢内,中间位置微陷,应是曦月常坐之处,地上的地毯没有错动和皱起,车厢壁上没有抓痕或是血迹,想来车内没有进行过激烈的挣扎。

    如此看来,曦月或许是昏迷后,被人带走的。

    陆琮在车厢内短暂停留了几许,再出来时,身上似乎已经染上了曦月身上的清香味。

    轻嗅那股令人熟悉且舒适的清香,他焦躁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他相信曦月,以她的聪明是定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

    他会尽快找到她,让她脱离危险。

    陆琮稳定心思,切不能让自己慌乱。

    不多时候,恩铭寻到线索,立马回来汇报。

    “主子,我们在前面不远处的城墙脚下发现了一处一人宽的狗洞。”跑得太着急,恩铭喘着粗气。

    “带我过去。”陆琮心里咯噔一下,若是人逃出了黎城,寻人的难度可是大大增加了。

    “是。”恩铭不敢歇顿,带着主子去到方才发现的城墙处的狗洞。

    此处城墙地理位置偏僻,附近少有人家,许多黎城本地人都未曾来过。因常年无人到访,地上杂草丛生,城墙上更是爬满了地锦。恩铭查找到的狗洞就隐藏在其中。

    看着眼前窄小的狗洞,陆琮俯身蹲下,伸手探触地上的痕迹。仔细打量片刻后,他才起身沉声道:“通知府衙,嫌犯已经逃出黎城了,让他们去城外找人。”

    听着主子的吩咐,再看主子的神色,恩铭有些不解。先前主子如此着急,此时得知曦月姑娘都被拐出城了,可他为何还冷静了许多。

    “主子,我们的人可要派出城?”见主子没了下文,恩铭试探着问道。以府衙的能力,要他们短时间内寻到曦月姑娘怕是不易。

    听到恩铭的询问,陆琮想都未想,直接回道:“不必,仔细在城内守着。”

    陆琮说完,迈着步子离开。

    这下子,恩铭更是不解了。

    莫非主子已经厌倦了曦月姑娘?

    如此想法从脑中一晃而过,恩铭随即摇头否定。

    怎么可能呢?主子为了见曦月姑娘,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黎城,怎么可能会不在乎。

    主子心里定是有了谋略。

    将府衙的官差派去城外寻人,而他们暗中的人守在城内。如此做法,有什么特殊用意呢?

    恩铭再次看向城墙处的狗洞,心里灵光倏地一闪而过。

    他知道了!了然之色在他脸上显现。

    曦月姑娘定是还在城内,这处狗洞不过是嫌犯的障眼法。

    难怪如此隐蔽的狗洞,被他们轻易就寻到了。如今想来,是嫌犯故意暴露,想错导他们。

    好在主子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嫌犯的意图。若是其他人,定会被误导。

    恩铭只觉后怕,若是所有人都去了城外寻人,那被嫌犯扣押在城内的曦月姑娘,该是有多绝望。

    其实,当陆琮第一眼看到杂草之后的狗洞时,第一想法也是曦月已经被带出了城外。只是后来,他仔细擦看了地上的痕迹,这才改变了想法。

    地上留下的痕迹都是杂乱的脚印,或许是嫌犯为了误导追捕之人,所以故意踩出脚印,让人误以为他们已经从狗洞逃走了。

    可是,低矮窄小的狗洞,尽管能过人,人也必须跪爬着才能前行。既然是跪爬着,又如何会用脚踩出脚印呢。

    “愚蠢。”陆琮嗤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色。

    恩铭刚追上主子,就听到这两字。

    他脚下步子猛地顿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确实是不聪明,可主子骂他愚蠢,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想他劳心劳力,为主子付出了许多,最后只能落得“愚蠢”二字吗?

    怎么办?他委屈得很。

    等下主子唤他,他定不会应了。恩铭在心里暗暗道。

    前面快速行进的陆琮,突然想起了黎城的水路。

    虽然此时洪水未全然消退,但也不是不能走船。

    “恩铭,立刻派人去守住四处水路,凡是两人相行的都要仔细检查,嫌犯可能会做伪装。”陆琮紧急吩咐道。

    恩铭两眼望天:“……”

    陆琮双眉一蹙:“还不行动!”

    恩铭低头从心:“是,主子。”

    看着恩铭带人离开,陆琮吩咐手下人备马,直接赶往林家马夫所在的医馆。

    曦月从麓山书院下山回家,途径闹街时,遇上了搜寻嫌犯的官差。等离开不久,马车便被劫了,而驾车马夫在僻巷被发现。

    陆琮据此推测,嫌犯之所以会截林家马车,应只是为了躲避街上搜寻的官兵。而后来,他或许才起了逃跑的心思。毕竟,按照马车的走向,确实是直奔城门而去。

    嫌犯或许是想借着曦月的身份离开黎城,但后来因城门加派了人手,令他失了最佳逃跑的机会,这才转换了策略。

    不管人如今藏在黎城何处,他总是想要逃去城外的。

    牢牢守住出城的各条路,绝对不会有错。

    黎城医馆内,马夫方才醒来不久,他脑子里还有些晕乎。

    等他看清眼前之人,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先前和他在街上争闹的那位差爷吗,怎又见着他了,他是来寻自己麻烦的?

    如此想着,马夫吴伯满脸防备。

    只是……他又转念一想,自己不是正驾着车吗?自家姑娘还在车上的。

    他偏头去看,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吴伯满脸惊诧地坐起,全然不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

    看着他的神色,杨明心里已是知晓他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略微失落,本以为能寻到一个见过嫌犯之人。如今看来,想法又要落空。

    “你被人打晕了。”杨明向他解释道。

    “打晕?”这么一说,吴伯确实感觉后颈有些疼痛。不过,他来不及考虑身上的疼痛,随即想到了自家姑娘,“我家姑娘呢?她还在车上啊。”

    闻此,杨明沉默着没有回答。林姑娘在哪里,他也不知晓,所以没法回答。

    看着杨明的脸色,吴伯的心凉了半截。他带着姑娘出去,结果回来却没了人,这让他如何和老爷夫人交代啊。

    林家先前没有置办马车,所以自是没有车夫的。吴伯原是在一商贾人家驾车,但是因为一次出行时,一不留神驾车陷进了泥坑内,冲撞了府里的主子,后来就被赶了出来。

    若是没有林家的收容,孤寡无用的他怕是要流落街头。

    如此想着,吴伯更觉悲戚。

    出门一趟,他失了车不说,还把姑娘给弄丢了,这可让他如何再有脸活着。

    “这该怎么办啊。”吴伯哭嚎着,只恨自己无用。

    一时间,他甚至起了寻思的心思。

    眼见着吴伯许是要冲动行事,杨明赶紧拉扯住他。

    只是,吴伯常年驾马,手里的力气又如何会小。

    发觉他要从自己手中挣脱,杨明正想唤人帮忙。

    这时,有沉稳沙哑的男声从门口处传来,“你家姑娘无事,我会寻到她的。”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男子迎光走进,似神祇一般,让人一时之间看不清他的面容。

    等人走到跟前,冷峻的面容显出,杨明才回过神来。他打量来人片刻,发现自己并未见过他,于是出声问道:“请问你是?”

    “王润,赵将军手下的副将。”来人如是介绍道。

    王润副将?赵将军手下的人杨明并不清楚。不过,近段时间,城内确实多了许多将士,想来此人说的话也不假。既然他已经自报了身份,杨明自是拱手回礼道:“在下杨明,是负责掌管正街的巡捕。”

    “你方才说……”杨明正想问他为何如此笃定林家姑娘无事,可旁边的吴伯却将他的声音打断了。

    “王大人,我记得您。前些日子,您还来过林家。我求求您了,一定要救回我家姑娘。”吴伯几乎要跪地。

    陆琮连忙把人搀扶起来,道:“你放心,林姑娘不会出事的。只不过,我还需要你的配合。”

    “配合,配合,自是配合。”吴伯连连应是。

    “你在晕倒之前,可有见到出手之人?”陆琮提出问题。

    只是,这一问题方才杨明已经问过了,吴伯起初都不清楚自己是被人打晕的,又何谈见过出手之人呢。

    “他不知。”杨明替他回答。

    吴伯低叹一声,“从正街出来后,我驾车往林家的方向驶,期间没察觉任何异常,可突然就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听得他的回答,陆琮摇了摇头,再次强调道:“我所问的,并非是你在晕倒之时见过的人,而是你在驾车途中,是否遇到过可疑之人?”

    尽管这段路程不短,且街上的人也多,但是回忆起两三个令人印象深刻之人还是可以的。

    嫌犯在选车之前,定会仔细打量驾车的马夫,确认自己是否能击倒他,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夺了车。想必嫌犯正是看中了马伯的瘦弱,才会对林家的马车出手。

    正常情况下,一个陌生人仔细打量自己时,自己往往也会有所感应而回望。所以当嫌犯在打量马伯的时候,马伯极有可能是看到了那人的。

    如今要紧的,是如何回想并确定那人。

    吴伯仔细想了想,驾车沿路确有不少人投来打量的视线,只是如今让他从众多路人中寻出一个,确实是有些困难。

    “可疑之人……”他皱眉苦想,却没有思绪。

    情况陷入焦灼。

    陆琮理清思绪,稍微思索后,给出自己的猜测,“你所见到的这个可疑之人,是一名男子。他应是衣着简单,甚至可能是破烂,同街边的乞丐并无两样。他身形瘦弱,但又并非只是一副无力的骨架模样。他在与你的视线相对之时,定是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陆琮的分析还未说完,吴伯霎时瞪大了眼。他神情激动,看着陆琮兴奋道:“我想起来了。”

    “过正街时,因路上人多,车子驶得极慢。期间,有一男子撞到了我们的车。当时,我只以为他是不小心撞上的,所以也没有在意。不过现在想来,此人正如王大人所推测的,身上衣衫凌乱,似随意披着两块破布巾子,他的身形我未多注意,不过他确实是在我看向他的时候,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吴伯说着愈发激动,他敢确定官府要抓的嫌犯就是他了。

    “你还记得此人的模样吗?”陆琮冷静问道。

    “是记得些的。”虽然不是全然记得,但此人若是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定然能认出来。

    得到想要的结果,陆琮心里的把握又多了一分。他转身对上杨明,出声道:“不知可否请你寻来画师,让画师在吴伯的描述下,勾勒出嫌犯的面貌轮廓,再张贴至黎城各处寻人。”

    “好,我这就去。”此时的杨明也颇为激动,他没想到本以为无望的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在他离开之前,陆琮又出声嘱咐道:“张贴嫌犯画像时,还请不要提及林姑娘。”

    闻此,杨明神色一愣,但随后又反应过来,忍不住出声夸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姑娘家的,被杀人嫌犯劫走了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轻则受人议论,重则名声被毁。

    说起来,林家姑娘会被劫走,还是因为他在街上追捕嫌犯。

    万一此事被林家人知晓了,到时候寻上他的麻烦,那可是难办。

    和陆琮告辞后,杨明带着衙役离开。

    在路上,杨明回想起方才王副将的一番言语,不由得从心里钦佩于他。

    “此人不简单,今后许是能有一番大作为。”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笃定凶手

    听得杨明的赞叹,跟随在后面的衙役倒是思索了片刻后,奇怪问道:“明哥,方才那人说他自己叫什么来着?”

    “王润,赵将军手下的副将。”杨明随口出声回道。

    “王润,王润……”衙役嘴里念叨着这一名字,眉头紧皱。

    杨明停下步子,转头看着他,出声打趣道:“怎么,你还认识他不成?人家可是副将,你若能跟他攀上亲,或许就可以走到我前头去了。”

    “明哥,您别乱说。我不是认识他,就是觉得王润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他总感觉最近有人提起过“王润”这一名字。

    闻此,杨明倒是也有了些感觉。

    他紧锁眉头,仔细回想最近见过的人,或经手过的事。

    当他想到赵家命案之时,终于是记起来了。

    “王润,王润,他就是徐大人所说的,负责赵家命案的王大人。”这话一出,大家都反应过来,纷纷议论起来,“原来是他。”

    “真是没想到。”杨明低声感叹。

    他本以为负责赵家命案的官员,不说是位身经百战的老手,但定是位经验十足的资历官员,可没想实际竟是位如此年轻的副将。

    不说赵家命案有多棘手,但是放在钦差下查的特殊时期,却是不容许有一丝马虎。

    徐大人把赵家命案交给他人处理,杨明本来是有些担心的,但如今看来,却是可以让人稍稍松一口气。这位王副将虽看着年轻,然经过方才的一番接触,杨明便知道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在医馆内,等杨明离去后,陆琮吩咐人照看好吴伯,自己动身前往林家。

    因大街上情况杂乱,嫌犯又出手隐蔽,所以林家马车被劫的情况,应该暂时无人知晓,林家人也定是不知。

    只是,如今已近酉时,日头将要下落,曦月还未归家,家里人应是在担心了。毕竟,从麓山书院到林家,最慢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

    等到陆琮赶到林家所在的街巷时,果不其然,远远便看到林夫人正站在门口处观望。

    今早,曦月去书院之前,林周氏仔细交代了,让她给睿泽送了东西,随即便回来。按理来说,曦月早就该到家了。怎么天都快黑了,还不见人的踪影。

    林周氏越等越着急,恨不能自己出去找人。

    当街角处传来动静时,她心里一喜,眉头舒展开来,迅速向前望去。

    然而,来的是马,不是车。

    霎时,她心里一沉,只觉有不好之事发生。

    “林夫人。”陆琮在林家门口停下,翻身下马后走上前去,朝林周氏见礼。

    等出声之人走近,林周氏才认出他来,“是王副将啊。”

    “这么晚了,你过来是?”她眼皮微跳,不知为何想到曦月。然她想着王副将是处理赵家命案的,说不定上门是为了询问赵家之事。

    “我们能进屋说吗?”外面人多眼杂,谈话不便。陆琮并不在乎曦月的名声好坏,可是他不想她陷入外人的议论之中。

    闻此,林周氏这才注意到两人都站在宅院大门口。

    她无奈笑着抚额,“你瞧我。真是失礼了,快快请进。”

    “你们守在此处。”陆琮朝手下人吩咐道。

    “是。”众人齐声应答。

    同时,林周氏也对守在门口处的林云和林雨吩咐道:“曦月回来后,立马告诉我。”

    “是,夫人。”林云和林雨回道。

    趁林夫人转身之时,两人低头朝主子行礼。

    “守好林家。”陆琮轻声嘱咐完,跟随着林夫人进屋。

    衙门事多,林允元还未归家,今日怕是又得忙到深夜。林睿泽去了书院,林曦月又未回来,家里只有林周氏一人在,所以此时的林家颇为冷清。

    进了正堂,林周氏正要吩咐秋韵送茶水过来,却被陆琮出声制止了。

    “林夫人,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事告知。”曦月被劫一事,陆琮没打算瞒着林家人。毕竟,他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外人虽不会知晓,可徐清明定能得了消息。既然徐清明那里瞒不住,林家又如何能瞒住呢。况且,林老爷在府衙做事,多少也是能听到些消息的。与其让他们因猜测而担惊受怕,倒不如直接告知他们。

    看着他沉重的脸色,林周氏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衣袖之下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沉默片刻就,她才深吸一口气,出声问道:“与曦月有关吗?”

    陆琮点头,“是。”

    霎时,林周氏只觉腿中一软,身子往后倒去。

    陆琮赶忙出手稳住林夫人,搀扶着她坐在身后的座椅上。

    “又出了什么事?”好一会儿,林周氏才缓过来。她努力保持冷静,才让自己能问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琮本是想把实情告诉她的,可见她如此状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不敢把劫走曦月之人的身份道出,只是在心思快速思索一番后,才出声解释道:“有宵小之徒劫了林姑娘所在的马车。”

    他说完,不待林夫人反应,他又立马接道:“您也无需太过担心,曦月姑娘暂时无性命之忧,而且我的人已经寻到了线索。用不了多久,曦月姑娘便能平安回来。”

    “全靠你了。”除了眼前之人,林周氏不知还能依靠谁。

    “您放心吧。”安抚好林夫人,陆琮没有久留,立刻带人离开林家。

    看着他的声影消失在巷中,林周氏双手合十,低头祈祷:“曦月一定要无事。”

    在陆琮离开后不久,在衙门得了消息的林允元匆匆赶回。他看着夫人欲言又止,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已经知晓了。”林周氏低叹一声,见林允元面露惊疑之色,出声解释道:“先前来过家里的那位王副将,方才将曦月被劫一事告诉了我。”

    “他让我不必太过担心,说曦月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还跟我保证一定能将曦月平安带回来。”虽他年岁不大,可许诺出来的话,却能让林周氏莫名相信。

    既然夫人已经知晓,林允元也不再多说。

    先前在衙门,他见突然有许多衙役出动,心里好奇就随意拦住一人询问。

    衙役时间紧急,来不及细说,只匆匆道了一句:“林家马车被劫了。”说完,他便快步离去,没有一丝停顿。

    等林允元反应过来时,人早已跑远。

    林家?莫非是自家?他来不及多想,甚至是没有告假,直接朝家里直奔而去。

    所以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其实,林允元和林周氏都只知曦月所坐的车被人劫走了,却并不知晓出手之人是谁。

    若是他们知道陆琮嘴里所说的宵小之人是杀害赵元忠的嫌犯,怕是要骇得当场晕倒在地。

    林家的情况,陆琮已经稳住。

    此时,他骑快马在街上奔走,四处搜寻可疑之地。

    虽不知曦月在哪里,但他相信,她定然还在黎城。

    在前不久,陆琮已经将整个黎城严密地封锁起来,不管嫌犯有多聪明,都休想带着曦月逃出城去。

    如今寻到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正如陆琮所想,此时此刻,林曦月确是还在黎城。至于是在黎城的哪个犄角旮旯,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所在之处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大小不致的木板被稀稀拉拉钉捆在一起,屋顶上盖了不少瓦片,但都是零碎的。她身下躺着的不是床,而是一堆稻草,不过好在稻草是干的,不会让人觉得格外难受。

    林曦月揉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身,随后仔细打量屋内一圈。

    这间屋子简陋得很,屋内除了稻草,几乎没了其他东西。她去角落处看了,连一粒耗子屎都没有发现,想必屋内的食物是匮乏得厉害,以至于肆意横行的老鼠都不屑于进来。

    尽管屋内物质匮乏,可门口处倒是锁得牢固。

    使劲摇晃了紧闭着的木门两下,木门却是未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透过稀拉的木板向外望去,入眼的全是绿景。

    “这是在哪儿?”林曦月疑惑道。

    正在这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林曦月连忙仰躺回去,装作晕倒的模样,不敢动作,怕被那人发现。

    “嘎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那人进来了!林曦月想努力保持平静,可心口处的跳动却止不住加快。

    说实话,此等时候,她想保持冷静怕是也不容易。

    毕竟,她知道劫走自己的人是众人所怀疑的杀害赵元忠的嫌犯。

    起初,她是不相信流言,以为众人所怀疑的凶手是无辜的,可就在她晕倒之时,却不敢如此笃定了。

    毕竟,若他不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又为何要躲避官兵,而四处逃窜呢。且他不仅挟持了自己,还拥有能致人昏迷的药物。寻常人都没有如此本事,更别说是从外地逃难而来的灾民。

    若说先前的怀疑有三分,此时却是达到了九分。

    想着他是凶手的可能性极高,林曦月心里愈发害怕。

    凶手一旦杀了人,没有及时落网,受到控制或约束的话,往往容易造成第二次杀害。

    尤其是他如今正被府衙官差追捕着,心态上更加容易躁动暴怒。

    指不定何时他一生气,就动手残害了自己,那她可真是冤大了。

    林曦月直直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可寻常昏迷之人,又如何会是她此时的紧张之样呢?

    “别装了,起来吧。”嘶哑的男声在屋内响起,林曦月闻此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睁眼之时,又听得那人冷冷出声道:“再不起,我可动手了。”

    “别。”林曦月猛地坐起身,伸手拦在自己身前,防备地看着隔她三尺远的邋遢男子。

    看着林曦月眼里满是防备之色,男子倒是勾起了嘴角,嗤笑一声道:“先前在车上时,你胆子可大了。怎么如今下了车,就怂成这幅模样?”

    杀人凶手她如何能不怕。林曦月心里喃喃,却不敢将此话道出。要是被他知晓,自己已经知晓他是杀人凶手,他定会杀了自己灭口。然被男子打量着,她又不敢不回答。

    “你把我关在这陌生之地,我如何能不怕。”

    “哦,这倒也是。”听得林曦月的回答,男子如此道了一句。

    林曦月正想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得男子再次出声道:“不过,也没有关系。你在此多住一段时间,等熟悉了此处,也就不会害怕了。”

    林曦月:“……”

    “怎么?不想在这里多住吗?”男子疑惑道。

    若他不是凶手,林曦月真想起身揍他。

    “我想回家。”她如实回答。

    “你想回家也不是不行,不过……”男子故意把话拖长,等着林曦月接话。

    看着他的神色,林曦月知晓他定是有所谋划。

    “你想要我做什么?”她沉声问道。

    男子低笑一声,夸赞道:“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帮我出城。”他突然转换了音调,声音冷淡沉稳。

    明明是求人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却成了强硬要求。

    不过,依照林曦月此时的处境,他确实能够如此要求。

    出城?他是要逃。这是林曦月的第一想法。同时,她怀疑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也由九分升至十分。她敢笃定,眼前的男子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无疑了。只不过,他真是因为在赵家求事不得,才出手杀害了赵元忠吗?这未免也太凶恶了些。

    其中原因,林曦月来不及深想。凶手就在站在她面前,她自救都不成,如何还能管他人之事。

    “好,我帮你。”她沉声应下,未多考虑。

    她的随口回答,倒是另男人略微惊讶。

    不过,惊讶之色也只是在他脸上显露一小会儿,随即便消失无踪。

    “我出去准备,你老实待在此处。”他吩咐完,随即锁门离开。

    等男子的脚步声消失无声,林曦月紧绷的背脊才微微松缓。

    他让自己帮他出城,也就是说会借助自己而出城。不管是要她一起同行,还是借她引开官差,都总比被困在此处要强。

    只是去到人多之处,林曦月就不怕没有逃跑或求救的机会。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为之后的自救做好充足的准备。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乱葬岗

    屋外的天色愈发暗沉,四周也渐渐归于沉寂。

    独自一人坐在阴暗简陋的木屋内,时不时还有冷风灌入,林曦月禁不住瑟缩了下身子。

    一个人待着固然害怕,但比起和凶手共处一室的紧张,她倒宁愿自己害怕着。

    只是,她想独自一人害怕,怕也是不大容易。

    屋门再次打开,男子瘦弱的身形在门口处显现。

    因他背光而站,四周又幽昏沉暗,林曦月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是什么人?”男子突然发问,让她一时间蒙在那里。

    什么人?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劫的马车是林家的?

    “林家……”林喜悦试探着回答,可她话未说完,就被他出声打断了。

    男子低笑着,语气里满是质疑地道:“区区一个林家,竟能出动大半个衙门的官差,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起初,他在街上劫走林家的马车,只是为了躲避官差的追捕。可后来,他转念一想,既然官差对林家似有忌讳,自己何不就借着林家离开黎城呢?

    将跟在后面的两人甩掉,只剩林家姑娘独自一人在车内,这于他来说毫无威胁。

    只要抓住时机,驾车出了黎城,就不用再躲避官差的抓捕。

    然而,他没有想到,车子还未赶至最近的北门口,官差便已经将整个黎城团团围住了。

    突出重围定是不成的,只能等到天黑再找机会逃走。

    躲在角落里的林曦月,听到嫌犯质疑自己的身份,她倒是颇感无奈,“可我真是林家的,城南窄巷的林家,前面是知州府,旁边是……出了人命案的赵家。”

    她故意提起赵家,便是为了看他的反应。

    尽管天色昏暗,林曦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氛的变化。

    他整个人似紧绷了起来,直直地站在门口,眼睛盯着林曦月所在的方向,一语不发。

    果不其然,他定是凶手无疑。

    林曦月在心里暗暗着急,没想危险人物又被自己碰上了。

    其实,在她担心的同时,男子也颇感焦躁。

    他虽来黎城不久,对黎城之事不说样样清楚,但城南窄巷的林家他还是知道的。

    尽管黎城百姓的安稳生活被突然起来的洪水打乱,然茶余饭后仍少不了闲谈。

    借着众人的闲谈,他知晓了林家和知州大人有关系。

    只是,知州大人会为了妾室的内侄女而如此大动干戈吗?

    虽城内的大部分官差都被他引去了城外,可隐藏在暗中的人却是不少。

    他本只是想逃离黎城,可没想却招惹上了更大的麻烦。

    好在,他留有后手。

    既然这位林家姑娘如此重要,他说什么也要带上她。

    此时,林曦月若是能知晓嫌犯男子的想法,怕是会气到晕厥。

    “跟我走吧。”男子冷声道,未有再多说。

    他这是准备好要出城了?林曦月不敢迟疑,连忙起身跟出。

    走出昏暗的木屋,屋外的天色稍稍明朗。

    四周都是林木,却又不似在树林之中。

    林曦月跟着嫌犯男子往前走,并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动静。一旦有逃跑的机会,她都不会错过。

    走了约莫半刻钟,前面的林木逐渐稀疏,而不远处有一块空地。空地上长满了杂草,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等到两人接近空地之时,男子突然顿住,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深意,沉声威胁道:“等会儿,把嘴给捂紧了,不许出声。否则的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闻此,林曦月立马伸手捂嘴,并放肆摇头,保证自己不会出声。

    与性命相比,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前面是有什么可怕之事吗?不然他又为何会提前给出警告呢。

    尽管林曦月做好了准备,可当她看到空地中间位置的场景时,仍是险些叫出声来。

    霎时间,她腿中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尽管晚上未有用膳,然喉中似仍有东西在翻滚。若不是她努力克制着,只怕是当场便能吐出来。

    “无用。”男子嗤笑一声。看着林曦月此刻的状况,他也不怕她会逃跑。

    她无用?林曦月是既恶心又生气。任哪位姑娘看到眼前的场景,怕是都会吓得瑟瑟发抖吧。她没有当场晕倒,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也就是你个杀人犯,才会如此胆大。

    缓了好一会儿,林曦月才觉得呼吸稍微顺畅了些。

    “过来。”这时,男子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听声音,似和她隔了一段距离。

    他不会走进去了吧?林曦月只觉害怕,她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冷静,转身朝发声之处看去。

    只见,偌大的林中空地上,因常年无人打理,四周杂草丛生。

    从远处观望,能看到的不过是一块绿地。然而,等走进了,才能发觉其中之可怖。

    深深浅浅的杂草丛中,横七竖八的堆放着不少尸首。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让人只觉头晕目眩。

    这里是……乱葬岗!

    他带自己来乱葬岗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便于弃尸?

    林曦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脚下的步子微微挪动,极不情愿朝嫌犯男子所在的地方走去。

    直到看到他阴沉着脸准备动身朝自己走来,她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他身边。

    她努力忽视脚边的情况,然草地里的尸首终是击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林曦月瞪着眼前之人,沉声责问道:“不是说要我助你出城吗?为何来这里?”

    “怎么,你怕了?”男子一脸淡然,仿佛脚边的尸首于他来说不存在似的。

    林曦月没有回答。同疯魔之人,她实在是无话可说。

    嫌犯男子倒是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只四周观望了一番,随后抬手一指,道:“进车里去。”

    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林曦月这才发现旁边的小路上有一辆马车。

    进车里总比站在此处要强,她没有丝毫迟疑,快速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然而,当她掀开车帘之时,里面的场景却真是让她吓得倒坐在地上。

    先前好歹是有准备,可此时却是措不及防。

    怎马车里也堆满了尸首?

    他是想让她混在死人之中吗?

    或许是林曦月的目光太过锐利,让一直冷漠强硬的嫌犯倒是轻咳了一声。

    “马车之下有隔层。”他解释着,绕到马车之后。

    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但马车底下的隔层已经显露了出来。

    隔层空间不大,约莫能容纳两人。

    在嫌犯男子手里锐器的要挟下,林曦月不得不躺进隔层之中。

    “不许出声。”男子警告道,随后跟着进入,并将隔层的入口封锁。在这期间,他手里的锐器一直不曾离开过林曦月的脖颈。

    静躺在马车底下隔层之内,林曦月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脖子上架着的锐器却令她不敢出声询问。

    不过,等了不久,外面即有脚步声响起。

    与此同时,还有两人的对话声传出。

    “这是今日最后一车了。等买家接手,我们晚上好好去乐一乐。”

    “出了手再说。你一定记得,出城时要谨慎行事,不要让其他人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你就放心吧,城门口的官差不是已经被我们买通了吗?不会出事的。”

    ……

    听两人的对话,林曦月大致能肯定,他们和嫌犯不是同伙。

    就马车内的尸首,和两人口中的买主来看,这两人应是在暗地里做着转卖尸首的阴损生意。

    原来,她曾在父亲那里听闻过此等奇闻怪异之事,却没想居然真的还能遇上。

    朝身边之人瞥了一眼,她心里暗暗感叹。

    此人若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今后遇上贵人,指不定能有大造化。

    有能力之人,总是不会被埋没的。

    马车不疾不徐地走着,或许是怕驶得太快,而引起他人的注意。

    感受着身下的颠簸,和颈边锋利的刀刃,林曦月努力放缓自己的心情,才不至于因太过紧张而呼吸急促。

    在紧张的情况下,躺在逼仄的隔层内,林曦月觉得时间过得极为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渐渐响起人声。

    不过,声音很小,似从远处传来的。

    林曦月静待时机,打算在城门处,故意闹出动静。

    只要官差听到了异常,再过来察看,定能发现马车之下的隔层。

    林曦月心突突跳着,时刻注意着车外的动静。

    当马车缓缓停下时,她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停车检查。”车外有人如是道。

    这是到了城门口了。林曦月全身蓄力,正准备叫喊出声,并打算用脚踢向隔层木板,闹出动静来。

    可她的计划还没有实行,一股特殊的香味便传至鼻尖。

    她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再闭气,已是来不及。

    晕眩一瞬间袭来,等到许久之后,林曦月才恢复过来,可这时,马车早已经顺利通过了城门。

    “我敢带着你走,你觉得我给你机会叫人吗?”男子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曦月气得怒踢了车壁一角。

    马车前面,正驾车的两人听到这声动响,霎时都愣住了。

    两人对视着,眼里都有惊疑之色。

    “是我听错了吗?”怎么他感觉马车里面传来了声音。

    一人听到,可能是听错,可两人都听得清楚,那事情就不对劲了。

    车里面可都是死人,怎么可能会传出动响声呢?

    “我们是听错了吧。不用管,继续走。”尽管如是说,可他的声音里仍是带了一丝颤音。

    买主就在前面不远,只要把这车交出,两人便能得到不菲的报酬。如此轻松的得钱机会,他可不想因为一声莫名的响声就放弃。

    “嗯。”另一人点头,打算驾车继续前行。

    可就在马车将要驶动之时,车厢处又传来了声音。

    这下,两人能肯定了,声音就是从死人堆里传来的。

    这一次,对视都没有,两人头也不回的抬腿及跑。

    从隔层中出来时,先前驾车的两人早就没有踪影。

    林曦月挠挠头,第一次踢车壁,是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而之后的数次,却是她脚抽筋了,疼得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终于出来了。”

    听得嫌犯男子的感叹,林曦月小声询问道:“你已经出了城,我可以回家了吗?”

    马车驶离城门不远,此时她自己走回去的话,应该天黑之时便能到家。

    只是,眼前的杀人犯会放过她吗?

    林曦月不知道。

    按理来说,害人也得有个由头。自己之前和他从未有过交集,自是没有得罪过他,而且今日她还帮他摆脱了官差的追捕。她不说想要回报,只望他能放过自己。

    若是他想要杀了自己灭口,说什么她也不会任他宰割。

    以命博命,她定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林曦月咬着牙,准备和他一绝死战。

    “你走吧。”他回答了林曦月的问题,并将手里的刀收了起来。

    “啊?”走,他真是说的让她走。林曦月呆愣着,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怎么,你不想走?”男子眯眼看着林曦月,语调上扬。

    “不不不。”林曦月赶忙摇头,随后又猛点头道:“走走走,我这就走。”

    她说完,转身快步朝来路走去。

    只是,她没有走出两步,随后身后便传来了一声闷响。

    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她转头去看,只见人已经躺倒在地上。

    “不是吧。”林曦月哀叹一声。

    见死不救,她做不到;可与杀人犯久待在一起,则更是要命了。

    “我当自己没看到就是。”她低声喃喃,随后转身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轰隆”一声闷响陡然响起。

    白日惊雷!林曦月吓得浑身一抖。

    这是老天在警告她吗?

    虽然此时天还未黑,可周边的林中已经暗了下来。

    走在昏暗的路上,伴随着惊雷,再想着身后马车内的尸首,林曦月内心无比煎熬。

    最后,她终是停下了回程的步伐,咬牙转身走向男子倒地之处。

    在他身边蹲在,将他脸上杂乱的头发扒开,林曦月第一次看清这个杀害赵元忠凶手的面容。

    他比林曦月想象的要年少许多,她本以为他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可如今仔细看来,此人最多不过三十岁。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废了他们

    等林曦月看清凶手的相貌,就更是觉得他眼熟了。

    他是谁呢?她仔细回想。

    外地的人,自己应是不认识的。

    如果认识的话,那必定是上辈子在京中遇到过的人。

    可她常年待在京城陆家,鲜少与外男打交道。她认识的男子,大都是依靠着陆家的官员。

    左思右想没有答案,最后只能作罢。

    马车那方,林曦月是不敢靠近了,她只能寻了棵大树,使劲将人拖到树旁倚靠着。

    好在他身子瘦弱,自己还拖得动。否则,只能任由他躺在大马路上。

    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确认他没有性命之忧,林曦月微松一口气。

    不过,她也不是大夫,不知道要如何救治。

    此等情况,正好回去通风报信,让人把他带回城去。

    救人归救人,可他杀了人,林曦月也没打算让他逍遥法外。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她久久未归,家里人肯定着急了,也不知道吴伯怎么样。

    林曦月如此想着,站起身准备往城内赶去。

    只是,她迈出没两步,身后便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或许是因为经常遇上危险,心里的警惕感倏地冒出。她没有多想,立马蹲下,躲在树后。

    不多时,有人的声音传出。认真细听,可以确定声音是从马车那方发出的。

    “人呢?”来人走到马车处,掀开车帘查看后,奇怪道。

    不同于寻常人的反应,没有惊叫声,没有转身逃窜。马车内堆满的尸首,在来人眼里似乎不存在一般。

    林曦月小心翼翼回望了一眼,见五六人围绕在马车周围,皆是神情警惕的模样。

    她心里一惊,明白这些人可能就是车内尸首的买家了。

    敢做此等生意的人,心里怕是早已没了良知。

    林曦月不敢出声,生怕自己被人发现。

    “把车开走。”有人沉声吩咐,随后车轮的转动声响起。

    林曦月本以为车走,人也会离开。可没想听声音,还有人留在原处。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她扭头去看,只见倚靠在树边的人似正要醒来。

    林曦月暗道一声糟糕。要是他闹出动静,引来别人,自己也休想跑掉。

    她悄然挪动步子,移至男子身边。

    为防他出声,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并尽力压制住他乱动的手脚。

    男子醒来时,就发觉自己被人控制着。

    “你……”他想出声质问,可嘴上的手却捂得更紧。

    林曦月猛地摇头示意,让他别出声。

    可他哪里会听,还是挣扎着要起身。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快便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什么人?”呵斥声陡然响起。

    闻此,林曦月便知此人不好惹,于是立马屏息不动。

    男子终是也安静下来。他皱眉看向林曦月,眼里满是疑惑。

    林曦月不敢出声解释,只尽量让两人都藏在树后,以免被路上之人发现。

    “别大惊小怪的。”有人如是道。

    不久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四周随即归于沉寂。

    人应是走了。

    林曦月松开捂着男子的手,背靠在树上,长舒一口气。

    “他们是什么人?”男子疑惑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是马车内尸首的买主。”只是,这买主是谁,买尸首又有何用处,林曦月却是不知。

    “你猜的没错。”有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林曦月一脸茫然,转头看向身旁之人,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只见他摇摇头,道了一句,“不是我说的。”

    这时,林曦月才反应过来,方才出声的人并非是他。

    可不是他,又是谁呢……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身旁嘴角带着狞笑的三名男子,呼吸陡然一窒。

    “呦,还是一位漂亮姑娘呢。”此话一出,站着的人哄然大笑。

    他们看林曦月的目光肆无忌惮,仿佛她已经成了盘中餐。

    “大哥,怎么处置这两人?”

    “男的杀了,至于姑娘嘛,还不是由着你们来。”

    话音落下,三人大笑出声,毫无忌惮之意。

    “把这个吃了。”耳边突然想起嫌犯男子的声音,林曦月转头去看,只见他悄悄递过来一颗药丸。

    看着他沉静的眼神,林曦月倒是没有犹疑,直接接过药丸,放进嘴里。

    如今,他们两人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出了事,另一个也跑不掉。

    药丸很快就化在嘴里,而旁边的嫌犯男子也已经准备就绪。

    “屏气。”他低声提醒完,随后快速出手,朝前面三人脸上一撒。

    霎时间,白色灰粉满天飘散。

    在凉风的夹杂下,灰粉迅速呛入人的喉腔,三人猛地咳嗽起来。

    趁着如此时机,两人相互搀扶着逃跑。

    约莫跑了一公里路,林曦月后望时,没有看见三人的踪迹,这才稍稍缓下步子。

    “你撒的是什么啊?”她气喘吁吁地问道。

    她跟他相处不过半天,又是药丸,又是药粉的,他身上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软骨散。”他扬声回答,语气颇为傲然,“中了我的软骨散,他们追不上来的。”

    “难不成,这药是你自己做的?”林曦月不由得猜测道。

    只听他轻哼一声,道“那是自然。”

    这下,林曦月倒是颇为讶异。

    没想他居然还有如此本是,只是……

    “可惜了。”她摇头叹息。

    “可惜什么?”男子眯眼看向她。

    林曦月瞬时噤了声,不敢多说。

    就在两人以为危险已经过去了的时候,身后却再次传来了响动。

    只见有四五人手持大刀出现,直奔林曦月两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她想都不用想,便知这些人和先前的三人是一伙的。

    “还有软骨散吗?”林曦月急急问道。

    “你当我的软骨散是这漫地的野草吗?”男子颇为恼怒。之前撒去的那一把软骨散,可是他炼制了许久才得到的。

    “没有的话,只能继续跑了。”

    才稍稍停歇下来的两人,又立马站起身朝前跑去。

    或许是知晓自己跑慢了会丢了性命,两人尽管累得腿都软了,可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放慢。

    后面持刀之人一时半会儿居然也没能追上来。

    不过,毕竟体力有限,林曦月没有用午膳,而嫌犯男子先前更是晕倒过,两人都撑到了极限。

    心里太过紧张,腿中又虚软无力,只一小小石子的阻拦,就让林曦月跌倒在地。

    “跑不掉了。”嫌犯男子亦是瘫坐在地上,脸色寡白。

    “嘿,你们继续跑。”威胁嗤笑声在前面不远处响起。

    不多时,追过来的五人就已经立在了两人身前。

    “敢跑,给我废了他们的腿。”为首的男子不待两人说话,直接凶横蛮横道。

    林曦月一抬头,就能看见明晃晃的大刀朝自己砍来。

    “不要。”她尖叫出声,以手捂脸,等待着疼痛袭来。

    就在这时,只听“咻”的一声在耳边轻划而过,随后传来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倒地。

    这一瞬,时间似静止了一般,没有尖叫,没有狞笑,亦是没有疼痛。

    “他死了。”直到身边之人出声提醒,林曦月才敢缓缓挪开脸上的手。

    前面的状况随即显现在眼前

    只见先前举刀之人已经倒在地上,而铮亮的大刀却仍是被他紧握在手里。他双目圆睁,失神的眼里仍是布满了惊惧之色。如此模样,仿佛是为了告诉他人,他到死都不明白杀自己的人是谁。

    其他四人见大哥中箭倒地身亡,倶是惊怕不已。他们拿着大刀护在身前,警惕地四处观望查看,想弄清楚出手之人是谁。

    不多时,阵阵马蹄声踏踏作响。顺着声音看去,一身姿矫健的黑衣男子骑快马,率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等林曦月看清马上之人,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是落了地。

    烈马之上,陆琮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儿,亦是心头微松。在他身后,跟随了不少官差和将士。只因他骑马太快,大家都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吁。”马儿稳稳停在林曦月身边,陆琮快速翻身下马,查看她的情况。

    “曦月,怎么样?”一时情急,陆琮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直接喊出了曦月的名字。

    任凭一个外人,听到他的称呼,怕是都会怀疑两人的关系,更别说曦月身边是鬼精的嫌犯了。

    果不其然,嫌犯男子听到陆琮的称呼,忍不住用犹疑的视线打量两人。

    “无事,多谢王副将关心。”林曦月暗地里给陆琮使眼色,向他示意身边还有他人。

    接收到曦月的视线,陆琮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男子的存在。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此人。

    根据吴伯的描绘,画师已经将杀害赵元忠嫌犯的大致轮廓画出。

    而眼前之人,和画像上的人极为相似。

    想必他就是嫌犯无疑了。

    嫌犯男子和陆琮对视一眼,便也明白他已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他想逃跑,可实在是没了气力,而且后面的大部队都已经赶到了,他能逃出的机会绝对为零。

    与其当着众人的面做无谓的挣扎,倒不如束手就擒,让自己少受些折磨。

    剩下的持刀四人不清楚来人的身份,但是明白来人是他们惹不起的。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转身就跑。

    然,入了陆琮视线的犯人又如何还能逃掉。

    只一声令下,抓捕四人近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将他也带走。”陆琮指着坐在曦月身边的男子沉声下令。

    林曦月看着嫌犯男子,双唇阖动,忍不住出声规劝道“别逃了。”

    “不逃?由着他抓我吗?”他嗤笑一声,视线直直看向陆琮,眼里满是挑衅之色。

    陆琮没有出声,只是将视线黏在曦月身上,没有多看他一眼。

    见他没有丝毫的悔改之色,林曦月颇为恼火,出声质问道“你杀了人,他不该抓你吗?”

    闻此,男子半晌没有出声。他只是深深看着林曦月许久,最后才轻声道了一句,“我没有杀人。”

    若不是离他近,林曦月或许都不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是,他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开口。

    “带走。”陆琮再次下令。

    嫌犯被压着离开,另外四人也被带走。

    “对了,前面一公里处,还有三人晕倒在地,是他们的同伙。”林曦月指了指被带离的四人,凑在陆琮耳边轻声告知,“这些人做着买卖尸首的交易。”

    “你怎么知道的?”陆琮问道,声音略微有些不稳。

    他的异常,林曦月未察觉,只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他。

    陆琮听着曦月说起,她去到乱葬岗,掀开了装满尸首的车帘,又被人持刀追赶,心忍不住揪成了一团,拳头更是紧捏着,不留一丝缝隙。

    忍住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陆琮咬牙站起身,命令众将士们继续前行抓捕贼人。

    等将士们离开,官差又已经押送着嫌犯回城,剩下的都是陆琮的心腹之人。

    “走,我带你回家。”陆琮朝林曦月伸出手。

    林曦月没有丝毫迟疑,脸上显露笑意,白嫩的小手搭上他的大手,借由他的力量,从地上站起身。

    周边没有外人,两人也无需避讳。

    陆琮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平稳地将她放上自己的高头大马。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纷纷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开始扮作一只只的鸵鸟。

    察觉到众人的反应,林曦月脸颊微红,可比起陆琮带给她的安稳感,外人的反应又与她有何干系。

    虽然身后跟着的都是陆琮的人,可偶然周边还是有行人经过。

    姑娘家的,和男子同乘一匹马,终归影响不好。

    担心外人认出曦月,陆琮用黑色披风将她裹在自己身前,掩盖了她的面貌和身形。

    躲藏在他的披风之下,林曦月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心里惧意顿消。

    “害怕吗?”陆琮低声问道。

    林曦月点头,随即又摇头。

    被她的反应弄晕,他疑惑道“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起初是怕的,可我知晓有你在,便不怕了。”

    闻此,陆琮嘴角微微扬起。他轻叹一声,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共乘

    “陆琮。”林曦月仰头轻唤一声。

    “嗯?”陆琮低头应声。

    “你什么时候回京?”

    “怎么?盼着我走。”

    林曦月轻摇头,“自然不是。”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留下。她心里暗暗想着。

    然而有陆家和皇上在京城施压,他又如何能在黎城久待呢?

    既然不能多留,倒不如早早回去了,免得受到责罚。

    曦月的低沉,陆琮有所感受。

    想着她或是在为自己担忧,陆琮心里是既欢喜又心疼。

    他微俯头,薄唇落身前人儿的发上,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气味,柔声告知:“我在黎城多留两日也无事,京里没人管得了我。”

    他语气虽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傲气十足。

    听他这话,似是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林曦月禁不住皱起眉头,心里总有些担心。

    “你行事可要低调些,不能惹得太多的仇家。”万一有人联起手里对付他,他能防得了一人,可又如何能防十人。

    “好,都听你的。等处理好赵家的案子,我就老老实实回京去,好吗?”听着曦月的教诲,陆琮未有不耐烦,反而眉眼俱是带笑,直点头应是。

    见他态度诚恳,林曦月心里稍安,没有再多加训斥。

    两人共乘一马,走在众人之前。

    在林曦月以为,她和陆琮低声说话,外人是听不见的,可实际上,后面那群恩字辈的少年们都狂忍着笑呢。尤其是恩铭,脸上神情都忍得扭曲了,可嘴里硬是没有发出一声。不是他不想笑,实在是不敢啊。万一被主子给听到,今后指不定会如何折磨他呢。

    期间,林曦月觉得太过安静,将小脑袋从披风下挣出,往后望了一眼。

    这一望,就看到一人的表情极度扭曲,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

    “咦,他怎么了?”她出声关心道。

    听到曦月的疑惑声,陆琮侧身后望。

    这时,恩铭正使劲憋着笑,并和周边的人使眼色。忽然,身边的人都低头沉了脸,他觉得奇怪,谁想一抬头便直直对上主子冷漠的眼。

    只这一眼,就让恩铭瞬时僵住。将上扬的嘴角默默收回,他老老实实低下头,不敢再有任何其他动作。

    “他……是恩铭吗?”陌生的面貌,颇为熟悉的感觉,让林曦月忍不住猜测道。

    “嗯。”陆琮收回视线,并将曦月的小脑袋转回来,道:“不必理会他。”

    快到城门口时,陆琮拉缰停马。

    他翻身下马,随后将曦月抱下。

    “不进城吗?”林曦月疑惑道。

    “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进城。”陆琮回道。

    看着他带笑的眸子,和眼里的深意,林曦月恍然记起两人可是共乘一匹马儿。

    虽有披风遮掩,外人看不到她的相貌。可等下到了家门口,她总不能继续裹着披风吧。就算是能继续裹着,可里面之人是谁,家里人还不是一清二楚。外人不知晓,也定然会议论。她给家里惹的麻烦已是不少,不能再出乱子了。

    “备车。”陆琮转身朝后面吩咐,恩铭随即上前,未有丝毫延缓。

    他今日已经惹了主子一次,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不多时候,恩铭寻来马车,并亲自充当车夫。

    以防人多而引起外人的注意,陆琮让手下人先离开,最后只留下两三人护在马车后面。

    林曦月上了车,随后马车缓缓朝城南窄巷林家的方向驶去。

    陆琮骑马守在车旁,林曦月只需掀开车帘,就能看到他。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不多,四周都较为安静。

    见无人注意,林曦月掀起车帘,向陆琮问起嫌犯男子的去向。

    “进了大牢。”提起那人,陆琮面色微冷。

    恩铭坐在车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人劫谁不好,偏偏选中了曦月姑娘,实在是蠢得厉害。

    听得陆琮的回答,林曦月没有着声。她回想起嫌犯男子被带走时,嘴里低声喃喃的那一句“我没有杀人”,她就觉得有些不安。

    虽他劫了她的车,还拿刀威胁她,可实际想想,他并没有给自己真正的伤害。

    在顺利出城之后,他甚至是要放她离开。

    若他真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又如何会心慈手软的放她离开呢?

    “你以为他真是凶手吗?”林曦月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她已经分辨不清。她想了解陆琮是如何想的。

    陆琮闻此,神色倒是并无多大变化。

    “是不是凶手,还需得审问。”他如此回答。

    想知道嫌犯是否是真凶,并非是一句话就能判定的。官府需要经过严密的审问和寻查,才能确定凶手的身份。

    林曦月轻叹一声,是她想得太过容易。

    不过,如此一来,她就无需忧心那人是否会被冤枉。她相信,陆琮定能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到林家之时,夜已深,周边大多数人家已然熄灯歇息,唯有林家宅院之内,四下灯火通明。

    林允远和夫人是坐立难安,外面稍有一丝动静,两人就能惊站起身来。他们只盼着曦月能出现在门口,然而直到此时,外面的大门始终无人敲响。

    林云和林雨一直守在门口,脸色未有一丝倦意。相比起以往在主子身边的日子,在林家的生活安逸得过分。

    曦月姑娘连人带车被劫走,也是所有人没有料想到的。如今,主子已经出去寻人了,曦月姑娘定能平安归来。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此时守好林家就是最重要的。

    “林雨,你听。”林云忽然出声道。

    闻此,林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是……马蹄声。”他略微有些激动。如此夜深人静时候,会骑马过来的人……

    “是不是主子来了?”林雨猜测道。

    林云也有如此想法。

    就在两人正准备开门查看之时,屋内的林氏夫妇似乎也有所感应。林家大门缓缓打开,街上的马车正正停在林家门口。

    当林曦月掀开车帘之时,只见爹娘相扶着守在门口,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霎时间,林曦月眼里一酸,赶紧扭头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严刑拷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周氏抱着曦月,眼里含泪地柔声安慰。

    在她看来,不管曦月在外面遭遇了什么,只要她能平安回来,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担心在外面停留过久会引起外人的注意,一行人赶忙进了林家。

    陆琮本是打算送了曦月之后就离开的,可是没能受住林家人的热情邀约。

    自然,他将曦月平安送回家,林家人如何会不感谢于他。

    林曦月一日经历了许多,身子早已是疲惫不堪。

    当着爹娘之面,她和陆琮拜谢告退,先回房休息。

    林周氏担心曦月,也跟着离开。

    “王副将,小女能安然无恙回来,可真是要多谢于你。”林允元紧握着陆琮的手,是千恩万谢,道不尽的感激。

    “伯父,您唤我润之就行。至于救曦月姑娘,这是我应该做的。”陆琮虽不能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可他的字在黎城鲜少有人知晓,所以告知林伯父也无妨。

    “润之,我们林家无权无势,也不能回报你什么。不过,今后你有任何需要,只要我们林家能做到的,保管不会推迟。”林允元拍着胸脯保证。

    他所求的只是一个曦月。陆琮心里暗念。自然,这话他是不敢同林伯父道出的。

    对于林伯父的一番言语,他只能回以笑意。

    “既然伯父都如此说了,润之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闻此,林允元笑着点头,直道:“好。”

    陆琮在林家用过宵夜后,才起身离开。

    林允元本是要留他休息一夜的,可想着润之身为副将,掌管着许多大小事务,而且赵家一案也归由他处理,想必他公务繁忙,没得时间在林家歇息。

    于是,陆琮起身要离开之时,他也没有过多挽留。

    “伯父,留步。”陆琮制止了林伯父的相送,翻身上马离开。

    待马儿消失在夜色中,林家的大门才缓缓闭上。

    梦中,林曦月睡得不甚安稳。

    白日的死尸总是浮现在脑海中,梦里的场景全都是郊外的乱葬岗。

    她拼命地奔跑,却始终逃不出去,最后只能被困在其中,与死尸为伴。

    然而,她心里仍存了希望,只要陆琮出现,她便能得救。

    日复一日,她望着盼着,可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某一日,她跌坐在地上,看清了身下死尸的相貌。

    “啊!”林曦月猛然从梦中惊醒,额上满是细汗。

    “好在,是梦。”她低声喃语,眼里仍存留着惊惧之色。

    方才梦中的那一幕,着实是将她吓得不轻。

    眼前再次浮现出陆琮毫无血色的脸颊,那似死人一般的模样,她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不,不会的。这一世,他定能过得好好的。”她肯定道,似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

    “姑娘,您醒了啊。”秋韵进屋时,见自家姑娘呆坐在床上,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心。

    姑娘本就不大聪慧,昨日又被吓着了,只怕是没得治了。

    她摇摇头,只觉无望。不过,不管姑娘变得如何痴傻,自己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当林曦月回过神时,就见秋韵正准备上前为她穿衣。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从秋韵手里拿过衣裳,她连忙道:“我自己来。”

    “姑娘。”听闻自家姑娘出声,秋韵几乎是喜极而泣,“您没傻啊。”

    林曦月:“……”

    谁说她傻了!

    “没傻就好。老爷夫人也不必担心了。”秋韵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紧皱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随后迈着大步离开。

    等林曦月自己收拾妥当,来到正房时,林允元和夫人正谈起昨日一事。

    林曦月本不想让爹娘担心,打算进屋全然告知,可她听了一小会儿,才发觉他们谈起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陆琮。

    左一口润之,右一口润之。那家伙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字告诉爹娘了?

    林曦月心里哼哼,不过倒也颇为佩服他。不过数日的功夫,他就能博得自己爹娘的喜爱,可见是他的本事强。

    其实,对于林家人,陆琮并未使任何心计。他不过是把他们当做真正的亲人来对待,而不是像外人一样防备着。

    “我今早去府衙,听人说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抓到了,昨晚一直在审讯。”林允元说起府衙之事。

    赵家之事本和林家并无多大关系,可当林家人知晓劫走曦月的人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之后,他们便冷静不了了。

    “凶手会如何?应是不会再放出来了吧。”此等危险人物,若是再放出来的话,不知又有谁会遭殃。林周氏向天祈祷,不要饶过凶手。

    “牢狱之中一番严刑拷打,都不知凶手能否受得住,他如何还能出得来。你就安心。”

    虽说牢狱中的刑罚太过可怖,但是对待这种穷凶极恶之人,就得使用非常手段。

    听得爹爹的话,林曦月隐约觉得不对。难道陆琮所说的审查,就是只严刑拷打吗?那岂不是屈打成招?这如何能行。

    不行,她得找陆琮问清楚。

    林曦月没有进屋,而是转身去到前院,偷偷寻了林云和林雨,要求见陆琮一面。

    听得曦月姑娘的要求,林云林雨两人对视一眼,轻声道:“我们会和主子说的。”

    当晚子时,林曦月房外的窗户被敲响。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轻声喊道:“陆琮?”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曦月快速开窗,看到陆琮现在窗外。

    只见他满脸疲惫之色,似是多日未睡一般。

    “快进来。”她心疼道。

    等陆琮进了屋,林曦月在床头点亮了一盏灯。

    她倒了一盏热茶给他,问道:“昨晚可是未睡?”

    陆琮摇摇头,“昨晚离开后,我去了一趟大牢,审问了嫌犯两个时辰,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到。他嘴太硬,而且又极为聪明,软硬不吃,只道自己没有杀害赵元忠。”

    “你用了刑?”林曦月皱眉问道。在她心里,她不相信陆琮会动用严刑手段。

    可爹爹的话,却又令她不由得怀疑。

    听得曦月的疑问,陆琮也沉了脸色。

    他摇摇头,冷声道:“自不是我。”

第一百六十章 狱中相谈

    “用刑的另有他人。”陆琮和曦月道出其中原委。

    原来,陆琮昨晚离开之后,又有人去到牢狱审讯嫌犯。等他得到消息之时,天已破晓。

    “等我赶到狱中,人已经走了,而那人也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他眉头紧皱,想起嫌犯浑身血淋淋的样子,觉得还是不要将那人的情况告诉曦月。

    “当然,性命暂无大碍。我已经命人将他严加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不论是谁想要审讯嫌犯,都需得先向他报备。

    不过,林曦月倒是觉得奇怪。

    “赵家命案不是已经交由与你了吗?为何还会有其他人来审讯嫌犯?”府衙的官员们不得空,赵将军又不想管,在整个黎城,还有谁能插手官府之事呢?

    “钦差大人。”陆琮沉声道出四字。

    闻此,林曦月微惊,“钦差?”

    见陆琮神色紧肃,她想起他的身份来。

    钦差大人是从京里下来的,所以定是认识陆琮。万一陆琮和他直面对上,他会不会认出陆琮来呢?

    “你以后可要避着他。”只要两人不碰面接触,在黎城没有交集,就不会有问题。

    然而,陆琮摇了摇头,沉声道:“避不了。赵家一案,他已经插手。”

    “那该如何是好?”林曦月颇为担忧。

    陆琮把视线转向曦月,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展颜一笑,柔声安慰道:“我的伪装能力,你放心。只要不是我自己显露出来,绝对无人能察觉。”

    “至于那位钦差大人,我在京中虽与他往来不多,可他的根根底底,我都是一清二楚呢。他要是想去皇上面前告我的状,我会好好让他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的。”

    官场上的手段,陆琮不想让曦月知晓,所以未曾提起过。然他未有提起,并不代表他只是软弱可欺的小羊羔。

    “不过,赵家一案确实不大好查。”

    在赵家没有寻到线索,而唯一的嫌犯,又坚决否认杀害了赵元忠。命案陷入泥潭之中,而京里来的钦差又横插一脚。想要确定真正的凶手,怕是不易。

    若是放任真正的凶手不管,只是黎城会再出人命案。

    “那人真是什么都不肯说吗?不论如何,口总是开了吧。”不管他是否是凶手,既然被抓,应是会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他可有提到自己的身份和原籍?”

    “没有,什么都不肯说。”陆琮在审犯之时,嫌犯好歹会为自己辩解一句;可在钦差手里,他更是连嘴都没张。这也是他为何会受重刑的原因。

    听得陆琮的言语,回想起嫌犯男子颇感熟悉的面容,以及昨日的共同经历,林曦月心里始终不能平静。

    “要不……”她试探着提议道:“我去见见他?”

    闻此,陆琮认真看向她,想了解她心里的想法。

    “是这样的。”林曦月轻咳一声,缓缓解释道:“其实,我曾极大怀疑过那人就是凶手,可后来我却慢慢打消了这种想法。”

    “为何?”陆琮认真倾听。

    “你知道吗?他会制药,甚至不只是药,还有毒。”谈起这事,林曦月自己都忍不住会惊讶。

    无论是谁会制药或是制毒,都没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可这人若是杀害赵元忠的嫌犯,情况便不一样了。

    但凡一个人能下毒害人,又如何会拿刀杀人呢?下毒神不知鬼不觉,而拿刀极有可能会被人撞见。除非害人者存心想死,怕是才会使用最危险的杀人方式。

    “他居然会用毒,此人不简单。”陆琮双眸微闪,心中的好奇心更甚。就嫌犯的言行来看,他觉不像是一个为讨生计而四处求人的难民,更不像是一个为报复他人而冲动行事的莽夫。

    “我不知道他为何不肯多说,但想必其中是有原因的。或许,我能去劝劝他。毕竟,比起你们来,在一定程度上,我与他算是共患难过,关系不大一般。或许,我能问出点什么呢。”

    “那我们呢?”陆琮眼神牢牢盯着曦月,眼里满含深意。

    林曦月正想着嫌犯一事呢,就听得他突然抛出问题。话题翻转太快,她全然反应不过来,没能明白他之所问。

    看着她脸上的茫然,陆琮摇头低笑,脸上满是无奈之色,“真傻。”他取笑道。

    上一句她没能听懂,可这两字的意思,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才傻呢!”她随即反驳。

    “好,我傻,你不傻。那你回答我上一个问题。”陆琮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视线黏在曦月身上,再次问道:“你和那人共患难过,关系不一般,那我们呢?”

    听得这话,林曦月才明白他是醋了。

    红润的嘴角仍不住上扬,她看着陆琮,眼里满是笑意。

    “你别笑,认真些!”陆琮神色严肃地提醒她。

    见他如此模样,林曦月愈发想笑。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是再笑……”他哑声提醒。

    “会如何?”林曦月挑衅地露出脸上的笑容。

    然上扬的嘴角未升至最高处,她脸上的笑便终止了。

    感受着唇上柔软又熟悉的触感,林曦月缓缓闭上了眼……

    和你想必,他人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

    等陆琮寻到合适的时机,让曦月去见嫌犯男子,已是三日之后。

    因被劫一事,林周氏始终放心不下曦月,每日都仔细照看着她。

    出门什么的,林曦月更是想都不要想。今日,若不是陆琮亲自上门来请,并给与承诺,她如何能出得了家里的院门。

    “我娘挺喜欢你的。”林曦月透过车窗上的珠帘,望着外面的陆琮,忍不住酸溜溜道。

    陆琮一来家里,好吃好喝的立马招待上。他坐个椅子,娘怕搁着他了,还得寻个软枕垫着。她仔细想想,自己原来在家里都未曾有过如此优待。

    “以后,她会愈发喜欢。”陆琮轻声笑道,完全不理会曦月的妒忌。

    “哼,就算是我娘喜欢你,可你还没过我爹那关呢。”看他那自傲的小模样,林曦月忍不住出声泼冷水。

    然而,她却不晓,林父那儿早已给陆琮许下承诺。

    对于曦月,他不会放手。

    不论阻止之人是谁,于他来说,并无多大影响。

    他心之所想,无人能阻。

    为便于行事,林曦月率先换了男子的衣裳。她跟随在陆琮身后,伪装成手下人的模样。

    虽身量上矮了些,但混在众人堆里,一时也无人怀疑。

    “王副将,您来了,快快请进。”看清来人,狱卒长快步迎上,俯身见礼。

    “人可是照看好了?”陆琮往里走去,问起狱中之事。

    “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狱卒长说完这句,又轻声补充道:“钦差大人自那晚来过后,便再没有出现了。”

    “派人留意着外面,有任何情况,虽是汇报。”陆琮沉声下令。

    狱卒长点头应是,随后指派了熟人在门口守着。

    跟随在后面的林曦月,瞧见陆琮和狱卒长的关系,略微有些惊讶。

    她靠近伪装的恩铭,好奇问道:“黎城牢狱的狱卒长是你家主子的人?”

    “好见识。”和曦月姑娘相处,恩铭只有一条原则,那就是捧着。

    只要把曦月姑娘捧好了,还怕主子会责怪于他吗?不会!

    “不光是狱卒长,这里很多狱卒,都是主子手下的人。自主子接管赵家命案后,就在黎城牢狱之中做了安排,而这里只是其中之一。”恩铭朝曦月姑娘挨近了一些,仔细道起狱中的情况。

    陆琮回头时,就见两人聊得正热。他轻咳一声,眼神不善地看向恩铭。

    恩铭察觉到气氛的怪异,一转头就看到主子脸色阴沉。他随即噤了声,并远离曦月姑娘不少,不敢再多说。

    而和恩铭聊得正热的林曦月,全然没有发现周边的异常,依然继续说着。

    直到来到杀害赵元忠的嫌犯男子狱门前,她才正了脸色,没有再找恩铭说话。

    “惨了。”恩铭为自己轻声哀叹。

    “去两旁守着。”陆琮下了令。

    手下人迅速找准位置,保持高度警惕,仔细注意周边的动静。

    一旦有突发情况,谈话会随时终止。

    林曦月知晓事情紧急,所以没有任何迟迟疑,随即朝陆琮点点头,表示她已经准备好。

    “我和你一起。”陆琮出声道。

    林曦月摇头,“不必,我一人足够了,不会有事的。”

    陆琮稍稍思量,最后见曦月坚持,只得补充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唤我。”

    “好。”她点头。

    嫌犯所在之地,在黎城牢狱的最深处,这里往往是用来关押穷凶极恶的犯徒。

    因是在最深处,两旁又没有窗户,所以光线较为昏暗,哪怕廊中有烛火亮着,里面也似黑夜似的。

    林曦月一走进去,难闻的霉味扑面而来,她直接呛咳出声。

    可她方发出一声,又担心自己的声音被外人听到,所以赶忙捂嘴轻咳。

    “人呢?”在牢房里打量一圈,她也没有找见人。

    心里正疑惑着,只感觉后背一凉,寒意由脚底爬上身。她猛地转身后退,只见有人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借着廊上微弱的灯光,她认出了他。

    “别吓我。”她喘息着,急跳的心都没能缓过来。

    “是你。”沙哑虚弱的男声响起,隐藏在乱遭头发之后的脸上显现一丝疑惑。

    只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来狱中做什么?劝我签字画押吗?”随着他缓缓的动作,有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

    林曦月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手脚上都绑了铁链。

    “他们居然……”用如此粗重的铁链防备着一个虚弱之人,也真是太过谨慎了些。

    不过,她来狱中不是为了愤愤不平,也不是为了同情与他,她是要找寻道真正的答案。

    废话不多说,她直接了当地走到他跟前,再次确认道:“是你杀害了赵元忠吗?”

    听得她的问题,男子半晌没有出声。良久之后,他才轻笑一声,反问道:“我说了又能如何?官府断案,真相并不重要。”

    “不,你错了。寻找真相之人,永远都不会少。”府衙之中,昏庸无用的贪官不少,闲散懒做的官员更是一大把,可做实事的人依然存在。

    “说实话,我今日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帮你。”林曦月诚心诚意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只要你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府衙绝不会为难于你。”

    “不为难于我?”他嗤笑一声,“刑都受过了,还想如何?”

    听闻他提起用刑一事,林曦月直想把从京里下来的钦差提到牢狱之中,不分前因后果,直接暴打一顿。

    真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做,居然来狱中对人用刑。

    “不知对你用刑那人,有没有道出自己的身份。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事并非是黎城府衙之内的人做的。”林曦月说完,嫌犯男子沉默不着声,不知在想着什么。

    “或许,你曾受过伤害,不信任官府,但是这一次,你除了选择相信,并无他法。”他已经被当成杀人凶手抓入狱中,若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不能寻到,他怕是只能枉死。

    “你自己的处境,想必你也明白。若是再不解释清楚,只怕有人会为了尽快结案,而直接把罪名安在你头上。到时候,你再想推翻自己的罪名,则是愈发困难。”林曦月穷尽自己所能想到的,尽力规劝于他。

    她会尽量帮他,也只是不想无辜之人枉死,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于法外。

    就在林曦月即将放弃之际,终于,男子再次开了口,“你为何会相信于我?”

    “你太聪明了。”林曦月想也未想,直接回答。

    在她看来,聪明者并非只是知识渊博,而是知晓不能做傻事。单凭一句辱骂或一次拒绝,他便报复性的将赵元忠杀害,这绝不是他作为一个聪明者会实施的。

    “你没有杀害赵元忠的理由。而且你会制毒,若是你想杀了赵元忠,又何必用刀呢?”

    “最后一点,是你的态度。”

    不论是逃出黎城后放过她,还是遇上坏人一起逃。他的行言举止告诉她,他绝不是杀人凶手。

第一百六十一章 疑点

    “我名唤覃思,住沂水沿岸一带,受山洪影响而逃来黎城。我与赵元忠只见过数面,既无仇也无怨。他之死,与我毫无关系。”

    嫌犯,不,应是覃思,他直视着林曦月,认真解释道。

    覃思?林曦月默念这一名字,听着觉得颇为耳熟。

    原来,她只是眼熟于他的相貌,可今日听得名字,又觉得耳熟。

    会不会在上一世,她真的认识他?

    林曦月来不及细想,听起覃思讲起他去赵家的经历。

    “外面传言是我杀了赵元忠,只因我曾去过赵家。”想到外面的传言,覃均只觉离谱。

    “人言可畏,你该明白。”林曦月轻叹一声。流言的可怖,她不是没有经历过。

    “是,我确实早就该明白了。”覃思自嘲一笑,低声喃喃。

    “不过,就算外人都道你是杀人凶手,你也不能只是逃避,而是要力证自己的清白。”覃思的变化,林曦月看在眼里。只要他肯配合好陆琮的查案,想要洗脱罪名绝对没有问题。

    覃思思虑片刻,后沉声问道“负责赵家一案的,是那位王大人吗?”

    “对,是他。只要你没有杀人,他绝不会冤枉于你。”林曦月神色坚定,郑重向他保证。

    覃思看着她,眼含深意,轻声笑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闻此,林曦月瞬时僵住。覃思这人,太过聪慧。和他交谈时,只要稍不注意,就能被他发现异常之处。

    “我和他,认识。”她装作冷静自持的模样,轻缓回道。

    “哦。”覃思点点头,没有出声反驳,也未继续询问,不过他嘴角的笑意倒是未曾收敛。

    林曦月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周围。她怕和他继续待下去,自己会走露更多马脚,于是轻咳一声,道“我和王大人说一声,让他和你谈赵家之事。”

    她说完,不待覃思反应,直接转身往外走。

    当陆琮看到曦月从里面走出时,快步上前揽住她,急声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我已经说服了他,他答应会配合你查案。”林曦月欣喜告知。

    见她如此兴奋,陆琮抬手抚上她的小脑袋,忍不住出声夸赞道“我的曦月真是有本事。”

    “哼,那是自然。”林曦月扬起头,脸上的喜色止不住地溢出。

    审讯室内,陆琮和覃思对立而坐,两人颔首见礼,也未多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我去赵家,并非是外面所传的上门乞讨。不过,找活计倒是真的。赵家家大业大,在黎城正街有不少铺子,而且据我所知,赵元忠为人不错,对待店里的伙计也不算苛刻,所以我才会找上他。”覃思仔细道出他和赵元忠之间的关系。

    陆琮听罢,仔细问起他去赵家的过程。

    若是事实真如覃思所说,他确实没有理由要杀赵元忠。

    不过,陆琮仍是存了犹疑之心。

    “以你的能力,赵元忠为何没有收你?”像覃思如此聪明之人,在官场之上都较为少见,更别说是在寻常人中。

    按理来说,见识过覃思的才华和能力,赵元忠应该不会让他走人,可为何最后却是作罢呢?这一点颇为不符合常理。

    对于陆琮的疑惑,覃思自是也察觉到了。

    赵元忠拒绝他的原因……

    回想起在书房里发生过的事情,他低垂的眼眸抬起,看着陆琮沉声道“或许是因为我撞见了他和赵夫人的争吵。”

    “争吵?”陆琮双眸微眯,眼里有疑色闪过。

    覃思仔细回忆起,那日去赵家时遇上的情况,“那日,我去赵家,并非是自己寻上门的,而是应赵元忠之约。早先在赵家粮店,赵元忠便已经答应让我入店做事。其实,我再去赵家,是赵元忠见我识字,想让我为他整理家中书房的藏书。”

    “你所说的争吵,是在赵家书房之中听到的?”陆琮推测道。不知赵元忠和夫人争吵了什么,又是否和赵元忠之死有关。想起赵夫人的身子状况,陆琮不由得皱眉。他为赵夫人把过脉,单就脉相来看,赵夫人已经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正是。”听得陆琮的猜测,覃思点头应是。

    当初,得知赵元忠被人杀害,他也颇为惊讶。但那时,他是自身难保,所以也未曾深想。可今日,经由陆琮提醒,他不由得怀疑起来。

    “我去到赵家书房后,按照赵元忠的要求,开始仔细整理书架上的藏书。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书房门口突然有响动传来,有人闯进了书房。”

    “闯进来的是赵夫人?”赵家之事真是愈发有意思了。陆琮想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找错了方向。

    “起初,我并不知晓闯进书房的人是谁,而且那人也没有发现书架之后的我。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正打算出去回避,却听得一道歇斯底里的女声响起。”因为那道声音过于尖锐,覃思到此刻还能记起赵夫人说的那句话。

    “赵元忠,你个畜生,没有人性。”覃思说完,停顿片刻,看着陆琮道“这话是赵夫人所说。”

    陆琮不由得皱眉思虑。据他调查,赵家人口简单,府里只三位主子,赵元忠、赵夫人和赵家姑娘。因家里人少,关系也极为和谐。除少部分妒忌之人外,大多数周边邻里说起赵家,都会夸赞赵元忠为人老实肯干,而赵夫人温柔贤淑,且赵家姑娘还懂事客人,堪称是三好之家。而唯一不好的,是赵夫人和赵姑娘的身子骨都不大健壮,常年需得以汤药养着。

    不过,尽管家中妻女身子骨弱,可赵元忠也没有另娶妾室,来传宗接代,反而是回家更勤,以便能照顾好家人。据说,赵夫人每日饮用的汤药,都是赵元忠亲手喂食的。

    若赵家的情况,正如他所了解的,那赵元忠和赵夫人之间,又会有何能引得赵夫人破口大骂“畜生”二字的矛盾存在呢?

    这其中,绝对存在问题。

    或许,他得去赵家见了赵夫人,好好问起争吵一事。

    有了询查方向,陆琮准备立刻下手实施。

    虽覃思是凶手的可能性极小,但因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所以他也不能立即出狱。

    “你暂时只能继续留在狱中,我会派人照看好你。那晚的失误,绝不会再出现。”陆琮加派了人手守在狱中,只要钦差一靠近这里,他便能立即得到消息赶来。

    “你敢违抗上级的命令吗?”下令对他用刑的那位大人,覃思虽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可也能猜出他官职不小,肯定比眼前之人官职高。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上级指派的命令,下级官员如何能违抗。可瞧着这位王副将的语气和神态,似乎对那位大官毫无一丝惧意啊。

    依这种情况来看,他若不是年轻气盛,不知死活,那就是实力不止于此。

    不过,陆琮不是林曦月,对于覃思的打量,他不仅无回避之意,且还敢回以笑意。

    覃思是聪明人,知晓眼前之人不简单,他不会再多招惹。

    当陆琮从狱中离开之时,林曦月已经回了家。

    林周氏走出房门,看着曦月迎面走来,去发现她脸上神色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她轻柔关心道,生怕一个大声就把曦月给惊着了。

    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曦月才回过神来。

    见娘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立马反应过来,放缓了脸上的神色,出声笑道“没有大事,只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没有确定下来,我还是有些担心。”

    闻此,林周氏轻叹一声,拉扯着曦月的手进屋,“这些案子,官府的人自会处理好,你啊就别多想了。娘给你做了红枣乌鸡汤,快来尝尝。”

    一罐乌鸡汤下肚,紧接着,晚膳又上了桌。

    吃饱喝足,林曦月实在是撑得不行。她放下碗筷后,起身陪着娘去院子里散步。

    两人挽着手,慢步在花香四溢的园中,秋韵、林云和林雨三人则是跟在后面。

    “曦月,你和润之……”

    娘突然提起陆琮,林曦月心跳骤然一停,第一反应是她和陆琮的关系是不是被爹娘发现了。

    “相处得如何呀?”林周氏问完,仔细看向曦月,观察她的神色。

    听完最后一字,林曦月才微松了一口气,爹娘未曾发现就好。不过,她又是一愣,装作不知晓的模样,反问道“娘,谁是润之啊?”

    “润之,就是王润副将啊。润之是他的字,这是他告诉你爹爹的。”提起陆琮,林周氏满脸笑容。

    “他和爹爹很熟吗?”林曦月颇为惊讶,他居然和爹爹道出了自己真实的字。

    “哎呦,相处多了总会熟的。”林周氏略带深意地说道。

    不让曦月闪躲,她拉着曦月,直接分析道“依娘来看,润之这孩子不错。人长得精神,又是赵将军手下的副将,且对我们林家,尤其是对你,似乎还很关心。我觉得啊,你们两个……”

    “娘,您别乱说。王副将只是公事公办,您哪里能看出他是关心我了。”林曦月连忙否认,害怕娘再多想。

    “嘿,怎么是我乱想了,我给你……”林周氏还想继续分析,却被曦月强行打乱。

    “娘,我去前边看花,你自己慢慢走吧。”林曦月说完,飞一般的逃离开来。

    “这孩子,真是长不大。”林周氏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

    不过,就算曦月自己不肯考虑,可是对于润之这孩子,林周氏是越想越满意。

    如今赵家的案子还未解决,润之肯定很忙,也没空考虑其他事情。

    等以后寻着机会,她定要探探润之的口,搞清楚他对曦月的态度。

    “曦月,娘也来看花,你等等我。”林周氏朝前面喊道。

    见娘没有再谈陆琮的意思,林曦月才敢慢下步子来。

    等两人走累了,才转身回去。

    快出园子之时,林周氏步子一顿,忽然想起一事来。

    “瞧,我都给忘了。”

    “什么事啊?”林曦月疑惑道。

    “赵家家主出事之后,赵夫人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我们虽与赵家来往不多,不过也共同在窄巷里住了好多年,所以我和周边的街坊邻里约好了,一起去赵家看看她。”

    “去就是了,您为何?”

    “我们约了申时初在赵家门口碰面。”林周氏无奈道。

    “申时初?可此时已是酉时初。”林曦月估计街坊邻里们也不会在赵家久坐,这时候大家都应是离开了。

    不过,今日没去成,改日再去就是。

    “您明日再去就是,想必赵家人也不会介意。”林曦月提议道。

    “这……”林周氏有些吞吐。

    瞧着娘似有难言之隐,林曦月认真问道“是有何问题吗?还是你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就是我……”林周氏轻咳一声,低声道“略微有些害怕。”

    赵元忠在家门口被人杀害,死状极为凄惨,红血染了一地,据说如今都还留有印子去不掉。这如何能让她不怕。和街坊邻里一起,大家人多,就不会有多害怕。可只她一人的话,这心里还真是有些瘆得慌。

    “我明日陪您一起去就是,而且让秋韵、林云和林雨三人也跟着。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听得曦月如此一说,林周氏放下心来,回房歇息去了。

    林曦月回房后,静坐在软塌上,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覃思。”她再次将这一名字道出。

    她想起来了。

    覃思,京中新贵,新任皇上的宠臣,无人不想争抢的香饽饽。

    当然,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

    她和覃思曾有过一次接触。记得那日,她是受皇后宣召进宫。

    尽管不清楚皇后召见她的原因,可进宫之事却不容许有一丝迟缓。

    等她到了皇后宫中,却又被宫人告知,皇后娘娘歇息了,她要外面稍许等一等。

    当时,正值夏日正午,天上的阳日高挂头顶之上,脚下热气腾腾。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身上的里衣就已经全部汗湿,而在寝宫里歇息的皇后却没有一丝动静。

第一百六十二章 骇人发现

    在京中,林曦月常年深居简出,不大懂宫中的谋斗,可她不傻。在烈阳之下生生站了一个时辰,她自然明白皇后是故意为之。只是,她并不知晓皇后对付她的缘由。

    当时,她还暗自安慰,好在皇后没有令她跪着。

    在她被晒得头昏脑涨之际,有人前来皇后宫中相请。

    她依稀记得,当时那人就站在她右手前方不远处,着深蓝官袍,双手背后而立。

    虽不清楚来人所谓何事,但不多时候,皇后宫内便传来了响动。

    很快,男子被宣召入内。

    尽管她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可也明白此人官职定是不低。

    不然,寻常朝廷官员又怎会如此胆大,敢直接打扰皇后的午憩。

    不知两人谈了什么,男子出来时,没有一丝停顿朝她直奔而来。

    “陆三夫人,您受累了,请跟我离开吧。”他直接在林曦月面前站定,如是说道。

    林曦月迷迷糊糊跟他离开时,隐约听到皇后宫中有清脆的破碎声传来。当时的她勉强强撑着自己不要晕倒,也无暇理会皇后那方的动静。

    在走出皇后宫门之时,男子转身站定。她看着他嘴唇上下阖动,似在和她嘱咐什么,可她却一个字也没听清。

    思绪停止,眼皮一沉,整个人歪到在地。

    “陆三夫人,陆三夫人。快,去请太医。”

    这是她在晕倒最后所听到的声音。

    而之后的事情,林曦月已经记不大清,不过她醒来时仍在宫内,身边有宫人照顾着。

    宫人告诉她太医已经看过诊,说她是身子太虚,又在烈日之下曝晒,才会导致晕倒而失去意识。回去后,需得好好歇着,以参药养汤补着,才能缓解身子虚空乏力的情况。

    “方才送我过来的人是?”林曦月接过宫人递来的药碗,问起方才出手救她的那名男子。

    “他是覃大人,新任右相。”

    右相!林曦月颇为惊讶。这位右相覃大人,可是京中新贵,备受皇上赏识,他为何会去皇后宫中为她解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宫中潭水深不可测,她不敢在其中久待。

    尤其皇上上位不久,京中形势尚未稳定,各派争权夺利。稍有不慎,极有可能陷入朝派争斗之中。

    林曦月起身想回陆家,却被宫人拦住。

    “陆三夫人,您莫急。出宫需得有令牌,你先在此处歇息。等覃大人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便会送您出宫去。”

    她是晒糊涂了,宫中管制森严,哪里是她想出宫便能出宫的。

    没有办法,林曦月只能留在原处等候。

    她晕倒后才醒来不久,身子仍是虚得厉害,又喝了调理的药,瞌睡上头,干脆躺着歇息。

    昏昏沉沉,不晓睡了许久。迷糊之中,林曦月感觉有人靠近窗边,看着她许久没有动作。

    脸上有微凉的触感传来,冰冰凉凉的,极为舒服。

    “曦月。”轻柔的唤声在耳边响起。

    林曦月颇感熟悉,却又想不起那人是谁。

    等她陡然睁开眼时,只见宫人站在床边,笑望着她道:“陆三夫人,覃大人已经等在外面,可以送您出宫了。”

    林曦月揉着太阳穴位坐起,脑中些微有些胀痛。

    宫门口,马车已经备好。林曦月转身谢过覃大人,随后便上车离开。

    她一个寡居夫人,不好和外男有过多牵扯。

    今日宫中之事,覃大人帮了她大忙,有机会她定会报答于他。

    林曦月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报答居然是在覃大人还未入朝为官之时。

    “如此好官,可不能被毁于黎城。”她忍不住感叹道。

    覃思家中无所助力,在京中为官不易。若不是有皇上的赏识,他怕是入朝为官都难。

    在他为官之后,众人都以为他会小心翼翼行事,不敢得罪其他官员。可没人想到,覃思为官极有原则。不管犯错之人是谁,他身份如何,背后又有多少人撑着,但凡是犯了事,就得按照法令律例来。

    他为官极为公正,且从不徇私舞弊。在他为官期间,政绩颇丰。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新帝极为看中他。不久之后,新帝力破众议,为他升官进爵。之后数年,覃思上升势头迅猛,且在朝中得到了不少官员的推崇。

    从无人在意的京中小官,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右相,覃思花了不过三年时间。正因如此奇遇般的经历,覃思备受世人推崇。他之所到之处,百姓皆会欢呼相迎。此乃当时一大盛况啊。

    林曦月不清楚上一世,山洪过后,覃思是否来过黎城,又有怎样的经历。但如今事情已经出现,她定会尽全力帮他脱身。

    明日,她和娘会去赵家看望赵夫人。或许,她能借着这一机会,看是否能在赵家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一夜过去,天色渐亮,或远或近的鸡鸣声相继闹起。

    赶早卖货的人家早早去了集市,以便争抢到最佳位置。

    大户人家的后门打开,婆子婢子们提着篮子出来,准备去买最新鲜的食材。

    柔和的阳日在天边出现,照亮了大地各处。

    每家每户的灶台都开始燃起,炊烟缓缓上升,直至消失不见。

    不多时候,饭菜香味从门缝中钻出,随风扩散道各处,与他家的味道混成一团,充斥了整个窄巷。

    林曦月起身时,家里的早膳已经置备妥当。

    因衙门事多,林允元早早用罢就出了门,而林周氏送走他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要送去赵家的礼品。

    坐在饭桌旁,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早膳,林曦月只觉食指大开,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把自己撑到不行。

    “曦月,准备一下,我们就去赵家了。”林周氏让下人将礼品包好,让曦月回去收拾一番。

    回到房中,林曦月打开衣柜,看着里面颜色各异的衣裳,开始思虑。赵夫人病重,她不好穿得太过素净,免得人家多想。而红艳的衣裳,也不大合适。挑来选去,她最后换了一身嫩绿的颜色。嫩绿,如小草一般的颜色,充满了生机,或许能给低沉的赵家带去一丝期盼。

    赵家正门被敲响。

    屋内,赵欣然听得林氏母女前来拜访,立马起身上前接待。

    “林伯母,林妹妹。”看见两人,她脸上露出喜色,立马相邀进屋,嘱咐下人快快上来好茶和糕点。

    林曦月曾来过赵家,不过已经是数年之前。

    而对于赵家人,她不大熟悉,只是能认个脸熟。

    不得不说,赵家不愧是经商世家,这位赵家小姐看着年岁不大,相貌柔柔弱弱的,可为人处世,却仿如历经多年沉淀的老手。

    哪怕多活一世,对上她,林曦月也不占优势。

    不过,有娘亲在,这种场面话就交给她了,自己无需操心。

    林曦月就坐在旁边,喝喝茶,吃吃糕点,偶尔听听两人的谈话,绝不多插嘴。

    “林妹妹多大了?”赵欣然突然把话题引到林曦月身上。

    “她呀,已有十四了,明明只比你小两岁,可这性子呦,却远远及不上你。”林周氏唉声感叹,“以后都不晓得能不能嫁出去哎。”

    “林伯母,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妹妹性子好相貌佳,又有您这么为她着想的母亲,何愁会寻不到好人家呢?倒是我,父亲受人所害,凶手还没有定论,而母亲又身子病重,这实在是……”赵欣然说着眼眶就红了。

    林周氏是看得心疼不已,立马上前揽住她柔声安慰。

    这两人……林曦月看着两人,嘴里含着糕点,不敢咽下,生怕惊扰了她们,把视线引到了自己身上。

    两人相互宽慰了半晌,才消停下来。

    林曦月默默把手里的糕点放下,摆出认真懂事的模样。

    “林伯母,这两日,母亲的情况好了不少,有时候还能下床走动。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起了,我这就带您去见她。”赵欣然起身带两人去见母亲。

    “说起来,母亲身子好转不少,我还真是得感谢王大人给的药方。”她边走边道。

    “王大人?”林周氏回头看了曦月一眼,随后朝赵欣然问道:“是王润副将吗?”

    闻此,赵欣然随即点头应是,“正是。王大人负责父亲被害一案。那日,他来家里调查,正巧碰上母亲病发。若不是有他及时出手,母亲怕是已经……”

    讲起这事,赵欣然只觉后怕。

    不过,一想到王大人,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情愫升起,而脸颊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发红。

    赵欣然如此神情,林周氏离她近,自然是有所察觉。

    她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比较起曦月和赵欣然来。

    曦月比欣然小个两岁,年纪上还是占优势的,相貌也没得说,至于这性子呢,曦月却是要差得多了。而且看欣然的神态,似乎还挺喜欢润之。至于曦月……说实话,她这个做娘的,都不清楚曦月的想法。

    如此一比较,曦月胜率颇低啊。

    林周氏不由得担心起来。她看着欣然,是愈发觉得人家优秀,再回头望曦月一眼……

    哎,罢了,曦月还是个孩子。

    姻缘什么的,再看看吧。

    只是可惜了,润之这孩子,确实不错。

    一下子,林周氏心情跌落谷地。她频频回头看向曦月,看完又止不住摇头。

    娘的怪异,林曦月自然是注意到了。她低头仔细打量自己,没有出错的地方啊。

    “林伯母,林妹妹,我先进去和母亲说一声。”赵欣然柔声道。

    “好,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林周氏立马回以微笑。

    等赵欣然一走,她随即将曦月拉至身边,问道:“曦月,你发现没?”

    林曦月满脸懵,“什么?”

    “你个小傻子。”林周氏颇为恨铁不成钢,“你没看出来吗?赵家姑娘提起润之时,眼睛都发亮了。”

    “不会吧。”林曦月迟疑道。

    “怎么不会呢?润之如此优秀,赵家姑娘看上他的可能性大了去了。”只是不知润之的想法如何。想起赵欣然说的,赵夫人所服的药方是润之给的,林周氏就觉得不妙。

    对于娘的紧张,林曦月颇感好笑。怎么,她都没有任何表态呢,娘就把陆琮当做家里的姑爷了?真是不知让她说什么好。

    “娘,王副将再优秀,他会选择谁,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您就少忧心吧,别让赵家人察觉到了。”林曦月出声提醒。

    “好,知道了。你的姻缘,你自己不急,我急又有何用。”林周氏嘟囔一句,也不再深虑。

    这时,赵欣然从屋内走出,“林伯母,林妹妹,你们跟我进来吧。母亲方才用完早膳,如今正站着消食呢。”

    还未进入屋内,一股药味率先传出。

    林曦月轻嗅着,这时她才想起自己都不晓赵夫人是患了何种病症。

    当然,这事也不好直接问赵家人。

    当看到赵夫人时,林曦月颇为惊讶。她本以为赵夫人常年缠绵病榻,定是虚弱不已,且应是瘦得皮包骨了,可没想到她比起寻常人来,只是看着脸色苍白了些,并无太大差别。

    双方见过礼,问候一番,开始聊起先前的事情。

    林曦月在其中插不上话,只能再次拿起手旁的小糕点。

    这赵家的糕点味道倒是不错,香甜软糯,入口感觉极好。

    一块块糕点下肚,一杯杯茶水润喉,早膳又吃了不少。没等多久,林曦月就觉得肚子闹腾得厉害。

    从正房离开,在赵家婢子的引领下,林曦月快速赶去恭房。

    “赵欣然对陆琮有好感?”林曦月低声喃喃,回想起娘的话,忍不住叹息一声。

    陆琮隐藏了相貌和家世,都能被人家姑娘看中,若是他显露了自己本来的相貌和身份,那岂不是更加不得了。

    不过想想也是,陆琮在京中时,本就名气极高。许多大家闺秀都爱慕于他,只是碍于他活不过弱冠之年的传言,家里人才不肯答应。

    若是陆琮身子大好,又有哪家会不满意这样的姑爷呢?

    林曦月瘪瘪嘴,心里颇不爽快。

    她脚胡乱踢着,一不小心就触到了什么,发出一道脆响。

    “这声音是?”她忍不住蹙眉,低头朝脚边看去。

    这一看,林曦月险些把自己的魂魄都给骇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染血利刃

    先前进来时,隔挡处有帘子遮挡着,所以林曦月未曾注意。

    可当她一脚不小心踢到隔挡时,不仅有东西掉落在地发出声响,帘子也被踢开部分。

    而就在那被踢开的帘子之后,一道暗红的手掌印显现出来。

    “这是……血掌印。”林曦月脸上惊惧不已,心中跳得厉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想着这一血掌印印在隔挡上的可能性,她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除了血掌印,在隔挡缝隙之下,有一角暗红色的团状物显露出来,而那一声刺耳的脆响就是由此发出。

    林曦月连忙把脚挪开,低头去查看。

    她本以为是一团红布,等凑近了却发现是沾满了血迹的手绢,而上面还沾有可疑的块状物。

    这瞧着像是人身上的皮肉……

    “啊!”林曦月忍不住惊吓出声,连忙起身远离那一团暗红之物。

    手已经放在门把上,她准备开门逃离出去,可就在拉门的那一瞬,手上动作却又陡然顿住。

    克服心理的惧意,她再次转头望去。

    隔挡上的血手印,角落里的血手绢,还有里面包裹着的硬物……

    她记得,赵元忠是被乱刀捅死的,而且身上伤痕累累,皮肉都被割掉了不少。

    而且,陆琮跟她说过,凶手杀人所用的凶器没有在周边找到,应是凶手带走藏了起来。

    她回想起之前发出的那一声刺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一团暗红,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就在她屏息,准备上手时,外面却传来了动静。

    等候在外面的赵家婢子听得林姑娘的叫声,心里颇为担心,于是出声询问道:“林姑娘,出了什么事吗?”

    闻此,林曦月立马停住动作,身子不敢随意动弹。

    她长舒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用平缓的语调回道:“方才有只虫爬进来,吓了我一跳,现在又爬出去了。”

    “虫?”赵家婢子挠挠头,在四周观望一圈,也没有看见虫子的踪迹。

    “怎么会有虫子爬进来呢?”她喃喃自语。

    “我没事了,你在外面等我就是。”

    “好,有事您再唤我。”听得林姑娘的吩咐,赵家婢子转身离开。

    听得脚步声逐渐远离,林曦月开门往外偷瞄了一眼,确认无人能注意到里面的动静,这才回头往隔挡之下看去。

    轻手轻脚地蹲下,看着眼前的血手绢,她将头上的发簪取下,随后忍着心里的惊怕和恶心,上前拨弄那一团硬物。

    用发簪将暗红的手绢一点点剥开,冷白银色的刀刃随即在眼前展现。等到林曦月将整条手绢拨弄在一旁时,沾满干涸血迹的锋刃匕首就静静躺在地上。

    一下子,林曦月瘫坐在地。

    杀害赵元忠的凶器,她找到了。

    只是,寻到凶器的地方却是赵家主子们所用的恭房。

    若匕首真是凶手藏起来的,那难道是说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就是赵家人吗?

    林曦月不敢想象。

    赵家人口极为简单,除了死去的赵元忠,如今便只剩下了赵夫人和赵姑娘。赵夫人卧病在床,连起身都不容易,杀害赵元忠的应不会是她。可除了她,剩下的就只有赵姑娘了。

    赵姑娘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

    “不不不,怎么会呢?”林曦月反问自己,心里极力否认这一想法。

    赵姑娘是赵家独女,在赵家备受疼爱。对于家里唯一的这个宝贝女儿,赵元忠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能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

    赵夫人虽身子不大好,可也是极为疼爱女儿。总之,赵家人一直生活得和谐欢乐。

    赵欣然杀害父亲赵元忠的情况,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这不可能。

    尽管林曦月心里极力否认,可眼前明晃晃的匕首却让她不由得怀疑。

    若是赵欣然是凶手,那隔挡上的这个血手印……

    她把视线再次转到血手印上,认真仔细盯了许久,最后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并照着印了上去。

    对比林曦月的手,隔挡上的血手印略微大了一些,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些,并未有十分明显的区别。而且,从血手印来看,此人不仅手小,而且手指颇瘦,不似肥壮之人。

    种种迹象表明,将这把沾血的匕首藏到赵家恭房的人是一位女子。

    难怪赵元忠身上伤痕极多,伤口却又不深。想来,凶手不是想故意折磨于他,而是根本就没有大力气捅人。

    就在林曦月惊疑未定之时,外面再次有声音传来。

    “小荷,你在这儿干嘛呢?”有一位约莫四十年岁的妇人走上前来询问。

    婢子小荷看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王嬷嬷,您怎么过来了?我正等着林姑娘呢。”

    “林姑娘?周边林家的?”被叫做王嬷嬷的妇人皱眉疑惑。她耷拉着的眼睛看向恭房处,眼中有一道寒光闪过。

    这位王嬷嬷是赵夫人的陪嫁婢子,在府中地位仅此于主子,所以赵家下人们对她极为恭敬。

    见王嬷嬷觉得奇怪,小荷随即解释道:“林夫人和林姑娘今日过来看望夫人。期间,林姑娘闹了肚子,我就带她过来了。”

    她说完,回头朝恭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嘴里嘟囔道:“林姑娘已经进去了许久,应是快好了。”

    话音刚落,恭房处传来响动。

    两人望去,只见林姑娘整理着衣裳从中走出。

    她抬头见两人守在外面,神情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赵家婢子问道:“这位是?”

    不待小荷出声介绍,王嬷嬷直接咧嘴一笑,上前紧握住林曦月的手,道:“哎呦,这位是林姑娘啊。许久未见,真是长得愈发标致了。”

    “您是?”林曦月嘴角微抽,她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妇人牢牢抓在手里。

    “哎呦,我都忘了说。我是赵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您小时候跟着林夫人来赵家时,我还抱过您呢。”王嬷嬷扯着林曦月打量不停,似是瞧儿媳妇一样。

    若是寻常时候,林曦月只会觉得这位赵家的王嬷嬷只是话多爱闲谈,可在她发现恭房里的凶器之后,却禁不住抱有警惕与怀疑之心。

    就如此刻,察觉王嬷嬷打量的神色,林曦月强忍内心的狂跳,努力保持冷静,让自己尽量与常人无异。

    王嬷嬷不肯松手,她手心处有冷汗冒出。

    担心被她察觉后有所怀疑,林曦月杏眼一转,无奈出声道:“王嬷嬷,从恭房出来,我还未净手呢。”

    一下子,王嬷嬷脸上的笑意僵住。她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着林姑娘的手,又抬头看向她身后的恭房,鼻子轻嗅,似有异味传出。

    她心里顿时觉得恶心极了,可脸上又不敢显露嫌恶之色,最后只能僵着嘴笑了笑,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林曦月回以笑意,随后抬脚缓步离开。

    小荷看看离开的林姑娘,又看看王嬷嬷,不知道要跟着谁。

    “快跟上。”王嬷嬷低声叱道,满脸仍是恶心之色。

    “哎。”小荷立马转身离开。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王嬷嬷脸色一沉,顾不上净手,直接朝恭房之内直奔而去。

    等进入恭房,她反手关门上锁,仔细打量其中的情形。

    与之前相比,恭房之内并无多大变化,帘子没有被打开,后面的血印并未露出,隔挡之下也没有异常。

    她微松一口气,想着这两日有不少外人来府中,还是要尽早把东西给收拾了。

    未免等下林夫人来恭房发现异常之处,王嬷嬷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隔挡之下藏着的东西收走。

    她拉开帘子,看着那个血手印,忍不住闭眼,血腥混乱的画面从眼前闪过,她心里仍是有些颤抖。

    静站许久,等心里缓和不少,他才蹲下身,伸手朝隔挡之下探去。

    一下,没有摸到;两下,仍是没有;三下,空无一物。

    她由蹲到跪,侧头紧贴着地面,朝隔挡之下望去。

    糟糕,东西不见了,今早看还在的。

    一时间,她脸上布满惊惧之色,似丢了魂一般。

    想起方才从恭房离开的林姑娘,王嬷嬷脸色一沉,凶狠之色在脸上显现。

    没有丝毫迟疑,她立即起身,快步朝正房的方向赶去。

    趁着人离开赵家之前,她一定要把东西拿回来。

    若是林姑娘不肯交出来,那就莫怪她出手阴毒。

    正房之内,心惊胆战的林曦月坐回娘身边,才觉得安心不少。

    坐在软榻之上,腰身直直立着,不敢有一丝弯曲。

    她看向正和娘说说笑笑的赵夫人和赵姑娘,心情仍是十分矛盾。

    不论是赵夫人,还是赵姑娘,都是懂礼柔和之人。

    她怎么看,都不觉得杀害赵元忠的凶手会在这两人其中。

    但是,正如陆琮所说,判定一个人是否是凶手,不能凭自己的主观意识,要讲究证据,要查要断,这样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而不是让无辜之人被冤枉。

    在出恭房之前,她将染血的匕首藏在了腰侧,只要一出赵家,她立马去寻陆琮,将此物交于他处理。

    趁赵夫人和赵姑娘没有注意的时候,林曦月给娘使眼色,示意她要回去了。

    不知不觉,来赵家已经将近有一个时辰,也不能再久坐了。

    于是,林周氏带着曦月起身向赵夫人和赵姑娘告辞。

    赵欣然极力挽留,“不如留下来一起用罢午膳再回去。”

    林曦月担心娘答应,立马站在她身后,扯着她的衣裳,压低了声音道:“娘,我们快些离开。”

    虽然奇怪曦月的反应,但对于赵姑娘的挽留,林周氏还是摇了摇头,笑道:“我中午还要去府衙送膳,就不再你家吃了。”

    “既是如此,那我送您出去。”赵欣然走上前,领着两人离开。

    就在一行人即将达到赵家大门口时,有人突然怒斥出声。

    “慢着。”来人喘着粗气,呵停了一行人。

    众人看着来人皆是一脸茫然,不清楚有何问题,唯有站在后面的林曦月,却是不由得伸手护住腰侧的东西。

    “王嬷嬷?”赵欣然看着来人颇为惊讶。王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在府内辛劳多年,极为称职与衷心。母亲病后,王嬷嬷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仔细照顾她,所以赵欣然对她颇为敬重。

    只是,自己敬重于她,却不代表她可以随意闯出来,当着客人的面高声呵斥。

    赵欣然面上不喜,她回头对林夫人和林姑娘露出抱歉的笑容,随后才朝王嬷嬷问道:“这么着急匆匆的,出了什么事?”

    自家姑娘是极重规矩之人,王嬷嬷也知晓自己突然闯入,会让她不喜。但是为了劫回东西,她却顾不上许多了

    王嬷嬷心中一定,脸上随即现出焦急之色,并且猛地一拍手,哭诉道:“姑娘,大事不好了,家里丢东西了。”

    “丢了东西?”王嬷嬷是稳重之人,做事少有差池,怎么今日却是如此不懂礼呢。赵欣然不明白王嬷嬷到底在闹什么,但是此时林夫人和林姑娘都还在此,有什么事情等她们离开之后再说。

    她上前几步,走到王嬷嬷身边,沉声嘱咐道:“嬷嬷,还有外人在呢,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王嬷嬷是急得不行,她拉扯住自家姑娘,着急道:“不能等,我要闹的就是林家人。您一定不能让她们走了,不然家里会遭大灾祸的,夫人都有可能保不住。”

    赵欣然诧异不已,不明白自家和林氏母女有什么问题。可她看着王嬷嬷紧绷的神情,却又不敢不信。凡是涉及到母亲之事,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趁着姑娘迟疑之时,王嬷嬷走到林夫人跟前,视线却牢牢盯着后面的林姑娘。

    “林夫人,林姑娘,府里有重要的东西丢了,麻烦你们再跟我回去一趟。”她伸手请人,脸上神色尽显冷漠。

    林曦月却看见了她眼底深处的凶意。冰冷的匕首藏在腰侧,赵家大门近在眼前,如此时候,她若是转身回去,怕真是傻了。

    “赵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气氛的异常,林周氏自然是有所察觉,而且曦月从恭房回来后,行为表现也颇为怪异。

    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她决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的女儿。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触即发

    “赵姑娘,这就是你赵家的待客之道?任由家中下人污蔑客人?未免也太荒唐了些。”林周氏没有和那位嚣张出声的王嬷嬷解释,而是直接对赵欣然责问。

    家中主子尚在,哪里有下人插嘴行事的地方。先前她还觉得赵家是规矩懂礼之地,没想实则却是混乱不已。

    赵欣然不清楚王嬷嬷的意图,可她知晓强留人家不妥。林家背靠知州府,不是自家能惹得起的。

    “王嬷嬷,有事您私下跟我说。”她低声提醒一句,随后准备上前和林氏母女赔礼。只是她步子还没迈出去,人就被身后的王嬷嬷扯住了。

    “姑娘,您千万不能让她们离开。”王嬷嬷管不了主仆之仪了,她是铁了心不让人离开。

    赵欣然面色不善,已然是动怒的模样,“你不让人走,也得拿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来。”

    “林姑娘拿了府里的东西。”王嬷嬷再次强调,不似说谎的模样。

    闻此,赵欣然只觉心里憋了一口气,无处释放。王嬷嬷照顾母亲多年,她不想当中下她脸面。可若是让她继续闹下去,只怕赵家是要把林家给得罪了。林夫人和林姑娘好心好意来看望母亲,结果却背了污名出去,这让人家还怎么敢与赵家往来。

    真是不知王嬷嬷怎么想的,她莫非是魔障了。林姑娘怎么可能会偷拿府里的东西呢?再说,就算是她真的拿了,为顾及两家的颜面,自己也不会追究什么,只会想着日后相处多留心眼就是。

    见姑娘不相信,王嬷嬷也急了。

    “姑娘,嬷嬷敢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骗你。东西就在林姑娘身上,一旦她把东西带了出去,赵家可是要出大事。”

    经由王嬷嬷几番念叨,赵欣然忍不住回头看向林姑娘。

    此时,林姑娘站在林夫人身后,神色确实不大自然。视线下移,只见她的手圈在腰间,似虚护着什么。

    难道林姑娘真的拿了府里的东西?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引得王嬷嬷如此紧张,甚至敢以自己的性命做担保呢?

    赵欣然心里颇为慌乱。如今能撑起赵家的只剩下自己,她不敢有任何冒险。

    思虑片刻后,她给了王嬷嬷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之后转身对向林氏母女。

    “林夫人,林姑娘,方才王嬷嬷是疯言疯语,你们别在意,我在此给你们赔不是。”赵欣然向两人俯身赔礼。

    林曦月略微松了口气,只要赵欣然不留人,王嬷嬷争闹也无用。

    “既然无事,我们便回去了。”林周氏不想再多留一刻,带着曦月准备离开。

    就在两人转身之际,赵欣然朝周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随后只听一声“慢着”,赵家下人们齐齐堵在了门口,不留一丝缝隙。

    林云和林雨想上前,却被林曦月阻止了。

    “赵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林曦月绕到娘前面,视线对上赵欣然,没有丝毫避让。

    先前林姑娘未多说话,赵欣然只当她是性格腼腆,不善与人言谈。可如今看来,倒是她看走眼了。

    或许王嬷嬷说的没错,林姑娘真的偷拿了府里的东西。

    至于她偷拿的是什么……

    莫名的,赵欣然想起了父亲被害那日,王嬷嬷的异常。

    她记得,除了母亲,府里的人都聚集在了大门口。当时,王嬷嬷就站在自己身边。

    看见父亲的惨状,她过于震惊和悲怒,所以没有留意王嬷嬷的反应。

    如今想来,自父亲被害之后,王嬷嬷除了宽慰自己和伺候母亲,似乎没了别的态度。

    她今日揪着林姑娘,说人家拿了府里的东西,还会牵扯上整个赵家,难道林姑娘手中的东西与父亲之死有关?

    想到这点,赵欣然心里糟乱的厉害。

    不论如何,她都要拿回林姑娘手里的东西,弄清楚王嬷嬷反常的原因。

    “林姑娘,莫要误会,我不会伤害你和林夫人的。”但是想走却不是那么容易。

    赵欣然的态度变化,林曦月看在眼里。她知道赵欣然已经有所怀疑,且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只是,感受着腰侧的匕首,她眼色一凝,也决心不会让凶器落在赵欣然手中。

    不管赵欣然是否是凶手,又与凶手有何关系。总之,杀害赵元忠的凶手绝对就隐藏在赵家之中。

    “那还请你让你的人让开。”她冷声回道。

    “这……”赵欣然无奈一笑,“林姑娘,您能否跟我进屋谈谈。”

    既然没了商量的余地,林曦月不再回答,直接转身道:“林云,林雨,开路。”

    她话音方落,赵欣然的命令也已经下达,“把人留下。”

    眼前守满了赵家的下人,粗略数来便有三十来人,更何况赵姑娘身旁还有不少婢女婆子,就算林云和林雨功夫深厚,怕是一时间也应付不了许多人。

    这该怎么办?林曦月心里焦急,正准备把凶器转交给林云和林雨两人,让他们将其带给陆琮。

    场面愈发紧张,眼见着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就在这时,赵家门外的巷中,响起阵阵马蹄声。

    林周氏耳朵一动,听这声音,像是有人正骑马向着赵家赶来。

    会骑马来赵家的……

    难道是润之?如此想着,林周氏脸色一喜,扭头看向门口去。

    果不其然,不多时候,赵家大门被敲响,而润之熟悉的嗓音也在门外响起,“在下王润,前来拜访赵夫人。”

    “曦月,润之来了。”林周氏的声音不大不小,赵欣然离她站得不远,自然是听到了。

    她眉头微皱,不清楚王润副将和林家又是什么关系。

    “姑娘,怎么办?”王嬷嬷焦急的声音身边想起,似大难临头一般。

    “莫慌。”赵欣然低叱一声,抬头看了林姑娘一眼,沉声下令道:“去把门打开,请王副将进来。”

    “姑娘,不行。”王嬷嬷尖锐喊道。

    不行又能怎样?人已经到了门口,难不成能把林家人毁尸灭迹吗?不管有何事,她只要能保住赵家和母亲就够了。

    陆琮来赵家只是为了拜访赵夫人,询问一些有关赵元忠的事情。骑马赶至窄巷时,他先去了一趟林家,得知曦月和林伯母已经去了赵家。

    想到在赵家能和曦月碰面,他嘴角忍不住勾起,随即离开林家,快马赶往赵家。可到了赵家门口,去见大门紧闭,似无人在家的状态。

    怪异!察觉气氛的异常,没有丝毫犹豫,他立马上前敲响赵家大门。

    寻常时候,赵家大门都是大开着的,就算是晚间关了门,只要在外敲响,立即会有下人前来开门。

    可今日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大门紧闭,还无人回应。

    想着曦月如今正在赵家,陆琮心一紧,正考虑要不要破门而入,里面却传来了动静。

    当赵家大门缓缓打开之时,里外的景象一幕幕出现在各自眼中。

    一样扫视过去,陆琮准备搜寻到了曦月的身影。

    此时此刻,她站在大门偏右的角落位置,身边是林伯母,林云和林雨护在她身边,而围在她身边的人是赵家的下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陆琮脸色一沉,快步走入其中,而手下人则由恩铭安排,部分守在赵家门口,剩下的跟着进了赵家。

    看见王润副将走近,赵欣然心中微跳,她正想上前行礼问好,却见他朝着林家母女径直走去。

    “林伯母,曦月姑娘。”陆琮朝两人颔首见礼,又看着赵家院内这一触即发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他们这是?”

    他说完,趁外人不注意时,朝曦月看去。

    对上陆琮的视线,林曦月微微眨眼,示意自己无事。

    有了润之在,林周氏自然是要告状的,她伸手将润之拉到自己身边,眼睛却是看着赵欣然道:“我们也不清楚是做错了什么?明明是来赵家看望赵夫人的,临到要走的时候,赵姑娘要让人把门堵着了。”

    “哦?”陆琮皱眉凝神,视线转向赵欣然,冷声问道:“赵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王副将的冷声所感,赵欣然神色微震。先前的两次见面,不说让她和王大人有多熟稔,可每次谈话都是平声和气的,哪里像是今日如此冷漠冰凉的模样。

    他的如此态度是因为林家吗?赵欣然忍不住多想,她朝他望去,却正巧看见他微偏头扫了旁侧一般,而就是那一眼,让她从他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愫。

    她顺着他扫去的视线方向看去,只见林姑娘正垂眸静站着。

    那一刻,她心里已是全然明白。

    忍住心中的不适感,赵欣然努力让脸上扬起一丝笑意,出声解释道:“王大人,不过是小误会,我们进屋坐下慢慢说。”

    有陆琮在身边,林曦月也不怕赵欣然会动手,自然是没了惧意。

    既然赵欣然想心平气和坐下来谈清楚,她也不愿意双方动起手来。万一不小心让娘伤着了,她定是要心疼的。

    让下人们散去,赵欣然带着王嬷嬷,领着王润副将和林家母女向正堂之内走去。

    等到三人都落了座,赵欣然这才叹了一口气,出声向王润副将解释道:“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说着,把视线转向林曦月,略带深意道:“事情的起因,应是在林姑娘吧。”

    听得赵欣然如此说,林周氏可是不高兴了,她想出声回怼,却被身边了曦月拉了一下。

    林曦月对着娘摇摇头,让她不要激动。等娘冷静下来,她朝陆琮看了一眼,随后才对赵欣然道:“确实,我承认,正如王嬷嬷所说,我拿了一眼你们赵家的东西。”

    听她承认得如此之快,赵欣然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她总觉得事情不大妙。

    而与此同时,她身边站着的王嬷嬷似乎开始躁动起来。

    赵欣然微侧头,朝王嬷嬷忘了一眼,只见她头上竟然布满了汗珠。

    察觉到自家姑娘的视线,王嬷嬷眼中显现出绝望之色,她颤抖着下唇摇摇头,已经晚了。

    王嬷嬷的神情让赵欣然只觉心惊。

    这一刻,对林姑娘手中的那样东西,她已经存了惧怕之心。

    偏偏,她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林曦月视线牢牢盯住赵欣然,轻声问道:“赵姑娘,你知道我拿的这样东西是什么吗?”

    赵欣然沉默许久,终是摇摇头,低声回道:“不知。”

    “那王嬷嬷知道吗?”林曦月视线一转,对上站在赵欣然身后的王嬷嬷,眼神变得锐利又锋刃。

    一瞬间,众人的视线都向王嬷嬷投去。

    王嬷嬷使劲低着头,不敢看向众人,也不敢出声回答。

    “王嬷嬷。”赵欣然沉声喊道,语气里全是无奈,“到这种时候,你还想瞒着什么?”

    听得姑娘的询问声,王嬷嬷闭眼咬牙,心里静思片刻。等她再次睁眼时,眼里满是决绝之意。

    只听“噗通”一声,王嬷嬷直直跪在了赵欣然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对于王嬷嬷的反应,赵欣然脸色一沉,心里顿时觉得不好。

    果不其然,还不等她心里有一丝准备,就听得王嬷嬷哽咽沙哑的声音响起,“姑娘,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夫人。”

    此时此刻,王嬷嬷脸色神色极度痛苦,脸上悲伤涕零,内心似受到了极大的煎熬一般。

    良久之后,她的神情才稍稍缓和下来,就在赵欣然正准备出声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之时。

    她只听得王嬷嬷冷冷道:“姑娘。老爷,是我杀的。”

    闻此,赵欣然只觉脊背一软,脑中似炸开了一般,眼前视线扩散,她全身力气瞬时被抽走,整个人猛地重重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之上。

    堂内一片死寂,除了急促的呼吸声,没人一人再发出其他动响。

    半晌之后,赵欣然眼前的视线才渐渐凝聚起来。

    她茫然地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王嬷嬷,双唇上下阖动,她想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嘴里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王嬷嬷抬头看着自家姑娘满脸苦痛的神色,一时间泪眼婆娑,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她还有何存在的必要呢?

    她视线偏转,看着前面不远处,模糊却又尖锐的桌角,一咬牙,猛地站起身俯冲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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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三夫人一生坎坷多灾,重回闺房时代,她只想活得平凡低调……
老天爷:低调?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词。呈祥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呈祥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呈祥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