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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福竺     呈祥录txt下载     呈祥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暖春至

    徐清明不提起林曦月还好,只要他一提起林家之人,徐荣氏便是一肚子的气。

    在徐荣氏眼里,那个林美华,似妖精一般。

    林美华以为凭借着徐清明的疼爱,就能越过知州府的正妻吗?

    哧,她真是异想天开。

    且不说她一人在知州府内毫无势力,就算是林家人进了知州府又能如何?还不是奈何不了自己。

    一直以来,林家不过是只跳梁小丑,根本上不了台面。

    上次,她暗中对付林允元,徐清明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对她如何不是。

    可为何今日他会对明乐发如此大火?

    徐荣氏生怒的同时,又满是疑惑。

    “就算明乐推了林曦月又如何?她一未伤,二未痛,徐府给些好处就当赔罪了。只小小的一个林家,你居然就要挥鞭鞭打亲姑娘。徐清明,你实在是太狠心了吧。”徐荣氏搂抱住跪坐在地上的明乐,高声斥责。

    “泼蛮!”难怪明乐敢推人,以她如此态度,怎会教不坏孩子。

    对于徐清明的责骂,徐荣氏死倔着不肯低头,她自觉没错,“好,你帮着林家对付我,我倒要看看林家能拿我如何?”

    听到她说的气话,徐清明长叹一声,“你糊涂啊!”

    若真只是林家想要报复,他哪里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让他出手的不是林家,而是林家背后的陆少。

    徐清明放下手中的马鞭,让院中下人退下。

    他将地上的母女两人扶起,才无奈出声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林家有陆少撑腰,不要轻易招惹。”

    徐荣氏还气着,哪里肯让他来扶。她搂着明乐站起身,听了徐清明的这番话,倒是觉得奇怪:“你要为林家出气,何必扯上陆少。林家能靠上陆少,不全在于你在其中牵线搭桥嘛。”

    在徐荣氏看来,林家能靠上陆少,正如流言所传,是徐清明做了引荐。也不怪她不知晓其中缘由,徐清明确实未曾和她仔细说过。其他人呢,又以为知州夫人事事知晓,自是没有细说。

    如此情况,导致徐荣氏一直误会。所以在她听闻明乐推了林曦月后,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担心,而是好奇林曦月伤得如何。她得知林曦月被人立即救起了,说实话心里还有些失望。

    徐清明不知徐荣氏为何有如此想法,陆少要亲近何人,哪里是他能掌控的。

    “我若是能为林家搭线陆少,哪里还会在黎城任职,不早就调到京里去了吗?林家和陆少交好,全靠……”话说到一半,他消了声音。林曦月和陆少的关系,他不敢随意道出,尤其是不能让徐荣氏知晓。

    徐荣氏和林家本就不对付,若是让她知晓了,今后的麻烦事怕是不会断。他可还指望借着林家和陆少拉近关系,如此良机可不能毁在内宅的女人手里。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不管是何理由,明乐推了人,错就在她。”徐清明看向躲在徐荣氏身后的明乐,冷声道:“明乐,跟我到林家,去给曦月赔礼道歉。”

    “我不去!我又没有推她,为何要给她道歉。我不去!”徐明乐又伤又怒。方才,父亲甩鞭虽未伤到她,但却将她吓得不行。好在母亲及时赶来,她才缓过神来。

    “林家攀上了陆少又如何,我没有做错,无须赔罪。”她从母亲身后走出,态度极为强硬。父亲要打便打,她没有做错,绝不会去林家。

    徐清明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可明乐如此不听话,他实在是忍不了。

    不管明乐如何哭闹,他强硬将她带去了林家。

    林宅内,林曦月应付完徐明柔,回去就让娘亲给做了一碗甜甜的银耳莲子羹。

    看着自家软柔的小姑娘,若不是方才的“对阵”太过精彩,林周氏也没有想到曦月居如此厉害。徐明柔作为徐府大姑娘,平日里端雅稳重,少有出错的时候。不说与她同龄的姑娘,就连自己在她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没想到曦月面对徐明柔时,毫无畏惧,且应对得游刃有余。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啊。

    被娘似怪物一般仔细盯着,林曦月有些害怕,吃东西的速度都慢了不少。她隐约猜出了娘的想法。想她多活一世,经历过了生死,如何还会怕“小姑娘”徐明柔呢。

    今日这番露脸,定让不少人认识了她。她本不想张扬,可如此一来,或许能让林家少了许多麻烦事,如此想想倒也不错。

    往后应是能清闲好一段日子了。

    林曦月刚想完,院外就传来了哭闹声。

    听着,像是徐明乐的声音。

    不会吧,徐家人怎又寻过来了?

    “娘,曦月。”林睿泽匆忙进到屋里,“姑父过来了。”

    林曦月去到外院时,就见徐清明拎着哭闹不停的徐明乐走了进来。

    徐清明阴沉着脸,面色十分难看。

    林家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皆是一脸茫然无措。

    “清明,你这是……”林允元见徐明乐实在是哭得难受,率先出声问道。

    “我带她来给曦月道歉。”

    闻此,林允元回头和曦月对视一眼,想着徐清明怕是误会了。

    林曦月走上前,扶起徐明乐,柔声道:“姑父,您误会了。外面的流言是假的,我落水不是因为明乐。”

    话音落下,徐清明和徐明乐两人都愣住了。

    徐清明是不清楚情况,而徐明乐则是没有想到林曦月会出声为她解释。

    她脾气不好,又因为厌恶林姨娘,连带着徐韵儿和林家其他人都不喜欢。尤其是林曦月性子好又聪明,父亲十分喜欢她,每次当着自己都要夸曦月如何如何,她便愈发不待见林曦月。见面便是冷嘲热讽,从未给过好脸色。

    可没想到这一次,她居然……

    徐明乐侧头看着林曦月熟悉的面容,却仿佛从未认识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徐清明一时无语,他看向自家二姑娘,见她脸上还挂着泪水。

    “所以推你的人不是明乐!”徐清明再次确认。

    “不是她。”林曦月认真点头。

    “不过……”她话题一转,“我倒是好奇,你那日为何要寻我麻烦。”

    往常,徐明乐看她不喜,也只是对她不予理会,或冷嘲热讽一番。

    不像元宵那晚,徐明乐看见她之后的反应,似被她羞辱过一般。

    “我可未曾得罪于你。”林曦月凝眸盯上她。

    “怎么没有。”徐明乐反驳道。

    “明乐!”徐清明在一旁告诫,示意她安分些。

    可徐明乐哪里能忍住,直接指责于她,“母亲给我准备的皮袄,披在了你身上,我如何能不生气。”

    为元宵灯会,她准备许久,早早就向母亲要了皮袄。可是元宵当晚,她没能穿到新做的皮袄,却在林曦月身上看见了。

    若是她能忍住,就不是徐二姑娘了。

    “皮袄?”林曦月皱眉,娘亲给她的那件纯白皮袄,是从徐府弄过来的,可怎么会呢?她记得陆琮说过,各府赔偿的物品倶是新置,没有经他人手。按理来说,徐荣氏的东西,不可能送到她手里啊。难不成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正当林曦月纳闷之时,徐明清直道一句:“荒唐。”

    “你母亲给你置办的东西,如何能到曦月手里。你是听了哪个下人挑唆?我不是告诫过你,行事前仔细思量,不要莽撞行事,你如何就听不进去呢?徐府给林家的赔偿单里哪里有什么皮袄,你真是瞎胡闹。”

    “不是下人,是……”徐明柔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回府后不久,母亲担心她出事,又寻了过来。

    “我没事,已经和父亲解释清楚了,林家没有寻我的麻烦。”徐明乐轻声安慰母亲。

    “谅他们也不敢。”见明乐脸色不好,徐荣氏也不多提。

    “对了,你先前要的皮袄已经做好了,本来前段时间就要给你的,但是出了点小问题,所以耽搁了。”说着,她往身后指了指,徐明乐回头去看,就见床上搁了一件白绒皮袄。

    “皮袄……还在?”她有些发愣,“不是说……”

    母亲在耳边念念叨叨,可徐明乐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

    姐,等等我,我去找娘拿皮袄。

    时间来不及了,娘没有给你,应是还没有做好,我们快走吧。

    ……

    明乐,你看前面。

    林曦月!真是不巧。

    哎,她今日穿的皮袄,怎么瞧着与你的那件颇为相似。前些日子,我听说府里给了林家不少赔偿,该不会是……

    徐明柔的话没有说完,可徐明乐却是懂得了。

    再回想起那晚的对话,以及林曦月落水后,姐姐的反应,徐明乐全身一寒,不敢深想。

    不会的,怎么会呢!

    此时此刻,徐明乐还在安慰自己,可当不久之后,于林家门前发生的事情传至她耳中时,她的心却彻底沉了下去。

    徐府内部的事情,林曦月管不着,也不想管。

    她之所以会问徐明乐为何针对于她,也只是为了让徐明乐自己警醒些,别被人当枪使了,还被蒙在鼓里。

    想必有了这次的经历以后,她不会再无辜陷入受众人指责的处境了吧。

    至于徐明乐提起的皮袄,林曦月倒是有些奇怪。照徐清明所说,皮袄不是徐府给林家,可娘亲又为何说是徐府给的呢?

    “娘,各府给的赔偿单在哪里,能拿给我看看吗?”她倒是想知道,皮袄究竟是哪家给的。

    从娘亲手里拿到赔偿单,林曦月直接翻至徐府一页,一列列看下,直到最后。

    “皮袄一件”四字清清楚楚写在赔偿单最后。

    只是,这字迹……

    林曦月仔细辨认一番,终是了然。

    原来,这字和东西都是他给添上的。

    她先是一笑,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真是枉费他一番苦心。好不容易送了皮袄,可她穿上的第一晚,就将其弄丢了。想想真是无奈,又好笑。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林周氏疑惑道,曦月看着有些不对劲。

    林曦月摇摇头,准备把赔偿单还给母亲,可不经意间再次将赔偿单翻动。想起皮袄所添的位置,她直接往最后一列看去,结果字迹又是他的。

    不会每一页,他都填了东西吧。

    如此想着,林曦月快速翻看整本赔偿单。果不其然,最后一列的结尾处,全是陆琮的字迹。他添置的东西,大都是女子所用的衣裳首饰。

    他真是煞费苦心……

    一时间,林曦月忽然有些心虚。又是人,又是物,陆琮为她做了这么多,可她却没有给他什么。想想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可如今他在京城,两人相隔甚远,她就算想对他好,也做不到啊。

    哎,没有法子。

    如此想来,还是算了吧。

    等两人下次见面再说。

    只是,下面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曦月,我想着等空闲下来,选个好日子,我们一起去府庙拜拜可好。”林周氏不太信佛,可近段时间,家里实在是太过波折了。先是曦月被绑,再到允元受诬陷,近日又出了落水一事,真是霉运上头。去寺庙求求佛,不一定有见效,可想着能安安心心也是不错的。

    “好,娘你安排就是了。”求佛什么的,信则有不信则无。林曦月不祈求老天爷助她,但她希望今世的命运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既然如此,让我想想,选哪日去拜比较好呢。”

    没了外事扰乱,不知不觉,两日便过去了。

    两日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足够让大街之上的流言蜚语换过一批。

    徐林两家之事翻了篇,少有人再揭起。外人心中没有落下痕迹,但曾陷入过此事的人,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当然,其中的变化,只有徐林两家人才能知晓了。

    此时,距离年节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春天已至,偶有雨水,但气候终是愈发暖和。

    因过年节而停掉的各家产业,又开始开门接待起来。

    麓山书院已经开学,各地的学子纷纷赶至黎城。

    这日,林睿泽正在家里收拾着去书院的衣物和书籍等物件。

第一百三十六章 骏马疾驰

    初春已至,新年伊始。

    经历了数月的严冬,万物又开始恢复生机。

    林睿泽明日要去麓山书院读书了,虽林家离麓山书院不远,但为了应考今年的秋闱,他决定在书院住下,深究苦读,夜以继日,为秋闱作好最万全的准备,争取一次中举。

    林周氏虽然不舍,但睿泽坚持,她也没有法子。孩子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睿泽不回家,她也不是不能去书院看他。只是,书院的情况自是比不上家里的,她得给睿泽备好被褥衣物鞋履等等物件。

    或许还要给他备上几副补药,念书不易,万一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累了病了也不注意,身子有了亏损,那可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

    名次什么的,林周氏不在意,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的安危,她只望睿泽和曦月都能平平安安,活得自在舒适。

    “娘,够了,不要带太多,书院里也放不下。厚棉袄就不用带了,反正已经暖和了,也不会再穿。”林睿泽看着自己的行李越来越鼓胀,包裹由一个到两个,甚至还有继续增添的样子。他赶忙拉住娘,让她不要再收拾了。

    如此样势,他哪里是要去书院苦读啊,明明是要把家搬去了书院。

    “你懂什么。”林周氏脸一鼓,严肃认真道:“别看近段时间暖和了,以后还有冷的时候呢。只要变天下雨,气候就会骤凉。厚棉袄必须带着,定有要穿的时候。你在书院不比在家里,没有娘在身边照顾,有个头疼脑热的,麻烦得紧,所以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念书考试虽然重要,但身子才是本钱,明白了吗?”

    林睿泽哪里敢不明白,放肆点头答应,只求娘不要再增添行礼。

    “娘,你就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去年冬天,我不是也在书院住了一段时间嘛,一点问题没有。”

    不过,想起去年冬天在书院发生的事情,林睿泽就有些不爽快。他是没有问题,可没想曦月却是被人哄骗了。想起陆琮,再想着正帮自己收拾东西的乖巧又灵慧的妹妹,他隐约有些担心。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次去书院后,家里又会生什么事一般。

    好在,如今家里多了人手。林睿泽往屋外看去,见其貌不扬的两名男子正拿着扫帚打扫庭院。这两人,高的一人唤林云,略微矮个的唤林雨,曦月说是她给取的名,但他想必他们原来都姓陆吧。

    陆琮的手下,那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没想居然被派到了自家做打扫护卫,想想还真是有些滑稽。

    然不得不说,陆琮对曦月确实是不错。

    想着想着,倒是想到了他的好。

    林睿泽猛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想法。

    他只望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家里遭受的磨难已经够多了,他不希望家人再受到伤害。

    若是在去年,林睿泽被人问起应考秋闱一事,他只会说是想尝试一番,长长见识;可短短数月,在经历了许多之后,他已经立下决心,定要考中作举,再继续应试,入场为官,为家里争下一片天地,护好家人的安危。

    “哥哥,哥哥。”林曦月叫了好些声,林睿泽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爹让我拿些书给你带去书院。”书一起堆在手里,林曦月只觉无比沉重,身子摇摇晃晃的,几乎要没有力气了。

    “哦哦,给我。”见曦月难受的模样,他赶忙接过,放进书箱中。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吧。”林曦月问道。

    林睿泽点头,笑了笑,有些无奈,“我是收拾好了,可娘还没觉着我已经收拾好了呢。”说着,他指向书箱旁边放置的包裹,“这些都是娘让我带去书院的。”

    “这……”虽然知晓娘亲的担心,可看着这满地的大包小包,林曦月还是有些吃惊。

    “怎么睡枕都带着呢?”她记得书院的小院子里有啊!

    “这个是娘为我新做的,所以一定得带上。”

    看着哥哥无奈苦笑的模样,林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娘的一番心意,你就带着吧。反正要住上大半年,确实要好好置备一番。”

    “而且……”她眼睛一转,偷笑道:“估计以后还有呢。”

    “什么意思?”林睿泽不解。

    林曦月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解释道:“娘说了,你学业繁重,空闲时间少,不一定能照顾好自己。为了确保你身子无恙,她偶尔会去书院照顾你的。还有,若是她没有空,去书院应该就是我了。”

    林睿泽捂脸叹息。若是妹妹或娘去了书院照顾他,这又和他住在家里有何区别呢。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等收拾完行李,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林周氏和厨娘一起置办了丰盛的午膳,一家人正坐下准备吃饭时,院门却被人敲响。

    如此时候,是谁会来?

    林云和林雨对视一眼,保持警惕心前去开门。

    院门打开,门外之人伸开手想拥上前来。

    见此情形,林云和林雨赶忙躲开。

    “不知您是?”不会是变态吧。林雨十分怀疑。不行,自己一定要看住他,不能让他冲进林家。万一吓到了曦月姑娘,他可是犯了大错。

    “额。”看清开门之人,外面的周明也是一脸懵。他今日才到黎城,想着与睿泽兄多日未见,心里甚是想念啊。这不,行李都还堆在马车里,他就赶来林家了。

    只是,开门的怎是两名护卫模样的男子。

    林家没有护卫啊!他是找错地方了吗?

    “这不是林家?”他挠头喃喃道。

    “这里是林家,不知您是?”林云再次出声问道,将林家护卫的职责做到无懈可击。

    “哦,我是周明,是林睿泽的同窗好友。你们是……”这两人看着身强力壮,绝对是练家子。林家发生了何事,为何还要请护卫守着。

    正在这时,林睿泽走了出来,高声唤道:“周明。”

    林云和林雨见林少爷认识来人,这才退下去,继续拿起扫帚,清理未打扫完的院子。

    林睿泽搭上周明的肩,邀着他往屋里走,笑道:“你是闻着味儿来的吧。我们正要用午膳,你可赶巧了。”

    “哦,是伯母下厨吗?”

    “是。”

    “那我有口福了。这几日赶路,可把我累得不行。”在路上三天,吃穿都未尽兴。大中午的,他正好饿了,想到林伯母手做的菜,就馋得直流口水。

    “对了,睿泽,你家怎还多了两个护卫?”周明好奇问道。

    闻此,林睿泽眼睛一转,解释道:“家里原来的下人都是徐府的,可他们心思不在林家,做事也不尽心,我就让他们都回去了。家里缺了人做事,就又找了两个。”

    “这两人你是从哪里寻到的?看着可是不简单。”周家有不少护卫,有身手的和普通下人,周明多少还是能分辨出来。且瞧着方才两人的态度,不卑不亢,不似寻常护卫啊。

    一时间,林睿泽有些哑语,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告知是陆琮的人。

    “他们是姑父帮忙找的人,具体情况给我也不太清楚。”林睿泽含糊解释。

    “哦,原来如此。”周明之所以问许多,只是担心林家进了身份不明之人,受到他人掌控而已。不过,既然是徐大人请的,那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他放轻松和林睿泽进了屋。

    “林伯父、林伯母、曦月妹妹,新年好。”一进屋,周明便咧嘴上前问好,送到林家的新年礼也早就准备好了,只挥手让下人送上来。

    “你说你,来就是了,还送什么礼。”林周氏起身想推拒新年礼,但被睿泽拦住了。

    林睿泽笑看周明一眼,再道:“娘,你别管他。他要送就是,反正他是有钱没处使。”

    闻此,林家人愣了一下,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周明无奈挠头,虽然听着有些奇怪,但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儿。

    “周明哥。”林曦月上前和周明问好见礼。

    “哎。”周明立马点头回礼。他看着曦月,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且忍不住赞道:“不过数日未见,曦月妹妹看着愈发有气质了。”

    “她啊,还不是个小丫头片子。”林睿泽忍不住接了一句。

    林曦月还没来得及欢喜呢,就被哥哥打回了原形。

    “我怎么……”哎,算了,反正在家人眼中,不管她再怎么长大,永远也只是个孩子。

    不过,哥哥不给她面子,她也要让他糗糗,“哼,你不也是,去书院收拾个行礼,还要我和娘出手。”

    “嘿,曦月,你胆子越发大了啊!”林睿泽撸起袖子,作势想上前扯她耳朵。

    林曦月连忙躲在娘身后,寻求庇护。

    “睿泽,别闹。”林周氏低声唬道。

    看着哥哥在娘面前吃瘪,林曦月忍不住躲在娘身后偷笑。

    周明看着林家人和谐欢乐的模样,心里是止不住的羡慕,要是自家能有林家如此简单,他又何必背井离乡,孤身来黎城求学呢?

    “好了,别闹了,饭菜都凉了。”林允元发了话,林家两兄妹这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坐下来用膳。

    此时,距黎城二十里外的大道上,有数匹骏马正急速飞驰而过,掀起地上的尘土。

    临靠近路边茶水店时,他们的速度才减缓下来。

    “下马,歇息半刻钟。”为首之人身着黑色宽大披风,沉声吩咐。

    “是。”得了命令,其他人随即下马。

    茶水店店家见来人不简单,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上前招待。

    “主子,再走二十里就到黎城了。”

    “嗯。”

    陆琮低喃一声,抬头向黎城方向望去,向来平淡无波的眼睛竟满含期待。

    不知到曦月如何了,落水后可有好生养着,她是否有想念自己。

    心忍不住快速跳动起来,若不是担心手下人因为连夜赶路撑不住了,他哪里还会再次多停留一一息。

    小小的茶水店,因为临近大道路旁,所以生意也较为热闹。

    在陆琮所在的旁边一桌,坐了三名中年男子。

    他们吃着花生,谈起黎城近日发生的事情来。

    “说起来,在黎城混迹多年,我倒是不知林家姑娘居然如此标致。”

    “不仅是长得好,人也聪慧呢。”

    “怎么?前两日不是还传她心狠歹毒,陷害徐府二姑娘吗?是又发生了何事吗?”

    陆琮本打算要走了,可听闻旁桌人的对话,又静坐下来。

    果然,一遇到与曦月姑娘有关的事和人,主子就走不动路了。恩铭叹息着摇摇头,心里对林曦月那是无比之佩服。

    主子不走,其他人自是不敢动身,倶是静坐着。

    旁桌人不清楚身边的异常,依然谈得火热。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我这不是出去了嘛,你快给我说说。”

    “前两日,徐大姑娘又去林家了,这一次林家人没再关门……”那人将当日发生之事道得是清清楚楚,有让人身临其境之感。

    听者禁不住疑惑道:“所以推林家姑娘落水的究竟是谁啊?”

    “哎,你真是蠢。这都还听不出来吗?”

    “难不成是徐大姑娘?”

    “哎,对了。虽林姑娘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但大家都如此怀疑呢。”

    “不会吧,徐大姑娘是何身份,为何要为难林家姑娘呢?”

    “这我哪里能知道。不过,林家似乎是徐府妾室的娘家人,而徐大姑娘为正房大夫人所出,所以两方人怕是有闹过不愉快吧。”

    “如此想来,知州大人的后院怕是不太安宁。”

    “哧,大户人家的后院,哪里有简单的。就你家小妾不是也闹过……”

    三人聊着转了话题,谈论起自家家事来。

    “走。”陆琮轻吐出一字,率先起身上马,其他人纷纷跟上。

    想起方才那三人的言语,陆琮禁不住勾起嘴角。他没有想到,曦月居然也能如此强势。她那小辣椒的模样,他倒是想看看。

    至于徐明柔,她想对付曦月,真是自不量力。

    都不用他出来,曦月自己就能解决了。

    徐清明为官尚可,可没想内宅家事却是一团乱遭,实在是需要整治一番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门游湖

    黎城知州徐府,徐清明接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揉着发红的鼻子,低声喃喃:“气候转暖,怎我还受凉了呢?”

    他去外城考察了两日,因水土不服,身子就有些发虚。本想着回府了好好歇息,结果却听闻明乐推曦月落水一事。他是又气又忧,这不今早都没能起身,只能在府里歇息一日了。

    好在曦月不是明乐推的,陆少自是不会寻上徐府的麻烦。

    他轻虚一口气,想起身去喝口热茶。

    虽茶杯外壁略微有些发烫,但端在手里还挺舒服的。

    他掀开杯盖,轻划两下,然后慢慢将杯沿送至嘴边。

    茶绿清香,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徐清明坐在软垫上,整个人都放松着。就在这时,突兀的敲门声在屋外响起,随后弘毅在门外出声唤道:“大人,大人。”

    “哎呦。”屋内,徐清明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没有端稳,热烫的茶水洒落出来,溅落在手上嘴上,把他烫得嗷嗷直叫。

    察觉到屋内大人的声音不对劲,弘毅赶忙破门进来,慌乱问道:“大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半举起刀,在屋内四下打量,确实是否有贼人在。

    “我是被你吓得烫到嘴了!”徐清明又痛又无奈,嘴上动作不敢太大,只得含糊不清地问道:“又是怎么了?”

    他十分不耐,好不容易歇息一日,能不能不要烦他。

    被凶了的宏毅很无奈,他也不想烦大人的,只是……

    “二夫人在外面闹着要见您。”

    二夫人到时,直接就往院里走。

    弘毅想起大人吩咐的今日谁都不见,他才赶忙出手拦人。

    “你敢拦我?”林姨娘眯眼看着他,语气里全是威胁之意,弘毅咽了口口水,吞吐解释道:“林……二夫人,大人吩咐过今日谁人都不见。”

    “我也不见吗?”林姨娘强调道。

    难道你不是人吗?弘毅在心里忍不住叨叨一声。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虽然林姨娘在府内没有大夫人一般有势力,平日里出手也不大方,有时还会苛责下人,可无奈人家得宠啊。

    大人的侍妾不多,大夫人又常和大人闹脾气,林姨娘算是捡了便宜。

    从无人理会的侍妾,再到肆无忌惮的二夫人。林姨娘别的没变,唯有脾气渐长。

    少有不顺心,便会朝下人大发脾气。

    那模样,似发了疯一般。

    如此女人,弘毅可是不敢惹。林姨娘,如今也只有大人才能镇住了。

    他不想得罪她而给自己惹上麻烦,又担心放人进去会被主子责罚,只得沉声道:“二夫人,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如此还差不多。林美华“嗯”了一声,道:“快去吧。”

    若不是迫不得已,弘毅又怎么上前打扰大人歇息呢。

    徐清明听得弘毅的上报,无奈叹息一声。自寒林寺一行后,他疏远她不少。或许是她自知做错了事,也没有闹着要见他,只守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常在外面走动。年节那日,他去到她院落,才发觉她瘦削了不少。

    一夜温存,两人和好如初。只年后太忙,他与美华又有多日未见了。以美华的性子,他若是今日不见她,她怕是又要生闷气了。算了,她身子不好,别又气病了。

    “让她进来吧。”徐清明揉着太阳穴轻声道。

    果然,大人最宠的还是林姨娘。弘毅心中喃喃一声,直到自己精明。还好他没有得罪林姨娘,不然以后定有他的好果子吃呢。

    “二夫人,请。”弘毅在前面引路。

    林美华勾起一边嘴角,清明怎么会不肯见她呢?不存在的。

    就算今日清明不想见她,她也要想法子进去。

    毕竟,她可是有目的而来的。

    昨日,徐清明回府时,林美华便得了消息。

    她盛装打扮一番,准备上前去迎接,可才走出院子,就得到了下人传来的消息。

    “大人去了大夫人院子里。”

    “什么?”林美华和大夫人荣清向来不对付,所以当她听闻徐清明去了大夫人院子里时,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夫人,还去吗?”婢女小心翼翼问道。

    “去什么去,人都没有,我过去丢脸吗?走,回去。”林美华怒气冲冲回房关门,想起徐清明没来见她,直气得摔东西。

    不过,她这气没发多久,很快就转换成了笑意。

    “你说什么?徐明乐被打了,荣清还和大人吵了起来。”听得下人传来的消息,林美华大笑出声,笑得万分开怀。

    对了,她倒是忘了,前日她的侄女曦月摔落进夷望溪,险些失了性命。据外人传言,还是徐明乐动的手呢。家里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徐府的名声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清明回来后自然是急着解决,没空来见她了。

    如此想着,林美华只望徐清明在大夫人院子里待久些,不要出来得太快。

    大夫人院子里闹得越凶,她便笑得越发开怀。

    没想到曦月这次居然帮了她如此大忙呢。

    徐明乐这次行了大错事,清明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或许连带着荣清和徐明柔都要受到责备。如此一来,她和韵儿且不是会更得清明的宠爱,大夫人一院今后又如何能争得过她呢。

    只是,林美华的笑意未持续多久,徐明乐却从林家无恙回来了,徐清明和荣清的关系瞧着也有些微妙,不像是生了大怒有隔阂的模样。

    “快,派人去打听,在林家发生了何事。”

    当林美华得知林曦月说出推她之人不是徐明乐时,她气得将手里的茶杯都摔了。

    “蠢,真是蠢。”一点头脑都没有,如此大好扳倒大夫人的机会,居然被曦月生生放掉了。怎哥哥也不劝着?只要能扳倒大夫人,她就算不能坐上正妻之位,也能成为徐府的掌家女主人。她做了女主人,对哥哥他们来说,又如何没有好处呢。

    此时,林美华只后悔自己没有和林家商量好。

    她已经多日未去林家,也没有唤曦月过来徐府。只因曦月被绑后,她担心在林家人面前说多错多,而暴露了自己,所以干脆不见面。

    “可惜了。”既然如此,也不能再和林家人商量了,林美华只能作罢。

    只是,她没有料到,事情居然还有转机。

    今日上午,她去胭脂店挑选水粉,没想居然偶然听得推曦月落水的人是徐明柔的消息。

    当时,她惊得把手里的水粉盘都摔了。

    下手之人是徐明柔?她想都不敢想。

    毕竟,荣清虽和清明不和,但大姑娘徐明柔却是最得清明宠的女儿。徐明柔看着柔顺,却是心思缜密之人。说实话,她每次对上徐明柔,心里都有些发怵。

    若是推人的真是徐明柔,那可就真是……太好了!

    将外人所道之言记得一清二楚,林美华没有一丝耽搁,立马打道回府,直接冲徐清明所在的地方奔来。

    徐清明不知道美华的来意,只当她是来看自己的,而林美华虽然想要告状,但也明白此事不能直接道出来,免得没有告到他人,反而让清明厌烦了自己。

    所以,林美华一进屋子,看到徐清明后,立马拥了上去,软若无骨地黏在了他身上。

    “哎呦。”被她碰触到了伤口,徐清明轻叫出声。

    “怎么了?”林美华起身看去,见他嘴唇红肿,正要怀疑他是否做了坏事,就听他含糊道:“烫到了。”

    “噗嗤!”她低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是被人咬了呢!”

    “别笑了,还不快给我擦药。”老大不小了,被她打趣,徐清明居然微红了脸。

    “是,我这就去拿药。”

    清凉的药膏擦上嘴唇,徐清明长叹一口气,闭眼躺在了身后的软塌上,舒服了不少。只不过,怎么没了声音呢?美华在干什么?

    他疑惑睁眼看去,却见美华一脸愁然,凝视远方。

    那模样看着可真是让人心疼。

    “这是怎么了?”他起身揽住她,轻声问道。

    “没事。”林美华低声回答,可声音却带了一丝哭腔。

    “快说。”他正色起来,一副要为她做主的模样。不得不说,林美华对徐清明的掌握,真的是恰到好处。

    只听林美华轻叹一声,才道出其中原因,“我在担心韵儿的亲事。”

    ……

    徐清明懵然,这有何可担心的!

    当然,美华心情不好,他不敢如此回答,只能安慰道:“韵儿不是还小吗?而且她是知州府的三姑娘,哪里还愁不能嫁个好人家。”

    “可是没了好名声……”她话未说话,就被徐清明猛地打断了,“怎会没有好名声?”

    林美华欲言又止,似有些不便道出。

    徐清明想了想,问道:“可否是因为外面传言明乐推曦月落水一事?这个你放心,传言是假的,曦月已经告知于我了。”

    “不是……”她轻声否认。

    “那是为何?”还有什么会影响韵儿名声的?

    “你未曾听闻吗?”她给出提示,“曦月不是明乐推的,但又有传言道推曦月之人在徐府。”

    在徐府?不是明乐,那还能是谁?

    不会是……

    徐清明凝神看向美华,“你说的是明柔?”

    闻此,林美华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说的,是有传言如此。不信的话,你派人去打听打听。”

    听得如此消息,徐清明再也没有了歇息的心思,立马起身唤了弘毅出门去。

    林美华看着徐清明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

    这一次,她就静待好消息吧。

    且说,徐清明去到外面,稍稍打听便得知了林美华所说的传言。

    不,不是传言,准确来说是明柔与曦月的对话。

    他越听便越是心惊,难道推曦月的人真是明柔?

    徐清明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心里已经开始担心了。

    明柔不比明乐,她作为徐府的嫡长女,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徐府。若是明柔名声受损,明乐和韵儿也落不到好。

    他还真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处理好此事。

    万一被陆少得知,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好在陆少不在黎城,事情还有转机。

    如此想着,他又松了口气。

    然而,徐清明不知,此时此刻,陆琮的脚已经迈进了黎城。

    陆琮一进城,立马有人前来接待。

    “主子。”来人恭敬行礼。

    若是林曦月在此,定能认出他就是林家新添的两个护卫中的林雨。

    陆琮点头,直接问道:“她如何?”

    主子问的谁人,林雨自是清楚。

    “曦月姑娘无碍,未受此事影响。”何止是未受影响,简直是大放光彩。想当初,曦月姑娘直接找上他和林云二人时,他们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等曦月姑娘道出抓人的计划,他们更是惊住了。原以为她就是闺房柔女子,没想居然还懂谋划策略。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人,不简单啊。

    闻此,陆琮才放下心来。

    因为他们一行人都骑着马,浑身着黑色披风,所以在黎城繁华热闹的大街之上颇为打眼。

    “先去陆苑。”曦月无事,他也缓了不少。

    接连数日骑马赶路,浑身都黏了不少尘土。待他清理完毕,换过衣裳,再去见她。

    此时,用罢午膳的林曦月完全不知某人已至黎城,而周明又邀着要去游船。

    她本不想去的,无奈娘亲催着她出去走走。

    在林周氏看来,周明是睿泽的同窗好友,性子人品不错,家世情况也不差。她一直想着要给曦月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最好能是麓山书院的学子。这两点,在周明身上瞧着都不错,所以林周氏是越看越满意。

    在周明邀约曦月出去游湖时,她自然是大力支持了。

    林曦月不清楚娘亲的想法,只当她想让自己出门走走,别闷坏了。周明呢,虽觉得林伯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但只当她是待客热情,所以也没有多加在意。唯有林睿泽,在旁侧细眼旁观,看清楚了娘的意图。

    林睿泽低头不语。若是没有陆琮,他或许还真会撮合周明和曦月,只是如今已经晚了……

    “哥,走了。”被娘亲催促着,林曦月拿起披风,唤了身后发呆的哥哥一声。

    林睿泽回过神来,跟了上前。

    一行三人,出府上车,朝游船之岸驶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吻醒

    冬末初春,暖日和风,河岸边绿柳新发,幽静宜人,倒是绝佳的赏景散心之地。

    此河名为沂水,临近麓山,夷望溪水便是汇入此河。沂水河面宽广,水质清碧,波光潋滟下,禁不住让人神往。

    马车缓缓在柳树旁停下,车门打开,率先走下一名着牙色锦衣的少年郎,他面容白净,嘴角咧起,看到眼前的美景,随即欢呼一声,欣喜道:“睿泽,快下车。”

    声音落下,马车里再次跨出一人,依然是一名清逸俊朗的少年郎。他身着淡墨冷竹绸衫,腰间束了一条雅黑细纹绫带,墨黑的长发以银冠高束起,嘴角带着清浅明笑,浑身气质卓越,却又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有结伴而行的姑娘,看到此等俊逸男儿,哪里还走得动路,都顿在原地,不想离开。

    “曦月。”只听俊逸男子轻呼一声,随后朝后面的马车伸手而去,似要扶人下车。

    不多时候,车帘被撩开,一只莹白玉伸出,轻搭上俊逸男子的手,车内暗隐浮动,雅绿罗裙裙摆从车帘边露出,里面的人走了出来。顺着雅绿罗裙向上看去,只见这名女子身材匀称,且凹凸有致,视线移到女子白嫩细长的脖颈,触及到她尖尖下巴,再到圆润下颌,便能笃定她是个姿色上佳的美人。

    等看清姑娘的全貌,只觉眼前一亮,似受到了洗礼一般,心情都愉悦不少。真正的美人,实乃男女通杀。不止男人的眼光聚集了过来,就连姑娘们也没能抵抗住,纷纷扭头看去。

    男俊女俏,外人瞧着便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哪有还敢有其它小心思。

    今日天色极好,来沂水边游玩的人不少。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林曦月禁不住皱眉,她不喜被人盯着的感觉。

    好在周明准备充分,早已派人准备好了游船。

    三人下车不久,随即有人迎上前来。

    “小少爷。”管事模样的男子出声恭敬唤道,并引领着三人朝前走去。

    等来到沂水码头,只见不少大小船只正停靠在岸边,有载人的,有拉货的,呈现出一片繁华繁忙的景象。在码头停靠的船只中,林曦月一眼就注意到了其中的一艘二层游船,不为别的,就因船头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周”字。

    这艘游船不会是周明家的吧?林曦月正猜测着,领路管事已经朝前走去,直到在有“周”字旗的游船旁才停下。

    “上船吧。”周明笑着邀请。

    如此看来,这船还真是周明家的。

    林曦月本以为周明家只是普通的生意人,可就这二层别致游船来看,周家怕是不甚简单了。她和周明来往数次,虽他偶尔出手大方,可平日里的行事作态并未有过于豪奢之处,所以林曦月也只当他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真是没想到啊!她面上不显,可心里却啧啧暗叹。

    上一世,她被绑后不久就去了京城,所以也不曾了解过哥哥的同窗好友。不过,她隐约倒是记得哥哥曾跟她提起过,他有一好友应考多年却迟迟不中,最后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出钱买了个小官来做,然官位还未到手,就遇上朝廷整治。官府抓了卖官之人,还将买官之人列入禁单,终身禁考,而禁考的名单中就有好友的名字。

    她记得哥哥说,好友实在是没了法子,又意志消沉,只能回去继承父辈的生意,然无人料到,三年后,掌管了家里生意的好友却重新闯出了一番天地,并在第五年,带领家族成功踏上了皇商的道路,真真算得上是咸鱼翻身了。

    林曦月盯着周明沉思,难不成哥哥说的那个好友就是周明!她虽不敢笃定,但基本是确定了。

    以她对周明的了解,他科考数年,却久不中第,大约是心不在此吧。而他能在短短五年之内,能把家族生意做到皇商的地步,则真是有强大的生意天赋了。

    人活一世,不一定必须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偶尔歇息一下,转个方向,换条路,或许前方的景色能更得自己的欢喜。

    周明不是苦读爱书之人,林曦月不清楚他上一世为何执着于科举考试为官,但这一世,她或许能让他不必专攻于应考,而提前将他引回到自己的“正道”上去。

    林曦月的思量,林睿泽毫不知晓,可周明的家事,他虽不说是一清二楚,但也了解了七八分。周家在达州可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商户,正街之上商铺酒楼繁多,做的都是日进斗金的生意。

    达州与黎城相临,周家的生意自是涉入了黎城。周家在黎城的商铺情况,林睿泽并不知晓,然其规模定然不小。尽管周家情况复杂,周明手里握有的资产不多,然他作为周家嫡子,财力情况也不容小觑。

    区区二层游船,对他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

    林家两兄妹跟着周明上了游船,三人上到雅致的二楼后,船随即缓缓开动。

    周家管事伺候在一旁,他稍稍打量林氏两兄妹,眼里满是惊叹之色。他知晓小少爷在黎城有较好的友人,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气质出众之人。

    先前,远远看到三人,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自家小少爷,而是林家两兄妹。

    “宽叔,麻烦拿些吃食过来。”浑身沐浴在春日柔和的阳光里,面庞轻抚过湖面的微风。此等休闲时候,如何能不吃些零嘴呢?周明吩咐完,又朝睿泽和曦月笑道:“你们想吃什么?”

    听到有吃的,林曦月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振奋了三分。她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别拿多了,不然她定要吃撑。”看着曦月振奋的神情,林睿泽出声提醒。

    “好,那就少拿些。万一把曦月妹妹撑着,那我可就罪过了。”周明自是听懂了林睿泽的调侃。他看着曦月愤愤的样子,也觉得格外有意思。

    尽管如此说,然吃食摆上来时依然不少,甚至是堆满了两个桌子。

    上船之前,林曦月真是打算好好赏景的,可无奈身边有一堆的投食官,生生把她困在了船舱之内。

    大快朵颐一番,简直愉悦,好在她今日穿了身较为宽松的罗裙,否则怕是腰都要撑破。

    吃饱喝足,困意袭来,旁边睡榻又软又大,她本想出去走走的,可眼皮实在是没能撑住,整个人歪到在睡榻上沉沉睡去。

    期间,船停靠过一次,林睿泽想唤她出去赏景游玩,轻推开门却见她睡得香甜,于是只能作罢。

    “把珠帘放下,小心看护着,别让人打扰了她。”下船之前,周明对管事仔细吩咐。

    林睿泽倒是不担心,毕竟有林云守着,曦月也不会出问题。

    只是,他仍算漏了一事。

    对于一般的宵小之人,武力高强的林云自是不在话下,可对上某人,他便只能拱手恭敬退下。

    停靠在柳岸边的二层雅致游船,随着湖面清波缓缓摇曳。窗边珠帘晃动,有暖日隐约从中透出,将昏黑的房内点亮一线。

    光线照至睡榻上,朦胧的身影显出。

    若是有人站在窗外往屋里看,定要惊讶地叫出声来。

    宽大柔软的睡榻上,赫然多了一个人,且仔细瞧着还是男子的身形。

    男子将身边之人搂抱入怀,低头轻贴上怀中之人,保持如此姿势许久,都不曾松开手。

    睡梦中的林曦月只觉周身暖暖的,格外舒服,她抿嘴轻喃,不知在低声念叨些什么。

    拥着她的陆琮,侧耳倾听,等曦月再次念完,他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林曦月绝不知晓,她在睡着的时候,居然会一声声唤着陆琮的名字,且听着格外魅惑。

    耳边萦绕着她低低的呢喃声,怀里是她柔软娇嫩的身体,鼻尖还充斥着她身上的清雅香味,哪怕陆琮定力再强,遇上自己欢喜的姑娘,如此旖旎时候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左手环住怀里人儿的细腰,右手则轻抬起她低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水润的红唇显露在眼前,陆琮禁不住咽了下口水。或许是被他的动作打扰了,她细软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人似有要醒来的迹象。似怕吓到了她,陆琮努力移开视线,不去看她,避免自己失控。然就在这时,林曦月再次轻唤出声:“陆琮。”

    话音落下,她甚至还轻嘟起了红唇,如此模样似邀约一般。霎时间,有火光在陆琮的眼里闪现。他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直接低头吻去。

    火热的气息铺面而来,林曦月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危险,禁不住摆头后退。然她整个人已经被陆琮控制在了怀里,如何还能逃离得开来。

    陆琮一吻上她,思念如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哪里还限制得了。他越吻越深,两人都渐渐涨红了脸,气息愈发急促起来。

    林曦月一开始睡得好好的,浑身舒适,美梦香甜。在梦里,她面对整堆的美食,正大快朵颐,可突然,她吃着吃着就觉得自己被呛到了,喉咙似有东西堵着,让她缓不过气来。

    她不会因呛住而窒息吧,如此死法,想想也觉得难看。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闭过气的时候,喉咙里面的异物感突然消失了,她也陡然惊醒过来。

    一睁眼,林曦月眼里满是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自己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等静坐许久,她才缓过神来。

    “做梦了。”她低声喃喃,手轻抚上自己的脸,只觉烫得厉害,“不会是春梦吧!”不然为何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不少,可怎么她嘴唇微微有些发疼呢?难不成她在春梦中,还咬了自己。

    “唔,都怪他。”林曦月低声责备,也不晓得是在骂谁,但是从她红晕未消的脸颊上可以看出,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定不简单。

    因周身暖和舒适,林曦月转了个身,又再次闭眼打算继续浅眠一会儿。

    只是,她方闭眼不久,却忽然注意到了周身的异常之处。

    怎么……怎么感觉太过暖和了?

    奇怪!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渐渐凝住。

    看着面前的墨黑镶金丝线锦衣,整个人霎时间全然清醒。

    感受到怀里人儿身子的僵硬,陆琮低笑出声,柔声道:“是我。”

    方才,他察觉到曦月的动作,本以为她已经清醒了,没想她低喃一句,转了个身又安静下来,打算睡去。

    他想着要不要出声提醒她,就察觉到了她僵硬了身子。

    担心她被吓到,他立马出声提醒。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林曦月哪里能听不出,只是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缓缓抬起头,勾魂摄魄的面容上挂着柔和浅笑,林曦月使劲眨眼,反复去看,仍旧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梦中。

    “陆琮?”她怀疑出声。

    陆琮低看着她,微点头道:“是我。”说完,他再次低头吻去,温热的嘴唇落在她光洁的额头,贴上湿热的亲吻。

    对于陆琮的吻,林曦月丝毫没有反抗,甚至还颤抖着睫毛闭上了双眼。陆琮移开唇,低头见她如此让人怜爱的模样,心里一动,嘴唇再次贴上她的小脸。湿热的吻从额头、眉间,再到脸颊和红唇,一路向下,蔓延到了她那皙白的圆颈,甚至还有继续往下的冲动。

    好在陆琮紧捏着最后一丝理智,强硬控住住了自己冲动,强行拉开自己与曦月的距离,这才停止了下来。

    陆琮稍远离,林曦月只觉有胸口有凉风灌入,她惊醒过来,猛地捂住胸口,想起方才之吻,脸色腾然爆红,侧头将脸埋进被褥之中,不敢睁眼见人。

    等陆琮心里火热微歇,就见曦月此等鸵鸟模样。他低笑出声,伸手将她整个人搂抱在怀里。林曦月想挣脱他,可她稍稍扭动,就听到他哑声提醒道:“莫要动了。”

    起初,她不知为何陆琮如此提醒,继续扭动挣扎,可这时,她猛然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异常。

    浑身彻底僵住,紧张得连口水都不敢吞咽,就怕稍稍动弹,便激起了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勾火

    游船随水波在沂水岸边飘摇,二层别致船房内,床边珠帘轻微摆动,光线或明或暗,将屋内照得朦胧。

    宽大的柔软睡榻上,两人相拥而躺,身形紧贴,似新婚夫妇一般。

    陆琮稍稍克制住了身体里的躁动,将身侧的曦月拥进怀里,下颚轻抵上她的头顶,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独特的清香味道。

    距离上次分别,明明不到一月的时间,可在他觉得似乎已经过了一年之久。

    低头看着柔弱清香的人儿安静地窝在自己怀里,陆琮心里满是暖意,双唇再次凑近,连续浅吻着她的小脑袋,感受她的存在,以一解相思之苦。

    林曦月方才醒来不久,又受到了惊醒,此时安静躺下,感受着身侧人的温暖和照顾,只想静躺着不想动弹。

    热吻落在她的发上,陆琮的心意,不必多说,她也能感受得到。

    身子随着身下的睡榻轻轻摇晃,林曦月忽然想起自己还在船上,哥哥和周明或许此刻就在外面。

    万一他们突然闯进,见到屋内她和男人共躺在一起,这可如何解释得清楚。

    “不行,你快起来。”林曦月转身朝向陆琮,双手推上他的前胸,想让他起身出去躲藏起来。

    只是两人隔得太近,又是在睡榻上,陆琮的身子也不是她一个柔女子能推得动的。

    对陆琮来说,她的小手推上自己的前胸,就如同小猫在胸前扭动,似挠痒痒一般。本来谷欠火已消,可被小猫挠着挠着,又勾了起来。

    不知道危险升级,林曦月仍在他胸前放肆动作,想推离开他。

    她的小脑袋在他的颈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此时此刻,陆琮双唇紧抿,薄唇微张,火热的气息从鼻口吐息着,向上看去,只见他半开半掩的眸子里满是浓浓的魅意,额头更是因为忍耐而冒出了薄汗。

    若是林曦月此时抬头,定要陷入他的双眸中去,不能自拔。只可怜她什么都不知晓,还以为陆琮怕了她,所以没有动作。

    此等时候,只要她意识到危险,快速逃离或许还有一丝挣扎的机会。然等到陆琮动作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以她的气力如何能阻止他的强势进攻。

    胸前的小猫仍在不知轻重的抓挠着自己,呼吸声愈发沉重,心跳也逐渐加快。

    渐渐的,林曦月再是迟钝,手触碰到陆琮的前胸,也能感觉到他的异常。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绸缎交领内衬,因为林曦月的阻挠拉扯,左右黑边交领已经被拉扯开来不少,直接露出了里面遮盖着的前胸肌肤。

    林曦月未曾注意,推挠见手直接碰触到了他的前胸,入手触感极为滚烫,且起伏得十分厉害。

    这时,她才察觉到他呼吸的急促与火热。

    热气一下下喷洒在头顶,手下又跳动的厉害,连带着林曦月都心慌脸红起来。

    “你……你快下去。”若是先前是担心被哥哥和周明发现,那此时此刻,她完全是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了。

    然火已经再次被她引燃,陆琮千里迢迢从京城快马疾驰赶至黎城,又如何会做亏本的买卖。今日,他不收回点红利,都对不起自己的一番奔波辛劳。

    将她胡乱捶打的小爪牢牢把控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他低头向她小脸看去,却没想不经意间,看到了另一处美景。

    在睡榻打闹期间,林曦月扯开的何止是陆琮的里衣,连她自己的都挣开了不少,露出了大片雪白来,只她自己没有注意到罢了。

    因此,陆琮一低头,视线随即被引了过去,且再不能移开。

    林曦月见陆琮盯着自己半晌没有动作,正想着他是怎么了,却猛然注意到他的视线朝向,以及眼里的火热澎湃之色。

    他是……

    她猛地摆头将下巴从他手里挣脱开来,自己低头看去,这才察觉胸前走露了大片风光,甚至是红蘂都在衣料边缘处摇摇欲现。

    她暗道一声不好,想伸手将自己衣襟裹紧,一挣扎才发现手还被他紧控着。

    脸上红晕腾起,连小耳朵都没能逃过,

    此等娇羞可爱的模样,直叫陆琮又重了呼吸,他如何还能忍住。

    把控着曦月的手逐渐收紧,更是牢牢将她控制在自己怀里,火热的唇重贴下去,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缓与放水,直接攻池掠地,火势汹涌澎湃。

    锦被之下,柔化肌肤触手可及,他抚上她的后背,顺延而去,肆意碰触,毫不避讳。

    林曦月想挣扎,可软了力气,只能由他动作。

    房内没有动静,可却也安静得太过了。

    偶有轻哼声传出,直让人想入非非。

    船上隐蔽之处,恩铭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了声幸好。

    万一林睿泽等人还在船上,他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主子一碰上曦月姑娘,所有的自制力都消失殆尽,没了一丝存留。

    主子是满足了,可就苦了他们这些守护之人。

    他轻叹一声,继续保持着警惕之态,防范他人靠近。

    好在恩铭的抱怨声,陆琮无从知晓,万一被陆琮得知,恩铭绝对只能横着进京。

    一切只因,陆琮身心之火,倶是未消。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担心再出事,林曦月不敢多留,连忙起身拢衣,独坐一旁。

    倒是陆琮,侧躺在榻上,衣裳半敞,左手撑头,赖在榻上不肯起身,似在流连一般。

    林曦月收拾得整整齐齐,回头向榻上之人看去,哪想会见到此等魅惑之景,倒是像是自己怎么了他一般。

    “你快起身。”她红着脸催促道,“万一有人进来,我如何说得清楚。”

    睡榻上,陆琮薄唇微启,轻笑出声,“你想说清楚什么?”

    “我……”她吐出一字,却见陆琮眼神微凝,露出危险的模样,她立马闭了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得转口道:“不知哥哥去哪儿了?”

    她故意避开自己的问题,不想回答,可陆琮却不打算放过她。

    从睡榻上起身,松散着长发和衣裳朝她靠近。

    林曦月从铜镜中看到他朝自己走来,心中警报声拉响,放下手里的木梳,起身就朝屋门口走去,只她刚迈出一步,身后热气袭来,随即被人拉扯进了怀里。

    “跑什么?嗯?”热气呼在耳边,林曦月禁不住红了耳朵。

    “我出去透透气,屋里有些闷。”

    “怕我?”他沉声问道。

    话音落下,林曦月来不及回答,只觉耳朵被身后之人衔在嘴里,轻轻啃咬撕拉。

    回答怕也不是,不怕也不是,林曦月不敢动弹,生怕被他拉上后面的睡榻。

    等陆琮吮咬够了,才放过她红透的小耳朵,不过他没未曾松手,而是一直紧搂着她,跟着她在屋内行动。

    林曦月去桌边倒茶喝,他就跟着后面,下巴抵靠在她肩上,也要喝茶,自己还不肯出手。

    真是拿他没有法子,她只能端茶去喂他。

    等喝完茶,她想要去窗边看看外面的风景,他依然不肯松手。

    两人相拥而站,窗外的微风轻拂过来,扑打在脸颊上,格外舒适。

    这时,林曦月才突然想起陆琮本应该在京城不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黎城,且来到她所在的游船之上,是又有什么紧急要务要处理吗?

    “你来黎城做什么?”她侧头问道。因陆琮下巴靠在她肩上,所以此刻两人双唇隔得极近,稍稍挨近一下便能碰触在一起。

    如此大好机会,陆琮如何会放过。

    没有丝毫迟疑,他迅速出击,偷香一口,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且在她嘴边柔声低喃道:“你说呢?”除了你,我来黎城还能有其它原因吗?

    林曦月微抿双唇,脸颊泛红,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显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来黎城是为了她,或许是因为先前的落水一事吧。

    怕他为自己担心,她出声解释道:“我无事。”

    想起曦月落水一事,陆琮浑身气息一冷,眼底有危险深意露出,“徐明柔是吗?”

    察觉到他的变化,林曦月转过身看着他,“没事,不过一个小小徐明柔,何须你出手呢?”

    她怕陆琮一出手,就弄残了徐明柔。徐明柔固然过分,但看在徐清明的面子上,她不会做得太过。

    徐明柔自己造的孽,想必此时已经得到报应了吧。

    据她所知,姑母已经告过状了,而且据说徐明柔已被禁足,无论徐大夫人如何求情都没用,而徐明乐却是悄无声息,不复以往跳脱刁蛮的模样。

    徐府大夫人一院全然低沉下来,而姑母和韵儿倒是更得徐清明的疼爱。

    这一次,她们倒成了受益者。

    罢了罢了,徐府的事,与她无多大关系,她守护好自家人就足够。

    说起来,这一世,她倒是要感谢害她的姑母,否则她又怎么能和陆琮有如此机缘呢?

    “想什么呢?”察觉到怀里人走了神,陆琮脸上流露出心疼之色,柔声轻问她。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林曦月笑着摇摇头,将脑袋埋入他怀里,伸手搂抱住他的腰。

    被曦月主动拥抱,陆琮又如何会错过。

    两人紧紧相拥,静享这一刻相互带来的暖意。

    只是,很快,这一份安宁的相拥便被人打破了。

    “主人,有人来了。”恩铭低沉的提醒声在门外响起。

    林曦月瞬间被惊醒,撑拖离陆琮的怀抱,眼里全是紧张感,“怎么办?”

    她急得在屋内转圈圈,反观陆琮倒是一脸轻松,反而正正当当,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意坐回了睡榻上。

    “你起身。”林曦月赶忙走过去,拖着他的手臂,想将他从船上拽起,“快藏起来,不能被哥哥他们发现。”

    “发现了便发现了,怕什么。”想着会被人发现,他看起来倒是蛮兴奋的。

    “那你再亲我一下。”他勾起嘴角,将脸向林曦月凑近。

    林曦月一时无语,“别闹了。”

    “我不走了。”她不答应,他就不肯起身。

    这时候,外面已有脚步声响声,且听着似在朝自己所在的屋子走来。林曦月看着在睡榻上躺着的庞然大物,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得急羞道:“就一下。”

    陆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次把脸凑近她红唇边。

    反正早就亲过了,也不差这一下。如此想着,林曦月闭眼将唇贴上他的脸。

    温热的触感传来,正当她想离开之时,腰上一紧,下坠感传来,身子翻转,再次回神睁眼,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睡榻之上,而她上面陆琮正闭眼与她双唇相贴,放肆亲吻。

    “不……”她紧张到不行,脚步声已然越来越近。

    “曦月。”突然,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是哥哥在唤她。

    “曦月不会还睡着吧。”这道声音是周明的。

    “我进去唤她。”伴随着林睿泽的这道声音,林曦月只听门咯吱响起。

    完了!脑海里闪过这两个字。她绝望地闭眼,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场面。

    “曦月,曦月。”哥哥的轻唤声在耳边响起。

    唇上的触感已然消失,听哥哥声音平静,不似见到可怖的场景一般,她才敢微微打开一只眼睛,人已经不见了。

    “哥。”她坐起身,装作睡眼朦胧的样子。

    林睿泽隐约觉得奇怪,曦月怎么半躺在睡榻上,脚都放在地上,瞧着不似在睡觉一般,且她脸还红红的,相似发/烧了一般。

    “你……”他皱眉想问什么,却被林曦月猛地打断了,“哥,你们去了哪里?我本想去找你们的,可走出门就觉得头晕,又回来躺着了。”

    “头晕,难受吗?”果然,林睿泽的思绪瞬时被带偏。

    林曦月心里轻嘘一口气,面上不显,只皱眉难受道:“或许是睡太久了。”

    “确实睡得久,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我中间回来过一次,见你睡得香,便没有唤你。”林睿泽忍不住出声道。

    “两个时辰!”林曦月也被惊住了,她没想已经过去了许久。

    “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说起来,她都没能赏景呢,真是可惜。

    曦月脸上的失望神色显而易见,林睿泽见她如此模样,挑眉反问道:“你就想回去了吗?”

    嗯?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晚有盛宴哦!”

第一百四十章 天灾至

    “盛宴?”林曦月讶然出声,怎先前没有听哥哥提起过。

    “方才,我和周明在外面遇上了不少书院的同窗。大家觉得凑巧,就临时起意,想要相聚一场。”林睿泽解释道。

    “地点在哪儿呢?”天色已经不早了,此时再赶往酒楼怕是会晚。

    “在船上。”林睿泽露出神秘的笑容来。

    “船上……什么?船上!”林曦月起先没有反应过来,还低声喃喃一句,可随即她就瞪大了眼,满脸疑惑地看着哥哥。

    曦月震惊的神色让林睿泽很是满意,他想要的便是如此效果。

    “你跟我出来吧。”他没有解释,而是转身朝外面走去。

    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林曦月跟了出去。她快出门之时,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见到他人的影子,心里暗道还好他躲得快,不然就被哥哥发现了。

    等林曦月站到甲板上,才发现她所在的船正缓缓向前驶动。

    “曦月,看前面。”林睿泽伸手一指,她顺着哥哥的指向看去,诧异地看见前方不远处有数十条游船拼靠在一起,场面颇为壮观。

    “这是?”

    “这便是宴会的地点。”

    与此同时,周明的这艘船也即将并入。

    “嘭”的一声,游船并靠在一起,甲板再次伸延开来,构成宽大的空间。

    林曦月跟在哥哥和周明身后,朝其它游船走去。

    此时,宴会还未开启。

    不少人在船上穿行,瞧他们的穿着和手里拿着的东西,应是各府的婢女和小厮。

    “游船还在布置,我们先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林睿泽和曦月解释后,随即又补充道:“曦月,灵儿也在,你去找她。”

    灵儿!林曦月顿时眼前一亮,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她在哪艘船上?”有灵儿在,她也不会无趣了。

    “最中间那艘……”林睿泽话未说完,只见曦月已经向前奔去。

    他无奈摇头,她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旁边周明见曦月独自向前跑去,倒是忽然一事来,“曦月不会走错房间吧?”

    闻此,林睿泽猛地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快速迈步跟上去。

    然而,这时候,林曦月已经到了最中间的游船上。

    她稍稍减缓了速度,脸上挂着笑容,直接朝最正中间的船舱内走去。

    “灵……”她唤出一字,抬头向屋内看去,等看清眼前的景象,脸上的神情倏地定住。

    只见,宽敞明亮的船舱之内,二三十位少年郎或坐或站,聚集在一起。

    少年郎们大都是黎城书院的学子,在林曦月误闯入之前,他们举杯共饮,相谈甚欢。

    突然这时,门口处传来响动,他们本以为又是哪位同窗好友到了,齐齐转头去看,结果只见一位着淡雅绿裙的姑娘出现在了门口。

    她白皙的面容略施粉黛,柔顺的青丝因侧头而铺散下来。红唇微启,轻柔的声音唤出,且嘴角带着一丝浅笑,随后抬头见到众人,脸上又显出一丝无措来。

    好一个绝美佳人!

    少年郎们忍不住在心中赞道。

    一时间,屋内无人发声,大家都只是痴痴望着,似沉醉在了美人的绝色之中。

    “失礼,走错了。”被少年们盯着,林曦月面上尬然。

    哥哥不是说灵儿在中间的游船上吗?怎都是书院的学子们?

    意识自己寻错了,林曦月委身抱歉,随后快速转身离去。

    佳人身影消失在眼前,众人才醒过神来。

    “哎,少珩,这不是那日我们在简水酒楼见到的那位姑娘吗?”船舱内,有人认出了林曦月。

    有人一提醒,见过林曦月的少年们也随即回忆起来,“对,是她。”

    “她是谁啊?”有不清楚的少年好奇问道。

    “林家的,林睿泽的妹妹。”

    因林睿泽学识好,被麓山学院的老师们夸赞,且又常被知州大人带在身边,所以他被许多人识得。

    只一提林睿泽,所有人都知晓了方才那位姑娘的身份。

    十四五岁的少年们聚集在一起,谈论美人永远是不落的话题。

    这不,讨论声明显比之前大了许多。

    听着周边人对曦月的议论声,吴少珩颇为烦躁,忍不住出声打断道:“还喝不喝酒了?”

    少年们见好友心情不爽快,似发火了一般,相互对视一眼,也不害怕,而是凑上前去,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嘘声问道:“吴少爷,您这是生哪门子气呢?”

    “该不是因为林姑娘吧?”

    话音落下,少年们大笑出声,毫不避讳。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吴少珩脸上竟然泛起了可以的红晕,“你胡乱说些什么呢?”他出声反驳,可却没有一点力道。

    如此态度,众人如何能不知晓,都忍不住打趣起来。

    直到林睿泽和周明进入,他们才收敛了些,但暗地里的眼神动作却未曾停止。

    举杯喝酒时,吴少珩也老是被好友们推到林睿泽身边,让他给林睿泽敬酒,且耳边还想起他们的催促声:“他可是你未来的妻兄,如今定要讨好了。”

    吴少珩给自己敬酒时,其他人的异常,林睿泽自然是注意到了,但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又见众人没有坏意,于是也没有推迟,直接接过酒杯痛饮下肚。

    众人见林睿泽喝了吴少珩的敬酒,倶是忍不住高呼出声,将场面搅热起来。

    少年们的聚会痛快火热,船的另一端,各府姑娘们倒也相处得极佳。

    林曦月在船上婢女的指引下,顺利和灵儿汇聚在一起,并在她的介绍下,识得了另外几位姑娘。

    同龄的女子们聚在一起,只要性格相合,不论先前是否相识,经历如何,家世几等,聊起的话题却总是出奇的相似。而所有话题中,热度最高的便是谈及亲事。

    因大家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所以谈论起自己未来的夫君来,心里既是期待又是担忧。

    “灵儿,你想要的夫君该是如何?”有人问起韩灵儿来。

    闻此,韩灵儿脸一红,脑海中浮现出某人的身影来,“相貌清俊,学识渊博,性格稳重。”

    “家世呢?”姑娘家嫁人,往往比较的都是夫家的家世。

    不过,韩灵儿对此倒是不介意,“家世清白就好。”说完,她偷瞄了曦月一眼。

    林曦月毕竟重活一世,对于灵儿的小动作,自然是注意到了,也猜测出了她所说的意中人的原型。

    哥哥在上一世一直未有成家,不知这一世灵儿可会成为他的妻。

    若有机会,她做一回红娘也不错。

    林曦月正如此想着,忽然感觉船身一阵剧烈摇晃,随后有数道沉重的闷响声传来。这闷响声似是打雷声,却又不全似打雷之声,奇怪得很。

    听到动静,大家都走出甲板,四下张望起来。

    可因为此时天色已晚,除了船的甲板之上,四下什么都看不清楚。

    当初,为了方便船的停靠和拼凑,以及周边环境的宁静,大家挑选了一处沂水上游河面宽阔的水域,且岸边少有人家,大都是森林草木。

    闷响声消失后,四周便又安静下来,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

    “打雷罢了,无事无事,回去继续喝酒。”有男子笑喊道,随后又邀着身边的好友进屋喝酒。

    大家纷纷回屋,不多时,只剩下稀疏几人站在外面。

    林曦月靠船沿而站,回想起先前的那一声闷响,心里隐约有些担心。她总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事情。

    “曦月,进屋吧,外面风大,感觉要下雨了。”韩灵儿喊她进屋。

    风、雨……

    风、雨……

    风、雨……

    林曦月心里反复默念,忽然,她浑身一震。

    她想起来了!

    来不及应答灵儿,她转身朝游船下层跑去。

    在一层的大都是侍候的下人们,他们见有主子下来,立马有婆子起身接待。

    “姑娘,有事吩咐吗?”出声的是个婆子。她只见眼前的俊俏姑娘脸蛋上全是紧张之色,于是也警惕起来。

    林曦月没有迟疑,快速问道:“能取些河水上来吗?”

    闻此,婆子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林曦月会提出如此要求。不过,取河水也不是什么难事,她随后便点头应道:“没问题,您稍候。”

    “我跟着你去。”林曦月神色严肃,她要去离水面近的地方仔细查看一番。

    “这……”婆子有些为难,眼前的姑娘气质相貌都为上佳,且能上这艘游船的,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一万磕着碰着了,她该如何想主子们交代。

    “姑娘,下人去取就行,您……”婆子还想再劝,可林曦月坚持。她没了法子,只能唤了水性好的小厮跟着,自己亲自领了姑娘去甲板上取河水。

    此时的一层游船甲板,已经不再是午时上船的平静模样。微微和风渐渐加强,直至成为凶猛疾风,林曦月的裙摆被剧烈吹动,若不是有人撑扶着她,她险些在船头站不稳脚。

    不用行至船头边缘处,船底下哗哗的水流声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艰难取完水,反身进入船舱,狂风的拍打消失在身上,众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姑娘,水。”婆子语气不大好,让小厮将取到的河水递上。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姑娘家家,不好好在舒适的船舱里待着,出来跟着取什么河水,这不是脑子有……

    罢了,她一个婆子,也不敢责备什么。

    婆子转身挥手,示意众人散开。

    这时,二层之上又有人走下。

    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她不耐烦地抬头看去,烦闷的话突然在心里中断,脸上神色一僵,随后迅速变脸带笑,俯身上前恭迎道:“少珩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吴少珩刚想开口询问,一抬头就看见了众人身后的林曦月。

    她一袭淡雅绿裙,长发披散在身后,此时手里端着一个瓦罐水壶,正低头凝神皱眉着。

    “让开。”他低斥一声,抬步朝前走去。

    方才在屋内,他听人说有姑娘找林睿泽。此时,林睿泽刚好不在。

    能找林睿泽的,难不成是林曦月?

    他心中一动,便在好友的起哄声中走了出去。

    只是,到了外面,等着的姑娘并非是她。

    他向来不爱管闲事,但这一次却鬼使神差地问起有何事,或许是想着与林家有关吧。

    不过,好在他出声问了,这才得知林曦月下去了一层。

    她去一层船舱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迈步下楼。

    见到她无事,吴少珩微松一口气。

    他在林曦月跟前站定,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然此时林曦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出声回答他。

    身后的婆子见自家少爷对这位姑娘如此好态度,禁不住微微惊了神。

    这是哪家的姑娘?难不成是主子的意中人?不行,她得告知给夫人。

    婆子如此想着,挥推身后的下人,自己也悄然退离出去,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想什么呢?”吴少珩见林曦月脸上神色凝重,再次出声问道。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他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林曦月猛然被惊醒,脸上惊色未定。

    她再次低头看着瓦罐里浑浊的沂水,回想起元宵那日自己落水时,夷望溪里的水流又急又凶,且还冰得刺骨,心中顿时有寒意袭来。

    在上一世,黎城曾爆发过一次大洪水,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了。但那次洪水过后的惨烈景象,却让她记忆深刻。

    沿河岸的无数人家房屋被洪水冲走,连带着其中的无辜百姓。一夜之间,无数黎城百姓家破人亡。

    若是洪水过后,天晴明朗倒还好,可偏偏又碰上连绵阴雨,洪水滚滚不绝,让黎城百姓和官员深受其害,损失伤亡极为惨重。

    因着这次洪水,黎城许多官员纷纷京里被究责,徐清明作为黎城知州,自然是首当其冲。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和陆琮定下了亲事,陆家在其中周旋一番,这才免了徐清明的重罚。

    重罚能逃过,责罚却难免。

    本来有着陆家的提携,徐清明按理来说两年之内便能升迁入京,可因为洪水事故,导致他滞留黎城数十年之久。后京中见他治理得当,才招进京中为官。

    林曦月推开舱门,感受着外面冷风中夹杂着的细雨,眼神陡然一凝,难道今晚便是洪水到来的日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猛烈撞击

    随着狂风吹响,雨势也在逐渐增大,豆粒般大小的雨滴“劈里啪啦”掉落在甲板上,让人只能后退缩回船舱之内。

    不多时候,各艘游船甲板上已是空无一人。船随着水波摇晃起来,虽晃得人有些晕,但总比在外面淋雨吹风挨冻得好。

    游船所停之处,乃是沂水上游水域宽敞之岸。周边溪流众多,树木花草繁茂,白日看去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绝佳春景图,可到了夜晚,因为少人家,所以鲜有光亮照出,再加上此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实在是让人慎得慌。

    风雨吹进,打湿了船舱。

    吴少珩见林曦月痴愣站着,连衣裙打湿了都不觉,于是上前拉她进来,把门关上阻挡了外面的风雨。

    “究竟怎么了?”为何她表情如此悚然,似遭大祸了一般。

    吴少珩绝没想到,他猜得没错,确实是要遭大祸了。

    百年难得一遇的山洪,居然正正被他给敢上。

    “跑!”林曦月猛然回神,看向吴少珩只道出一字。

    “……”吴少珩摸不着头脑,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跑?为何要跑?要跑去哪儿?”

    “来不及了,立马让所有人都下船,往上山跑。”林曦月说完就想要去喊人,脸上神色焦躁,似得了失心疯一般。

    瞧她似得了失心疯一般,吴少珩哪里会让她到处乱走。外面风雨大,万一失足落水,就算有心救她,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了。

    他伸手控制住她,想劝慰着让她冷静下来。

    恰在此时,林睿泽等人听得声音,快步走了下来。

    一进船舱,众人就看到他拉扯着林姑娘的模样。

    此情此景,像极了纨绔子弟在调戏良家女子。

    众人都惊住了,而林睿泽更是怒火中烧,没有丝毫迟疑,挥起拳头就朝吴少珩冲了过来。

    吴少珩连忙松开林曦月,闪躲开来。

    “你做什么?”他惊吓未定,不明白林睿泽为何突然出手。

    林睿泽冷笑一声,护着曦月,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林曦月被哥哥护在身后,再回头看着众人眼里的怪异之色,明白他们或许是误会了,于是连忙上前制止道:“哥,吴少爷没有为难我,你误会了。”

    被曦月拉住,林睿泽脚下顿住,仔细打量她全身上下,确认毫无异常,才出声问道:“他为何要拉扯你?”

    “我那是想要护着她呢。”吴少珩在一旁抢白。

    他所言,林睿泽自是不信,必须曦月自己亲口说出。

    “他确实没有坏意。”想必是方才自己惊慌无措的模样把他吓到了,这才会让他出手抓住自己。吴少珩此人不坏,只不过有些小孩子脾性罢了。不过,如今不是争辩解释这些的时候,她必须让大家都离开游船,逃到岸上高处去。

    此时的沂水虽大且急,但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万一真的等到山洪暴发,游船被急流带走,所有人就只能被困在游船上了。

    只是,她若说出有山洪来袭,其他人会相信吗?

    因事态紧急,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先尝试了再说。

    “哥,马上会有山洪来袭,我们必须得尽快离船。”

    话音落下,船舱内瞬时安静。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林曦月,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山洪?在场的人大多是官家子嗣,且年龄不过二十。近二十年,黎城可从未曾有过山洪,许多少年怕是连山洪是什么都不清楚。

    林曦月说出此等难事,众人自是不大相信。

    吴少珩笑了笑,劝慰道:“林姑娘,你放心。就算是来了山洪,我们可是有十多艘船并在一起呢,结实得紧,不在怕的。”

    结实?山洪涌入,船再大也无用,更何况如此规模的庞然大物,仅凭数根铁链如何能牵引住。怕是早早就会被急流打走,在河中被撞得四分五裂,再被掀翻沉底。

    “哥。”林曦月把焦急的视线转向哥哥。其他人不相信就罢了,哥哥她一定要劝离。

    曦月的话,林睿泽并非不信。比起往常来,今晚的河风确实大了些,而且听声音似乎还有继续增大的迹象。船如此摇晃,确实让人觉得不安。曦月会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他沉思片刻,随后询问道:“周边是否有落脚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下去避避风也好。”

    周明闻此点头附和:“确实,这船晃得我头都晕了。”

    其他人纷纷议论开来,都是各持己见,想留的人不少,想走的人也不是没有。

    最后,还是吴少珩发了话,“我先派人上岸,等寻好地方再走。”

    “行吗?”他看向林曦月问道。

    或许还能撑一段时间,林曦月和哥哥对视一眼,见他是赞同的模样,遂点头答应了。

    事情了结,众人纷纷上到二楼,继续未结束的晚宴。

    考虑到安危问题,吴少珩让大家尽量都聚集在一起,且禁止在甲板上随意走动。不仅如此,他还安排了身手好或水性好的小厮们护在四周,防范有人落水。

    众人回到宴会之中,男女分席而坐,中间用屏风隔开。

    林曦月和韩灵儿等人坐在一起,眼前是美酒佳肴,可她心里仍旧惴惴不安。船身稍稍摇晃得厉害,她便愈发觉得不妙。

    若是此刻陆琮能守在她身边,她或许能安心许多。

    许是和他共患难多了,每当遇到紧急状况时,她第一个想起的人总是他。

    她轻叹一声,面色凝重。

    韩灵儿见她如此紧张,出声宽慰:“曦月,你放心,春日多风多雨,如此情况乃是常事,不会有问题的。”说着,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准备递给曦月。

    可突然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闷响,似是有东西撞上了,随后船身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隔在中间的屏风因没有固定,一下被晃倒在地,许多人也险些摔倒,而韩灵儿则是被摔碎的茶盏割破了衣裙,碎瓷瓶割进了小腿,一时间血流不止。

    浓重的血腥味传来,林曦月慌忙从地上起身,上前查看灵儿的情况。

    好在瓷片刺进不深,没有伤及要处。尽管如此,伤口处仍是血流不止。

    她扯下身上的裙带,在伤口上方箍紧,减缓血流速度,随后起身寻了瓶烈酒过来,沉声道:“忍着点。”

    尽管曦月打了招呼,可当烈酒浇在伤口之上时,韩灵儿仍是忍不住痛喊出了声。

    趁她仰头之际,林曦月快速出手,拔下她腿上的碎瓷片。

    “妹妹。”听到这边的动静,韩少秋顾不上许多,快速来到灵儿身边,半抱起她,而林睿泽和周明也在屋内四下翻找,看有没有止血的药物。

    吴少珩站起身时,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有不少人倒在地上低声哼哼,显然是被伤到了。

    “来人,快去外面察看情况。”他严肃命令道,心里隐隐开始担心起来。

    不多时候,有下人回报。

    “少爷,我们的船被别的船撞上了。”

    “谁家的船?会不会开啊?”吴少珩骂骂咧咧地就往外走,似乎要去寻人麻烦。

    可他没走出两步,就听下人再次开口道:“少爷,是艘空船。”

    “空船?”他一下就愣住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身边一道人影闪过,随后狂风吹入,有人打开门跑了出去。

    隐约看身影,是……林曦月?

    “快,跟出去。”他连忙带人追上。

    外面天色已晚,伴着倾盆大雨,更是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借着船上的微弱亮光,林曦月隐约能看到最外面三艘船的船头停靠着一庞然大物,这就是那艘撞上的空船,竟然如此之大。

    吴少珩显然也未曾料到,他站在林曦月身旁神情有些无措。

    难不成真有山洪要来?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林曦月望向漆黑的河面。

    一艘大船尚能挡住,那两艘三艘呢?再加上急流大水和未知的山洪,他们要想活命,必须尽量远离这未知的危险沂水。

    “传令下去,立刻动身,撤回岸上。”吴少珩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时间,众人都开始惊慌起来,纷纷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浑身被大雨打湿,可也毫不在意,比起性命来,淋雨又能算什么呢?

    好在船与船之间,固定地牢靠,没有出现松散问题。不多时候,众人都退到了靠岸的第一艘船上。

    然而,在上岸之时,却出现了问题。

    从下午至晚间,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原来的水位也已经涨了不少。大水掩盖了上来时的路,往下望去是一片漆黑,不知其中深浅。

    一时间,众人都犹犹豫豫,不敢继续往前。

    韩少秋抱着受伤的韩灵儿,林曦月被林睿泽护着,周明守在旁边,林云和林雨则是跟在最后面。

    见众人堵在前面,寻不到出路,林曦月急得不行,直接怒道:“跳,跳下去。”

    趁着船未被水冲动,此时岸边的水流还不是很急,现在跳下去,最多是灌几口水,但总能爬上岸。

    尽管林曦月如此说,众人仍是犹犹豫豫。

    此时此刻,没有第一个人带头跳,其他人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林曦月一心想要上岸,也不管众人的犹豫,直接回身扯了哥哥,道:“我们一起跳。”

    “好。”林睿泽点头,并牢牢抓住曦月。

    “我跟你们一起。”周明快速站至曦月另一侧。此情此景实在太过可怕,他不要一个人单独留在后面。

    “好,你抓住我。”林曦月顾不上避嫌,直接伸手抓紧周明腰侧的衣裳,并回身朝韩少秋交代:“少秋哥哥,等我们下去站稳了,你立马把灵儿放下来,再跟着跳下,不要迟疑。”

    “好。”韩少秋和韩灵儿齐点头,心里觉得只要有曦月在,就不会有事。

    不知为何,在这危机关头,林曦月一下子成了众人心中的主心骨。

    事实证明,林曦月的猜测没错。

    岸边水位虽然不浅,但好歹还能够站稳。三人跳下去落入水中,随后立马起身准备好接韩灵儿。

    韩灵儿腿受了伤,尽量不能沾水,林睿泽比周明要高,自然是由他来抱,周明则是代替睿泽护着林曦月。

    “少秋,你也下来吧。”林睿泽高声喊道,并腾开地方,韩少秋当即跳下,五人相协携朝岸上走去。

    众人见林睿泽等人无事,立马跃跃欲试,准备跳下。

    这时,“嘭”的一下,船身再次猛烈一晃,显然是又有别的船只撞了上来。

    站在船舷边的人们一时不稳,摔落下来,好在下面水不浅,只是被灌了许多口水,没有伤到哪里。这一撞让犹疑的人再也不敢多加停留,一时间,似下饺子一般,所有人都急匆匆从船舷上跳下,再爬上河岸。

    “吓死人了。”有人精力耗尽,又惊魂未定,直趴在湿冷的河岸边狂喘粗气。

    只是,还没等他休息够,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能停留在这儿,我们要往高处走。”林曦月的声音冷静不少,但其中仍然带着一丝急切。

    这一次,没有人出声反驳。

    大家沉默片刻,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准备跟着离开。

    在他们远离河岸不过一尺的距离,身后再次传来响动。

    然这一次,声响足足有数十声之多。

    众人回头去看,游船哪里还在原地。

    那大雨中或明或暗的火光渐渐远离,船,已然是被打走了。

    心惊的同时,又不由得庆幸,好在他们逃了。

    大家忍不住扭头看向林曦月,先前若不是她说要走,他们怕是都要随着船被洪水打走了吧。

    漆黑夜色中,众人围成一团,走在阴冷的草地里。

    身手好的小厮在前面开路,寻找落脚之地。

    林曦月走着走着,回头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林云和林云的身影,他们去哪儿了?没有走丢吧?她正皱眉想着,去听到不远处传来异动。

    听着像是马蹄声?怎么会!如此时候,在这偏僻的地方,又是下雨又是狂风的,谁会不知死活的骑马乱跑。

    然声音越来越响,不多时候,十多匹高头大马在黑暗中显露出来,并朝着众人的方向快速赶来。

    “有人来救我们了。”有人高呼出声,仿佛有神祇降临一般。

第一百四十二章 喂药

    尽管隔着夜色,但林曦月远远便注意到了来人,尤其是那领头之人,身形让人觉得格外熟悉。

    莫不是陆琮?她如此想着,眼睛牢牢盯着来人,心跳的速度随着距离的缩短而逐渐加快。

    不多时候,骑马之人已经在众人跟前停了下来。

    马蹄轻踏,喷吸微重。在这风雨中前行,不光是人受不住,马儿也撑不了多久。

    月光被云雨遮盖,夜色太暗,前面人的面貌看不真切,但林曦月感觉他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不过只有一瞬,他随后便扭转了视线,看向前面的吴少珩,开口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声音……不是他。

    一时间,失望感袭来,林曦月垂眸低头,心里百般滋味。

    她,已经开始依赖他了吗?

    心悸的滋味,不太好受。

    或许是因为下午见过面,两人还共躺过柔软的睡榻,对比她此时此刻的处境,差得实在是大了些。享受过安逸和疼宠的环境,当再面临灾难和困苦时,她的承受能力似乎大不如从前了。

    林曦月不知,在她低头之际,为首骑马那人再次将视线转了过来,盯了她许久,直至吴少珩开口,才移开视线。

    吴少珩虽被吓得够呛,但好歹身边有不少高手保护着,皮外伤倒是一丝没有。当然,他是没事,可其他人的情况却是不大好。经过撞击、落水和逃跑,往日里做惯了重活的下人们都受不住而瘫倒在地,就更别提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主子们了。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遇上此等天灾,可真是毫无应对之力。

    吴少珩在护卫的保护下,勉勉强强能赶回去,可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其中还有受伤折腿的,万一不能得到及时医治,留下残疾可是一辈子的憾事。

    今日的这场晚宴,是他兴起的,他要对此负责。

    这不,他正愁无人接应呢,人就已经到了跟前。

    顾不上身份什么的,吴少珩快步上前,视线绕过眼前的高头大马,看向马上着黑色披风的男子,高声道:“我们是麓山书院的学子,乘船来游玩赏景,没想遇上了洪水,如今船都被打走了。”他尽量简洁话语,让眼前的人能快速明白他的意思。

    显然,马上之人并不愚钝。

    他没有迟疑,立马扭头朝身后跟着的手下沉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去河岸边看看。”

    两名体型宽厚的男子低头答是,随后准备驾马离开。

    林曦月想起河边汹涌的水势,以及时不时从上游被冲下的大小船只,出声提醒道:“河边水势汹涌,且已经漫上岸了,你们不要靠得太近,尽量寻一处高地去看。”

    听得警告声,两名男子愣了一下,随后回头看向出声之人,见是一位柔弱姑娘,顿了一下又看向为首骑马的男子。

    “听她的,寻高处。小心些,不要被水打走了。”

    男子的嘱咐声明明低沉且严肃,可林曦月却偏偏听出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那两名手下似乎是受了刺激,齐齐高喊一声“是”,便快马离去。

    马蹄声踏踏作响,地上泥土飞溅,仿佛昭显着离开之人的厚实重量。

    看他们的身手,都是练家子,若不是镖局的话,那是……

    林曦月正暗暗猜测,就听到有人叫了声将军。

    原来来人是军营里的。

    如此一来,她倒是可以安心了。他们一群伤残人士,要想自己走回黎城,想想就觉得不可能。而且山洪一事,还需要告知上头。如今还只是涨水,冲垮些桥梁,等到山洪真的来了,下游沿岸的百姓可要遭殃。必须要尽快派人前去告知,尽早安排大家撤离。

    因为来人不多,且都是骑马过来的,所以只能再回去叫人过来。

    好在不远处有一破旧寺庙,虽然里面布满灰尘,但好歹是没有被雨淋湿。

    众人相互搀扶着在庙里坐下,等待援军过来。

    下船时,大家都落了水,身上衣服被打湿,淋在雨里不觉得冷,可等到了进了庙里,阵阵夜风吹过,只觉凉透了全身。

    林曦月前段时间落了水,虽然没有太过惊吓,可身子还是病了一场,尤其是腿,一到阴雨天,便觉得隐隐刺痛。她原来想着养养能好,可没想今日又落了水,不能换身干净暖和的衣裳,且还一直被雨淋着。

    身子太弱,又加上忧思太重,林曦月刚到破庙坐下不久,只觉头脑发晕,沉重得厉害。

    “曦月,怎么了?”察觉到曦月不对劲,林睿泽连忙靠了过来。

    林曦月怕他担心,摇摇头道:“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今日不光是她被吓到了,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包括林睿泽,所以他也未多加怀疑。正巧这时,有人在破庙之中寻到了干稻草,喊人过去帮忙。

    “曦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林睿泽带着周明离开,托了韩少秋照看曦月。

    韩少秋正安抚着灵儿,他朝曦月看了一眼,见她安静靠坐着,似在休息一般,所以也放下心来。

    独坐一处的林曦月,脑袋晕晕沉沉,不多时候便陷入了昏迷之中。此刻的她,神情看着沉静,可脑中却似要爆炸了一般。她想睁开眼,唤人过来救她,可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正如那日在船上,她中了毒药,全身剧痛无比,可却只能僵硬地趴在冰冷的地上,静静等待死亡。

    难道她又要死了吗?

    忽然,冰凉的身子传来温暖的触感,滚烫的额头却传来凉意。她轻哼一声,觉得无比舒适,继续向前贴近……

    破庙内,韩少秋回头去看曦月时,就见她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他刚想呵斥出声,却陡然发现那男人是出手救他们的人。

    “你……”责问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去。

    倒是那男人抱起林曦月后,直接朝韩少秋沉声道:“她已经病得昏迷不醒了,若是不尽快医治,怕是熬不过去。我现在立刻带她去军营,等下你们来了军营再寻她。”

    男人说完,不待韩少秋回答,披风一罩,带着林曦月冒雨走了,且他走时,庙内立马有两人跟上,瞧着他在军中的地位应是不低。

    既然是有官职在身的军官,且又出手帮了他们,曦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倒是要感谢那人,若不是他心细,又如何能发现曦月已经陷入昏迷了呢。

    要是等到睿泽他们回来再发现,怕已经是出了大事。

    且说男人抱着林曦月走出破庙,风雨随即飘上身,他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单手脱了身上的披风,裹到怀里的人儿身上。

    “主子。”身后手下人轻声唤道,并想脱了身上的披风递过来,却被他制止了。

    “去前面开路。”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与先前和吴少珩说话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若是此刻林曦月醒着,定会无比惊讶才是。

    他伸手摸上林曦月滚烫的小脸,无奈叹息道:“你这气运,实在是……”无法言说。

    出门游船,碰上大水,可偏偏在危机关头,又成功逃离。先前去岸边查探的人已经回来了,听他们描述了沂水的情况,他只觉心惊。

    好在她及时逃了出来,若是船连带着人在这黑暗的雨夜被水打走,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得救了,且弄不好就丢了性命。

    如此想着,他紧了紧手,将怀里的人儿抱紧了些,骑马快速朝军营奔去。

    不过一刻钟,快马已至军营。

    守在军营门口的兵见有人靠近,立马警惕起来。等看清来人,他们齐齐收回手里的武器,站直身子随后弯腰行礼。

    军营之内,向来是不允许骑马奔行的,免得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人,但是今晚有人却顾不上许多了。

    一路快马奔至自己的歇息处,男人怀里抱着某物,小心翼翼翻身下马。

    他将手里的马鞭扔给旁边的兵,随后命令道:“立刻唤刘仙手过来。”

    此时已是深夜,刘先生怕是已经睡得发鼾了,此时去唤他过来,免得要挨一顿骂。可主子的命令,谁敢不听从,而且他方才偷瞄一眼,似乎看到了一双摇摇晃晃的绣花鞋,也就是说主子抱着的是一位姑娘?那姑娘受了伤,所以主子急着叫刘先生过来?

    如此想着,守卫兵不敢迟疑片刻,立马快跑至刘先生住处,直接将人从床上拖起来,随后快速带到了主子跟前。

    刘仙手,年岁不老,约莫四十来岁,因使得一手好医术,且据说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所以有了刘仙手的尊称。

    刘仙手在军营里地位不低,向来只给高级长官们出诊,所以过得也颇为自在,无人轻易惹他。可没想今晚,他居然被一个小兵给强行拖了起来。而且一路冒雨过来,连把伞都没有,他全身都被淋透了。究竟是谁,胆子也太大了些。

    他气得不行,只等着找到罪魁祸首大杀特杀。可当他一转头,看到眼前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男子时,脸上凶狠的神色突然僵住,本是睡意朦胧的小眼睛却陡然睁圆,嘴里惊诧道:“我不是看错了吧!”

    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可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他越发惊讶了。他看着正安静躺在床上的人,一时险些没有站稳,若差点摔倒在地。军营里啥时候藏了这么一个标致姑娘,而且瞧主子的神色,似乎还特别关心。

    刘仙手万分好奇,可看着主子阴沉的脸色,他也不敢多问,立马出手救人。

    昏昏沉沉中,林曦月意识模糊得厉害,可她能感觉到身边其他人的存在。听声音,不似哥哥和周明他们,那又会是谁呢?这略带熟悉的气味,似乎是他身上的。

    身边传来的暖意,也像极了他带给她的感觉。

    林曦月忍不住勾起嘴角,摇晃着小脑袋,似想将自己往更温暖的深处藏去。

    看着床上的姑娘不安分地往主子怀里乱拱,刘仙手忍不住心惊了一下,要知道主子可是最厌恶女人的靠近了。原来有姑娘想借机靠近他,却毫不留情地被扔到了大街上,丢尽了脸面。这姑娘若是再胡乱动作,怕是也要被……

    他脑补的画面还未想完,只见主子低下头,在怀里的姑娘脸上落下一吻……吻……

    吻!什么情况?刘仙手惊得他的仙手都有些不稳,想继续仔细观察两人,却见主子扭头朝他看来。

    对上主子漆黑幽深的眼眸,他心中一颤,立马低头做一名医者该做的事,治病。

    把完脉,开了药方,他躬身退下。等出了门,才敢轻叹出声。不过是伤寒,主子就问了个底朝天,万一遇上疑难杂症,他答不上的话,岂不是要被赶出军营去了。

    如此一想,刘仙手心中危机感顿起。不行,他得翻习一下以前的医书了。

    且说林曦月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后,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耳边似有轻柔的话语声响起,可她却听不清那人在说些什么。

    她沉沉睡着了,直到嘴里被灌入苦药。她难受,想吐出来,张开嘴却被呛到。一时间,苦味似乎传至全身,让她禁不住皱眉摆头。

    看着床上的人儿如此难受抗拒的模样,端药的少年神色也有些急躁。她受了寒如今正烧着,哪里能不吃药呢,万一烧傻了该如何是好。不行,这药再苦,他都必须让她吃下去。

    少年狠下心来,想将药灌入她嘴中,却反而将她呛到了。

    实在是没有法子,他低叹一声,准备放弃。

    他将药碗放在桌上,正打算松手的时候,忽然抿了抿唇,有了主意。

    苦涩的汤药再次进入嘴里,林曦月想依照先前的方法,咳呛出去,然没想舌头却不能动作,似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只能任由苦涩汤药滚入喉中,再落下肚。

    如此反复许多次,一碗浓黑苦涩的汤药终是喂完了。

    吃了药,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便能醒来。

    少年轻叹息一声,伸手抚向怀里人儿紧皱着的眉头,替她仔细抚平眉头,然后再次低头,落下轻柔一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旖旎

    安抚好床上的人儿,少年起身走出帐营。望着漫天的瓢泼大雨,他眉头紧皱,静思片刻后沉声吩咐道:“去把你们营长叫过来。”

    守卫兵脸色一苦,他才把骂骂咧咧的刘先生送回,又得去营长帐营叫人。营长的脾气,比起刘先生,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奈何这位主的命令可是连营长都不敢违抗,他一个无名小卒,哪里敢说多话。

    只望营长已经睡饱了才好,他心里暗暗祈祷。

    此时,正是夜半时候,黎军营营长赵武极鼾声正响。

    身前是美酒佳肴,身侧是妖娆美人,他左拥右抱,狂饮美酒,好不痛快。

    “将军,将军……”美人娇柔的魅声传来,赵武极听得全身酥软,不能自拔于其中。

    他嘿笑两声,伸手抓住身旁的人,摸着美人细弱无骨的小手,他缓缓把嘟起的嘴唇凑上前去,想要一亲芳泽。

    “将军!”忽然,刺耳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

    迷糊中,赵武极睁开朦胧睡眼,随后只见一张惊恐的大脸出现在眼前。

    “哎呦。”他吓得一顿,重新闭上眼,半晌没有说话。

    “将……”男子粗犷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就是他,打扰了自己的美梦。好好的一个绝世妖娆美人,居然被他给破坏了。赵武极想想就难受,自然不会给来人好脸色看,怒声斥道:“干什么?”

    无辜又可怜的守卫兵,听到营长的斥责声,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颤声道:“营长,您能松开我的手吗?”

    从他一近身,营长就伸手抓住了他,嘴里还含糊呢喃着什么。更甚者营长居然抓着他的手,想要往嘴边凑去。看着营长肉腻腻的嘴唇即将亲上自己的手了,他实在是忍不了,这才大吼出声。

    听到守卫兵的话,赵武极低头看去,果不其然,自己双手正牢牢抓着他。

    “他娘的。”他低骂一句,合着自己在梦中摸了许久的小手,居然是个大老爷们的。不行,他有些恶心想吐,得好好缓缓。

    “营长,你不舒服啊?”守卫兵出声关心道,毕竟他可不想得罪营长。

    赵武极见他还站在自己榻旁,忍不住皱眉骂道:“有事说事,别啰里啰唆的。”

    “哎。”守卫兵忙点头,“是这样的,那位主唤您过去呢。”

    “哪位……”质疑的抱怨声说到一半,赵武极便噤声了。

    他真是睡湖涂了,怎这人来了军营之事他都能忘。

    不敢推迟,他立马起身穿衣,并问道:“有说是什么事吗?”

    守卫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不多时候,守卫兵将赵武极带至帐营外,里面安静无声,赵武极正想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之音,“进来。”

    他轻咳一声,侧头与身边的守卫兵对视一眼,这才抬步走入。

    看着营长进去,守卫兵拢好帐门,在外面站好。

    只是,他奇怪地摸了摸脑袋,怎他觉得营长似乎有些小紧张呢?

    应该是他想错了吧,尽管里面那位身份不低,可营长却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又怎会对一位白净的少年有害怕之心呢。他摇摇头,将杂念摒除脑海,谨慎守卫帐营。

    且说赵武极一进去,便看见少年着黑衣端坐在桌旁。

    “赵营长,请坐。”少年伸手示意他坐下。

    赵武极并不想坐下,可少年开了口,他不敢不坐。

    他战战兢兢坐下,偏头转向少年,视线却低垂着,不敢直视过去。

    少年递过一盏茶,轻声道:“赵营长,其实这么晚了叫你过来,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你尽管吩咐。”管他的,先答应了再说。

    少年嘴角扬起,“我想做你的副将。”

    “没问题。”想做副将什么的,有他在这还不简单。赵武极答应完,忽然意识到面前之人的身份。这不对啊,他为何想要做副将呢?

    当然,尽管心里疑惑,可他也不敢问出来。

    “而且要记住,我姓王,单名一个润字。”

    “王润副将。”赵武极隐约懂了,他这是想隐藏身份。

    两人谈完,赵武极起身告退离开。在他即将走出帐营之时,里面忽然响起一道轻哼声。这声音,听着怎么像是女子的?他面色微疑,心里隐约觉得奇怪,没听说这位主是个爱玩的啊,房间又怎会有女子呢。大约是他听错了吧。此时夜已深,他真要回去睡了。

    在赵武极离开后不久,本来只是轻声哼哼的林曦月忽然躁动起来。她伸手胡乱在空中抓挠,脸上神色痛苦,似受到了巨大的折磨一般。

    少年男子听到动静,快步来到她身边,握住她胡乱抓挠的小手,担心她伤了自己。

    此时,林曦月被困在了自己的梦境中。她察觉山洪来袭,转身想跑却没想落入了泥潭。眼见着山洪将至,她挣扎着想从泥潭中逃出,却没想越陷越深。

    泥水即将没上,她已经不能呼吸。

    这时,轻柔的呼唤声自远处传来,似有清风拂过鼻尖,让她缓下气息。

    看着怀里的人儿安静下来,少年轻舒一口气,正当他想抽手离开之时,却没想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陆琮。”略微沙哑的声音自林曦月嘴里发出,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她醒了?陆琮搂抱着林曦月,略微有些惊讶。按理来说,她吃了刘仙手开的汤药,因该会昏睡一晚才是,怎么这就醒了。

    “是我。”他低声应道,眼里有着担心。

    下午他自船上离开后,直接前往黎城远郊的黎军军营处。到军营时,天色已晚,且有毛毛细雨飘下,不多时候,细雨直接成了大雨,伴随着强风,牢固的帐营都被吹得哗哗作响,似有被吹动的痕迹,低洼处也已经有了积水。

    在营中静坐片刻,听着外面“劈里啪啦”的大雨声,他心里隐约有些担心。

    不过,想着曦月应该已经回家了,他也不再多想。

    当他得知周家的游船没有返程,而是和吴少珩等人一起离开时,他猛地站起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下船后不久,周家的船就驶去了上游,和吴少爷等人的船并在了一起。”恩铭将得来的消息告知。

    “他们如今在哪里?”如此大风大雨的春季,沂水河极有可能涨水。一旦船在水中失去了控制,岸边人想出手救人都难。

    船具体去了何处,恩铭也不知晓,只清楚离开的大致方向。

    陆琮在军中寻了熟悉地形的兵跟着,冒雨骑马出去寻人。沿着沂水上游一带搜寻,眼见水位见长,他心中的担忧更甚。

    等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他身子僵住一瞬,然后立马加速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直接见到完整无缺的她,他才稍稍安心。

    他强忍着过去抱住她冲动,故意改变了声音。

    隔着大雨,曦月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尽管周围昏黑,可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却让人不容忽视。

    只不过,在她听到他发出的声音后,随即低头不再打量,想必她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吧。

    这个小傻瓜。

    幸好自己出去寻了她,否认被淋一夜的雨,身子如何能熬得住。

    陆琮轻抚上曦月热烫的笑脸,将她脸上散乱的发丝拨至耳后,低头在她额间印上一吻,柔声问道:“难受吗?”

    林曦月点点头,她脑中昏昏沉沉,手脚也软弱无力,只觉不能掌控自己的行为。说出的话更是没有经过思量,有了想法立马能脱口而出。

    这不,看着陆琮俊美的面容,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皙的小米牙来。她学他一样,伸手抚上他的脸,冰凉凉的好舒服,稍微捏一捏,将他脸上的肉拉扯起来。等玩够了脸,她手势下滑,碰触到他硬挺的喉结,摸摸戳戳,极有意思。

    见无人阻挠她,她动作愈发放肆,从下颚划到喉结,再至火热的胸膛。别看陆琮看着瘦,但身上的实肉却不少。林曦月摸着忍不住暗暗啧叹,活脱脱一个小se女的模样。

    陆琮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在身子身上胡乱动作。直到,她一不小心碰触到自己上身某处……

    “曦月,别闹。”他声音暗哑,眼底深处有yu火闪现,可怀里的人儿还在不知死活的动作。他单手挟制住她,想制止住她的动作,好让自己冷静冷静,可手是抓住了,身子却仍在扭动。

    林曦月挣脱不开,神色难受,哼出的声音带了哭腔,“不行,你放开我。”她如此模样,像是喝醉了一般,完全不受人控制。

    “曦月,别动。”警告声从牙缝中吐出,陆琮紧紧搂抱着曦月,但又怕动作太紧而伤了她,只能又微松了手。

    闹够了陆琮,她又挣扎着要下地,可陆琮哪能让她胡来。两人闹腾着,齐齐倒在了床上。被陆琮压在底下,林曦月这才停止动作,营帐内终于安静了片刻,只有两人轻微的喘息声响起。

    静默半晌,林曦月望着自己身上的人,抿了抿嘴,轻声道:“你硌着我了。”

    ……

    向来清冷的陆琮,耳朵渐渐发红,他低头望着自己身下的人儿,理智让他起身离开独自去冷静,可身体却不受他控制。

    仿佛意识到了危险一般,林曦月完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她把头微微偏转,相与他错开,可却把自己白嫩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了他眼前。

    鲜美可口的嫩肉暴露在狼嘴之下,谁又能忍得住呢?

    雨滴嗒嗒,房内旖旎。

    良久之后,陆琮终是起身,独坐桌边,饮下一口凉茶,让自己好好冷静。

    而林曦月则是躺在床上,没了丝毫力气,意识又渐渐昏睡。

    在半梦半醒之时,她忽然又想起山洪一事来。脑中不停闪现上一世洪水过后的场景。那日清晨,她只是偶然路过时望了一眼。

    山洪过后,厚重的泥土掩盖了河岸边的房屋,有身上沾满泥沙的人躺倒在路边,不知是死是活。到处都是哭声和喊声,一夜之间,许多人家破人亡,失去了所有。

    她那时候已经快要进京了,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不便在外久留。尽管她想出手救助,却也没有机会。

    若是这一世又有山洪来袭,那发生的时间定是同上一世一般,在夜深人静熟睡时刻。

    等众人听到动静,再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山洪到来,淹没自己,夺走性命。

    或许她重活一世,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人。

    今生,她既然已经早先知晓山洪的到来,那上一世的悲剧就应该要避免。

    陆琮静坐许久,努力冷静下来,可营帐内始终萦绕着她的气息。不行,他要出去。如此想着,他起身站起,朝帐门口走去。

    “陆琮,陆琮。”林曦月的唤声再次响起,只这一次,她的声音里透着急切,“快派人去沂水河岸。”

    说这话时,林曦月还躺在床上,似在说梦话一般,嘴里喃喃自语。陆琮却隐约觉得奇怪。

    “曦月,你说什么?”他凑上前去,细听她嘴里说的话。

    “跑,快跑,山洪来了。”

    “怎么办,死了好多人。”

    “陆琮,救人。”

    ……

    听清楚曦月呢喃的话语,陆琮脸色微变。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可心里却隐约觉得重要。

    “曦月,哪里死了很多人?”他一字一字问清楚。

    林曦月双眼微眯,“在沂水河岸,好多人都被山洪打走了,快去救他们。”她说着开始急切地推他,想要他快些起身去救人。

    “好,我去救人。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安抚好曦月,陆琮没有多问,快步走出营帐。

    看着外面大雨不停,回想起手下人回报的沂水的情况,再联想起曦月说的山洪。他神色冷峻,觉得曦月说的不无可能。

    “把将士们都唤醒。”他沉声吩咐,话语声不大,却让周边的守卫都面色一紧。

    先前单独唤营长和刘仙手过来,可以是为私事,但把所有人都唤醒,那事情定然不简单了。

    难道是接到了什么紧急命令吗?

    来不及多想,守卫们紧急叫人。

    一时间,军营内灯火通明,所有将士们准备集合。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快逃

    吴少珩等人被带到军营时,就看见全军待发的场景。

    因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他们还以为是有敌人进攻。

    视线向前看去,只见在将士们的最前方,数位将领着装的男子神情严肃而认真。其中,站在最中间的那位应该是黎城军营的将军了。

    吴少珩曾和父亲在一起时,见过赵将军,所以再次看到能立马辨认出来。

    “哎。”忽然,他惊叹出声。

    “怎么了?”有人疑惑问道。

    吴少珩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赵将军身侧一人仔细打量。

    这人,他似乎觉得有些眼熟啊,难不成是在哪里见过?

    正当他思量之际,那名将领忽然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等到他在自己身前站定,吴少珩心里喃喃疑惑,是来找他们的?

    “你们安心在营地里歇息,等过了今晚,我明日再派人送你们回去。”将领走近出声道。

    是他!吴少珩认出了来人。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在河岸边遇到的骑马男子。他也是这军中的将领吗?怎原来不曾见过,是新来的吗?

    吴少珩猜测着,正想稍微了解,这时候,林睿泽也认出眼前之人,想起曦月被人带走,他立马上前询问情况。

    之前在破庙,他不过是离开去取个稻草,回来就发现曦月不见了。等问了少秋才得知,曦月因为陷入昏迷,所以先被带去了军营医治。

    想必,他就是带走曦月的人了。

    “你是那位姑娘的哥哥吧。”少年将领猜测道,并告知了曦月此时的情况,“已经给她看过大夫了。她身子没有大碍,喝完药便睡下了。你跟着我的人去看她吧。”

    “多谢。”林睿泽着急见曦月,和周明等人打过招呼,就和将领指派之人走了。

    “陆……王副将。”赵武极做好安排,正想征求陆少的意见,却发现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四周观望一圈,见他和一群少年在一起。出声太快,险些就喊错了,好在他及时改正了过来。

    “他们是?”他走到陆琮身边,看着少年们疑惑道。

    “赵叔叔,我是少珩啊。”吴少珩倒是自己出了声。

    起先,赵武极还在想少珩是谁,他不认识啊,可身边人提醒了一句,“是吴府小少爷。”,他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少珩啊。”他笑道,看着吴少珩和其他少年倶是一身狼狈的模样,又有些不解:“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的船被大水冲走了,我们……”

    “等下。”他制止住吴少珩接下来要说的话,满脸质疑地问道:“船?被水冲走了?”

    “对啊。”吴少珩老实点头。

    “多大的船?”能轻易被水冲走的船,想必也不是很大,然以吴少珩吴府金贵小少爷的身份来看,又怎么会用小船呢?赵武极觉得奇怪,这才特地相问。

    多大?吴少珩想了想,“两层的游船,也不是很大,可上百来人。”

    “……”赵武极一时无语。

    能上百来人的船,也不是很大?那要怎样的才能算是大船呢?

    “你……”他很想教导教导吴少珩,可如今不是时候。

    能容纳百来人的大船被水冲走了?这是哪里来的如此大的水?莫不是他们自己没有注意,船停靠时或许未用铁链牵引,所以才被水带走吧。

    赵武极正如此猜测,旁边的陆琮却开口了,“我过去时,他们正匆忙逃离,有人因匆忙从船上跳下,折了手或腿上的骨头。今夜水势太过汹涌,若是大雨不停,且还有涨水的可能。若是不及时派人前去疏散,恐会危及沂水河岸的百姓。”

    陆琮没有提起山洪,他不是不信曦月的话,而是觉得赵武极不一定会信。尽管不说山洪,但沂水暴涨的水势就足够让人保持警惕了。

    果不其然,听闻了沂水的情况,赵武极这才正视起来。

    先前,陆琮的一番大动作,以他驻守黎城多年的经验来看,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

    不过是下了一场大些的春雨,怎么就闹着要所有将士们深夜起身,去沂水河岸驻守呢?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

    陆少这哪里是来军营给他做副将的啊?明明是给他做祖宗来的。

    碍着陆琮的身份,他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但心里还是极为不耐的。

    不过,现下听到吴少珩等人的经历,赵无极不由得收起松散之心,心里略微有些紧张起来。

    照着此时的雨势来看,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有要停的迹象,因此沂水河水位大涨也不是不无可能。万一今夜真的涨大水,淹没至河岸百姓,造成了惨重的伤亡损失,那他可真是罪过大了。

    为着自己的饭碗和性命着想,他还是宁愿听陆少的,去沂水河岸驻守。

    “众将士听令,立马前往沂水河岸驻守。一旦出现紧急情况,立刻撤离周边百姓。”赵武极高喊下令,众将士在雨中齐声作答。

    这一夜的黎城,注定不会平静。

    其实,在吴少珩等人跳船后不久,黎城之内便喧闹了起来。

    原因在于,数道“嘭”的闷响声在沂水一声接一声地响起。

    有隔得近的人家,被闷响声吵醒,简直是不胜其烦,出门去查看,这才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一艘艘大船顺着水流急冲而下,船上灯火闪烁,忽明忽灭,不清楚是否还有人在上面。有眼尖的,看清了船上挂着的旗帜上的字,吴、李、周……这些,不都是黎城的大家吗?

    顶着大雨,越来越多人聚集在沂水河岸码头,看着大船碰撞而下,继而偏转侧翻,船上的灯火彻底熄灭,只剩下漆黑一片。

    在微弱的月光下,游船在沂水中浮浮沉沉,不多时候便彻底消失在急流之中。

    有人将此事告知到各大府邸。各府掌家人听得消息,想起自家孩子出门游船,还未归来,瞌睡瞬间惊醒,立马喊人去查看,辨认是否是自家的游船。

    因夜色太黑,从上游被冲下来的游船在河中看不甚清,但就船被打来的方向来看,就是府里小主子们前往的地点。

    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打探之人立马回府告知。

    各府掌家人听得如此消息,哪里还能坐得住,立马发动所有人去沂水寻人。

    连带着黎城的寻常百姓,都被各大府许下承诺,只要能寻到人,报酬觉不会少。

    一时间,整个黎城灯火通明,沂水河岸被火把点亮,汹涌的大水也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看着河内的景象,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陷入了如此大水中,如何还能有活路啊!

    尽管船上之人还生希望渺茫,但无人停止搜寻打道回府。毕竟出事的可都是黎城各大府的孩子,且大都是得宠的嫡子嫡女,谁又会轻易放弃呢?

    黎城的搜寻动作正在紧密进行中,而这时候赵无极带领着将士们已经开始沿沂水河岸行动了。

    “将军,黎城出事了。”有人将黎城的混乱情况告知给赵武极。

    听得此事,赵武极立马派人递去消息,告知各府人无事。

    此时的吴府,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吴少珩出门时,并未告知家人。等事情闹起来后,吴夫人想起小儿子少珩来,于是立马去他院子寻人,然而院子里又哪里有人呢?

    听得下人回报,说小少爷和同窗们去沂水游船了,到现在还未归来时,吴夫人一下子瘫在地上,半天没能起身。

    少珩会不会就在出事的船上?想到如此可能性,吴夫人哭得眼睛都红了,只祈祷少珩能够平安归来,而吴同知在得到消息后,脸色惊变,未有多想,立马带人出去寻人。

    若是赵武极递来的消息再迟了些,黎城各大府的掌家人怕是都要倒一大半。

    说起来,赵武极这次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因为陆琮隐瞒了身份,不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所以救人的功劳自是落在了赵武极头上。

    船上的少爷姑娘们,可不是一家两家的,几乎是来自黎城的大半个上层圈子。这一下,各府都欠了赵武极一个大人情。如此的便宜买卖,如何能不赚呢?

    赵武极能够坐上将军的位置,武力自是必不可少,但谋略也不会差。如此好的机会,他如何会不把握住。想必陆琮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些,想想就觉得值。同时,只要陆少今后有吩咐,他绝不敢打推迟,立马执行。

    不多时候,将士们已经全然排完,然沂水河岸太长了,仍然有地方没人看守。

    “这该如何是好?”赵武极没了主意,随后求问身侧的陆琮。

    陆琮沉思片刻,出声道:“找人帮忙。”

    找人帮忙驻守河岸?他微愣,这哪里行得通啊,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帮忙的人,就算是抓来了人,他们也不一定有能力守住啊。

    他觉得不靠谱。

    陆琮只瞥了赵武极一眼,便清楚了他心里的想法。

    “怎么,不行吗?”陆琮低声问道,语气虽平淡无波,可落在赵武极耳里,却让他由不得瑟缩了一下。

    “这……我去哪里找人呢?”要寻到能驻守河岸的人哪有如此容易,总不能随意去大街上拖一个吧。而且此时天色已晚,想在大街上拖到人,怕是都不容易了。

    闻此,陆琮倒是轻笑出声,视线转向别处,提醒道:“现成的帮手,你不知道借吗?”

    现成的帮手?赵武极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去,只见各府寻人的下人们正准备打道回府。

    陆少的意思是……他眼睛猛然一亮,明白了!

    陆琮说得对,现成的帮手,他怎能不借。

    不多时候,黎城百姓们再看时,只见先前慌乱搜寻的各府下人,这时已经有条不紊地聚集在一起,且旁侧还有不少将士在。看样子,似乎是联手了一般。

    既然如此,也没有他们什么事了。不少人掩嘴打着哈欠,准备回去歇息了。

    就在这时,有“轰隆”闷响声从远处传来。

    不同于先前的撞击声,这闷响声倒像是从地下深处传来,伴随着声响的传出,脚下的地似都震动了一般。

    众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有的懵愣地站着,有的则四下观望,看是否有特殊情况出现。

    唯有陆琮,在听到这阵阵“轰隆”声时,随即想起了曦月说的山洪。

    他脸色倏地紧肃起来,只略微沉思片刻,他随即沉声命令:“快,紧急疏散河岸百姓,不要在沂水边停留。”

    陆琮陡然出声,让赵武极惊了一跳。不过,看着陆琮严峻的神色,他不敢有任何迟疑,立马传令下去。

    紧急撤退的命令传下,再伴随着远处传来的“轰隆”闷响,众人似乎都意识到了危险,不敢多问不敢歇息,哪怕是摔倒了也立马爬起来,带着身边人继续逃离河岸。

    沉重的敲门声接连响起,无数户沂水河岸的百姓从睡梦中惊醒,只门一打开,衣裳都未穿整齐,就被人往外面拉扯。

    有不明情况的人,被吓得不行,还以为是遇上了土匪,可等看清楚了来人的穿着,才发现他们是府衙的人。

    “这是怎么了?”被扯出屋外的百姓们满脸不解,然不用等到他人的解答,听着外面传来的响动,感受到震动的地面,以及往高处逃窜的人们,他们便能明白危险已然来临。

    “跑,快跑。”有人高吼出声。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声尖叫声哭闹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响起。

    山洪来了!

    暴涨的洪水,携滚着泥沙和石块,汹涌袭来。洪水淹没了沂水码头,渗入百姓的房屋,不多时便没过了屋顶,一路肆虐而下,没有一丝停缓。

    众人瘫坐在远离河岸的高处,看着下面滚滚而流的沂水,全都傻眼了。

    平稳了数十年的沂水,在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到来之际,居然暴涨成了洪水,这实在是让人有些缓不过神来。往下望去,哪里还有自家的房屋和田地,有的只是毁了众人家园的大水了。不过,好在人都逃出来了。

    这时,众人不由得想起山洪来临之前,官府紧急疏散大家的场景来。幸好及时举措,不然他们怕是在睡梦中就被山洪冲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改变

    沂水河内山洪汹涌,远处仍有轰隆闷响。

    尽管逃离了河岸,众人也不敢在原地久留。

    若是山洪持续不断,大水怕是会继续向上蔓延。

    在府衙之人的指挥下,百姓们快速向城内逃离。

    不管是寻亲朋好友,还是随意找个落脚之地,总之,沂水旁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在这个大雨的深夜,黎城大门四敞大开,城内灯火通明,无数人在其中进进出出,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大雨响彻一晚,终是在清晨天亮之时,缓缓减小。

    汹涌的山洪虽仍在奔流,但好歹没有继续上涨了,而且就水位情况来看,应该是在缓缓消退了。

    在城内避难的河岸百姓见雨停了,又听闻山洪退去,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起身出城去查看沂水的情况,以及自家的损失情况。

    昨夜太黑,山洪来袭时,大家都只是听到了闷响声,但是具体的情况被黑暗掩盖,谁都看不清楚。

    没有亲眼见到现场的情况,大家心里都存了一丝希望。

    他们不求自家屋里的物件无损,但求能存留部分就行。

    然而,当大家心急快步赶至沂水时,沿河岸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说是屋内的物件了,洪水所过之处,几乎是只剩下了厚重的泥沙。偶有一块木板从泥沙中露出,昭示着此处原来或许是有一座房屋。

    众人看着眼前山洪过后的景象,一时间鸦雀无声,耳边只有沂水放肆奔流的声音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有隐隐的低泣声开始响起,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不论男女老少,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抹眼泪。毕竟,他们失去的可是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家啊。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一时之间,众人如何能接受。

    人们的悲戚,赵武极看在眼里。不过,比起难受来,他倒是更加庆幸。

    如此百年难得一遇的山洪,昨夜在黎城沂水突然爆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好在是陆琮有先见之明,让他派人来沂水河岸驻守,否则今日再来看时,如今这些还能哭出声的百姓,怕是都随着山洪而走了。

    山洪过后,只有财物受损,鲜有人员伤亡。这样的情况,对他和知州等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想到这里,赵武极只想感恩陆少。若不是陆少提醒他,这次他怕是要遭大难。相反,经过昨夜的一系列行动,黎城百姓倶是安然无恙,他在其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这事要是传到了京里,不知皇上会不会奖赏于他。

    想到自己能有晋升的可能,赵武极神情振奋,心里喜得不行,做事更有干劲。

    “赵将军,这些流离失所的黎城百姓,还需要好好安置,不能放任不管。”这时,同样忙碌了一晚的陆琮,看到百姓们在河岸边哭泣的场景,来到赵武极身边轻声提醒道。

    赵武极听到陆少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点头答是。他已经决定了,以后不管陆少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有丝毫异议,立马按照陆少的决策执行。

    赵武极的态度转变,陆琮自是看在眼里。昨晚,赵武极虽然不敢反驳于他,但神色之间明显是不满的。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不敢有意见,可行动起来,总是拖拖拉拉,不想行动。

    将士们见将军如此,也是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行动拖拉缓慢。昨晚,若不是吴少珩等人及时赶到营地,证实了沂水的紧急情况,赵武极估计还不大想派人去河岸驻守。

    如今山洪真的来了,他倒是知道转了态度。

    陆琮瞥了他一眼,没有多做计较,只是轻声提醒道:“我如今是你的副将,千万别漏了陷。”

    “是……”赵武极又想俯身点头,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马直起身,摆出一副威武大将的模样,装作底气很足的样子,闷声“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身后没了动静,赵武极回头去看,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他略微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尽管陆少未及弱冠,可自己在他面前,仍然不敢太过放肆。或许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场。

    不过,陆少为何突然回来黎城呢?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吗?赵武极稍有疑惑,不过他略微想了想,也就将其弃之一边了。毕竟,山洪刚过,沂水仍有隐患存在,且百姓尚未安置,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呢。

    从赵武极身边离开的陆琮,此时正准备上马赶回郊外营地去。

    想到营地里的曦月,严肃了一整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知她醒了没有,此时天色尚早,怕是还在安睡。

    昨晚吃过药,以刘仙手的药方,她身上的病痛应该已经消除。

    若是没有的话,他倒是要去找刘仙手好好谈谈了。

    不过,想起曦月昨晚给他的警告,他心里隐约觉得奇怪。

    曦月是如何知道会有山洪来袭的?且就她当时让他去救人的急切模样看来,倒不像是她的推测,而是她笃定会有山洪到来。

    不说她一个闺房女子了,就算是历经沧桑的老人,都不一定能如此肯定。

    这其中定有原因!

    当然,他不会逼问曦月。对他来说,不管其中有什么,只要能确保她安然无事,就已经足够了。

    不同于沂水河岸的狼藉和混乱,此时在黎城郊外的营地之内,林曦月安睡在营帐中。

    细雨水低落在营帐顶上,发出“滴答”声响。在绵绵雨滴声中,她缓缓醒来。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屋内的景象,她一时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她看着身下的被褥和屋内的布置,仔细回想着昨晚的记忆。

    昨夜跳船之后,她随着众人一起逃离,然后遇到了援军,之后去到破庙……

    然后呢,她难受皱眉,脑中仍然有些昏沉。

    这里是哪里?哥哥和周明他们呢?

    身处陌生的环境,林曦月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她掀开身上的被褥,正准备下床之时,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被换了。

    她脸色陡然一僵,真有些紧张起来。

    是谁给她换了衣裳?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经过仔细查看,见自己身上没有奇怪的印子,林曦月的心情这才微微放缓。

    她脚踏下地,在屋内转了一圈,看着里面的摆设和用具,大致能判定自己是在营帐内。

    昨晚,前来的援军应该是黎城驻军赵将军的手下。

    她还记得自己险些认错了人,差点把为首的骑马男子当成了陆琮。

    林曦月摇头低笑一声,还好她当时仍存留了一丝理智,没有直接冲上去唤人。

    当她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时,忽然看到了桌上的瓷碗。

    这个瓷碗怎看着有些眼熟呢?

    她略微皱眉,走到桌边,拿起瓷碗。

    这是……药碗?

    见着碗底残留的黑色药渣,林曦月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了!她记起来了,昨夜她是有喝药。

    至于喂她药的人是……陆琮!

    所以她也没有认错人,为首骑马男子就是他。

    只是,他的声音却又不对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陆琮怎么又成了赵将军手下的人?

    搞不清其中原因,但林曦月敢肯定她昨夜见的人是陆琮。

    所以,也就是说,她身上的衣裳,是他给她换的?

    想到如此可能的情况,林曦月忍不住红了脸,不敢多想。

    “曦月。”这时,林睿泽的唤声在外面响起。

    是哥哥!她回过神来,立马快步向外走去。

    当她掀开帐帘时,就看见哥哥和周明两人站在外面。

    “曦月,好了吗?”林睿泽上下打量着曦月,确认她无事。

    林曦月笑着摇头,“昨晚喝过药,已是无碍。”

    虽脑袋微晕,但是没有太大的影响。

    未免哥哥担心,她还是不提起了。

    听到曦月的回答,林睿泽松缓了脸色,道:“无事就好,等下我们就能回家了。”

    “嗯。”

    想起昨夜的大雨,以及上一世的山洪,林曦月忽然后背一凉,不知沂水的情况如何了,可是有山洪来袭,沂水河岸的百姓又如何了?会不会又像上一世一样,情况严峻,沿岸的百姓们家破人亡呢?

    若情况真如上一世一样,她怕是原谅不了自己。

    毕竟她已经清楚知道会有山洪到来,若是她昨晚没有病倒而沉睡过去,定会将此事告知出去,让陆琮或是赵将军去救人,不管他们信不信,只要有所行动,就能挽回部分人的性命。

    如今,她只望她想错了,并未有山洪到来。

    林曦月咽了下口水,面色万分紧张地朝哥哥问道:“哥,昨晚游船都被大水冲走了,沂水的情况很严重吗?”

    她满含期望地望着哥哥,希望他说出的情况是好的。

    然林睿泽还未来得及开口,周明已经抢先回答了。

    周明一开口,林曦月就沉了脸色。

    她只听他道,“何止是严重,简直是灾祸。”

    “曦月,你不知啊,昨晚暴发了山洪。我听人说啊,如此大的山洪几乎是百年未有了。”

    “山洪所经之处,片瓦不留,沿岸的情况,可真的是糟糕透了。”

    ……

    周明不停讲述着山洪过后的景象,可林曦月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同上一世一样,山洪真的突袭了,且毁了无数黎城百姓的家。

    她知道又如何,这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她是未能阻止,还是根本就不能阻止呢?

    一时间,林曦月神情颇为悲戚,似经历了大悲之事一般。

    她不由得想起陆琮来。

    她清楚记得,陆琮是在一次南下途中暴毙而亡的。

    陆琮走之前,身体情况虽不是很好,但是也不算太差,怎么可能会突然离世呢?

    上辈子,她一直不清楚其中原因,也未曾有仔细了解过。

    如今想起来,她真想捶打自己,想再次回到上一世时,仔细弄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

    如此,在今世,她就能护住他了。

    经历了拐卖一案,她一直以为,只要积极应对,上一世的难题就能解决。

    可此时看来,却不是如此。

    山洪来了,尽管她知道,却仍然没有阻挡住。

    “不过啊,好在赵将军及时带人去了,不然不知会有多少伤亡呢。”周明仍在继续说着。

    什么?闻此,林曦月猛然回过神来。

    “赵将军带人去了?什么意思?”她急切问道。那模样和状态,让周明和林睿泽都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激动。

    看着哥哥和周明异样的眼神,林曦月轻咳一声,稍稍收缓了自己的情绪,解释道:“昨夜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可怖,我有些被吓到了。”

    “何止是你被吓到,昨晚所有人都震惊了。”

    “大家眼睁睁看着山洪在自己前面不远处奔流而过,冲撞了无数的房屋。”

    “伤到人了吗?”怎么听周明所说,似乎山洪只是毁了房屋,并未伤到人啊。想到如此可能性,林曦月眼睛都亮了不少。

    “人自然是有被伤到的,不过是极少数。在山洪到来之前,赵将军就带人撤离了。真的是好险,若是再迟了些,怕是人都没了。”周明将昨晚的情况说得十分详尽,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般。然实际上,他也是今早听别人说起的。

    确认沿岸的百姓无事,没有出现家破人亡的情况,林曦月心情也放松不少。

    说起这位赵将军,她倒是没什么印象。

    “那这位赵将军可真是有先见之明。”林曦月不由得感叹道。

    听了曦月的如此感慨,周明倒是挑了挑眉毛,偷瞄四周几眼,见无人关注,轻声和曦月解释道:“虽然是赵将军派出的人,但提出驻守河岸的却是别人。”

    这也就是说有先见之明,并非是赵将军?

    “那人是谁啊?”林曦月倒是颇为好奇。

    周明想了想,没能记起那人的姓名,倒是林睿泽出声道:“是赵将军身旁的一名副将,姓王名润。昨晚,我们在河岸边遇上的人就是他。”

    王润,河岸边遇上的人。林曦月眯眼略微思索,随即便清楚那人是谁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香

    说起来,林曦月倒不知陆琮为何会突然黎城,而且还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王润,听到这个名字,或许其他人根本不会把它和京城陆少联系起来,但是她毕竟了解陆琮更多。不说王姓,单单从一个润字,她就能猜出是陆琮。

    毕竟,润之可是他的字。

    上一次在贼匪的马车上时,她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可如今却是不会了。

    赵将军的副将,她想他定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在黎城,以陆少的身份来说,不仅不会威胁到别人,而且行事都会方便许多。

    所以说他隐藏身份,不是因为黎城的人,那就是京城里的了?京城里……以他的身份需要顾及的人,似乎只有皇上。

    难道说,他来黎城是背着皇上来黎城的?

    想到这一点,林曦月心里一紧,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若真是如她猜测的一般,陆琮是擅离职守,来了黎城,万一被皇上发现了,是否会责罚于他?

    林曦月有些着急起来,此时她只想找到陆琮,想她问清楚情况。

    要是他真的是偷着来了黎城,她必须让他尽快回去。

    尽管京里传,陆少备受皇上喜爱,他在京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几位皇子,唯一越不过的只有当今太子,可是在皇上身边讨生活又如何会容易呢?

    伴君如伴虎,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的难处,以及危险,她不用多想,也明白不会少。

    越想越担心,林曦月脸瞬间垮下,脸上全是焦躁之色。

    “曦月?”察觉到曦月的异常,林睿泽不解问道。

    听到睿泽的声音,周明也转过头来,见曦月神色似有些痛苦的模样,出声问道:“是饿了吗?我这就带你去寻吃的。”

    昨天闹腾了许久,又因为被吓到没有睡好,醒来时已经不早了,撑到如今他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只想大口大口吃肉。曦月也定是饿了,所以觉得难受吧。

    听到哥哥和周明的询问声,林曦月回过神来。

    又不能和他们提起陆琮,所以她只能笑笑,回道:“确实是饿了。”

    “跟我走,我知道伙房在哪儿。”周明咧嘴笑道,随后快步向前走去。

    察觉到哥哥的打量,林曦月不敢多有动作,立马跟上去。

    营地的伙房不说有多好,但绝不算差的。

    林曦月等人赶到时,已有不少人在那里了,而且都是熟人。

    营地不比在自家府里,管你是大少爷,还是小主子,反正无人会特意照顾于你。

    所以当吴少珩等人饿了,准备喊人伺候时,却发现无人应答。

    实在没了办法,少爷们只能自己寻过来。

    往日在府里,他们想吃什么只用开口,有时候甚至不用出声,就会有山珍海味端上。

    可今日呢?看着盘中的馒头,吴少珩咽了下口水,他已经饿得不行了,可就这毫无滋味的馒头,他实在是难以下口。

    因为无心咽馒头,所以当林曦月等人出现时,他远远便注意到了。

    他眼前一亮,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随即把手里的白馒头扔回盘中,起身朝三人走去。

    见吴少珩走过来,且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林睿泽略微有些防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林兄,周兄,林姑娘。”吴少珩一一见礼,仿佛与三人极为相熟。

    “吴少爷。”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莫名。

    “别吴少爷吴少爷的,叫我少珩就好。”吴少珩甩甩手,随后拉扯着前面的林睿泽一起往伙房里走,“你们也饿了吧,和我们一起吃吧。”

    瞧他如此热情的模样,似是在自家后厨。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昨晚经历了山洪,被吓坏了脑子?林曦月在心里猜测着,跟着哥哥虽吴少珩往前面走。

    等到了伙房,看见桌上的白馒头,以及吴少珩等诸位少爷期盼的眸子,再听他们的言语,林曦月一时懂得了其中的原因。

    感情是这些个少爷不想吃馒头,自己又不能下厨,所以故意把他们拖过来,想求一顿饭吧。

    莫名的,林曦月忽然有些想笑,还真是一群少年郎。

    不过,说起来,自她重生后,确实一直未曾下厨。

    上一世,在陆家虽是有人照顾,衣食不愁的,但为了打发在后宅的无聊光阴,她倒是经常去院子里的小厨房,弄些新奇吃食的。手艺不算太佳,但是也还算过得去吧。

    这不,从少年们狼吞虎咽的模样来看,林曦月便明白她做出来的吃食还不错。

    “天啊,曦月,这面实在是太好吃了。”周明忍不住出声夸赞道。

    他说完,又连忙吸入一大口面,他就担心自己吃慢了,锅里还有的热面都落在了别人碗里。

    “你们慢些,还有……”生怕他们吃噎着了,林曦月出声想劝一劝,可她话没说完,却见他们吃得更快了。

    饿极了的少年们,并未注意到她说的那个“慢”字,都只听到了“还有”。担心被别人抢了先,自然是要快快吃完碗里的面了。

    当陆琮带人赶回营地时,发现林曦月等人并不在营帐内。

    “去四周寻人。”他沉声命令。

    人不在营帐内,来的路上也没有人,那定然是在附近。

    果不其然,没多久,手下人便折返回来。

    “主子,人都在伙房。”闻着好香呢!他经过时,闻着里面的香味,都仍不住咽了下口水。

    伙房?估计是饿了。陆琮心下了然,她没事就好。

    不过,说起来,忙碌了一晚上,他也一直未进食。

    不是黎城营地的伙食如何,他倒是想去试试。

    “走,过去看看。”陆琮出声道。

    “是。”手下人高声应答,都瞬间来了精神。肚子早就在打鼓,去伙房什么的,真是再好不过。

    还未靠近伙房,有清风吹来,夹杂着面香味,所有人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有人低声感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当陆琮带人来到伙房门口时,只见一群少年围坐一团,正抱着大碗大吃狂吃,仿佛碗里是山珍海味一般。

    他扫了一眼,见到了林睿泽和周明两人,然曦月却不在。

    曦月呢?他正想着,不经意间侧头去看,就看见着素色衣裙的貌美少女正在灶台旁忙碌着。

    看她那娴熟的样子,以及满伙房的香味,便知她手艺不错。

    所以说,这些正大快朵颐的小子们吃的面,都是曦月做出来的。

    有了这个认识,陆琮一下子黑了脸。

    他都没有品尝过曦月的手艺呢,居然被这些臭小子们抢了先。

    陆琮身后的手下们正蠢蠢欲动,却忽然感觉到寒意袭来,仔细感受一番,居然是从主子身上传来的。又是谁惹了主子?别在这个时候啊,万一主子没了用膳的心思,再影响到他们该怎么办?谁能补偿啊?

    手下们心里暗暗捉急,此时此刻,他们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能有一大碗热面吃。不,大碗都不用,小碗也是可以的。

    不知过去多久,门口的气氛终于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吴少珩率先抬起头上来,他向门口看去时,嘴里的咀嚼也不曾停过。

    看清来人,他眼神一亮,咽下一大口的面,起身招呼道:“王副将,过来坐。”

    他的招呼声,成功引了他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停下来,齐齐向门口看去。

    林曦月亦是抬头去看。当她看清门口为首那名男子的相貌时,手上动作有些顿住。

    这人是?就相貌来看,她未曾见过。

    可吴少珩唤他王副将,是他们所说的昨晚那个王润吗?

    难道是她想错了,王润不是陆琮?

    一时之间,林曦月心里有些混乱。

    然而,当门口的那位王副将朝她看来,两人双眸相对之时,林曦月心里的疑惑便随即打消了。

    是了!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然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是他没错。难怪昨晚没有认出他来,原来他除了变了声音和身份,还改了相貌。

    她看着相貌陌生的王副将,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眼里更透着了然的神色。

    见她如此模样,陆琮便知道她是认出自己了。

    他朝她微眨眼,随后在吴少珩的呼唤声中,走在桌旁坐下,而其他人自是也寻了空位坐下。

    “王副将,营地里怎么没人了?”吴少珩颇为疑惑道。今早他起来后,在营地里逛了一圈,却见少有将士在,仿佛此处是一座空营似的。

    “将士们都随着赵将军去了沂水岸。”陆琮沉声回答,声音不高不低,情绪也并无起伏。

    尽管他的回答没有问题,但他对吴少珩的态度却有些奇怪。

    其他少年们不由得对他侧目而视,都在猜想这位王副将的身份和家世。

    王副将,按理来说,他只是营地里一个小小的副将,就算是赵将军身边的,但想必他的身份也不会特别突出。而吴少珩可是黎城同知之子,而且是吴府最受宠的少爷。多少人遇到吴少爷,不得尊着敬着,就连赵将军都不敢对他说重话,怎么到了这位王副将这里,便是如此态度呢?

    其他少年们虽然觉得奇怪,但吴少珩却没有想许多。

    这事要是放在原来,吴少珩或许会有些怒气,但自从遇上林曦月之后,他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便似乎没了太大的作用。

    这不,他都还没有问出将士们和赵将军怎么还没有回来,周明就已经抢先出声了。

    “你不知道啊,昨晚我们到军营后不久,沂水就突发了山洪。无数房屋被毁,如今将士们都正忙着呢。”周明说完,不待他回答,又低头吃面去了。

    山洪这事,吴少珩哪里知晓。他早上醒来后,饿得不行,一直在寻吃的,也没有问起沂水的情况。

    “山洪!”他神情顿住,忽然想起昨晚曦月姑娘闹着要让所有人下船,便是说的会有山洪来袭。所以还真让她说中了?他倏地后背一凉,转头去看,去见林曦月正站在他身后。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心里隐约有些害怕起来。

    吴少珩的怪异,林曦月看在眼里,不过对于他的反应,她并不在乎。

    将手里的面碗在陆琮面前放下,她又转身去了灶台。

    除了陆琮,他手下人也不少,不知道伙房的面够不够吃。

    眼前的面色香味俱全,陆琮回头看了曦月的背影一眼,随后嘴角微微勾起,先前被人抢先的不满消失殆尽。此时此刻,他只想认认真真吃下曦月给她做的热面。

    吴少珩正害怕着,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嘴角的笑,可另一人却看得仔细。

    早在这位王副将出现在门口之时,林睿泽便将自己的视线投了过去。

    他仔细打量他许久,总觉得他十分眼熟,似乎自己认识他一般。

    可看他的样貌,自己确实不曾见过。

    林睿泽仔细想了想,却没有头绪,但想起他看着曦月露出的笑意,却又不得不保持警惕。

    走了一个难以对付的陆琮,他心里轻松不少,不用担心曦月会被人拐走了。当然,他可不想再有其他人出现。

    察觉到林睿泽的打量和防备,陆琮沉静低头吃面,不再多有动作。

    一顿营地伙房的早膳,大家心思各异,但相同的是,一个个肚子都涨得圆鼓鼓的。

    此时,天色已完全放晴,只剩下地面仍是湿乎乎的。

    众人本想着等府里人来接,可今日的黎城乱成一团,各府的人手都去了沂水岸救人抢物,哪里得空来接他们。

    营地里马车又不多,且已经给受伤的人用了,剩下的人只能自己骑马回府。

    营地里别的不说,马匹还是不少的。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会骑马。

    林曦月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神色有些为难。

    她并非害怕骑马,而是完全不会。

    上一世,她倒是想学,然再陆琮离世后,她作为一个寡妇,又如何能随意出门呢?

    往日里去街上买胭脂水粉,或许都会被外人诟病,更别说是出门骑马玩乐了。

    如今想来,倒真是颇为遗憾。

    在她出神期间,已有不少人抬腿上马。

    对少年们来说,骑马是书院里的课程,所以自然是会的,只是熟练的多与少罢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骑马

    营地里的马车已经用完了,最后一辆载着韩少秋和受了伤的灵儿离开。

    除了骑马离开,林曦月别无他法。

    看着其他人纷纷上马,准备动身,她皱眉想了想,虽说不能骑马快跑,但慢慢晃悠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比起其他人,或许要慢……不少。

    哥哥和周明肯定会在旁边陪着她,所以也没太大关系。

    好,就这样决定了。

    如此想着,林曦月就准备翻身上马。

    然而,她有勇气上马,马儿却不想给她机会。

    刚牵起马绳,只听耳边嘶鸣一声,手上动作一紧,似有东西挣脱一般。她醒过神再看时,面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马啊。

    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准备离开的其他人转头去看。

    “噗。”有低笑声传出。

    “少珩,林姑娘不会骑马哎。”

    “好机会,快去带人家啊。”

    ……

    打趣声此起彼伏。

    吴少珩轻咳一声,“别闹。”嘴上如此说,脸却是渐渐红了。

    少年堆里的打趣声,林曦月没有听到,但耳力极佳的陆琮,也是众人以为的王润副将,却是将少年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陆琮看着吴少珩,神色莫测,然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却是让周边人都忍不住后退一步,稍稍远离了些。

    林睿泽上了马正努力适应着,他清楚曦月不会骑马,可他也并非是骑马的老手,所以要带曦月回去怕是问题较大。

    “曦月,要不你留在营地。等我回去了,再用马车过来接你。”他提议道,也别无它法。

    看着跑远了的马儿,林曦月无奈点头,“你们先走。”

    目送着众人离去,她独留在原地。

    等回头去看时,却见陆琮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与他对视一眼,想着周边还有其他将士,不能暴露了他的身份,于是俯身行礼道:“王副将。”

    陆琮缓缓朝她走来,在她身前一尺外站定,“林姑娘,我要去城内,你随我一起吧。”

    和他一起,林曦月自是点头。

    陆琮把跑走的马儿牵回,扶着她上马坐稳,并在旁侧轻声嘱咐道:“别怕,有我在。”

    她微点头,亦是回道:“有你在,我不怕。”

    陆琮嘴角勾起,牵着缰绳,稳步向前。

    之后,他翻身上马,让曦月的马跟随在他身侧,手下人跟随在后面,一起往城内赶去。

    向来跟着主子走惯了快路,今日骑马缓缓慢步在林间小道上,众人一时有些不习惯。

    前面是主子和林姑娘,他们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稍稍远离了营地,没了其他人的打量,陆琮和林曦月自是不用再避讳。

    林曦月不会骑马,任由陆琮牵马,她也依旧晃晃悠悠的,虽是都可能会摔下去。

    “把手给我。”陆琮伸手出来。

    林曦月把手递过去,没有多想,可下一瞬,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在了他身前的马背之上。

    她略微有些惊吓,可坐稳了之后,感受着他在自己身后,剩下的便只有安心。

    先前担心自己落马,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身下的马儿上,此刻有了陆琮在身后,她紧张的心情缓解下来,开始观赏周边的景色。

    春日的黎城郊外,树木品种繁多,林中一片青绿。经历了昨晚的大雨,仍有不少花朵儿正顽强开放,随着林中的微风轻轻摇摆。

    偶然香味拂过鼻尖,让她忍不住闭眼静享。

    对陆琮来说,周边的景致毫无特色,唯一能吸引住他的只有她。

    马儿在林中踏过,轻缓的马蹄声响起。

    林曦月半侧抬起头,看着陆琮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失神。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陆琮低下头来,笑问道:“看得可还满意?”

    “……”她小脸微红,赶忙扭回头去。

    她明明是有事要问,怎么看着他就走了神呢?

    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离,她认真地问起京里的情况。

    “你这次来黎城,可有任务在身?”

    “无。”陆琮如实回答。

    “你来黎城是为了我?”不是她过分自信,而是他来黎城实在是没有别的原因。

    “是。”他柔声回道。

    “那你在京中可有要务在身?”林曦月虽不知晓他如今在京中的职务,但她清楚知道,陆琮在上一世的时候,是统管着禁军的。

    按理来说,禁军该由皇上直接管理,可不知因何缘故,皇上却将其直接交到了陆琮手里,甚至没有告知任何人。所以当统管禁军之令出现在陆琮手中时,众人吓了一跳,且不敢相信。

    首先质疑的便是诸位皇子,太子虽未有发话,但相比也是不满于此的。

    奈何皇上的命令,无人敢出声反对,尽管众人不解或是不满,也只能是憋在心里。

    林曦月记得,禁军之令一直掌握在陆琮手里,直到他因病离世,才交回皇上手中。

    前世这时,她不知他是否拿到了禁军之令,但今世此时,他若是已经拿到了,应该也没有时间再来黎城了。

    她等着陆琮的回答,然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京中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

    “可……”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声音沉稳,似已经掌控了全局。

    尽管林曦月颇为担心,但听他如此说,也就放下心来。

    陆琮牵引着马儿向前缓行,眼睛却时不时看向身前的人儿。

    他接到皇上的指派不过才过五日的时间,京中大多数官员都不甚知晓,更别说是京外之人了。可听曦月方才的语气,像是知道他在京中有要务一般。

    陆琮隐约觉得奇怪,随后又想起山洪一事。尽管他相信她,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曦月,你怎知会有山洪?”

    闻此,林曦月身子微僵,整个人绷住了。

    她没有回答,陆琮也没有催问,只是搂紧了她,怕她忽然就溜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曦月才轻舒一口气,好似下了沉重的决心一般,缓缓出声道:“我看见了。”

    看见了?陆琮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紧张感却在心中顿起。他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有把握,可唯独面对曦月,却始终有一种无措之感萦绕在心中,仿佛她随时会在自己身边消失。

    搂抱着自己的手臂渐渐收紧,林曦月有一丝难受,却没挣扎。

    等了许久,陆琮没有出声相问,也没有远离她的意思,林曦月心里微安,明白他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既然他如此冷静,她也不怕会吓着他,继续道:“在我脑海中,存留了许多场景,其中之一便是山洪肆虐沂水河岸之后的惨景。”

    “我并非是确定山洪会来,只是十分怀疑。”她仔细给他说出自己的分析。

    “按理来说,夷望溪的水再大,也不可能会将人冲走。可偏偏元宵那晚,溪水大到却能将我冲走。”

    “而且昨晚,突降暴雨,且还有大风刮着,我寻人取了沂水上来查看,发现河水十分浑浊,这绝对不是寻常能出现的情况。”

    “可我说出来,其他人都不信,还让我安心。”

    “谁知不久之后,船就遭遇了剧烈的碰撞,是上游的船被急流冲了下来,撞上了我们船。”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危险,并一起逃离上岸。”说起昨晚的经历,林曦月仍旧后怕,且还夹带了一丝委屈。要知道,船上之人不相信会有危险,不肯离开的时候,她有多担心。可她担心又能如何,没有任何处理之法。

    好在老天给出了警醒,若是没有大船的碰撞,直接遭遇山洪,连人带船估计都已经落入了沂水河底。

    昨夜事态紧急,陆琮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他本以为曦月等人逃离上岸,只是因为害怕大风大雨,他哪曾想过其中还有如此曲折。

    现在想来,他只觉后怕。万一众人不肯离开,曦月又会如何呢?

    “我的曦月,真聪明。”他低声喃喃,沉稳的声音里略带了些颤音。

    听得陆琮的夸赞,林曦月微扬起小脸,神色颇为自豪。

    低头瞧见她的小模样,他嘴角勾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颇为无奈地摇头笑了。

    营地隔黎城不远,一个多时辰,人的脚程都差不多都该到了,更别说是骑马。

    眼见着前方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林曦月重新上了自己的马,又开始小心谨慎地前行起来。

    “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他轻声笑道。

    听得陆琮声音里的打趣,林曦月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她可不觉得自己随意就能稳稳坐着。

    “近段时间,黎城事多,我暂且不会回京。你若有事,可随时唤林云来寻我。”眼见分别在即,陆琮仔细交代。

    听到陆琮提起林云,林曦月忽然才注意到林云和林雨两人不知去哪儿了。好似昨晚下船之后,她就没有看到他们。

    “他们人呢?”她疑惑问道。

    “在后面跟着。”陆琮侧头往后示意了一下。

    后面?林曦月往后看去,仔细搜寻一番,果不其然,见林云和林雨两人就隐藏其中。

    只是,这气质和原先在林家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若不是陆琮告诉她,她还真是不会轻易察觉。

    毕竟,在林家时,两人穿着小厮的粗衫布衣,手里拿着扫帚,整理院子的模样,和此时着黑衣,骑高头大马的样子实在是差了太多。

    她忍不住低笑出声。

    “怎么了?”谁逗笑了她?陆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瞥到林云和林雨,眼里略有深意。

    无辜跟在后面的林云和林雨,先是被曦月姑娘打量,随后又被主子冷视。两人只觉后背有凉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还望是错觉才好……

    林曦月收回视线,脸上仍是带着笑意,“无事,我就觉得林云和林雨跟着我,太过委屈了。”

    “他们不委屈,你放宽心。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都尽管唤他们去做。”说这话时,陆琮略微有些咬牙。曦月的心疼,居然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若是情况准许,他都想自己去林宅了。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

    先不说京里的事情,现今黎城的事都有够忙的。

    一行人来到黎城城门口时,正巧遇上前来接人的林睿泽。

    隔着老远,林睿泽便看见了曦月,同时也看清了正和曦月说笑的王副将。

    才走一个,没想又来一个。

    这个王副将,相貌寻常,身体状况倒是不错,年纪轻轻成了副将,不清楚是家里出了力,还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不管如何,任何身份不明之人想接近曦月,他都得仔细防范着。

    陆琮不知,尽管他换了身份,然林睿泽对他的防备之心,却一点也未打消,反而有更加严峻的趋势。

    林曦月回家的第二日,林睿泽便动身去了麓山书院。

    如今的黎城,因为山洪突袭,城内管理较为混乱。

    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涌进黎城,府衙为了安置难民,是忙得不可开交。

    林允元本是离开了府衙,可因着这事,又被唤了过去做事。

    天色很晚,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府衙赶回。

    “湘君,这段时间,城内太过混乱,你和曦月尽量避免出门。就算是要出门,也得带着林云和林雨。”他脱了鞋袜,将脚放进热水盆中,同时和夫人交代道。

    见他如此严肃,林周氏倒是觉得奇怪,“房屋受毁的百姓,府衙不是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吗?为何城内仍旧混乱?”她想着或许是有人闹事,然没想却听得允元解释道:“沂水沿岸被毁了房屋的人家,何止是黎城之人,周边不少它地也有许多。”

    “你的意思是,别处的受灾之人,也来了我们黎城?”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颇为不解,“这是为何啊?”

    提起这点,林允元只觉怒火上涌,“这两日,进城的难民不减反增,我们觉得奇怪,派人去询问一番后,才得知进城的并非是黎城之人,而是周边临地的百姓。他们亦是糟了洪难,无家可归,遭遇如此大难,本就令人绝望了,可他们的本地官,不仅不管他们,还将他们赶走。这不,他们没了去处,只能进到能收容难民的黎城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命案

    每日,成百上千的灾民涌入黎城,饶是黎城再大,也容纳不下。

    无需家人多说,城内的异常,林曦月也能感受到。

    林宅位于徐府后街,隔黎城正街有一段距离。寻常时候,院门前的巷子都较为宁静,可这两日,时不时会有吵闹声响起,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林家院子有林云和林雨两门神守着,情况倒是还好,没有出现灾民强行闯入,或被偷盗东西的情况,可是其他人家就不一定了。

    这家人说丢了米,那家人说失了财,总之整个黎城没有一时安宁。

    不过,好歹林家所在的巷子前面是知州府,有不少守卫肃立在门口。

    那些宵小之徒想要动手,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别进了门出不去,那可就亏大发了。

    所以,相比起其他地段,此处还算是较为安全的。

    然而,就在林曦月以为安全的这条巷子里,却是出了大事。

    有人遭袭身亡!

    遭遇不测的是巷角处,一户赵姓人家的家主,名叫赵元忠。

    赵家是经商人家,家大业大的,在黎城正街有不少粮食铺子,近两年的生意是蒸蒸日上,颇让人眼热。

    前不久,众人还听说,赵元忠嫌家里院子小了,要换一处大宅子。

    宅子都买好了,只差搬过去。可恰巧遇上灾民进城,所以搬家的计划才做推迟。

    谁曾想,在昨天晚上,赵元忠就遭遇不测了呢。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无人有所防备,一时间,众人都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亲眼目睹了家主惨状的赵家妻女,更是吓得全身发抖,一直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除了赵家人,还有不少周边人家也看到了赵元忠的惨状。

    当然,其他人并非是闯进赵家后看看到的,而是赵元忠被害的地点,并非是在赵家内宅,就正正位于赵家大门口。

    只门一打开,路过的人稍稍往里望一眼,便能看到人趴在地上,而他周身是一片暗红。

    有人将他身子反转过来,赫然看见赵元忠青白无血的脸庞。他双目圆睁,

    惊叫声破口而出,彻底搅乱了小巷的宁和。

    赵家和林家隔得不算近,但巷子里的议论声,林曦月隔着院墙也能听到。

    不出半个时辰,知州府后巷的赵家发生了命案的事情,便在黎城闹得风风雨雨。

    如今不比寻常时候,不少灾民涌入黎城。人多容易坏事,灾民中苦命人多,但使坏的人也不是没有。

    起初两日,对待进城的灾民,黎城之人都是伸予援手,可时间长了,灾民不多反增,众人救人的能力范围也到了极限。

    府衙给出的救资,根本满足不了众多灾民们的需求。他们吃不饱饭,只能自己寻办法。老实人会走正道赚钱养家,可偷懒耍滑或阴险狡诈之人也不是没有。

    偷窃或强抢,在城内接连不断发生,府衙疲于应付城内的灾民,根本不得空闲受理,这也就导致了宵小之人行事愈发嚣张。府衙管不了,百姓们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合力抓人。

    在抓到的小人之中,众多都是自城外逃难来的灾民。

    一颗老鼠屎都能坏了一锅粥,更别提是整只老鼠了。

    自然而然,黎城百姓对待灾民的态度随即变了。

    从可怜关照,到嫌弃防备,不过一句话的过程。

    当赵元忠遇害的消息传出时,众人的第一想法便是凶手在灾民之中。

    赵家是做粮食生意的,极有可能是有灾民去赵家粮铺讨米,却被赵元忠派人赶了出来。如此一来,对于赵元忠,灾民自然是怀恨在心。等寻找机会,他便偷入赵家,杀害了赵元忠。

    这本只是有些人的猜测,但在黎城里传来传去,就成了有鼻子有眼儿的实事了。

    更甚者,有人说曾见过,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去赵家乞讨,最后钟元忠却将他赶了出来,且还放肆羞辱了一番,只因那名上门乞讨的男子还是个读书人。

    要知道,赵元忠从小行商,没有上过学堂,对待落魄的读书人一直是瞧不起的。如今有人正正撞到了枪口上,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落魄男子离开后,赵元忠在自家门口还骂了许久,最后许是骂累了,才歇了回去。

    如此说来,残害赵元忠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曾去过赵家乞讨,最后却受骂离开的那名落魄读书男子。

    出了人命案,府衙就算再不得空,也不得不派人前来处理。

    林家作为周边邻里,自然也要接受府衙的询问。

    前来盘查的官员略微知晓林家的特殊,所以只是进来走了个过场。

    出了人命案,众人更是不敢出门。

    平常有事无事,各家大门都紧紧关着,就怕有险恶之人闯入,会被谋财害命。

    因着爹爹在府衙的关系,除了外面众人传的,林曦月还知晓不少赵元忠受害一案的详情。

    赵元忠死前深受折磨,从受伤到断了气息,这期间时间不长,但也绝对不短。无论如何,对于一个受了伤,且被歹人追赶的人来说,绝对是无比漫长,且分外令人恐惧的。

    他身上有不少刀伤,伤痕深深浅浅,看着颇为可怖,但却都不是致命伤。他的致命伤在颈上,这也是他为什么受了伤,却不能向府里人呼叫的原因。

    府衙的人询问了赵家妻女,问起她们当晚赵元忠的动向。

    据赵夫人描述,因为城内灾民增多,各家各户都拿出粮食来救济受灾的灾民,便使得每日都有不少百姓前来买粮,店子里整日整日忙不过来,因此赵元忠近段时间也时常住在店里。

    出事当晚,他没有说要回来,所以赵家人便早早地睡了。

    一整晚,院子里也未曾有大动静,所以无人醒来查看。直到第二日早间,赵家下人前去开门之时,才陡然发现倒在地上的人,下人踉跄地跑去内宅告知。

    闻此,赵夫人慌乱出门,等她赶至门口处,只略微扫了一眼,便清楚倒地之人是谁了。

    瞬时间,她瘫倒在地,整个人都失了活气……

    听着林允元说起赵家之事,林周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些险恶之事,她只听着都觉得可怕,更别说是发生在周边邻家的了。

    实在是不敢想象,万一此等恶人出现在了自家,又该如何是好。

    “家里的院门关紧了吗?”她朝院门口的方向望去,声音微颤。

    闻此,林曦月和爹爹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颇为无奈。早知道,他们就不当着娘亲说起这些了。万一她整日担惊受怕的,如何能安生下来。

    “娘,门口有林云和林雨两人守着呢,不会有事的。就算是有人闯了进来,如今周边都是官府的人,随便叫一声就会有人过来,完全不必担心的。”

    尽管林曦月如是安慰,林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必须要亲自出去确认院门锁得牢固,再嘱咐林云和林雨仔细小心些,她才稍稍安心,转身回去。

    在回房之前,她先催促着曦月,让她回房歇息,且还安排好秋韵守在外间。等一切安置妥当,确认毫无差池,她才长叹息一声,准备歇息。

    林曦月本是不想睡得如此之早的,但是怕娘亲担心于她,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听话地洗漱完之后,便回房歇息了。

    “姑娘,我就睡在外间。您尽管安心,我能护好您。只要有事,出声唤我便是。”秋韵拍着胸膛保证道,她语调严肃,神色坚定,已经做好了为姑娘上刀山下火海的决定。脏东西她都不怕,更别说是人了。哪怕有贼人闯入,只要有她在,也别想伤了姑娘分毫。

    “……”

    “秋韵,你安心睡吧。”

    林曦月轻声示意。

    “哎,姑娘,我听你的,这就去睡。”说完,秋韵转身去外间榻上躺着了。

    林曦月低叹一声,朝桌边走去,准备端了茶水喝。她刚提起茶壶,茶水都还未来得及倒出,只听到外面有哼响声传来。

    “这是……”她警惕起来,皱眉凝神。

    然细听了一会儿,她脸色就变了……

    这秋韵,睡着得未免也太快了些。从她走出去,到此时此刻,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她居然已经睡着了,且还鼾声阵阵的。

    “秋韵?”她尝试着叫了一声。

    “呼噜……”鼾声未断。

    “秋韵。”她再唤。

    “呼噜……”鼾声加大。

    “秋韵!”她重声怒了。

    “呼噜……”鼾声依旧。

    ……

    说好了只管出声唤她的呢?

    说好了她会护好自己的呢?

    这她还未睡着,秋韵就已经睡沉了,真不知是谁护着谁。

    林曦月无奈摇头,伴随着秋韵规律的鼾声准备歇息。

    或许是今日尚早,或许是因赵家的缘故,又或许有其他思虑,林曦月翻来覆去,尽管闭着眼,却始终睡不着。

    躺着睡不着,真是分外难受。

    她干脆坐起身,拿了一则话本,在灯火之下,静看起来。

    前两日大雨停了以后,天一直未曾放晴,始终是阴阴沉沉的。到了晚间,外面更是风声呼呼,深夜听着倒是颇为寒耸。

    说起来,秋韵睡在外面,确实是让她安心不少。

    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话本,脑中却忍不住想起赵家之事。上一世,粮商赵家出事,在她印象中,好似是没有的。

    对赵元忠此人,她略微有些印象。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形圆润,一看便知家里条件不差。或许是因为常年经商的缘故,他微眯的小眼睛里,全是精明的神色。且他十分喜欢打量他人,林曦月每次遇上他,都会被他全身上下地打量,仿佛自己是他店里要出售的物件一般,她着实不喜。

    然,不喜是不喜,听闻他出事,她还是望着能早日寻到凶手,还他一个安息。

    不过,谁会出手害他呢?且还是用如此折磨人的方式。

    难道真如外面传言的,是那日来赵家乞讨的灾民?

    林曦月曾饱受流言的残害,所以当她再闻外面的流言之时,第一反应便是怀疑。

    且不说赵元忠回家之时,身边或许有小厮跟着,就算真是他一人在回家之时,遇上了想要害他的灾民,他能逃掉的几率想来也应是不小的。

    毕竟,赵元忠个子高,且身形宽壮,尽管不如许多健壮之人,但比起饿得面黄肌瘦的灾民来,还是要强上许多的。

    所以就乞讨男子是凶手来看,林曦月觉得可能性不大。

    而且她不认为,乞讨者会因为一顿责骂就出手害人,且对方还是久居黎城,家大业大的精明生意人。

    尽管许多灾民进黎城后行偷摸之事,但据她所知,也不过是些偷摸些粮食的行为,并无特别过分之举。别说害人致死之事了,就算是伤人破皮之事,都少有发生。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推测,具体事情真相如何,还得等府衙的调查。

    林曦月思索着,渐渐走了神,眼睛虽盯着眼前的话本,但心思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身侧一阵夜风吹过,冷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想往里面缩去,让身子更暖和些,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的动作陡然顿住。

    方才有风吹了进来?所以窗户……是什么时候开的?

    余光瞥向窗户处,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林曦月吓得浑身僵住,正当她要高声唤人时,窗边人影闪动,随后便来到了她身侧。

    “嘘,别出声。”

    冰凉的手捂住她的唇,低沉又熟悉的语调声在耳旁传来。

    太吓人了!她舒了一口气,随后瞪向身侧之人。

    为防止她出声唤醒他人,他的手仍是捂着她。

    林曦月想也未想,张嘴便咬了上去。

    尖锐的刺痛传来,陆琮毫无防备,险些诧异出声。

    好在他及时忍住了。

    他不敢出声,又不敢阻止她的动作,手只能任由她咬着。

    等林曦月松开嘴时,陆琮的手上已经留下了一排不浅的牙印。

    “下次不许走窗!”她低声警告他。

    “……”陆琮没有回答,但脸上明显有为难之色。

    他想了想,出声解释时,似带了一丝委屈,“我不走窗,能走哪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凶手是谁

    陆琮眼神真挚,满含期望地问道:“你想让我走正门进来吗?”

    曦月如果不许他爬窗的话,他要进林家见她,便只能走正门进屋了。

    “我……”林曦月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说不是怕惹恼了他,说是就更不得了。

    万一他真的直接来了家里,没有任何名头的话,爹娘不怀疑才怪。

    “你还是爬窗吧。”她无奈妥协,总不能让他别来林家见他。

    看着曦月无语的小模样,陆琮轻笑出声,声音低沉微哑,“以后我再来,会先在窗边敲三声。你做好准备,别又被吓着了。”

    今晚,他来得突然,也没考虑到会将她吓着,以后定然是不会的。

    如此提议倒是不错,林曦月欣然点头。不过,她今日会被吓着,并非是因为胆小。

    她脸一扬,看着带笑的陆琮,解释道:“若是寻常时候,我倒不会怕,可就是因为最近……”

    “赵元忠之死。”陆琮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你听说了?”

    “与你有关之事,我都清楚。”凡是可能会涉及到曦月之事,陆琮几乎都会知晓。

    赵家和林家同处一条街巷,他自然是了解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赵元忠之死在黎城传得甚广,他想不知道也难。

    说起来,他今晚之所以会来林家见曦月,就是担心她会因赵家发生的命案而害怕。

    “林云和林雨两人身手不低,只要院子里有他两人守着,任何贼人也不能闯入。”

    “你安排的人,我放心。”陆琮手下人的能力,她一直清楚。在上一世时,她以为陆琮是因为不会武,身边才有许多高手跟随保护着。

    可如今想来,高手们会心甘情愿跟随着陆琮,只因作为上位者的他更不简单。

    陆琮,京城陆少,陆家嫡子,皇上宠臣,家世一等,相貌一绝,性格似乎也没得说。如此优秀的男子,上一世成了她夫君,这一世两人又再次相遇相知相互欢喜。如今想来,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觉得似梦一般。

    情不自禁的,她抬手朝眼前的俊美之人抚去,手触上他微凉的脸,看着他嘴角惑人的笑,林曦月扬起嘴角,身子前倾,忍不住向他靠近……

    “呼噜……”响亮的鼾声在外间响起,林曦月瞬时回过神来。涣散的眸子渐渐凝聚,看着眼前带笑的人,和自己乱动的手,她只想抽自己两巴掌。

    美色惑人啊!对于陆琮,她真的毫无抵抗之力。

    她轻咳一声,慢慢收回手,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眼神四下乱扫。

    “怎么?动了手,还不想负责啊?”他哑声打趣,眼神看着曦月,没有移开。

    “我……我又没逃。”林曦月低声辩解,声音明显有些发虚,眼神也一直不敢对上他。

    “嗯。”他轻哼一声,没有多说,可脸上的笑意却从未间断。

    夜晚静宁,除了外间秋韵的鼾声,四周没了其他声响。陆琮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林曦月觉得气息微热。她低咳一声,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寻了个话题聊。

    “赵家之事,你清楚多少?”

    她想着爹爹在府衙做事,都能知晓赵家命案的很多细节,陆琮常和府衙之人打交道,且他又说自己清楚赵家命案一事,那他知道的定是不少了。

    林曦月猜的没错。对于赵家命案,陆琮不仅仅是知晓,他更是处理此案的主要审理人。

    闻此,林曦月颇为不解。

    “这事为何会交由你处理呢?”

    按理来说,此等影响之大的命案,都会由徐清明直接审理。若是他不能及时处理,则会交由吴同知,再不济吴同知下面还有人呢。反正不管怎么说,也不会交给陆琮。

    “是我要来的。”陆琮淡淡说道,仿佛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哦。”林曦月先是点点头,可随后猛然反应过来,惊讶道:“要来的?”

    这案子也能要过来?

    真不愧是陆少……

    不,不对。

    他现在在众人眼里,可不是什么陆少,只不过是赵将军手下的一名副将而已。

    “你的身份暴露了?”不然府衙又如何会将人命案交由他处理呢。

    陆琮笑着摇头,“自然没有。如今知晓我身份的,就赵将军一人。”

    “这赵家一案,也是我从他手里要过来的。”寻常人家之事,陆琮绝不会插手。然赵家隔林家太近,杀害赵元忠的凶手一日不查清楚,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尽管林云和林雨都看守着林家,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让曦月安心,他会说无事,可对自己来说,他不能容许曦月身边存在任何一丝的危险。

    林曦月正思虑着他事,没有理会陆琮话中的深意。

    她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何交由给了赵将军?”徐清明等人呢?他们都不能出面处理吗?

    看着曦月满脸不解,陆琮耐心作答,“城中关于凶手的推测,你可有听说过?”

    “听过,有人说是从城外逃难来的灾民。”她认真回忆外面相传的说法,仔细道:“据说在赵元忠出事前,有一落魄书生来过赵家乞讨,但最后却被赵元忠羞辱且赶走了。所以许多人猜测,赵元忠之死,或许就是落魄书生的报复。”

    “你怎么看呢?”他想听听她的看法。

    “既然是传言,自然是不能尽信。”

    陆琮点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林曦月想了想,“在我看来,凶手是落魄书生或是逃难灾民的可能性都不大。我听爹爹说起过,赵元忠的死状较为惨烈,他身上伤痕极多,都是被刀子划出来的,似是为了折磨他。所以,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定是和他有不少仇恨或矛盾。”

    “赵元忠是生意人,或许他是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被人家寻仇了?”林曦月猜测道,静待陆琮的回答。

    陆琮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赞叹道:“我的曦月真聪明。”

    他的意思是自己推测的没错?林曦月看着他,眼睛都亮了,“所以,你已经查到凶手了吗?”

    “没有。”他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

    “你不是不明白为何案子会落在赵将军手中吗?”陆琮问完,低声嗤笑道:“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凶手就在难民之中。”

    自山洪发生后,赵武极一直领军驻扎黎城及沂水沿岸,一是为了防范再有山洪来袭,二是为了管理进城逃难的灾民。徐清明等人则是为了解决灾民们的吃住问题,忙得不可开交,而且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应付上面之人。

    山洪发生后第二日,事情就已经传了上去。听说,皇上已经派了人下来查看,就是不知何时会到黎城。不论如今情况有多糟糕,京中有官员要下来查探,黎城的各个官员还是要仔细准备一番的。

    府衙之事本就多且杂,这下子就更不得空闲。

    赵家出了人命案,理应由徐清明好好受理,查清真凶,还黎城一个安宁,可这一次他真是不得空。且不只是他,府衙的其他官员亦是如此。

    既然府衙的官员都不得空,查找真凶的责任自然就要落在得空的人手里。放眼整个黎城,有空且还有官职的人,便只剩下赵武极了。

    人命案莫名其妙落在自己头上,赵武极哪里肯接受。无论徐清明等人如何游说,他都不肯答应下来。最后是陆少出声让他答应,他才松口接下此事。

    案子落在陆琮手里之后,他仔细了解了死者赵元忠的情况,以及黎城里的传言。

    同曦月的想法一样,他并不觉得凶手隐藏在灾民之中。

    毕竟,瘦弱的吃不饱饭的灾民,要是真的害了赵元忠,如何会不顺走他身上的金银。

    赵元忠的衣裳被刀子割破,再加上被血染红,早已经辨不出原来的模样,然他衣裳内衬口袋里的东西却分毫不少。

    靠着这次天灾,赵家粮铺生意极好,赵元忠因此也是赚得金银满钵。出事当晚,他回家的时候,除了手上提着一壶酒,身上还携带了上千两银票。

    要是动手之人是吃不饱饭的灾民,在杀害赵元忠之后,如何会不仔细翻看一番,寻找些财物再逃跑。而且还有一点也经不起推敲,赵元忠遇难的地点是在自家。

    寻常情况,贼人跟踪尾随他人做坏事,都会选在人少僻静的地方的下手,一是不会轻易被人撞见,一是方便自己逃跑。

    可在赵家命案中,凶手选择的地点却是在被害之人的家里。就这一点来看,凶手是灾民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的。

    赵家出事现场的情况,他还未曾见过,有更多的遗漏点需要他亲自去仔细查看。

    此时,夜已经深了,林曦月和陆琮谈了许多,脑中渐渐混沌。

    见曦月已经困了,陆琮让她躺下歇息。

    “你呢?”看着给自己仔细捻被角的陆琮,林曦月心里一暖,轻声问道。

    “等你睡着,我再离开。”陆琮在她身旁坐下,好让她能睡得安稳。

    ……

    一夜无梦,等到林曦月睁眼醒来,外面天早已大亮。

    “姑娘,您醒了。”秋韵端着洗漱用具进屋,边走边忍不住感叹道:“姑娘,你可真能睡,如今都日上三竿了,老爷早去了府衙,夫人都准备要午歇了。”

    “这么晚了。”林曦月坐起身,意识仍有些不清醒。

    “可不是嘛!如今这个点,午膳都凉了。”秋韵在屋子里念念叨叨,活像个上了年岁的婆子似的。

    林曦月忍不住看向她,仔细打量,心中颇为怀疑。

    “姑……姑娘,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察觉到姑娘的注视打量,秋韵忍不住往后推了推。

    “秋韵,你今年多大了?”林曦月和蔼地问道。

    “十……十六了。”姑娘问她多大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给她找夫家。说起来,她十六的年纪确实是不小了,但如今找夫家也不算迟。只是,不晓得姑娘能给她物色个什么样的人家,或许这种事还是麻烦夫人的好。

    不清楚秋韵心里的想法,听了秋韵的回答,林曦月是愈发怀疑了。难道秋韵也重生了?不然为何她十六的年岁,竟会如此唠叨呢?

    林曦月猜测着,还没开口问秋韵话呢,秋韵倒是抢在她前面出声了,“姑娘,我仔细想了想,给我找夫家的事,您应是办不了的,还是交给夫人吧。”

    “嗯?”林曦月完全没反应过来。

    秋韵又解释道:“主要吧,您自己的夫家都未定,所以肯定是没得空闲替我物色的。”

    说完这话,她仍旧未停嘴,“姑娘,说实话,您也老大不小了,可以开始准备寻一门好亲事了。拖得太久,成了老姑娘,再想嫁得好可不容易。”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唤声,秋韵应了一声,立马转身出去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林曦月仍是一脸傻愣。

    夫家?自己何时说过要替她找夫家了?

    不过是问问她的年岁,怎么就扯到亲事了呢?

    还有,自己亲事未定,怎么就不能给她找人呢了?

    而且,自己如今不过十四的年岁,哪里是老大不小了!

    “秋韵,你给我回来。”林曦月气急而吼。

    她定要和她好好说道。

    谁说她未有夫家,就不能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了。

    以她的能力和眼光,如何为她寻不到优质的男儿。

    再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是正值花样年华,鲜嫩得很呢。

    林曦月随意套了件外裳,长发披散在身后,还未打理就追了出去。

    想着家里哥哥不在,爹爹去衙门了,林云和林雨又守在大门口,院里就几个婆子和婢女,如此出去也无事。

    然怒气冲冲追出去的林曦月未曾注意,秋韵是林周氏换出去的,而林周氏之所以唤秋韵出去,是因为家里来了客人。

    至于客人是谁,林曦月绝没有料到。

    她朝秋韵前去的方向跟去,一直走到自家茶房。

    “娘亲在泡茶吗?”她低声喃喃,以为娘亲正泡茶喝呢,却全然忘记了家里的茶房也是常常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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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三夫人一生坎坷多灾,重回闺房时代,她只想活得平凡低调……
老天爷:低调?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词。呈祥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呈祥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呈祥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