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元宵
一年之初,大地回春。月圆之夜,元宵节到。
林曦月和家人准备好,雇了马车后,朝定好的酒楼直奔而去。
不多时候,马车就停了下来,林曦月掀开车帘往外打量,原来是到了夷望溪旁边。
虽然这一带不是正街繁华之地,但因为是在麓山书院脚下,所以平日里也甚至热闹。
“酒楼定了这里的,虽然不甚大气,但好在人没有正街多,观灯也不会太过拥挤,不容易闹出问题来。”林允元率先下了车,并将夫人和曦月一一接下。至于睿泽,他已经先进酒楼安排了。
听到爹爹的言语,林曦月有些默然。虽家人都不说,但对于她失踪被绑一事,他们还是未能介怀。每当出门在外时,家人都会对她多加看护,似生怕她再出问题。
“曦月,来,披上。”林周氏递过来一件皮袄。这皮袄颜色净白,皮毛厚软,且毫无异味,她拿到手里就喜欢上了。披上身,不仅大小正正合适,连重量都是出乎意料的轻巧。
净白绒毛裹着精致粉嫩的小脸,衬得她愈发好看。自己姑娘,林周氏看着都没能忍受,上手摸去。
“娘,这皮袄哪儿来的?”任由娘亲捏脸,林曦月好奇道。她可不记得自家有这样一块上等皮袄,最近娘也未曾出门购置,应该不是新买的。
听得曦月的疑惑,林周氏微微一笑,道出两字:“赔偿。”
赔偿?她愣了一下,随后见爹娘对视一眼,都是忍俊不禁的模样,她随即便明白过来。难道这就是在陆琮府邸时众人答应给自家的赔偿之物中的一件?前两日,家里是进了不少箱子,当时她注意到了,但是未曾多想。如今想来,那些居然都是赔偿。
她嘴角微抽,可真是不少啊!陆琮挺狠的!
她也没想到自家在陆琮的帮衬下,居然还敲了一回竹杠,且对象还是黎城的大小官员和富绅。虽有些不太道义,但自家也并非是受之有愧。收了就收了,没得再退回去的道理了。他们愿意给,自家就能接。
“睿泽应是安排好了,我们进去吧。”三人相携着往酒楼内走去。
此时天色还早,外面灯火未燃。酒楼里不甚热闹,想来是大家都未出动。店家上前接待,问明情况后,就让小二领他们上楼。
此家酒楼名唤“简水”,位于正溪边,风水极佳。“简水”上下共有四层,一楼是大厅,敞亮开阔;二楼和三楼都是雅间,雅间有临溪的窗子,视野宽广,能一赏外面的美景;至于四楼,林曦月暂未去过,不清楚是何情况。
不过……
“简水,简水。”她低念两声,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跟着家人上楼进雅间,直至上菜用饭,林曦月都没能想起来。
算了,暂且不想了。看着满桌的美食盛宴,她早已是垂涎三尺。一旦开动,短时间内便停不下来了。
林睿泽用完,见曦月吃得正香,丝毫没有停筷的意思,他眼珠一转,忍不住出声打趣道,“曦月,你个子不大,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吃起饭来,倒是不比男人差多少,我怕是都没你厉害。”
听到他的调侃,林曦月想反驳,可嘴里的饭还没全然咽下,一不小就被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就你多嘴。”林周氏低骂他一句,立马去轻抚曦月,帮她顺气。
林睿泽瘪了瘪嘴,不敢再吭声。
“快去倒一壶茶水来。”林父也出声讨伐,并使劲瞪着他。
林睿泽一时可说,而被呛到了的林曦月咳嗽几声,其实已经无事了,只是她看着哥哥吃瘪的模样,就觉得心里舒爽,不想让他太早被爹娘放过。
她嘴角露出一丝戏笑,恰巧被准备出门倒茶水的林睿泽注意到了,他眼睛一瞪,指着曦月嚷道:“爹娘,曦月没事。”
他既是气氛又是委屈,只可惜,他说得再快,也没有林曦月变脸快。
话音刚落,林曦月察觉到爹娘的视线转来,立马收了笑意,瘪下嘴角,摆出虚弱的样子,咳嗽声反而更大了。
自然,她是未曾露馅。
可怜林瑞尔,最后是被赶出门去的。
抱着空荡荡的茶壶站在雅间门口,他还能听到里面爹娘对曦月体贴关心的声音。
“区别对待,重女轻男!”他嘟囔两句,却也别无他法,只能老老实实去给曦月倒茶水。
谁让他是哥哥呢?他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寻了店家小二倒壶热茶,林睿泽转身往回走。
此时,天色已晚,溪岸边挂了排排花灯,花灯点亮溪水,又倒映其中,煞是好看。
林睿泽站在行廊之中,往溪岸边看去,见许多人聚集在下面,是热闹非凡。
今年前来观灯的人不少,似要比往年都多。
他隐约觉得奇怪,爹爹会选在此处过元宵节,便是因为人少安静,可照此时外面的情况看来,此处的热闹程度绝对不亚于正街花灯展会。
正当他疑惑之时,身后忽然有人唤他。
“睿泽兄。”
他转身去看,见一行七八位少年郎正一起上楼,倶是风流倜傥的好模样。
他们怎么也来了?这些少年郎们是麓山书院的学子,林睿泽几乎全都认识,只是与他们来往不多。他们的家世在黎城都属于上层,而方才出声叫他的,便是前几日接触得多的,吴大人的嫡幼子吴少珩。
“少珩兄。”他拱手回礼,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未曾把心里的疑惑显现在脸上。
其实,无需他问,自会有人为他解答。
这不,吴少珩便直接问了。
“睿泽兄,你也是来参加今日诗会的吗?”
“诗会?我不知晓。我今日是陪着家人出来的。”林睿泽想了想,他确实未曾得到关于诗会的任何消息。只是,诗会什么的,吴少珩会感兴趣?他心里想着事,所以未曾注意到吴少珩的神色。
在听到林睿泽说是陪家人出来的时候,吴少珩眼睛陡然一亮,随即朝四周搜寻一圈,似在找人。
可惜,找了一圈无果。眼见着林睿泽想走,他立马出声挽留道:“睿泽兄,不如同我们一起喝一杯如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艳
“你看,大家都在,就一起热闹热闹嘛!”
“你们说是不是?”吴少珩朝身后的好友们使眼色。
其他人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也立马跟着附和,“对对对,相遇便是缘分,一起去喝一杯吧。”
“可是……”林睿泽面色有些为难。他今日可是陪着家人出来的,和别人一起去喝酒算是怎么回事。
“走吧。”吴少珩上前拉住他,联合众人带着他往三楼走去。
林睿泽脱不了身,又没机会开口。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女声。
“哥哥?”林曦月这一声叫得甚是犹疑。
在房间里静等许久,也不见哥哥回来。爹娘两人本是围绕着她,可不知怎么,就你侬我侬起来,将她抛掷在一边。她这算是自作自受吗?她倒不如和哥哥一起出门去倒茶水呢!
如此想着,她起身离开,打算寻了哥哥,陪她一道去看花灯。
只是,她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一群少年围绕在一起。她正想躲避开来,却见中间之人似是自家哥哥。
眼见着一行人就要上楼,她这才迟疑地喊出声来。
听得声音,有人立即回头。只是,这第一个回头之人并非是林睿泽,而是想要留住林睿泽的吴少珩。
吴少珩之所以回头如此之快,并非是反应迅速,而是他本就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或者说,他留下吴少珩,就为了等这一幕。
正闹腾着的少年郎们,回头看见站在行廊上的姑娘,一时都没了声音。
“曦月!”林睿泽失了众人的阻挠,没有丝毫迟疑,立马朝自家妹妹走去。
等他下了楼梯,忽然想起还是要和吴少珩道一声道歉。只他一回头,便注意到了不妙之处。
只见少年们齐齐向前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其中满是惊艳之色。而前面,能让少年们惊艳的,就只有……
曦月!
虽他们眼中并无淫邪之意,可林睿泽还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他可是看着陆少都能挑剔的人,如今碰上这些毛头小子,自然是愈发不满。
不着痕迹地将曦月藏在身后,陆琮冷声向众人告辞,随后带着人快速离开。
直到那曼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少年们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那姑娘是林睿泽的妹妹?”有人颇感兴趣地问道。
黎城相貌上佳的姑娘不少,可是都没有方才这位让人惊艳。
如此美人,一直以来,竟无人察觉,真是可惜。
“不知许了人家没?”有人又接了一句。
“明日便遣人去问问。”这可真是好主意。
吴少珩回过神来,就听到好友们你一句我一句,倶是在谈论曦月姑娘。
“你们想得美!”他立马回怼,火气来得颇为奇怪,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又出声解释道:“林家可是和陆少交好的,你们别乱打人家的主意。”
曦月姑娘和陆少……
吴少珩想想便觉得心里难受。
不过,比起自己的这些好友们,他倒是更能接受陆少。
呸呸呸,陆少哪里需要他来接受。
“林家攀上了陆少,这不是更好吗?若是能将林家姑娘娶到手,我岂不是也能和陆少扯上关系了。”有人如此笑道。
众人纷纷应“是”,只吴少珩一人,脸色明显阴沉下来。
见他如此模样,有人禁不住猜测道:“少珩,该不会是你看上了林家姑娘,所以不让我们打她的主意吧?”
闻此,吴少珩迟疑住,一时没能回答。
众人随即开始起哄。
少年们的动静,引起了酒楼里许多人的注意。
店家小二想上去瞧瞧情况,他刚迈出一步,就被自家师傅拦住了。
“小子,涨点眼神。上面那群,可都是官家少爷,惹不得的。”
店家小二立马收住,心里禁不住感叹道,师傅不愧是师傅,他还得跟着好好学学。
虽无人来打扰,可吴少珩自己却是不想僵持在这里,被众人围观。
“别闹,走走走,喝酒去。”他打断好友们的调侃,快速逃离开来。
见向来爽朗的吴少爷也有如此时候,诸位好友们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吴少爷有些意思,那我们还是别凑热闹了,免得引了林家姑娘的注意,他该和我们断绝关系了。”
“哈哈哈……”少年们大笑起来。
“还不快上来!”三楼的吴少珩朝下低吼一句,神色颇为羞怒。
不管他们如何打闹,林曦月反正是不知道了。
说来也巧,林家两兄妹才下楼不久,便遇到了韩灵儿和她哥哥韩少秋。
友人再聚,自然是分外欢喜。
林曦月和韩灵儿两人挽着手走在前面,兴奋地在溪边看灯游览,而林睿泽和韩少秋则一起守护在后面。他两人虽互不相识,但对自家妹妹的关爱之心倒是出奇的一致,且性格也颇为相合,挺聊得来的。
“曦月,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刚下车就看见你了,你说巧不巧。”韩灵儿精力活泼,扯着林曦月挤进人群。
“我一直在简水,和家人在一起。后来听爹爹说,溪边的花灯很美,这才下楼来了。”什么花灯很美,这都不过是爹爹为了支开她和哥哥,才说出来的话。林曦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爹爹,但想着下来能遇上灵儿,倒也不亏。
“曦月,你哥哥叫什么啊?”问这话时,韩灵儿居然略微红了脸。
在昏黄的灯火,林曦月看不甚清她的脸色,但从她忽然转柔的言语中,却是品到了一丝异样。
“林睿泽。”
“睿泽哥。”韩灵儿喃喃数句。
“怎么?你对……”林曦月话还没能说出来呢,声音就被外人打断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曦月姑娘啊。”尖锐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林曦月回头去看,见以徐明柔为首的姑娘们,倶是面带深意地看着她。
自己这是又怎么招惹她们了?林曦月心里纳闷一句,也没有回话。
“林曦月,我跟你说话呢!”见林曦月只冷冷地转过头来,摆出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徐明乐看着就来气。
“你说,我听着呢!”就徐明乐这臭脾气,林曦月还真是不想给她脸面。不过,比起徐明乐,在她看来,徐明柔才是她最不想接触之人。让自己妹妹做出头鸟,她却躲在后面扮娴静,可真是好心机。
第一百二十二章 落水
“你敢……”眼见明乐要发火,徐明柔这才出声阻止,“明乐,别乱来。”
制止住明乐,徐明柔上前想握住林曦月的手,却被她躲开了。许明柔脸上表情微僵,眼底有阴鸷一闪而过,最后却隐了下来,只略微委屈道:“曦月,明乐就是小孩子脾性,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不会。”既然她要作,林曦月也不是不能接下去。
“姐!”徐明乐气得跺脚,却被徐明柔死死拉住。
“既然无事,我先告辞。”林曦月不想与她们有太多纠缠。徐荣氏做了错事,没受到应有的惩罚,自己便已经很不爽了。徐家姑娘如今还敢来自己面前作态,真当她林家人好欺负吗?
若不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她还真想朝两人吐口唾沫。
或许是林曦月表现得太过冷漠无情,惹起了旁人心中的怒火,有姑娘忽然冲出来,对林曦月动手动脚,似想为徐家两姐妹打抱不平。
林曦月一时不察,竟然被推到了溪岸边。推人的姑娘不定有要害人的意思,但一旦动了手,就不容易再收回来了。
旁边的韩灵儿见情况不对,立马跟上前想护住曦月,只是与此同时,徐家姑娘以及旁边的姑娘们都冲上前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林睿泽和韩少秋两人为妹妹买完花灯回来,就见溪岸边乱成一团。他们隐约觉得不好,相互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担心。
“快,过去看看。”
两人挤进人群,就见韩灵儿趴在溪岸边,被人在后面拉扯着。她边哭边喊,手在溪水里胡乱摸索着,衣服全被打湿了,却似没有一丝感觉。
林睿泽只稍稍走近,便听清她喊的是曦月的名字。
夷望溪虽被称为溪,却并非就是寻常的浅水溪流。在前方不远处,便是溪河交汇处。此处的水不仅深,且流速急,前些日子还化了不少雪水,是又冷又寒。
林睿泽只觉当头一棒,整个人都蒙住了。
曦月落水了?等他有了这个意识,什么多不再多想,大迈步就想往河里俯冲下去。韩少秋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正当他想前去扶起妹妹,问清楚情况时,就感觉身旁的睿泽不对劲了。
好在他反应快,没有多想立马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人。
“让我下去,我要救人。”林睿泽大声叫喊着,声音嘶哑破碎。
“你冷静些。睿泽兄,如此急流大水,你下去就会没命的。”韩少秋顾不得许多,用尽全身的力气拖住林睿泽,不让他行冲动之事。
此时,天色已晚,虽有花灯照着,可往溪流中间望去,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那“哗哗”流水声连绵不绝,让人听得心惊。
趴着的韩灵儿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立马冲上前来,扯住了哥哥的衣裳,哭嚷道:“曦月被人推下去了,哥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林睿泽情绪太过激动,或许没有听清楚韩灵儿说的话,但是周边看热闹的众人,却是将她之所说听得一清二楚。
“哎,是被人推下去的!”有人轻声议论。
“天啊,谁啊?这么狠毒。”
“我看见是那些位姑娘动了手。”
“哪些啊?”
“喏,站溪边呢。”说话那人朝某个方向指了指,众人都顺着望了过去。
“咦,前面那姑娘我认得,是徐大人的长女,徐明柔。”有人忽然惊叫出声,声音还不小。
“徐明柔,不会吧?”有人立马质疑。虽是不太相信,可他的眼神依然变了。
感受着周边人的怀疑,徐明乐身子微颤,她也不明白林曦月怎就落水了。如今众人都望过来,是觉得她们是凶手吗?她心里有些害怕,上前一步拉扯住姐姐的手臂,想寻求一丝安全感。
可当她堪堪握住姐姐的手时,突然一股大力传来,她毫无防备,被猛地摔在地上。
等她反应过来时,就见前面的姐姐正一脸愤怒又失望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心一顿,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反应。
没等她问出口,姐姐就出声了。
“明乐,我怎么教导你的!不要与他人起冲突,多些包容与体谅。”
“平日里,你骂骂人就算了,可今日居然还动起了手。”
“如今人落了水,找不见了,你叫我如何为你收场啊!”
徐明柔哭骂着,上前跪抱住明乐,神情即是后悔,又是自责,似在恼恨自己没有管教住妹妹。
可被她使劲抱着的徐明乐,确实彻底傻眼了。
姐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徐明乐虽然不聪明,可她并非是傻。
姐姐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她不是听不出来。
所以,她是推林曦月入水的人?姐姐是这么认为的,是吗?
“明乐?徐家二姑娘,原来不是大姑娘做的。”
“我就说,明柔姑娘,人好心善,怎会如此行事呢!”
“我听说啊,这位二姑娘性子泼辣,脾气很大,在府里动不动就责骂下人。或许啊,人家姑娘就是因为不小心惹了她,所以才受她报复被推下水的。”
众人议论纷纷,朝着徐明柔指指点点。
看来,如今不止是姐姐,怕是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推人入水的了。
平日里被保护得太好,遇上此等事,徐明乐整个人蒙在那里,全然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就在这时,忽然有声音似从溪水中间传来。
“你们快看,有竹排。”有人指着前面大喊出声。
只见激流溪水之中,有小小竹排缓慢逆行,透过黑暗依稀看去,上面除了撑竿的人,竹排上似还躺了一人。
不多时候,竹排缓缓靠近,有人在岸边寻了一竿长竹子递出,竹排上的人看到后立马抓紧,靠着岸边人的帮忙,快速将竹排拉至岸边。
“曦月,是曦月。”看清竹排上的人,林睿泽欣喜若狂。
见此,韩少秋这才松开对他的钳制,扶着他快速朝岸边奔去。
“她无事,只是呛了水,快带她回去换身衣裳吧。”撑竿男子如是道。
“那就好。”林睿泽一脚轻踩上竹排,搀扶起浑身湿透的林曦月上了岸。因为心思都在曦月身上,所以他也未曾注意撑竿救人男子的去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一般的姜汤
等解决好曦月的事情后,林睿泽再想回来寻找救曦月的男子时,却没了他的一丝踪迹。
借了韩灵儿的披风,裹着颤抖的曦月,林睿泽抱着她就想去雇车回家。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拦住了。
“小哥,去我店里吧。衣裳热水都有,直接用便是。姑娘年纪轻,可千万别寒着了。”拦人之人便是“简水”酒楼店家。
“多谢了。”林睿泽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跟着他往前走。
等落水之人离去,众人再回过头去看推人的姑娘时,才发现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人虽是走了,可徐明乐的名字却是留了下来。
不多时候,徐家二姑娘徐明乐推人入水的“罪行”,几乎是传遍了整个黎城。
向来大大咧咧的徐明乐,一时间受流言蜚语所扰,居然起了上吊自杀的冲动。
虽后来是被人救下了,可她也未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经历,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变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林曦月被哥哥抱着,在店家的带领下,居然去到了“简水”四楼。
她今日初来时还在想四楼是做什么的,没想晚上便上楼一睹其状了。
不同于下面三层,四楼的构造不似酒楼。林曦月四下观望,倒觉得像是店家自己的住处一般。
“这里是您自己的住所吗?”林睿泽如是问道。显然,他的想法也和林曦月一样。
听得他的提问,店家笑了笑,解释道:“自然不是。四楼也是酒楼的一部分,只是没有被分隔成许多雅间,做成了一个整体。”
“一个整体?”林睿泽不是没有听懂,他只是对如此模式的酒楼闻所未闻。
“是。整个四楼必须一起包下。”
所以这也就是为何大部分人都不知晓“简水”四楼的用处了。
托落水的福,她还能来四楼长长见识。林曦月自嘲一笑,单独进了盥洗室。
浴桶里装满了热水,旁边木桌上放置着干净衣裳。
她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脱掉冰冷的衣裳,快速跨步进去,只留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在外面。
一时间,暖意袭上全身,她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想起落水时候的情况,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歹她还是会游水,否则真是凶多吉少。
其实,先前那姑娘推她时,她因担心会掉下水,在站定后专门往后看了看。等确认自己离水边还有一段距离,没有太过危险后,正准备回头之时,又是一阵猛力传来。这下,她就真是直接落水了。
溪水冰凉刺骨,一瞬间,全呛入了鼻喉。她连忙屏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挥动手脚,想往上浮起,腿脚却因未寒凉的陡然侵入,而开始抽搐起来。
腿脚不能使劲,她感觉自己被深处急流的溪水带走,不久之后,似全身都开始抽搐起来。
就在她快要绝望之际,忽然有人拉住了她。
等她清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了竹排上。
“曦月姑娘,您醒了!”她记得,撑着竹排的男子如是说了一句。
当时,她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没来得及出声询问。
此刻想来,救她之人是认识她的。
能从急流漆黑的深水中将她救出,想来那人不只是一个寻常的撑船之人。
或许,他便是陆琮留在她身边的人。
等泡够了,全身舒缓过来,她才起身穿衣裳。
干衣裳是店里的,林曦月想着大小什么的或许不会合适,可她穿上身才发觉,这店里的衣裳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胖瘦高矮,袖长腰宽,堪堪合适。多一厘差一线,都不成。
她轻皱双眉,用干巾裹住湿头发,心里隐约觉得奇怪。
“简水”店家、热水、衣裳,这些似来得太及时了。
忽然,她想起了救她的男子。
及时救她之人,如果说是陆琮安排在她身边的,那这些……
“简水,简水。”她再次低声喃喃。
“对了!”她想起来了,陆琮在回京之前,曾告知了她,他在黎城的产业,而这“简水”酒楼便位列其中。难怪了。
“曦月姑娘,您泡好了吗?热姜汤放外面了。”有女声在外间响起,听声音似是一名妇人。
林曦月出去时,人已经不在了。她走到桌边,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姜汤”,嘴角有些微搐。
这是姜汤?他们是当她没喝过姜汤吗?
这灰白灰白的,带着胡须须的,怎么看怎么像人参吧!
林曦月不再怀疑,完全确定了“简水”幕后之人的身份。
一碗“姜汤”下肚,整个人精神焕发。
林允元和林周氏两人得了消息寻过来时,林曦月已经全然无事。
“走,我们回家。”林周氏手脚仍有些微颤。
这外面实在是太过危险,曦月如此柔弱,得在家里好好呵护着。
看着娘的神情,林曦月便明白自己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了。
出了这等事,林家之人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安排马车打道回府。
花灯都未看完,元宵诗会什么的,就更是与林家人无关。
可怜吴少珩在人群中好一阵搜寻,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见之人的身影。
等到了第二日,关于徐府二姑娘推人入水的消息,在黎城大肆传散开来时,他才知道昨晚还出了这样的事。
“少珩,落水的人是林姑娘,你知道吗?”
林曦月落水的消息,吴少珩是从好友口里听得的。
“什么?”他拍桌而起,瞪大了眼,那模样似要揍人去,让周边的好友都被吓住了。
“莫激动,林姑娘无事,如今平安在家呢。”见他此等模样,众人不敢再调侃,生怕他真的冲动起来。
察觉自己反应过激,吴少珩捂头闭眼,也不再解释,只了解道:“听说,她是被人推落水的?”
“可不是嘛!我妹妹当时就在现场,她说有看见一群姑娘挤在一起推搡。不多时候,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人就落了水,没了踪迹。当时天黑,水又急,林姑娘能被人救下,也真是命大了。”
“动手之人是谁?”以林家和陆少的关系,谁又敢在这个时候惹林家姑娘呢?
“据说是徐府的。徐家大姑娘当场责备了自家妹妹。”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探望
“妹妹?徐明乐吗?”对于徐家的情况,吴少珩了解不少。
徐大人妻妾不多,从成婚到现在,府里统共只有三位姑娘。或许是因为没有儿子,所以他对林睿泽格外照顾,几乎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嫡子在培养。
因此,林家虽是妾室的娘家,但与徐府往来颇为亲密。
二夫人在府内的待遇,也不会比徐大夫人差多少。
也许,徐明乐会对曦月姑娘动手,便是因为不满林家的存在。
“徐家和林家不是亲家吗?”有人疑惑,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家是徐大人妾室的亲家,可不是徐大夫人的。”如此一说,众人都明白了。
感情对徐家姑娘来说,林家姑娘就是碍眼的存在。
“既然如此,以徐明乐的火爆脾气,她会推林姑娘下水,倒不算让人太过惊讶了。”
徐大姑娘娴柔,徐二姑娘跳脱,众人都是知晓的。
吴少珩沉默着没有说话,身边好友见他脸色不对,疑惑道:“少珩,想什么呢?”
“是在担心林姑娘吗?”有人轻笑道。
“要不你去林家探望探望?”众人调笑出声。自那日后,众人都知晓了他对林姑娘有爱慕之心。
不过,吴少珩自己没有承认。
“别乱说。我只是在想推人的是不是徐明乐。”
“怎么?你要为林姑娘报仇哦!”
“兄弟,徐明乐好歹是徐大人的嫡女,你可别太过冲动,为了美人怒发冲冠,得罪徐大人,可就不太妙了。”
好友们说得愈发过分,吴少珩也辩驳不赢,起身走人了。
等他离开许远,还依稀能听到他们的大笑声。
“我没说笑。”他嘟囔一句,总觉得不太对劲。他接触过徐明乐,虽她大小姐脾气不小,可人倒是不坏,不像是会害人性命的姑娘。
林姑娘落水让人揪心,可无辜之人也不应该被指责。
吴少珩想得烦躁,挠头离开,不打算管这事了,免得再被好友打趣。万一消息传到了家里,被父亲或是母亲听到了,那就真是不得了。
当然,林曦月的事本就无需他管,自有人查清事情的经过。
陆琮留了不少人在黎城,一是为了清理先前两案的余党,二自是想要保证林曦月的安危。
在元宵节当夜,有两三暗卫远远跟着林家。因溪岸人太多,太过热闹,他们一时走了神,这才跟丢了人。
等人落了水,众人聚集喧闹起来,他们这才知晓出了事。
主子回京不久,曦月姑娘便落了水,这已经是他们的大失误了。好在曦月姑娘只是受惊受凉,身体没有大碍,否则他们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主子交代。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也不会逃避,必须要向主子如实汇报。在出事当晚,急信已经从黎城送出。
不到两日,信已经传到了陆府。
是日,陆琮方才宫中领命回来,就收到了黎城的来信。以为是曦月的来信,他满心欢喜打开来看,却得到了她意外落水的消息。
“来人!”将最后一字读完,他沉声吼道。
送信之人正战战兢兢等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他虽身子微颤,却没有丝毫迟疑,立马推门走进。
“谁人做的?”意外落水?曦月是多么小心谨慎的人啊,她绝对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
陆琮不用想,便知道应是有人推了她,故意害她落水。
好在她及时被救,没有出大事,否则如今他哪里还能站定呢?怕是早就上马冲去黎城了。
“当时人太多,没能看清是谁人出手,不过总是与徐家姑娘脱不了干系。最开始的挑事之人,就是徐二姑娘。”
“徐清明管教不好姑娘,可别让我为他出手。”陆琮哑声如是道,眼神颇为阴沉。
见主子如此模样,手下人不由得浑身一颤,开始为徐清明默哀。
在家里养了数日,林曦月已是无碍。在地牢里待了许久,她都撑了过来,如此小小的落水,倒是算不了什么。
她自己觉得无事,不过林家人并非如此认为。
接连数晚,林周氏都会夜探自家姑娘的情况,确保她睡得好,没有被噩梦困住。白日呢,她变着法地做些好吃的,好让曦月的身子尽快恢复。姑娘家的,受了寒,影响了身子,那可是大事。
林曦月好吃好睡,被养胖了两三斤,而相反林周氏却是累病了,起不来床。
大夫被请来家里,号脉断诊,直道:“林夫人是累病了。我给开服药。等吃了药,好好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闻此,林家两兄妹真是哭笑不得。
林睿泽送走大夫,让秋韵去给夫人煎药,他转身准备回房去照顾母亲,却听到院外有人敲门。
等开了门,就看见韩灵儿兄妹站在外面。
“睿泽哥。”看着林睿泽,韩灵儿咧嘴一笑,脸上还带了一丝可见的红晕。
林睿泽没有注意到,作为哥哥的韩少秋却是明了。避免自家妹妹出丑,不等她多说话,他立马抢先道:“睿泽兄,母亲命我们过来探望周姨,还有曦月妹妹,她好些了吗?”
“曦月无事,倒是家母,今早病倒了。”林睿泽无奈一笑,将两人进屋。
林周氏不便招待两人,但同两位小辈还是见了一面。
“曦月、睿泽,好好帮我照顾客人,别怠慢了人家。”林周氏交代道。
“周姨,我们会把这儿当成是自己家的。”韩灵儿倒是毫不客气。韩少秋羞愧捂脸,真是佩服自家妹妹的厚脸皮。
周林氏被她逗笑,心情好转不少。
等娘喝完药,林曦月来到茶室时,哥哥和韩家两兄妹正聊着。
“曦月,快过来。”韩灵儿招呼着林曦月,看着她倒像本家的姑娘一般。
“灵儿,能否娴静些呢?”韩少秋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已经很安静了。”韩灵儿嘟嘴委屈道。
方才哥哥和睿泽哥说话,她都没怎么插嘴。哥哥所说的娴静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实在是太难理解了。
她眼中充满了困惑和委屈,韩少秋一看便知自己妹妹想的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反了天了
在茶室的这段时间,灵儿确实没有多说话,可她看睿泽兄的眼神也太过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
韩少秋都能注意到,当事人定是也察觉到了。
好在睿泽兄修养够高,被自家妹妹死盯着,他脸色都少有变化。
“无碍,她这是真性情。”林睿泽笑道,丝毫没有介意。
话音落下,房里其他三人神色微变。
林曦月颇为惊讶,自家哥哥可少有夸人的时候,尤其还是夸奖某位姑娘,他不会是对灵儿……
注意到曦月的眼神,林睿泽瞪了她一眼,暗里示意她正经些。
得了命令,林曦月收敛神色,不敢多有调侃。
不管林家两兄妹私下如何互动,反正韩灵儿已经是乐开了花,而韩少秋忙着压制自家失控的妹妹,更不会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闹腾了好半晌,四人才安静坐下来。
“你们方才再谈论什么?”林曦月进来时,隐约听到三人在谈那日落水之事。
“我说你是被人推下水的。”韩灵儿斩钉截铁道,没有一丝迟疑。
林曦月作为当事人,自然是有所察觉,不过她倒是好奇灵儿为何如此确信。
“你是看到了什么吗?”她轻声询问。
“你落水的时候,我被人拦在旁侧。推你的那些人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被我看到了呢。”
“有许多人伸着手吗?”
“也不是很多,两三人吧。”
“你可有认出她们来?”
韩灵儿摇摇头,曦月落水后,她太过激动,所以也没有留神注意。
“不过,徐明乐定是其中一人,我记得她是伸着手的。”这点她倒是很肯定。
“最近,外面都传推人的是徐二姑娘。”韩少秋听得不少消息。徐家大姑娘当场责骂妹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林家人最近都未出门,所以也不清楚这些。
尤其是林曦月,落水之后岸边发生的事情,她都不太清楚。
听得韩少秋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她沉默片刻,仔细回想了那日落水的过程,才摇头否认:“不是她。”
“怎会?”韩灵儿颇为惊讶,不明白曦月为何如此说,“我可是看见她伸了手的。”旁人她未曾注意,可徐明乐站在最前面,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可有注意她的手型?是五指张开?还是紧捏成了拳头?”不是林曦月有多相信徐明乐,只是她被推落时,明显感觉那股力道是从左侧腰边传来的。因此她落水并非是直直仰倒,而是偏身侧落。
徐明乐是站在她最前面的人,若是是她出手,应该不会是如此情况。
“这……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有两种手型。”韩灵儿皱眉回忆,对当时的情况倒是能回想些。
“若是五指张开,她就是推了你;反之,则是想拉住你。是这样吗?”韩少秋道出了林曦月的意思。
“是。”林曦月点头确认,大致是可以如此认为的。
“原来如此。”真是长见识了,韩灵儿认真道:“那我再仔细想想。”
她正想着呢,忽然这时林家又有人来访。
母亲病着,父亲又出门去了,家里没有大人接待,林睿泽便起身去看。
不多时候,他就回来了,只是脸色看着不太好。
“怎么了?”林曦月疑惑道。
“徐府来人了,说是要给你道歉。”
道歉?她神情一愣,“看你这样,我还以为他们是来找茬了呢!”
林睿泽挠头,皱眉道:“也可以这么说。徐府的人赖在外面不肯进来,说是要当着大家的面给你赔礼道歉。”
当着大家的面?所以这是要她出去吗?
林曦月一脸不可置信,怎道歉者对被道歉者还能有要求呢?
不是她想挑人毛病,而是觉得对方的做法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他们想当着众人的面向她道歉,可她却不想在众人面前接受他们的歉意。
“秋韵!”林曦月带了些火气,说话向来轻柔的她,这次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哎,姑娘,您吩咐。”秋韵放声道。
“去把门关了。”
“哎……哎?”把门关了?徐府的人不是在外面吗?
“把门关了!快点!”林曦月再次强调,声音又重了许多。
“是!”既然姑娘吩咐了,管他的,关就关。
秋韵照着自家姑娘的话严格执行,冲到大门口,看都未看外面的人一眼,伸手就把大门给关上了,并且锁得严严实实。
林家门口,得了大夫人指示的数位嬷嬷正端站林家大门前,静待着曦月姑娘出来接受她们的道歉。
虽她们不太看得起林家,也不想做这等丢人之事,可既然大夫人吩咐了,她们就必须得照做。
大夫人让她们不许进林家,要当着众人的面道歉,她们就站定在林家门前,使人把众位邻居都请出来,然后再唤曦月姑娘出来,接受她们徐府的歉意。
如今,场地没错,人也到位,就只差曦月姑娘了。
看着睿泽少爷走回去,去唤曦月姑娘出来,徐府的数位嬷嬷都轻咳一声,做好脸上的表情,编排好道歉的话语,只等一展各自的才能。
秋韵走来时,她们虽疑惑了下,但想着曦月姑娘应是在后面来了。
当林家大门被关上时,没一人有所反应。说实话,所有人都蒙住了。
这什么情况?
发生了何事?
林家怎就关了门呢?
本是喧闹吵嚷的后街巷,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直到许久之后,才有路人耿直地猜测道:“林家关门,这是不想接受徐府的道歉吗?”
这话一出,众人的八卦之嘴哪里还能闭上,叽叽喳喳吵嚷出声,简直是热闹非凡啊。
只有徐府的那些个嬷嬷,面面相觑,正脸懵然,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
林家如此胆大吗?徐府都是他们能得罪的?
众人的议论声纷纷传入嬷嬷们的耳朵,她们可都是徐府大夫人身边的老人,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被手底下人尊着敬着的,哪里受过此等屈辱。
经过了短暂的不解,之后便只剩下愤怒了!
“走,回去禀告大夫人。”嬷嬷们气急败坏地回府,脚下步子飞快,真是一刻都不想耽搁。
大夫人若是还不出面整治林家,他们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脱身之法
嬷嬷们回府告状时,徐荣氏正端着玉碗装的燕窝享用。
“什么?”听得消息,她把手中的勺子猛地放下,砸出“啪嗒”一声脆响。
“林家人什么都没说吗?”她扬声确认道。
“出来关门的是林家的婢女,林姑娘压根儿就没露面。”
“我们被关在外面,门都没能进去。”
“外人看着好一顿嗤笑呢!如今怕是还在议论。”
嬷嬷们你一句我一句,闹得徐荣氏头都大了。
“闭嘴,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她呵停嬷嬷们,手撑着头靠在桌边,大口喘气,胸口上下起伏得厉害,显然是被气得厉害。
见夫人如此模样,嬷嬷们低头闭嘴,不敢再多说,生怕惹了夫人的怒火上身。
徐明柔进屋时,见气氛异常,奇怪问道:“怎么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徐荣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撇过头去,不想说话。
“母亲,这是谁气着您了?”察觉母亲神色不对,徐明柔放缓了声音,上前询问。
徐荣氏冷着脸,不肯答话。
徐明柔没了法子,只能问屋子里其他人,“你们说!谁惹了母亲?”
几位嬷嬷迟疑片刻,相互使了使眼色,这才有人上前一步道:“姑娘,您不知道,夫人派我们去给林姑娘赔罪道歉,结果却被人家关在了门外,被街坊邻居们好一顿嘲笑呢。”
“我们这些婆子丢脸是小,可我们背后是徐府。林家如此行事,不是直接打脸……”大人和夫人嘛!后面的话被嬷嬷咽了下去,不敢说出来。
“夫人这是被林家人气到了。”
“他们竟如此过分。”徐明柔也是没有料到。
徐荣氏斜视嬷嬷们一眼,“就你们嘴快。”她心情极差,如今看谁都生气。抬手拿起桌上的杯盏砸下,心里真是恼火得很。
只听“啪”一声,青瓷杯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眼见母亲伸手还要去拿桌上装燕窝的玉碗,徐明柔连忙制止住她,再给嬷嬷们使眼色,让她们端了玉碗离开。
等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个,徐明柔才松开了母亲,劝说道:“您别为林家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你让我去给林家道歉,如今可好了,人家直接关门打我的脸。”徐荣氏敲桌怒道。
元宵节那晚,两姊妹从外面回来时,脸色就不太对。当时,她正恼火徐清明没有过来正房,所以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她们两个。
哪知第二日一早,她还没睡醒呢,就被管事嬷嬷叫醒。
“夫人啊,出了大事了。”管事嬷嬷是急得不得了,仿佛火烧了眉毛一般。
“怎么了?”晚上没有睡好,徐荣氏此刻还困着呢。
“二姑娘推人落水了!”
“落就……”她摇头晃脑的,只想继续睡,可忽然间,她意识到了嬷嬷说的话,耷拉着的眼皮陡然上抬,她瞪大了眼高声问道:“什么?”
“外面传昨晚二姑娘推人落水了。”
“明乐!她尽给我惹事。”徐荣氏说得咬牙切齿,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责怪她也没有用,只能为她收好尾了。
“落水的是谁?”最好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到时候恩威并施,不怕解决不了。若是官员之子,事情便有些棘手。
她正思量着,就听到嬷嬷轻声道:“是林姑娘。”
什么?“林曦月?”
“是。”嬷嬷点头。
徐荣氏长叹一声,心里松了口气,也没有太过惊讶。明乐性子虽跳躁,却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林曦月,林家的,她能让明乐出手倒也正常。
“她可是被人救起来?”
“救起来了,就是受了点惊吓。”
“既然如此,那就没事。”没有受伤,如何能算大事。
大早上的,她可是被吓得够呛。
“我继续睡会儿,别让人打扰我。”徐荣氏软躺下,朝嬷嬷吩咐道。
“可是……”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夫人已经闭眼歇息了。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夫人再次叫醒。
尽管如此,徐荣氏最后还是没能睡好。
徐明柔听闻了外面的消息,来不及用完早膳,就火急火燎地赶到母亲房间。
再次被叫醒,徐荣氏脸都黑了。
“又是怎么了?”
“母亲,出大事了。”徐明柔急切道。
“你是说明乐推林曦月落水一事吗?我已经知道了。”徐荣氏神色未变,过分冷静。
徐明柔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已经知道了!那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林曦月又没有受伤,有什么要紧的。”在徐荣氏眼里,林家能攀上陆少,也是靠着徐府的关系,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徐明柔没有料到母亲是如此态度,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想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她还是觉得不太妙,扯着母亲,劝说道:“不行,如今外面都说徐府姑娘心坏,故意推人落水,女儿的名声都要被毁尽了,到时候还怎么找好人家啊。”
闻此,徐荣氏倒是正视起此事来。林家对徐府有意见,她不在意;外人怎么说,她也不想管;可若是影响了明柔和明乐的婚事,那定是不行的。
“有多少人知道这事了?”
见母亲重视起来,徐明柔微松了口气,沉声道:“知道的人不少,而且消息还在四下传播。”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严重,而且如今众人的议论对象可不仅限于徐家二姑娘,而是徐家姑娘。她是徐家大姑娘,又怎能从其中脱身呢?
“早知如此,我昨晚就不应该责骂明乐了。”徐明柔想着外面的议论声,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十分自责。
见女儿难受的模样,徐荣氏心疼得厉害,上前揽住她,道:“不是你的错。明乐推了人,确实是她的不对。”
说完这句,她忽然想起明乐都没有露面。
“明乐人呢?把她给我叫过来。”徐荣氏沉声吩咐道。
不多时候,嬷嬷就急匆匆回来,不过她可没能把二姑娘带过来。
“夫人,二姑娘说她不舒服,不想起身。”嬷嬷小心翼翼说着,生怕夫人大火。
可就这话,怎能不让徐荣氏发火。
“她还不想起身?她做错了事,连累了自家姊妹,她居然还敢不起身。”
眼见着母亲起身要出去,徐明柔连忙拉住她,“母亲,妹妹不是故意的,是林曦月先招惹我们,所以这才导致妹妹生气推人。”
“您别责骂她。她昨晚也受了惊吓,如今怕是正难受着呢。”好一顿劝说,终于将母亲拉住。
“明乐不能责骂,外人的嘴又堵不了,这事该怎么解决才好。”徐荣氏想得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明柔沉思片刻,道:“要不您派人去给林家赔礼道歉,就说明乐不是故意推人的,只要解释清楚,那就没事了。”
“道歉?给林家?”徐荣氏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骇闻,吓得嘴都张大了。
“林家可是那贱人家的!明柔,我们怎能给林家道歉呢?”
“可若是不道歉,我和明乐的好名声就没有了。母亲,孰轻孰重,您要拎清楚啊!”徐明柔抓到了自家母亲的脉络。涉及到了婚姻嫁娶一事,母亲不会不同意。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不久,徐荣氏便松了口,答应派人去林家给林曦月赔礼道歉。
只是,母亲这边徐明柔是劝动了,可林家的情况,她全然没有料想到。
不怪母亲会生气发怒,林家的做法,实在是太过轻视徐府。
不过,生气归生气,如此一来,倒是有利于她们。
“母亲,林家如此做法,我们该偷着乐才是,你不应该生气。”徐明柔笑道。
“乐?这怎还能乐得出来?”徐荣氏满脸不解。明柔她该不会是气疯了吧,她怎还笑得出来。
“明乐推人落水,不管是有心无心,都是做了错事,所以我们徐府的歉意是一定不能少的。我们道了歉,林家不肯接受,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的意思是……”明柔的话似带了深意,徐荣氏没能全部理解,但是也听出不少。
“我们向林家赔礼道歉,是我们诚心认错,态度诚恳且认真;可林家关门拦人,那是什么?是小肚鸡肠、心胸狭隘。”
“况且,明乐是无心推人,林曦月又不曾受伤,明明只是一桩小意外,应是可以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的,偏偏被林家闹得如此之大。”
“这样一来,我们看似吃了亏,可实际上,却是占了上风啊。”
“我们只要稍稍……”徐明柔凑在母亲耳边,轻声交代。
等她离开时,嬷嬷再回房去看时,夫人已然是精神焕发了。
此时此刻,有着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徐荣氏去做……
且说林家那边,关了院门之后,林家人也不再理会外面的是是非非,安心招待韩家两兄妹。
喝茶品酒、写字作画,四人玩得不亦乐乎。等到晚间分开时,满是不舍,约了下次再聚。
林母休息了一日,身子已经无碍了,晚饭还用了不少。
见此,林曦月和林睿泽都放心不少,各自回去歇息。
一夜无梦,早上无人来唤,林曦月睡到了日上三竿。慢慢坐起身,在床上又静坐许久,等人彻底清醒过来,她才起身下床洗漱穿衣梳头。
“曦月,起来了啊。我熬了小米粥,如今还热着呢,快趁热喝。”林周氏推门走进,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看样子已经大好了。
“这才休息了一日,您别……”林曦月颇为担心,生怕她再累病着。
“无事。你看我,哪里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将小米粥盛好,递给曦月。
林曦月尝了一口,直道:“好吃。”
见曦月吃得满意,林周氏便乐了,笑道:“好吃就行。”
等用完粥,林曦月朝院外打量一圈,没有看见其他人,疑惑道:“哥哥呢?”
“他呀,一大早就和你爹上街去了。元宵节过了,书院即将上学,他也要开始做好准备。笔墨纸砚什么的不能少,还有给老师的新年礼,也要准备好。”说到这里,林周氏忽然看着曦月,提议道:“今日天气好,要不我们也出去购置一番?”
如此提议,林曦月怎会不同意,她只怕娘亲返回,不肯带她出去了。
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她率先进了马车,只等跟着娘亲出门。
“这你倒是极快。”林周氏打笑她一句,随后吩咐车夫动身。
约莫一个时辰的车程,窗外的街道便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林曦月掀开车帘往外看,好一副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自重生后,她还没好好出门逛过。黎城大街的热闹景象,她都记不太清。今日出来,她定要好好看看。
马车继续往前行了半刻钟,就缓缓停了下来。
“林夫人,前面人太多,马车过不去,只能停靠在边上。”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我们这就下车。”林周氏答完,带着曦月下了车,秋韵跟在两人后面。
因为街上人太过杂乱,林曦月今日戴上了帷帽,遮掩了容貌。
黎城风气开放,大街之上,男女几乎是对半开。而女子中,戴帽者和不戴者又是五五分。
所以不论女子如何姿态,都不会惹人奇怪。
林曦月和母亲沿街逛去,遇上喜欢的、有意思的或奇怪的物件,都是好一顿停留,仔细认真挑选后才买下。
之后,两人又去了成衣店,准备购置两三套春装。
为了方便试衣,林曦月摘了帷帽,将容貌展露出来。
店家老板初见林曦月的容貌,便是好一顿夸赞,直道这姑娘不得了,今后定是官家夫人之类的。
那嘴巧得让林曦月不敢作声,生怕她说个不停。
因她相貌佳、气质好,身材是有凸有翘,店里的件件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试来试去,林曦月自己没看中几件,倒是让旁人看中了不少。
她试一套,老板便卖一套。到最后,老板恨不得她能把自家店子里的衣服都试一次。
林曦月和母亲离开时,一共购置了六套衣裳,而其中有四套都是老板送的。
让秋韵将新衣放回马车,两人又继续前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流言蜚语
母女两人在街上走着走着,脸上的神色渐渐就变了。
身旁路人的议论声不小,林曦月不用侧耳去听,就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一派胡言。”林周氏低声怒道。她把视线转向议论之人,想上前去理论。
林曦月拦住她,“与他们争论无用。”
“那就由着他们乱说吗?”听着周边人对曦月的诋毁声,林周氏除了愤怒,剩下的就只有心疼。
曦月受他人推攘,落水受惊,本就已经吃了大亏,没想如今居然还要被众人议论猜疑。
眼见娘亲愈发激动,林曦月带着她上了街边的茶楼。
“您莫急。”将温热的茶盏递给她,林曦月自己又倒了一杯。
看着曦月不急不怒的模样,林周氏喝了口茶,也渐渐冷静下来。
环视一圈,见房里没了他人,疑惑问道:“秋韵呢?没跟着我们一起上楼吗?”
林曦月笑了笑,眼含深意道:“我让她去四下转转。”
“干什么?”林周氏不知道她卖的什么关子。
“听。”她道出一字。
“听?这四周有什么……”林周氏嘟囔着,声音倏地止住,随后皱起眉头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沿街走来,路上行人全在议论曦月落水一事。当然,这其中还牵连着徐府,毕竟推人落水的是徐府二姑娘。曦月让秋韵四下去打听,该不会就是为了听众人对她的议论声吧。
“你这又是何苦呢!自找难受不是?”路人的话说得有多难听,方才她们已经了解过了。她实在是不想曦月被打击得太过。
对于娘的劝说,林曦月只是摇摇头,没有给出解释。
一盏茶的功夫,在外晃荡的秋韵已经接收了不少消息。不多时候,她就回到茶楼,敲响了夫人姑娘所在的房门。
“进来。”林曦月在里面出声。
听着姑娘轻柔的话语声,在回想外边之人猥琐的议论声,秋韵就忍不住想骂人。
要不是姑娘让她不要冲动行事,她今日在街上便要大开杀戒。想当年,她杀起鸡来,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不想让姑娘被自己凶狠的模样吓到,秋韵捏了捏脸,使劲扭动五官,这才推门走进。
一进门,姑娘就对她笑了,且还柔声道:“辛苦了,过来喝茶。”
她摇摇头,不肯坐下,姑娘还过来拉她,并将茶盏放置在她面前,笑道:“这里的茶水还不错,你尝尝。”
秋韵看着眼前杯子里热茶,眼里渐渐有泪花闪动。她低头沉默良久,最后才认真解释道:“姑娘,我不爱喝茶。”
……
浅笑在脸上僵住,林曦月闭眼捂脸,渐渐收回上扬的嘴角,静默半晌。
姑娘怎么不说话了?秋韵有些坐立不安,总感觉姑娘不开心,难道是她已经知晓了外面的传言?
她不知所措,转头看向夫人,却见夫人正抿嘴笑着。
究竟是怎么了?姑娘苦着脸,夫人怎又笑着呢?秋韵无语摸头,搞不清楚主子们的想法。
“好了,曦月。”林周氏笑唤一声,让曦月回归正题。
林曦月摇头,甩掉其他想法,询问秋韵方才闲逛时听到了些什么。
尽管姑娘此刻的表情温柔又良善,不像是会发火的样子,可秋韵还是有些怕。
“你大胆说,我不会生气。”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林曦月再次保证道。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避讳了。
“姑娘,您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他们什么都不清楚,却张口乱说。我听得都想把他们的舌头给剪了。”
其实今日一早,秋韵出门买菜时,便听到了不少流言,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外人说的是自家姑娘,所以也没有多加理会。
可方才听了一圈,再回想今早听到的,她才知道大家说的都是同一人,林家姑娘林曦月。
“他们都说,元宵节那天,您不是被人推落水的。”这是秋韵听到的第一条,也是听得最多的。
“不是被人推的,那曦月怎会落水?”林周氏眉头紧锁,实在是不能理解外人为何会如此认为。
秋韵有些吞吐,“他们说,他们说……是姑娘自己故意的。”
就这样的假消息,居然也会有人相信。秋韵想想只觉得离谱。
元宵节当晚,气候寒凉,众人出门都是穿着冬装。那夷望溪的水,若不是因为流得太急,都可能会结冰。在如此寒凉的情况下,姑娘怎么可能会自己故意落水挨冻呢?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况且,她还记得姑娘出门那晚,穿了夫人为她准备的新皮袄。那件皮袄看着又白又贵,姑娘穿上后脸上一直带着笑,看着是可喜欢了。就冲着新皮袄,她觉得姑娘也不会故意让自己落水的。
秋韵嘟囔着说出自己的分析。她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别人怎么就想不到呢!
闻此,林曦月再次捂脸。
不得不说,秋韵的分析很准确。
自那晚落水后,最让林曦月可惜的就是皮袄丢了。在她感觉到自己仰倒下落,即将入水的那一刻,没有害怕也没有绝望,她首先想到的是解开脖颈处皮袄扣子。
皮袄穿着是暖和舒适,可一旦落水,就只是害人的累赘。她水性不差,可碰上冰凉急流的溪水,若是再填个拖人的累赘,可真不一定能撑到他人来救。
皮袄和她一同落了水,也一起被水打走。最后,她得救了,皮袄却是没了踪迹。
那可是质量上佳的新皮袄啊!林曦月轻叹一声,只觉可惜啊。
不清楚曦月所想,林周氏只当她是受了打击,正想让秋韵别再说了,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在林周氏抬手的那一刻,话已经“噼里啪啦”从秋韵嘴里蹦了出来。
“他们都说啊,在您落水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二姑娘根本没有动手。落水一事是您故意栽赃给她的。”
“说什么,我们林家姑奶奶是徐府的妾室,所以林家和徐大夫人不对付,这次的事情是我们林家故意找茬呢。”
“还有呢?”林曦月声线平淡,脸上无甚表情。
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林周氏担心。
秋韵还在继续,没打算停口。
“除了落水的事情,还有谈论徐家上门道歉一事的。昨日,您不是让关了院门嘛。如今外人都说我们林家是仗着陆少的势,故意甩徐大夫人的脸,给她难堪呢。”
“还说我们林家小肚鸡肠,不肯饶人。说哪怕你是被二姑娘不小心推下去的,徐府如今都派人出面道歉了,我们林家理应要接受,而不是闭门不见人。”
“他们说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肚量太小,成不了大事。”
一口气说了不少,秋韵嘴都干了,口水都有些咽不下去。她低头瞄了一眼桌上的茶水,看着绿汪汪的,感觉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如此想着,她端起茶盏,往嘴边凑去。杯沿贴上下唇,她抬手倒茶。就在茶水即将进口的那一刻,桌案猛地被人拍响,上面的杯盏都震荡摇晃了。
秋韵本就是小心翼翼的,听到如此大的动静,被吓得不行,浑身一颤,手上力度失去控制,茶水猛地倾倒入口中,将她呛得不行。
“快,低头。”林曦月来不及想其它的,让她低头将茶咳出,随后拿出手帕,擦干净她脸上的水渍。
林周氏也没想到自己一掌下去,威力有如此之大。
“我实在是太气了。”
不过,被秋韵这样一打断,她的怒火也消散不少。
林曦月倒是微松一口气,不用再去安慰娘亲。
听到秋韵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昨日让秋韵关门时,她已经预想到了会有闲话传出,只是没有料到会如此严重。
林周氏昨日病躺在床,不清楚关门一事,她倒是有些奇怪,“你不想接受徐府的道歉吗?”
“道歉一事还需另说。但昨日徐府派人过来,可不是为了给我道歉。”
“不为道歉?”
“徐府派了数位嬷嬷过来,嬷嬷们说是来给我道歉,可她们却不肯进门,硬是要我出去。”徐大夫人打的什么注意,她不是猜不出。
就如此作势,徐大夫人哪里是想给她道歉啊,明明是想让外人看徐府给她道歉。
“太过心机了。”
“难怪昨日外边围了那么多人,感情他们都是徐府请过来的。”秋韵忍不住出声感叹。
林周氏轻叹一声,“徐大夫人做得太过了。”
“这不一定是她的主意。”林曦月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在徐府内院掌家人是徐荣氏没错,可能左右徐荣氏的人也不是没有。
林周氏眨眨眼,曦月说的话怎么越难理解了呢?
“娘,我是被人推下水的没错,可推我的人确实不是徐明乐。”林曦月道出实情。
闻此,林周氏和秋韵都愣住了,两人盯着曦月没有说话。等过了许久,林周氏才微张了嘴,吞吐道:“那徐府……道歉……”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不算全错……
“真正推你的人是谁?我们要不要跟徐府说一声?”林周氏忽然有些忐忑,被人冤枉的感觉不好,可冤枉了别人感觉也不妙。尤其是徐府,说起来和自家还是亲家。徐大人对睿泽也不错,二姑娘既然没有推曦月,那也不能冤枉了她。
“真正推我的人还不能确定,可和徐府之人也脱不了干系。徐府给我赔礼道歉,也没有弄错。”林曦月昨日不接受徐府的道歉,不是因为他们弄错了,只是因为他们道歉的态度不对。
“你方才说赔礼道歉的主意,不一定是徐大夫人出的?”这个问题曦月还没回答。
“娘,你想想,徐大夫人是荣侍郎的嫡女,从小养尊处优,没有受过别人的气,她之后又嫁给了姑父,成了知州夫人。如此优渥的生活,不说她有一身傲气,但脾气肯定不会小。”
“对脾气不小的徐大夫人来说,我们林家可是眼中钉的存在。就算是徐明乐故意推了我,她都不会想要要主动给我赔罪的。徐大夫人肯定是受了劝,所以才会派人来赔罪。”林曦月和徐大夫人接触不多,不过她以前在徐府时,常听姑母说起徐大夫人的事情,所以对徐大夫人了解倒是不少。
听了曦月的话,林周氏仔细想了想,确是如此。
“能劝动徐大夫人的,也只有徐明柔了。”她感叹一句,没有多想,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曦月的神色变化。
在听到徐明柔的名字时,林曦月双眼微眯,脑中回想那晚落水之时,徐明柔所站的位置。
徐明柔没有站在她身边,甚至是没有露脸被她看到。按理来说,她不会是推自己的人,可不知怎么,林曦月就是怀疑她。尤其是听到说,徐明柔当场责骂徐明乐推人后,她更是怀疑。
虽说帮理不帮亲,可涉及名声大事,徐明柔不为自己妹妹遮掩就算了,居然还当场责骂,恨不能让众人全都知晓。如此行事,实在是不合常理。
“姑娘,姑娘。”
林曦月正思索着,却听到了秋韵的唤声。她回过神来,见秋韵似还有话想说。
“怎么?”
“姑娘,我想起来,他们在谈论姑娘您的时候,还提到了一人。”这事她险些就忘记了。
“谁?”
“陆少。”
陆琮?提到他?林曦月是真的不懂,“他们说什么?”
“说我们林家能和陆少交好,其实是靠着徐大人的关系。不然,以林家的地位,又怎么能搭上陆少呢。”
“还有人说,林家和陆少其实根本就没有关系。上次宴会,老爷和少爷能和陆少走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认识陆少,而是陆少为了解决府衙贪污一案,才派人唤他们前去的。”
居然有这样的议论声传出!林曦月真是没有想到。不过,如此一来,她倒是有些怀疑。宴会上的事情,知道的人确实不少,可他们大都是在黎城有地位的人,不可能会胡乱说话。所以按理来说,林家和陆少的关系不会大肆传播。
如今在大街之上有如此议论声传出,怕是有人在故意散播流言。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阴狠
林曦月无需多想,明白散播流言的是徐府之人。
众人议论来议论去,最终落点仍在她落水一事上。
徐明柔的当场指责,不仅让徐明乐备受他人争议,同时也牵连了徐府。或许是为了府里的名声,徐大夫人才让人四下散播流言。
她们想借众人的嘴,把罪名安在她身上,然后再从中脱身,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此脱身的主意,林曦月隐约觉得熟悉,觉得自己似曾经历过。
是在上一世吗?
对了!她神情一震,想起来了。
她敢确定散播流言的点子,就是徐府做的,而是是徐府的大姑娘徐明柔。
毕竟这样的招,在上一世时,徐明柔就曾在别人身上用过。
当时,林曦月已经嫁入了陆府,不大会接触徐家人之事,且徐明柔也成了新嫁娘,在婆家安稳生活。按理来说,她作为新嫁娘,初入婆家,是整不出什么幺蛾子的。可不过半年的时间,徐明柔推倒妾室,害死子嗣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林周氏和林曦月说起此事,直道徐明柔心狠,怀胎八月的孕妇,她也能出手。据说,妾室疼了三天两夜,才产下一名死婴,且还坏了身子,今后再也不能生育。因打击过大,妾室接受不了,也没能熬过去。
“匡家的情况,大姑娘是知道的。那妾室是匡家少爷的贴身婢女,两人关系甚好。在大姑娘嫁过去之前,妾室已经有了身孕。徐大人知晓此事后,不同意大姑娘嫁过去,大夫人也没有法子。最后是大姑娘自己去求徐大人,这亲事才定下来的。”当时,林周氏如是说道。
正妻未入门,妾室已有身孕,匡家确实有错。可亲事是徐明柔自己求来的,她再出手害人,确实做得太过。
这事闹出后,匡家虽没说要休妻,但对待徐明柔的态度,却远不如从前。徐家也受了极大影响,尤其是待嫁的徐明乐,一度要被男方退婚。
徐大夫人为了徐明乐的婚事,甚至低头来寻过林曦月,以望求得陆家的帮助。只是当时,林曦月自己在陆家也是过得战战兢兢,出不了手帮人。
或许正是因为被她拒绝,徐大夫人才和林家彻底闹僵吧。
在那之后,林曦月再没得到关于徐家人的消息,也不清楚徐明柔和徐明乐的婚事状况。直到第二年开春,她回林家才从母亲那里得知。
匡家妾室下葬后不久,所谓的摔倒“真相”开始在匡府内传散开来。
据传,早在摔倒前两日,妾室私下约见过一位大夫。大夫在离开时,得到了一笔价格不菲的整治费。说是整治费,其实是封口费。
她为何要封大夫的口?原因就在于她肚子里的胎儿。
“听说啊,她怀的是死胎。”林周氏将听来的消息告诉曦月。
妾室在知道自己怀的是死胎后,担心失了匡家少爷的疼爱,没有将实情道出,而是隐瞒了下来。直到那日在园中,她遇到了新夫人徐明柔。计从心起,她为了激怒新夫人,故意出言不逊。徐明柔作为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受到府里妾室的挑衅,结果是可想而知。
在推搡辱骂中,妾室倒地不起,下身流血不止。三日后妾室产下死胎,匡家失了第一位子嗣,新夫人备受众人指责。
“早产是妾室自己故意设计的,目的是为了将肚子里的死胎嫁祸给大姑娘。只是,她没有料到,死胎会导致她难产。羊水流进后,死胎出不来,生生拖垮了她的身子。若是她早先告诉产婆肚子里怀的是死胎,情况或许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匡家妾室是被自己害死的。”林周氏长叹一声,觉得妾室太过愚蠢。为了陷害他人,而葬送了自己,实在是太不值当。
林曦月听闻后也是震惊,半晌没有说话。这是徐家和匡家的家事,她作为外人不便谈论,同时也提醒娘亲不要和别人说起。
她记得自己在离家之前,去了一趟徐府看望姑母。正巧那日,徐明柔带着匡家少爷回了娘家。她和两人在徐府门口打了个照面,发现徐明柔已经怀了身孕,匡家少爷对她是照顾有加。两人相处得亲密无间,瞧着伉俪情深,已然忘记了半年前妾室之死。
她和徐明柔聊了两句,便错身离开。在她将要跨出徐府大门之时,回头看向两人,恰巧这时,徐明柔也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视线相凝,其中深意涌动。徐明柔当时的表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可每每回想起来,只觉后背一凉,似被地下之人盯上了一般。
原来不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反应,现在想来是她已经察觉了不对之处,只是不敢深想而已。
情况虽变,可徐明柔对付他人的招数却没有改变。
林曦月不由得怀疑,故意推她入水之人,就是徐明柔。
在茶楼坐了许久,林周氏吃饱喝足,心情平复不少,问曦月是想回去,还是继续逛逛。
林曦月猜出了推她之人,虽心情较为沉重,但是也不想让娘扫兴。
上午购置了衣物和一些小物件,林周氏带着曦月打算再去首饰店看看。
黎城的首饰店不少,但最佳的还是银漱斋。银漱斋的首饰式样齐全,只是价位不低,寻常人家是购置不起的。
林曦月陪姑母去过不少次,对银淑斋较为了解。只因她手里银钱不多,所以少有为自己购置首饰。寻常情况,都是她陪着姑母或韵儿挑选。
看得多了,她也会遇上自己中意的首饰,只是苦于兜里没钱,只能就此却步。姑母也多次说过要为她买,只是林曦月都摇头拒绝了。
她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她清楚记得,在八岁那年,和姑母韵儿一起去成衣店时,她看中了一件淡红衣裙,姑母问她是否想要,她点头让姑母给买了。
第二日,她穿着新衣裙去徐府找姑母时,偶然在门外听得姑母和外人谈起自己。
“曦月她啊,就爱跟着我出门,不爱和她娘一起。”
“我给她买衣裙买绣鞋,吃穿都是好的。她年纪虽小,懂得却是不少,是个机灵的娃呢。”
正如姑母所说,她年纪虽小,懂得的却是不少。姑母的话听似夸赞,但其中蕴含的深意,林曦月也已经懂得。从此之后,她心里便有了疙瘩。每次和姑母外出,她从不会主动讨要东西。就算姑母嘴上说要给她买,她也会直摇头,说不想要。她摇了头,姑母就会作罢。次数多了,她也能看出,姑母说的买,不过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娘,你带了多少钱?”站在银淑斋的门口,林曦月凑在林周氏耳边轻声问道。爹爹丢了衙门的事务,家里没了进账,哥哥要去麓山书院上学,笔墨纸砚书籍什么的都不便宜,家里还有开销,出账真是不小。
“若是家里用度紧张,首饰就不必要了。若是真要换,去个寻常首饰店就行,不必来银淑斋。”
听得此话,林周氏心里一酸,扭头看着素面朝天的曦月,险些落下泪来。
“娘,您这是怎么了?”林曦月吓了一跳,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没事。”林周氏擦了眼角的泪,开怀笑道:“我只是觉得曦月真是长大了,都懂得为家里操心了。”
林周氏搂抱住曦月,带着她走进银淑斋,道:“不用担心,你娘今日兜里很满,买三两套收拾还是不成问题的。原来的首饰虽还能用,但毕竟是旧了,带出去撑不起场面。”
“你如今也已经到了适嫁的年纪,穿戴都不能像以往一样随意。”林周氏说着说着就转了话题,扯到了婚嫁一事上。
林曦月轻叹一声,不敢再作声,只安静跟着娘挑选。对于首饰式样,她喜欢简致的。在一楼看了一圈,大都是金银饰品,她并无中意之物,只娘选中一套。
“夫人姑娘,二楼还有不少别致的货,可要上去瞧瞧。”店家提议道。
“好,劳烦你带路。”林周氏扯着曦月上了二楼。
比起一楼的金银之色,二楼是以玉质为主。
“曦月,你瞧着这对白玉耳珰如何,可是喜欢。”
“曦月,这对翡翠手镯也不错,你试试。”
“曦月……”
林周氏兴致极高,为曦月挑选个不停。
半个时辰下来,林曦月几乎把二楼玉饰带了个遍。好在人家店家也没有生气,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说实话,店家的态度,让她颇为惊讶。
她和娘看着就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先前也只是在一楼买了一套银饰,可店家居然会如此耐心接待,真不愧是能做大生意的。
林曦月心里暗暗感叹,对店家不由得多了几分尊敬,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不少。
见林曦月展露笑颜,店家在其他人未注意之时,轻声舒了一口气。
先前,这位夫人和姑娘进来时,他本是想让店家伙计来招待的,可是不知为何,觉得还是自己前去才好。这时候店里人不多,他也有时间,所以就亲自接待了。
去到金银饰区,夫人兴致不错,购置了一套银饰,价钱不贵,普普通通。
稍微接触了解,他便知晓她们是黎城寻常人家的女眷,家世不会大富大贵,但也应是不愁吃穿,没什么特别的。
见姑娘兴致不高,他本着生意人的态度,建议她们去二楼看看。
二楼是玉饰,价钱较贵,但便宜的也有。
想着不会有大生意,他也没有太过专心,任由她们自己挑选。
就在这时,他听到那位夫人唤了姑娘一声曦月。
曦月?曦月?他心里念叨数次,觉得这个名字颇为耳熟。
难道是以前店里的主顾?心里存了怀疑,他看向那位姑娘仔细打量。
相貌也颇为眼熟,绝对是他见过的人。
在脑海里搜寻一圈,“噔”一下,姑娘的身份就跳了出来。
她,是跟在徐府二夫人身边的那位姑娘。
徐府二夫人有一女,是三姑娘徐韵儿,那这位姑娘应该是就是徐二夫人的侄女了。
许二夫人是林家的姑奶奶,林家是主子关照的人家,这位姑娘名唤曦月,所以……
她是林家曦月姑娘!
店家全身一紧,在心里忍不住感慨,还好是自己出来招待了。
主子暗中吩咐要照顾的人,他怎么能不认识呢!好在自己机灵,不然就犯了大错。
或许林曦月不曾注意到,但店家的态度却是转变不少。
有伙计见他如此,挠头不解,低声喃喃道:“师傅今日精神怎么这么好,竟然会主动招待寻常人家的女眷,实在是奇怪。”
当然,店家的奇怪举动才刚刚开始。
在接下来时间,伙计惊大的双眼,就不曾缩小过。
银淑斋的镇店之宝,被师傅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首饰,居然就被那位夫人轻易拿了出来,随意给自家姑娘试戴。
且看那姑娘的神色,似还不甚喜欢一般。
那可是镇定之宝啊,居然被嫌弃了,师傅难道不生气吗?师傅一定会发火的。
伙计万分笃定,只是很可惜,这次他又要受到惊吓了。
“曦月姑娘不喜欢这套吗?没事,我这里还有更好的。您等着,我这就去拿。”
伙计看着师傅亲自跑去仓库,将收藏在店里的镇镇店之宝又寻了出来,狗腿地摆到了姑娘面前。只见姑娘摇摇头,嘴唇阖动,不知是说了什么。
伙计猜想,或许是她看出了首饰的贵重,不敢试戴;又或者是她向师傅承认了,她买不起如此贵重的首饰。
不管是哪一种,肯定都能让师傅恢复正常。
伙计静待着,不多时候,师傅果然变了脸色。只是,没等他多想,就又听到师傅开了口:“什么?累了?不想看了?没事,您坐着休息一会儿,我们这儿有上好的茶水点心招待。”
“小左,快,给客人上茶水点心了。”
陡然被叫到,伙计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
“师傅,没……店里没有点心。”
“什么?没有。那你赶紧去买,要挑最好的,一定要快。”
伙计被师傅推着往外走,他回头再看时,只见师傅又去到了那位姑娘身边,笑得似弥勒佛一般,“曦月姑娘,您坐着好好休息。等您休息好了,我们再继续。”
……
啊!师傅究竟是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玉手镯
林曦月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在心里啧啧感叹,银淑斋不亏是黎城最好的首饰店,售后服务居然如此到位,实在是令她满意。
想着吃了人家的点心,不买首饰也过意不去。林曦月在吃饱喝足后,兴致高涨地挑了两对饰品。一对白玉耳珰,是娘最开始为她选中的,价钱也不贵,比较适合;另外买下的一对血玉手镯,色彩殷红,吸人眼睛。拿着血镯转动,其中血色似在流转,煞是好看。
血玉稀少且名贵,上一世她也是进了陆家,才对血玉有过接触。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银淑斋看到血玉,且还是用血玉制成的一对手镯。
说实话,那一刻,她真的心动了。
或许是林曦月的眼神太过炽热,成功引起了店家的注意。他二话不多说,直接开锁去拿,将血玉手镯小心翼翼取出后,放置在售台上后,笑道:“曦月姑娘,您可以试试。”
好,试试,只是试试。林曦月心里如是道。
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叫曦月?”她原来虽和姑母来过不少次,可从未和店家说过话。按理来说,店家可能会觉得她眼熟,但应该不会知晓她的姓名才是。
“噔”!店家心中一紧,视线不敢看向曦月姑娘。
正巧这时,林周氏走了过来。
对了,他本就是因为林夫人才认出曦月姑娘的。
“这位夫人一直叫姑娘曦月,我自然就知道了。”危机解除,店家笑得甚是开怀。
店家可真是用心在做生意。林曦月不由得再次感慨。
“这镯子……”林周氏也注意到了血玉手镯。
“这对血玉手镯质地极好,品质上层,一看便知是名贵货。夫人姑娘若是喜欢,不妨试戴一番。”店家继续推荐。
“曦月,你试试。”曦月眼里的亮光,林周氏能够看到。她今日带的银钱不少,不过想买下这样一对名贵手镯,怕仍是不够。不能买下,试试也是好的。
在店家和娘亲的言说下,林曦月拿起其中一只血玉手镯,戴在了左手腕处。不得不说,这对血玉手镯似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大小正正合适,且带在她手腕上,血色玉石与白润肌肤相得益彰。
“合适,实在是太合适了。”店家欣喜笑道,仿佛是适合他自己似的。
“曦月姑娘,您可是喜欢?”喜欢就拿下,无需迟疑。他立马就能给她包起来。
喜欢自是喜欢,可这对手镯,自家应是买不起的。
林曦月轻取下手镯,对店家浅笑着解释道:“血玉谁人不喜,但价格定不会便宜,我买不下。”
既然曦月姑娘喜欢,价格自是没有问题。店家低声喃喃一句,脸上笑意未减。
“哎,曦月姑娘,您连价格都未问,就怎知自己买不起呢?”
林曦月被他逗笑,开口问道:“那这对血玉手镯卖价多少?”
店家正在心里急速算计,以林家的用度情况来看,他说多少才合适呢?太高了,曦月姑娘不会要;太低了,她肯定会怀疑,也不会想买。所以他一定要说个适中的价格,让曦月姑娘买得起,又要觉得卖得值。
五百两如何?不不不,太高了,林家出不起这个钱。若是去个零,五十两的话,又太便宜了,估计会让曦月姑娘以为这血玉是假的吧。既然如此,那就选个折中的数字。二百五十两?嗯……似乎也不太好。
“店家?”林曦月轻唤一声,疑惑店家怎就忽然发起呆来。
“二百两!对,没错,这对血玉手镯正正二百两,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店家反应过来,快嘴说道。
两百两买对血玉手镯确实不贵,而且林曦月手腕的这对成色极好,买到就是赚。只可惜,二百两对于林曦月来说,还是太贵了些。
“算……”她准备摇头拒绝,架势都摆出来。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一百两!”林周氏举起食指,向店家示意。
店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林夫人的意思。他心里窃喜,脸上却装作为难的模样,“夫人,一百两实在是低了些,你看着血玉镯的成色……”
“只一百两,不能再多了。”林周氏眼神坚定,毫不松口。
见她如此态度,店家没了法子,纠结半晌后,才忍痛点头,答应下来。
“好,一百两,成交。若不是看在这血玉镯和曦月姑娘着实相配,我实在是不会答应。”
“就这成色,这质地,喊价五百两都有人买,你们信不信?”店家念念叨叨。
“信。”林周氏咧嘴笑道,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来,银票面值不多不少,正正一百两,“麻烦您给包起来。”
“哎,好。”店家接过银票,手脚麻利地将血玉镯包好,并递送到了林曦月手上。
礼盒不重,拿在手里挺轻盈的。林曦月低头看了看包着血玉镯的礼盒,又抬头看向正说着话的娘亲和店家两人,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二百两的血玉手镯,娘亲喊价一百两,店家居然还同意了。可问题是她们哪儿有钱来付啊!娘亲不会是要把她压在这里……
林曦月还没想完,只见林周氏在袋中掏啊掏,然后扯出了一张银票?银票!一百两!
直至店家把血玉手镯包好,递到她手里,林曦月都没能缓过神来。
起码价值五百两的一对血玉手镯,居然被娘亲用一百两就买到手了,且看店家的神情,他似乎还挺高兴的,像是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莫非是店家不识货,低估了手镯的价格,还是……
林曦月仔细想了想,没有其它理由了,只有可能是店家不识货。
他如此做生意,居然还能让银淑斋成为黎城的头位饰品店,也真是不容易。
感叹完,她和娘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店家再次靠近,冲着两人笑道:“夫人,您本次在小店购买了三套饰品,可以去三楼挑选一个小礼品。”
“还有礼品,不错。曦月,去看看吗?”林周氏侧头问曦月,见她没有作答,以为她不想去,遂也不强求:“既然不想去,你就在楼下等我。”
“您跟我来。”店家带着林周氏去了三楼挑选礼品,独剩下林曦月一人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晕晕乎乎中,她下去一楼,寻了一处位置坐下。
店里伙计小左尊师傅之命,送上茶水和点心。他过去时,林曦月痴愣着没有反应,只低头看着手里礼盒。
她是高兴傻了吧!伙计嘴里小声嘀咕。不过想想也没错,银淑斋价值不菲的镇店之宝,居然被她用一百两的白菜价买到了,怎么可能会不高兴了。
若是买到的人是自己,他的反应或许比她还要过。
送完茶水点心,小左回到柜台,店里又来了客人。
他跟着师傅两年,耳濡目染的,也掌握了不少生存之道。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辨人。
人不是好人和坏人,而是贵人和穷人。
只有辨对了人,才能准确出击,拿下进门的每一位顾客。
先前那对母女是特例,他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了,可方才进来的这一对,他敢肯定自己没有认错。
“徐夫人,徐大姑娘,楼上请。”小左上前直接将人带上二楼。
徐府的女眷是银淑斋的常客,不管是徐大夫人、徐二夫人,或是徐家三位姑娘,都会时不时来店里逛逛。既然来逛了,自是不会空手回去。她们动辄便是数十套饰品,出手极为大方。
他每回接待她们,得到的好处都不会少。
虽有时会受到责骂,但好歹能拿了银钱。
将人带至二楼,小左恭敬地跟在后面,为许夫人和徐大姑娘详细介绍店里的新品。
徐明柔看了一圈,选出了数样,却没有特别中意的。
她听说银淑斋新进了一对血玉手镯,怎今日没有看到,难道是没有摆出来吗?
“小左,听说店里有血玉,是吗?”她今日过来,就是冲着血玉来的。
“是有一对血玉手镯,只是……”小左迟疑着,徐明柔只听到了前一句,她眼睛一亮,兴奋道:“快拿出来给我试试。”
“没有了。”小左摇头。
“什么意思?”徐明柔以为是血玉手镯出了问题,所以不能在店里摆出,可小左说没有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着,就听到小左给出了解释:“血玉手镯前不久已经被师傅卖了。”白菜价!小左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
闻此,向来稳得住的徐明柔瞪大了眼,没能说出话来。
居然有人抢在了自己前面?是谁?
她也不是多想要那对血玉手镯,只是觉得被人抢了先,心有一丝不甘罢了。
“是谁买了?”
小左挠挠头,“我也不认识。不过,那位姑娘如今正在一楼呢。”他伸手指了指下面。
在楼下!黎城富贵人家的女眷,她全部认识,不知抢在她前面的是哪一位。徐明柔想了想,扭头对身后的婢女道:“你下去看看。”
“是。”婢女点头,在小左的指引下,去到一楼寻人。这怎么会!当她看清那人时,脸上神色惊变,不敢耽误,立马转身去二楼向大姑娘回禀。
“是曦月姑娘。”她凑在大姑娘耳边小声急促说道。
“什么!”徐明柔惊喊出来,冷静淡然全部丢掉,让站在她身边的小左吓了一跳。
徐大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看着脸色都青了?小左往旁边挪了挪,害怕再次被吓到。
“真的是她?”徐明柔确认道,她仍是不太相信。但不管她相不相信,楼下的人确实就是林曦月无误。
“林家哪来的钱?”不仅徐明柔极为惊讶,徐荣氏也是持怀疑态度。
小左见到两人的反应,明白她们和楼下的那位姑娘应该是相识的,而且关系似乎还不太好。
女人之间的争斗,在店里两年,他见识了不少。因为争抢首饰而吵闹出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此时的情况似乎不妙啊。他是不是多嘴了,万一等下双方起了冲突,这可如何是好。
帮谁都不行,他只能躲在旁边,随时准备抢救出血玉手镯。万一在争闹中,她们把手镯谁坏了,那才真是可惜。
不管他如何想,双方会面是免不了的。
徐明柔悄然下楼,站至林曦月身后,柔声唤道:“曦月。”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林曦月醒过神来。她回头去看,就见到了徐明柔。同时,徐明柔身后还有,正缓缓走来的徐荣氏以及徐家婢女。
真是冤家路窄,她不由得感叹道。
“曦月,你一个人吗?今日林姨娘没有来银淑斋?”徐明柔四周望了一眼,也没瞧见其他认识的人。
林曦月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是笑着回道:“姑母今日未出徐府呢,徐大姑娘没有听徐大夫人说起吗?”
林姨娘的情况,徐明柔自是知道的。母亲每次和她碰面,都会咬牙切齿地谈到林姨娘。她会如此问,不过是为了提醒林曦月,林家有人在徐府为妾。妾说起来就是奴才,是可以被主人驱使的。
林家不过是靠着父亲,才能在黎城立足,林曦月凭什么活得如此有底气。
心里竟是鄙夷,可面上神色不显。
徐明柔没有正面回答林曦月的问题,只似打趣般问道:“今日舍得出手给自己买首饰了,不知买了什么啊,可否让我见见。”
早在下楼之时,她就看见林曦月手里拿了一个礼盒。没有猜错的话,其中装的便是血玉手镯了。
这话一出,林曦月随即明白了徐明柔的意图。原来她是冲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来的。
可惜的是,这对血玉手镯,她不打算让。
林曦月笑着摇头,直接拒绝:“不过是一对手镯,没什么好看的。明柔姑娘还是抓紧时间去二楼挑选吧,有更适合你的呢。”
这话一出,徐明柔变了脸色,本是娴静温柔的她,此刻的神情看着颇为凶狠。
小左在旁边看着,暗道不好,感觉要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下了血本
小左在旁侧站立难安,万一徐大姑娘和这位曦月姑娘争闹起来,他该如何向师傅交代。
不晓得这位曦月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不仅和徐大姑娘认识,还能让师傅为她破例。且方才,又听到徐大姑娘提起府里的姨娘,他就更晕了。
不论如何,两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而今之计还是去请师傅过来。
小左悄悄后退溜走,上到二楼正巧碰上要下楼的师傅和夫人。
“慌慌张张的,怎么了?还有客人在呢。”可不能让林夫人觉得他管教无方,万一到时候让曦月姑娘知道,再传到主子那儿,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师傅,您快下去看看。方才徐大姑娘来了,要看血玉手镯。”
“你跟她说卖了就是。”
“我是说卖了,可她问我卖给了谁,我告诉她买手镯的姑娘还在楼下,然后她就下楼去了……”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低头不敢看师傅。
店家心里暗道一声“糟了”。这两日,关于曦月姑娘落水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他自是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起先是传出徐二姑娘推人落水,后又成了曦月姑娘故意落水,事情真真假假,让人辨不清楚。不过,凭着此事,他也能推断出林家和徐大夫人之间关系不佳,徐府内宅怕是不太安宁。
曦月姑娘对上徐大姑娘,怕是会吃亏。不行,他得赶紧下去帮忙。
匆匆赶到一楼,店家一眼就看到了对立而战的两人,以及徐明柔身后的徐府之人。
徐大夫人居然也在!情况不太妙啊。他低声念叨一句,正准备上前打断两人对峙的局面,就听到身后的林夫人唤了一声“曦月”。
对了,他倒是忘了林夫人还在。
林周氏跟着店家下到二楼,见店里伙计带着店家掌柜匆匆离去。她以为他们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也没有出声打扰。等到了一楼,她见他们愣站着,顺着视线看去,才发现他们看的人是曦月。
林曦月拒绝了徐明柔,看着她沉了脸色,心里没有慌乱,倒是有些期待。不晓得向来温柔贤淑的徐大姑娘,是否会在外面显露出自己的脾气。虽说此刻银淑斋人不多,但也还是有数位夫人姑娘在场的,而且她和徐明柔所站的位置靠近前门,外面即是黎城大街。大街之上,人来人往的,绝不会缺少好事之人。
若是徐明柔敢在此时发怒,她温柔贤淑的名头怕是要保不住了。
林曦月料想她不敢,所以也不打算僵持着,或与她虚与委蛇。
正巧这时,娘亲来唤。
林周氏走到林曦月身前,挡住了徐明柔的视线。
“大夫人,大姑娘。”她点头和两人示意问好,没有太过热络,但也不至于失礼。
对于林周氏的见礼,徐明柔只是微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而徐荣氏则是偏转了头,仿佛未曾看到林周氏的见礼一般。
“什么态度。”怒斥一声,林曦月心里的火一下子蹿了上来。大夫人对她随意,那没有关系,反正她是小辈,无所谓。可对待母亲,最起码的尊重不能少。林家人不是徐府的下人,父亲曾经还在府衙当值,也算得上是徐大人的部下。徐大夫人对待部下女眷,就如此态度吗?
父亲被诬陷贪污一事,虽暂时没能查出动手的人是徐大夫人,但不代表她没有做过。
既是如此,自己为何还要给她们好脸色看。
“娘,我们走。”林曦月眼都未抬,牵了林周氏的手转身离开。
她如此态度,其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徐荣氏回过神时,只能看见她远去的背影了。
“她她她……”徐荣氏抬手指向林曦月离开的方向,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居然敢如此待我?”
“她以为林家靠上了陆少,就能在黎城称霸了是吗?”
“真是逆了天了,看我……”徐荣氏颤抖着手,嘴里骂骂咧咧。
林曦月带着林周氏离开的时候,动静尚小,周边人未曾注意到,可徐荣氏再开口时,便已经有人关注着了。
察觉到周边人的注视,听着母亲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徐明柔赶紧出声制止住她。
“母亲。”她摇头示意。
徐荣氏及时止住,不多时候,徐府之人便离开了银淑斋,没有购置任何首饰。
看着她们离开,小左叹息一声,低声郁闷道:“今日的打赏没有了。”
“打赏,你还想要打赏,我打赏你几掌可好?”店家怒火中烧,扯着他的耳朵往店后方走去。
“哎,疼疼疼!”
“师傅,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就松手吧。”管他做错了什么,先认错就对了。
将人拉扯到店后庭院,店家松了手,喘着粗气,质问道:“好,你既然知错,那你告诉我你错在哪儿?”
错在哪儿?他挠挠头,底气不足地低声道:“错在……错在没能留住徐大夫人?”
话音未落,师傅的手就挥了过来,他连忙后退一步,闪躲开来,高声叫唤道:“是曦月姑娘!是她!”
“她怎么了?”
“她和徐大姑娘差点在店里闹了起来,我没能照看住。”说实话,他真是不明白,为何师傅会对曦月姑娘如此看重。一百两把血玉手镯卖给她就算了,可为她而得罪了徐大夫人,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银淑斋能有今日不容易,师傅的辛苦他看在眼里。若是今日因此得罪了知州夫人,银淑斋还如何能在黎城稳固进展呢?
看着小徒弟的神色,银淑斋店家赵泉猜想到了他的想法。
赵泉严肃了脸色,认真道:“小左,对我来说,对银淑斋来说,曦月姑娘比知州府的人更重要。”
为何?他很想知道原因,却没能问出口。不过,他才不管是曦月姑娘重要,还是徐大姑娘重要。师傅把他从破庙带出,给他吃穿,待他如子。在他心里,师傅就是最重要的。
“既然对您来说,曦月姑娘更重要,那我亦是如此。”小左坚定承诺。
回了家的林曦月,不知自己在暗中又多了个守护者。
在银淑斋一阵耽误,她和娘回家时,爹爹和哥哥都已经回家许久,
见她们久不回来,天都要黑了,林家父子有些心急,正想出去接她们时,人就回来了。
林睿泽仔细打量母亲和曦月的脸色,感觉到了压抑之处。她们应该是听闻了街上的传言。
要如何安慰曦月才好呢?他绞尽脑汁想着劝慰人的话,再抬眸时,对上一双灵动的眼睛。
他猛地后退一步,捂着胸口难受道:“曦月,你做什么?吓到我了。”
“应是我要问你在想什么才是?叫了你许多声,一点反应都没有。”瞧他皱眉深思的模样,似遇上了大难题。
“我没事,你……”还好吗?剩下三字没来得及问出,他的话就被曦月打断了。
“哥,你不知道,娘今日为我舍了血本。”林曦月凑在哥哥耳边,小心翼翼轻声道。
“娘又给你买了什么?”他问完,不等曦月回答,仰头垂眸斜视着她,也道:“你也不知,爹今日为我舍了血本。”
在林睿泽看来,勤俭节约的娘出手再大方,都比不过花钱没有章法的爹爹。曦月口中的血本,在他看来怕是不多。
“爹给你买了什么?”林曦月率先问道。
林睿泽自信满满拿出一本泛黄的古本,傲然道:“王师的亲笔手稿。”
“王师的亲笔手稿!听着就贵。”林曦月惊然感叹,给足了哥哥面子。只是,据她所知,王师留存下来的手稿不多,几乎是千金难求,仅有的数本都保管在宫中的藏书阁内,寻常人难以触及。不知哥哥买下的这本,可否花了千金?若是没有,怕就是上当受骗了,不知哥哥和爹爹被人骗了多少钱。
对于她的反应,林睿泽颇为满意,并告知道:“那是,这本手稿可是花了爹爹五十两呢!”
五十两?只五十两?她真不知该如何反应。五十两的王师亲笔手稿,他们也会相信?林曦月无奈摇头,在难以置信之时,她又觉得庆幸。好在骗子只喊出五十两,否则自家岂不是要亏损更多。
她就想不通,自家哥哥和爹爹都是如此聪慧之人,怎么一去到街上买东西,他们就不行了呢?费解,实在是令人费解。
见曦月沉默不做声,林睿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毕竟五十两对于家里来说,确实不少。可王师是什么人,他的亲笔手稿,是百两都得买下。
“五十两虽多,可远没有王师的亲笔手稿贵重,许多人有钱想买都寻不到。若不是机缘巧合,被我们遇上,又能去哪里寻呢?”他小心翼翼拿起手稿,乐道:“这本手稿放在林家就是传家宝,价值千金。”
你也知价值千金?既然知道,又为何会信喊价五十两的泛黄旧纸。
“你们是在哪里寻到的?”搞清楚店名,她一定要拿去退了。
只是,她看着哥哥摇了摇头,随后神秘道:“我们是从路边一个老人手里看到的。当时,有人正想花二十两买下,但是老人死活不同意,说一定要五十两。我和爹爹看到后,觉得十分奇怪。什么样的古籍,居然要卖五十两。等上前查看后,才发现是王师的亲笔手稿。我和爹爹价都未谈,直接出手买下了。”
林睿泽说得颇为自豪,像是捡了极大的便宜。林曦月却是听得直叹息,路边的老人家,怕是爹爹钱一给出去,人就跑没影了。
再想起娘亲给她买血玉镯,二百两的白菜价硬生生给喊到了一百两的烂白菜价。真是不得不说,出门在外想买东西不被人坑,还是得有女子在场。
林睿泽说完了爹爹出的血本,便想了解娘亲为曦月买了什么。
“比不上你的王师亲笔手稿,我的是一对手镯。”林曦月说得随意。血玉虽稀有罕见,可好歹寻常人还是能见到,且部分富贵人家有钱能买到。而王师亲笔首稿,若是有人想要一观,只能去宫中求皇上了,至于拥有,那更是想都不要想。如此比起来,血玉手镯自然是不值一提。
“我猜到了。”林睿泽笑了笑,“娘买给你肯定是首饰。”既然是手镯,再贵也不过二十两。不过,二十两的手镯,那成色定然是极佳的。
对于女子的饰品,他向来不感兴趣,不过今日兴致好,他到想看看:“手镯呢?拿来给我看看。”
林曦月将包裹着血玉手镯的盒子递给哥哥,示意他小心些,不要弄摔在地上。
“好,不会摔了你的手镯的。”他轻笑道,并随手打开了盒盖。一时间,笑容在脸上凝滞,他低头看到两只血红的手镯静静躺在盒中,期间血色流转,似有生命一般。
他居然瞧呆了。
“这……这是血玉!”
等回过神来,他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关于血玉,他是偶然在书中看到的。当时因为好奇,就想亲眼见见,只是他在认识的富贵人家中寻了一圈,也没有寻到血玉的踪迹,最后无奈只能作罢。
“没想你们居然能在黎城买到血玉。”只是,这血玉的价格怕是远远不止二十两了,“这对血玉镯花了多少?”
曦月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
不会是一千两吧!不,不可能,娘手里也没那么多钱。可一百两的话,也不可能啊。据他了解,一小块成色好的血玉便要上百两,更别说是一对血玉镯了。
“究竟是多少?”他也不想猜了。
“正正一百两。”林曦月轻笑道。
“这不可能!”林睿泽立马出声反驳。
可他反驳无用,血玉镯确实是林周氏用一百两在银淑斋买到的。
既然是在银淑斋买的,血玉也不会是假货在,只能说曦月这次是走大运了。
如此算起来,娘比爹还多出了五十两,这结果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就买的东西而言,还是他和爹爹更胜一筹。林睿泽如此感叹道。
看着哥哥如此自信,林曦月拿着血玉镯在离开之际,轻声提醒道:“哥,我听说王师手稿在末尾一字之后,会盖上一个‘王’字小印章,你买的那本有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陷害
林曦月话音下落,林睿泽整个人都顿住了。
直至曦月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翻看手里的王师亲笔手稿。
只是,当他翻至最后一页,看到末尾一字,再下移视线,并未看到“王”字印章。
“不会的,曦月从未接触过,怎能知道有印章呢。”他嘴上如是说,可心里也开始怀疑起来。五十两能买到王师亲笔手稿,似乎确实是有些离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捡漏,也该是价值不菲的。
他记得当时,自己和父亲拿起手稿好一阵打量,确认是王师的字迹没错,然后随即买下。这其中,似乎没什么不对之处啊,卖书的老人都未开口哄骗他们。
哄骗……
等等!林睿泽双眸一抬,瞳孔紧缩,脸上惊讶之色尽显。对了,这在买书期间,老人一直强调书要五十两才卖,可并未说明是什么书,是他们自以为这是王师的亲笔手稿。
“五十两,不会买了本赝品吧?”
不行,他得去找爹爹问清楚。
林睿泽快步行至主屋,准备偷偷唤了爹爹出来,不让娘发现了。只他还未靠近房门,娘亲的怒吼声已经传了出来。
“五十两的书!你拿给我看看!”
显然,买书的事情,林周氏已经知道了。
“不是普通的书,是王师亲笔手稿,千金难寻的。”林允元努力和夫人解释,“这五十两花得不亏,你相信我。”
“哦,千金难寻的书,被你用五十两买到了,你说出来会有人信吗?”林周氏哭笑不得。
“怎么不信呢?我把书拿来给你看。”
林睿泽听着脚步声响起,然后爹娘的房门被打开。
“爹。”他轻声唤了一句。
“瑞泽,你来得正好,书带着吧,给你娘看看,她硬是觉得我们被骗了。”林允元扯着他进屋,并将他手里的手稿拿过,递给林周氏,嘱咐道:“你仔细拿着,千万别弄坏了。”
只一看到所谓的“手稿”外封,林周氏整张脸立刻垮下,没有一丝挽回的机会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黎城那些只能骗骗外地人的街头把戏,居然能把自家夫君和儿子给哄骗了,且他们还深信不疑。
“怎么样?王师真迹,不错吧。”林允元满脸笑意,对于夫人的怒火,犹不自知。林睿泽在他身后,看着母亲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好,感觉要挨骂了。
他才想完不久,就见母亲重重将手稿丢弃在桌上。
“哎哎哎,湘君,轻些轻些,别把手稿弄坏了。”林允元想弯身去拾,却被人扣住了肩膀。
在这屋里,敢扣住他的人,只有夫人湘君。
“你给我站好。”林周氏呵斥一声,脸色不善。
林允元这才察觉到夫人的严肃,他不敢迟疑,立马起身站好,认真听命。
“林允元,你被骗了。”
他想反驳,可林周氏一瞪眼,他又只能把张开的嘴闭上。
“我告诉,就这本手稿,我都见了不下十次了。”
“在南街小巷,拿手稿的是老人,还有人想买却嫌价格太高,是不是?”
对于夫人的质疑,林允元本是不在意的,可听着听着,事情就不对了。
怎她说的,和自己买手稿时所见的场景毫无二致。
林允元转头看向睿泽,见他正向自己摇头。
“这样的把戏,都只能骗骗外地人。林允元,你说你……”她真是被气得没了脾气。
这下,林允元才相信自己是真买到了假货。
“我去找他。”他拿起书就想往外走。
“站住,如今天都黑了,你再去有何用。况且,卖书的人并非他一个,他们都是成团行动的。你去了拿不回钱不说,还可能要挨一顿打。今日这五十两,你就当是丢了吧。”先前不是没有被骗之人返回来寻,可寻到了也无用。卖书之人未给过承诺,也不曾逼迫,买家是自己看中才出手。如今想退,那可不成。
有性子刚烈者,当街和骗子争闹起来,最后却被隐匿在周边的骗子同伙围攻。骗子们打完人就跑,官府也抓不到人,所以买书者只能当自己是花钱买了教训,别无他法。
受此事一扰,林家父子两人全然忘记了街上的流言,也没有和曦月谈起落水一事。
直至第二日午间,徐府之人再次找上门来,他们才向曦月说起这事。
“我知道。流言传得很凶,我一一听了。”林曦月点头,神色如常,似不受影响。
见她如此,林家父子两人于烦怒中,多了一丝安心。只要曦月自己不受影响,那问题就不大。
他们心里方平静不少,就听曦月再次开口了,“这事是徐家做的。”
这事?什么事?林允远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还是林睿泽联想起曦月说的话,才试探性地问道:“你指的是外面的传言?”
他问完,林允元和林周氏神色俱是惊诧,都转头凝神盯住曦月,等着她的回答。
在家人的注视下,林曦月点头应答,上辈子的经历不能说出来,但徐明柔的狠毒不能不让家人知道。
“前日众人还在议论徐明乐是如何的狠毒,徐府姑娘霸势欺人,推无辜女子落水,可一夜之间,流言翻转,竟然成了林家姑娘为了诬陷他人,故意跌落水中。如此事态,不由得让我怀疑。若不是有人在黎城故意散播传言,又该如何解释呢?”
听了曦月的言语,林允元禁不住也怀疑起来,“除了曦月落水一事,还有我们先前和陆少来往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外人都说,我们林家能攀上陆少都是靠着徐府,而且先前陆少会帮林家,也并非是因为双方关系交好,而是徐大人在其中搭了桥。”
“在传言中的受益者都是徐府!如此说来,散播传言的人必是徐府之人无疑了。”林睿泽脸色十分难看。徐府中会对付林家的,只可能是徐荣氏、徐明柔或徐明乐。
“父亲之事,我们未找到证据,不能寻她的麻烦,所以她自觉我们拿她无法,行事便越发猖狂了嘛?”这一次,林家绝不会再退了。
“曦月,你安心待在家里,我出去应付徐府之人。”他的家人,他会守护好。
对林曦月来说,有这一句就够了。她不是无辜的小绵羊,遇事不是只会逃跑。重活一世,她不想太露锋芒,只想活得简单低调。
无奈徐荣氏逼人太狠,为了家人,她不会再退。
“哥,我和你一起。”
林家人不多,可林家人心齐。
当林宅的大门打开之时,前门路上有的不只是徐府人,还有无数看官。
他们见林家人出来,俱是振奋起来,只等着看好戏。
不同于前日的道歉,今日徐府的阵仗更大。来的不只是徐府的婢女和婆子,徐家姑娘居然都到场了,只是来的并非是深陷流言中的徐府二姑娘徐明乐,而是大姑娘徐明柔。
来的正好!林曦月看着徐明柔,心中暗道一句。
她没有开口,由着哥哥应对。一番虚与委蛇,徐明柔将徐家大姑娘的贤淑柔静发挥得淋漓尽致。
众人的议论声纷纷杂杂,大都是偏向徐明柔的。
什么徐家有情有义,不惜降低自己的身份,专程来林家给林姑娘道歉。
什么徐府先前已经来过一次了,结果被林家拒之门外。这次徐府大姑娘亲自带人来道歉,若是林家人再次拒绝,那实在是说不过去。
当然,除了听信他人言语而责骂林家之人,保持着理智而站中立态度的人也是有的。
毕竟,对待嫁小姑娘来说,初春落水本就伤身,更可况是夜里落水,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人性命。
林家姑娘为了陷害他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怎么着也有些说不过去。且林家为何要得罪徐府呢?徐大人是黎城知州,不说能帮林家人升官发财,但绝对能护着林家人不受他人伤害。
依照寻常情况来判断,林家人是不可能会故意得罪徐府的。
众人议论纷纷,说好说坏的人都有,但大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林曦月看向其中说话最大声的几人,仔细打量发现他们之间有眼神对视,看着像是一群熟人。照此来看,十有八九他们是徐明柔请来的。
那几人接触到林曦月的视线,说个不停地嘴立马闭上,眼神闪躲着悄然往后面躲去。他们想借着人群将自己隐藏起来,只可惜已经晚了。
林曦月在出门之前,曾借口如厕去到无人之处,向陆琮派给她的守护在暗中的护卫吩咐,人群中若是有故意散播流言的可疑之人,不动声色地把他们抓起来,留待处理。所以当林曦月的眼神锁定他们之时,暗中的护卫也已经准备好出手抓人。
若是他们能从陆琮的人手下逃脱,那也是民中的高手。
林曦月在暗中找人的时候,林睿泽已经和徐明柔说得不耐烦起来。徐大姑娘扯了许多,却迟迟不入正题,他实在是没有她的好耐心。
“徐大姑娘,不知你今日过来,究竟是有何事?”不是所有人都有功夫陪你瞎扯。林睿泽脸上笑意毫无,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外人明眼看着就知两家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一般,甚至是更差。起码,徐大姑娘和林家之间是如此。
被林睿泽甩脸子,徐明柔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不过好在她能及时调整过来,并能接着林家人的态度,再给自己造一拨势。
只见她收敛了笑容,没有怒火,没有尬然,有的只是伤心与无奈,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睿泽哥,我知道你们怪明乐害了曦月落水,但明乐真的不是故意的。今日,她本是自己要来道歉的,可是受流言蜚语所扰,却是病倒在床,完全起不来身。我今日转成过来,就是为了替明乐道歉。希望曦月能大人有大量,饶过明乐。你们林家想要什么赔偿,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出来,我们徐府都能接受,且一定会做到的。”徐明柔说得是声泪俱下。这一番真情实意的言语,不光是感动了她自己,也感动了不少周边的看官。
一时间,偏向徐明柔的人就更多了。
林曦月明明是受害者,可凭她一番话,居然成了施暴者。若不是身在其中,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上一世匡家妾室被害一案也是如此,今世情况虽变,可徐明柔使的阴狠招数却一点没变。
徐明乐有没有病倒在床,她不知道,但是徐明柔的承诺,她却是一句都不会相信。
推人者明明是她,可她害怕被众人指责,居然当场栽赃给自己的亲妹妹。
真是何其狠毒!
尽管林曦月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除了她,林家其他人亦是如此心颤。
若不是先前曦月说出了散播流言者是徐府之人,徐明柔的这番言语,倒是真能让他们相信她的诚意。
她作态十足,几乎让所有人都偏倒向她。
林睿泽不敢乱说话,怕无意间就入了她的圈套,继而伤害到了曦月。
哥哥的为难林曦月自然是注意到了。对付徐明柔,还是她自己来吧。
你爱在众人面前装温柔善良,我就把你的阴狠歹毒揭露出来;你想装姐妹情深,无私以对,我偏偏告诉众人你的自私自利。
“哥哥,相信我。”林曦月轻声唤道,“我自己来。”
看着曦月冷静沉稳,心里有些慌乱的林睿泽也渐渐平静下来。他退后让开,在曦月身后右侧一步处站定。确保曦月一旦遇上麻烦,他能及时出手护着她。
林曦月走上前,面对着徐明柔、徐府之人以及众多看官,脸上神情无所变化,只嘴里平静道出一句:“徐明柔,你无需替无辜者为我道歉。”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静了。
无需替无辜者道歉?徐大姑娘是替徐二姑娘为林家姑娘道歉,所以林姑娘说的无辜者是指徐二姑娘。
徐二姑娘是无辜者,岂不是说徐二姑娘根本就没有害林姑娘落水。
如此一来,莫非流言真的说对了,徐二姑娘是被错怪,而林姑娘是自己故意落水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脸前奏
一时间,众人大哗。
林家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曦月的意图。他们想和曦月问清楚情况,可此时的场合又不允许。
看到爹娘蠢蠢欲动,似想上前,林睿泽伸手拦住他们,“曦月会处理好。”
虽不清楚她为何要如此说,但他相信她不会轻易放过徐明柔。
安抚好爹娘,林睿泽静看事态发展。
此时,徐明柔也颇为惊讶,她完全没有料到林曦月会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来。不过,听着周边的议论声,她倒是乐见其成。众人似乎都相信明乐是无辜的呢。
乘胜追击,方能击溃敌人。
既然如此,她便再添一把火。
“我就说了,明乐是无辜的,她果然没有推你。”徐明柔笑中带泪,似解脱,又似欣慰,同时还夹杂了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如此神色,众人看着都颇为心疼。
她这番话,听似是在强调作为姐姐的她,是完全相信自己妹妹没有推人的。然在林曦月听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果然没有推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说徐明乐推人了?
林曦月嘴角挂上讽刺的笑容,任由徐明柔继续装无辜。
此刻她越是无辜,等下她会愈发丑陋。
渐渐的,周边的指责声越来越大,几乎是所有人都在为徐府鸣不平。
“一个小小的林家,居然也敢寻知州府的麻烦,真是不想在黎城混了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林家可是搭上了京城里的贵人。如今在黎城,众位大人都要礼让人家三分呢。”
“对对对。你们还记得先前府衙的贪污受贿一案吗?林家老爷能从其中脱身出来,听说也是贵人出手了。”
“所以林家老爷到底有没有贪污受贿啊?”
“这官府之事,我们哪能知道。”
“不过啊,我又听说,林家能搭上京里的贵人,也全是靠着徐大人的。不然,你们想想,林家无钱无势,又凭什么能让贵人另眼相待!”
“林家无钱无势,不至于吧。我昨日还在街上碰见了林家父子,他们那花起钱来可是大手大脚的。”
“怎么大手大脚了?”有人好奇问道。
“南街小巷卖书的骗子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他们专骗有钱的外地人。”
“昨日,那骗子勾搭上了一个外地的商人,正和人家磨着呢,林家父子就自己寻了过去,花五十两买了本破书,且看着还乐得不行。虽说他们可能不知道对方是骗子,但他们随随便便能拿出五十两买书,家里岂能是无钱无势。”
“林家居然如此有钱!可据我所知,府衙的薪酬也不高啊。”
“莫非林家老爷真的贪污受贿了?”
这话一出,周边顿时安静了。
他们的议论声不小,许多人都听得清楚。
如此劲爆性的推测消息,徐明柔自然是不会错过。
对了,她倒是忘了林家的财务状况。
再想起那对血玉手镯,徐明柔眼底有精光闪过。
林家无钱,又怎能买下珍稀罕贵的血玉手镯呢?
若是她再将此事道出,众人又会如何猜想,林家老爷贪污受贿一事算不算是坐实了。尽管林家人不会因此入狱坐牢,可让他们受到黎城所有人的指责与谩骂也是不错的。
有了如此想法,徐明柔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趁着众人安静时刻,她继续出击,“曦月,虽明乐没有推你,但我们徐府还是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你落了水,受了寒,身子要好生养着。什么人参燕窝之类的,我明日就派人给你送来。”
“对了,你昨日不是在银淑斋买了一对血玉手镯吗?血玉罕见稀有,对身子大有益处,你可要经常佩戴着。”她摆出一副温柔关心的模样,似不经意间提起血玉手镯。
“血玉手镯!”有人惊呼出声,“这东西可是不得了!”
玉,本就不便宜,而血玉,听着是更贵了。
围观的人中,绝大多数是没有见过血玉的。正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更能知晓血玉的贵重。
“林家居然如此有钱。”有人啧啧出声,话语中夹带的是满满恶意。
徐明柔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邪笑来。
敢跟她作对的人,她会让她尝到跌入地狱的滋味。
不过,她说了这么多,也不见林曦月开口。
怎么?是被吓傻了吗?
徐明柔眼神中带着挑衅地看向林曦月,以为能见到她举足无措的模样,然在接触到林曦月视线的那一刻,她嘴角的笑意忽然僵住。
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是自己看错了吗?徐明柔使劲眨眼,再次看向林曦月。
只是,不管她眨眼多少次,林曦月脸上的笑意从未减少。
看着林曦月脸上的笑,一时间,徐明柔心里有些慌乱。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她暴露了什么吗?她真的不知道。
担心事情有变,徐明柔决定早些回去。
既然林曦月不开口,那她就别再开口了吧。
“曦月,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说完,徐明柔难过地垂下头,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在她抬起脚的那一刻,身后之人却忽然说话了。
“慢着。”林曦月大声呵道,脸上没有一丝怯弱之色。
听到林家姑娘发声,众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期待着她的下文。
林家人亦是振奋起来,曦月终于开口了,不知她会如何应对。
林周氏听着她煽动周围人指责曦月,又扯出允元贪污受贿一案,再似不经意间提起血玉手镯,她简直是怒火中烧,恨不能上前撕了她的嘴。
若不是允元和睿泽两人都拉着她,她怕是早就冲到徐明柔身前去了。
她原以为徐大姑娘柔弱似水,没想却是真正的险恶歹毒之人。
实在是太过可恨!曦月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林周氏在心里给曦月打气,只有看到徐明柔在众人的指点中落荒而逃,她才能平息掉心中的怒火。
林家人和围观者,倶是精神奕奕,唯有徐府之人,面色颇为恼烦。尤其是徐明柔,在林曦月出声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在心里骂过不知多少次了。
不过,众人都关注着两人,她也不能当场甩脸发火走人,不然她维持了多年的名声,岂不是就被毁了。
指不定,林曦月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徐明柔如此猜想到。
若是林曦月此刻能知晓她的想法,定然会夸赞她一句聪明。只不过啊,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对林曦月来说,揭破徐明柔的伪善,只是她要做的第一步。
“徐大姑娘,不知街上的流言,你听过没有?”林曦月一开口,没有提落水一事,也没有说起别人,只笑着柔声问起街上的流言。
听到她提出的问题,徐明柔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打起鼓来。莫非是她知道了什么?她由不得猜测道。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空话。
如此想着,徐明柔有恃无恐地回道:“听过一些,但也不是很清楚。怎么了?”
“你不清楚的话,我仔细说给你听。”林曦月说着走上前来,逐步向徐明柔靠近。与此同时,她离周围的看官们也近了不少。
不得不说,林曦月的样貌在黎城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先前隔得远了些,林家门前的光线又不是很好,以至于众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林家姑娘的长相,只注意到了一个大概轮廓。
如今林家姑娘近了,相貌清晰显露出来,许多人都忍不住看向她,忘了发声,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对待美人,众人确实会宽容不少。他们都安静下来,看着林家姑娘,没有移开视线。
徐明柔看着林曦月向她走近,心里有些微颤,不过情况不允许她后退。若是她退了,那岂不是说明她怕了林曦月,而是间接承认自己理亏了吗?
众位路人的想法,林曦月并不在意,她一步步向前,直至走到徐明柔身前才站定。
“徐大姑娘,街上的流言,我一点点说给你听。”她微笑着道。
“第一,徐明乐推我入水。”她伸出食指在徐明柔眼前晃了晃,声音不大不小,但能让周围人都听得清楚。
“你知道这第一点流言是如何传出的吗?”说完,林曦月摸摸头,顿了一下,又道:“不对,错了,应该是你还记得吗?”
见徐明柔抿着嘴,不说话,她继续道:“你记性可真是不好。徐明乐推我入水的流言之所以会传出,那是因为作为姐姐的你啊,在我落水之后,当场责备了她。指责她不懂事,太过冲动,而推了我啊。”
“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林曦月话音落下,本是安静的众人,顿时更加安静了。
周边一片静寂,完全无人发生。
听了林家姑娘的话,所有人都才记起来。当初徐家二姑娘会受众人怀疑,受到黎城人的指责,是因为有人在夷望溪边亲眼看见了徐家大姑娘指责自家妹妹啊。并非是因为林家寻徐府的麻烦,也并非是林家姑娘指责了徐府二姑娘,完全是因为徐府大姑娘自己,才让徐府二姑娘备受众人指责的。
因为林曦月的这番话,众人看向徐明柔的眼神渐渐变了。
不说是有多加怀疑吧,但是对于徐明柔先前的委屈和柔弱,倒是有些不太相信了。
毕竟先前徐大姑娘的那番话,确实让众人都以为是林家姑娘先闹事,才让徐家二姑娘陷入流言之中的。
对于众人的反应,林曦月和徐明柔都看在眼里。
林曦月脸上的笑意更大,而徐明柔却有些慌了神,不过她反应并不慢。
徐明柔见众人神情未变,立马想出了补救之法。
“曦月,当时你落了水,而明乐又离你最近,所以我就误以为是她推你入水的。现在想起来,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就责备明乐。就因为我的责备,这才让明乐陷入流言蜚语之中。明乐和我说明之后,我已经相信了她,并且给她道过谦了。”徐明柔神情自责,让人觉得她确是无辜的。
“你看清楚现场的情况了吗?”林曦月接了一句。
“啊?”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曦月继续清楚问道:“我落水的现场情况,你看清楚了吗?”
“这……”徐明柔有些迟疑。她不清楚林曦月问此事的目的,所以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她回答吞吐迟疑,林曦月笑出声来,似颇为好奇地问道:“既然你没有看清,又如何会认为推我落水的人是徐明乐呢?徐明乐可是你的亲妹妹,对于自己的亲妹妹,你就如此不相信吗?”她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怕众人将推人落水的名头推到自己身上来。林曦月先前不理解她为何如此做,可确定了推自己落水的人是徐明柔之后,她便十分清楚徐明柔的想法了。
“我……我不是相信明乐。我只是……”徐明柔眼神犹疑,脑中快速想着推脱的法子。
“只是如何?”林曦月毫不退让,继续逼问。只不过,没多久,她就看见徐明柔眯了一眼,想来她是想到理由了。
果不其然,林曦月才想完,就听她柔声解释道:“因为元宵节当晚,你和明乐曾有过争闹,并且险些动起手来。你们之间有了矛盾,之后你又突然落水,我看着明乐站在最前面,她性子跳脱,不受控制,所以我就担心是她行事有了差错,这才会当场责备她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落水是……”是什么,徐明柔故意没有说出,留下了悬念来,让众人开始猜错。
是了,说了这么多,就是不知晓林家姑娘是怎么落水的。
究竟是他人推的,还是自己故意的,亦或是不小心呢?
“林姑娘,你为何会落水啊?”有胆大者在人群中大声问了出来。
他一问出,立马有许多人应声。
“是啊,你究竟是怎么落水的?”
见众人将矛头都指定林曦月,徐明柔嘴角勾起一丝邪笑。
想要对付她,真是不自量力。
她倒是要听听,林曦月如何能解释清楚。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落荒而逃
徐明柔之所以如此有把握,是因为她并不知晓,林曦月已经猜出推自己落水的人是她。
毕竟在元宵节当晚,她故意隐藏在众人身后,出手时神不知鬼不觉,相信绝对不会有人知晓。
其实说起来,她并非是谋划好了要推林曦月入水,只是当时情况混乱,而林曦月又恰巧退至夷望溪边。
时机恰好,念头闪现,于是就施行了……
徐明柔在众人混乱的吵闹声中,听到汹涌的溪水在耳边发出急促的激流声。她看着林曦月在黑暗中依然精致的面容,再一想到陆少对林家的特殊对待,以及林曦月对自己的冷傲态度,一股怒火从心中油然而生。
隐藏在黑暗之中,她扭曲了自己的柔美面庞,禁不住悄然伸出手掌,大大张开五指,在碰触到林曦月的那一刻,猛地使劲,将人落下下去。
看着人仰倒落水,发出“噗通”闷响,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心中极度敞快。
只望人就此消失无踪才好,徐明柔当时如此想着。
只可惜啊,还是让她给逃掉了。
若说徐明柔推人落水,是临时为之,那她把责任推到明乐身上,就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了。
在林曦月落水后,众人首先会把矛头指向她,只是由于她在黎城的身份和地位。
数位官家姑娘聚集在一起,遇事后首当其冲者必定是身份地位最高之人。
尽管只是被众人怀疑,可徐明柔也不愿意冒险。
她作为知州府的大姑娘,绝不容许自己身上有一处污点。
当时事情紧急,随意抓人顶包或许被推翻。若是有人当场翻脸,事情只会愈发难堪。如此情况,她不愿意遇上。唯有找自己亲近之人,让她措手不及,无法反驳,才能将众人的视线转移。
正因如此,她才会选择明乐来排除众人对自己的怀疑和指责。除此之外,还因明乐性格活泼跳脱,且不受拘束,就算是受到责骂,也不会太过难受。
反正只是为了应付一时,明乐受些指责也没什么影响。凭着父亲在黎城的势力,难道还应付不了一个林家。
只是,她也没有料到流言会传得如此迅猛,且又再次牵扯上了自己。她倒是忘了,明乐受到众人指责,她做姐姐的也不能幸免。
今日,她代表徐府出来应付林家,让林曦月名声扫地,也算是对得起明乐了。
直到现在,徐明柔一心想的还是对付林曦月。
元宵节后,明乐一直不肯与她见面,她也未曾多想,只当明乐还是小孩子脾性,和她闹矛盾呢。
只要她今日处理好林家之事,解决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明乐肯定就能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徐明柔自信满满,等着林曦月苍白无力的解释。
“曦月,你究竟是怎么落水的?外人皆传,你……你是故意的,可这又是为何呢?难道真如众人所言,你是为了对付我们徐府吗?徐府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向来温柔的徐明柔情绪极度激动起来,一改往常的柔弱之态,高声质问林曦月。
她终于忍不住了!林曦月心里暗笑一声,伸手捂了捂耳朵,低声道:“你不必如此大声,我听得清。”
“……”她为何如此淡定!徐明柔一时有些傻眼。
“我是如何落水的?”林曦月嘴里喃喃,脸上摆出疑惑的神色,绕着徐明柔所站的位置踱着步,似在思索回想一般。
众人闻此,皆是屏气凝神,静待林家姑娘的回答。
气氛紧张又凝重,本来是十分有把握的徐明柔也开始害怕起来,不敢与她直接对视。
她不会是知道了吧?徐明柔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她心里即刻否认,可又禁不住怀疑起来。
在寒意袭人的初春,额头渐渐冒出汗来。
见徐明柔如此模样,林曦月心里嗤笑一声。她越是紧张,便愈发暴露自己。
徐大人对林家帮助良多,说实话,她不想对付徐明柔,可徐大夫人陷害父亲,这事还没有了结,徐明柔又想打她的注意,并且再次牵扯了林家人。
如果这次不能给她足够的教训,怕是她会愈发过分。
“我记得当时,徐明乐是站在我前面的,离我最近。她若推我,我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并且连同她都带下水去。所以我能肯定她没有推我,至于我是如何落水的……”她将视线投向徐明柔,继续道:“是有人伸了黑手呢!”
“黑手!所以林姑娘确实是被人推下去的!”众人顿时炸了锅。
“我就说吧。近几日夷望溪的水是又大又急,林姑娘怎么会自己故意掉下去呢,这不是不要命了嘛。”
“是谁伸了黑手?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
徐明柔宽大的裙摆之下,双腿微颤,林曦月看她的眼神让她心惊。
“是谁呢?徐明柔姑娘。”
林曦月本只是寻问,可话音落下,徐明柔立马抬头摆手否认,“不是我!”
她否认得太快,正如那做了亏心事的人一般。
寻常人听到林家姑娘的这句话,只会当她是在问自己可否知道那人是谁,而回答也自然是知或不知,可徐大姑娘张口却是极力否认。如此表现,实在是太过异常,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就是推人者。
“不会吧!”有外人低声质疑,显然是看出了徐大姑娘的异常之处。
如此倒好,不用她亲口说出来,只是由着众人猜疑。徐明柔先前对付林家的手段,如今反扣在自己身上,不知是何滋味。
上一世的经历,让林曦月不再惧怕流言蜚语,可最在乎名声的徐明柔,怕是不一定能经受住。
徐明柔确实是害怕了,听着众人对她的议论,若不是身边有婢女扶着,她几乎快软倒在地。
“姑娘,回去吧,让夫人来处理。”婢女小声劝道。林家姑娘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可怕,大姑娘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回去请大夫人来处理吧。
徐明柔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林曦月却再次出声了,只不过这一次,她面对的不是徐明柔,而是周围的众位看官。
“把人带上来。”她沉脸肃然道,让众人不由得因害怕而噤声。
不多时候,有两名家丁模样的男子,领了另外四人上前。
这四人双手都被反绑在身后,脸上被黑布套着,挣脱不了。
没人知道林曦月究竟是在做什么,连林家人都不清楚。
林睿泽仔细打量两位家丁模样的男子,觉得他们颇为眼熟。这期间,有被绑的男子想挣脱逃离,被身后之人踢了一脚,便立马跪爬在地。
不简单,看这两人的身手,绝对不是平常家丁。
妹妹是从哪里找到……
忽然,林睿泽眼神一凝,难道他们是陆少的人。
他可真是无孔不入。
林曦月把人叫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会被哥哥猜到。不过,正要让哥哥猜出,才好为她打掩护。不然,她还真是不知如何能让陆琮的人进自家看守呢。
“把布揭开。”她命令一下,两人立马执行。
四人脸上的面罩被揭开,林曦月还没有出声,周边人随即喧哗起来。
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众人认出了这被绑的四人。
“哎,他不是跟我说林家姑娘是自己故意落水的那人吗?”
“对,他也跟我说了!”
“还有左边那人,告诉我林家老爷在府衙贪污受贿是徐大人想办法弄出来的。”
……
众人越议越热,到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流言蜚语的起始之处,就在这四人身上。
“看来,大家很聪明,都已经猜到了。”
“没错,正如你们所想,这几日关于林家的流言,大部分是从这四人口里传出来的。”不用严刑逼供,林曦月也能猜出他们是受了徐府之人的指使。指派小人物,徐明柔不会自己出马,所以让四人出面指认,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能将幕后之人确定在徐府。
徐府并非只有徐明柔,还有韵儿等无辜之人,林曦月不会做得太过。她揪出这四人来,一是为了再次警告徐明柔,二则是为了提醒黎城众人。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
“这四人故意散播流言,极大损害了我林家的名声。他们为何要如此行事我不知道,但是我会把他们交由官府处置,查明其中原因。”林曦月话音方才落下,街道尽头处有人快步走来。
等人近了,众人才看清来人是官府的衙役。
见到衙役,四人立马挣扎起来,可因为被身后的林家家丁牢牢把控着,根本就动弹不得。
众人看着衙役将四人带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姑娘实在是……太狠了,看着美若似天仙,可一出口就将人弄到衙门里去了。
惹不起,惹不起。
今后,他们说话还是要小心些。
毕竟,去衙门走一趟,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姑娘?”此时,徐府婢女扶着自家大姑娘,感受到她的颤抖,忍不住出声询问。
“快,回去。”徐明柔艰难说道。这林家门口,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林曦月实在是太过可怕,居然连她暗地里安插的人都尽数抓了出来。好在她是把人送去了衙门,事情还能有一线转机,若是当场逼问的话,她真不知那四人会说出些什么来。
徐府婢女们搀扶着徐大姑娘打算悄悄离去,在她们转身之际,林曦月再次叫停了徐明柔。
“明柔姑娘,昨日银淑斋的那对血玉手镯,你若是很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反正统共也没多少钱。你站在此处等我,我进屋去拿。”她说着,转身就要进屋。
“不必了。”徐明柔抛下这一句话,带着徐府的婢女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睿泽只想给曦月鼓掌。她最后那句话,说得简直是太好了。无论徐明柔如何回答,众人都只会从中获得两个消息。一是徐明柔看上了血月手镯,想从曦月手里得到;二是血月手镯不贵,随便送人都可以。
如此一来,林家究竟有钱没钱,众人一听便知。毕竟血玉虽贵,可商人整出的噱头也不少见。指不定林姑娘买下的那对血月手镯,只是镶嵌了一小块血玉呢。
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不过,有了先前四人的悲惨收场,众人也不敢再胡乱议论。
徐府人离开了,林家人也回去了,众人纷纷散场,各自回家。
林曦月进门的时候,牢牢跟着哥哥。
“干什么?”见曦月挨得那么近,似有所求一般,林睿泽故意远离了些,防备地看着她。
“哥。”她撒娇唤道,“帮我一个小忙好吗?”
“什么忙?”其实曦月不说,他也能猜出她要做什么。毕竟家里多出两名护卫来,还是很突兀的。自两名护卫出现后,爹娘已经扭头望了很多次。
“你想把人弄到家里来?”他低声问道。
林曦月眼睛闪闪,期盼地点点头。
“不行。”林睿泽出声否决。陆琮的人,怎么能进林家呢!这不是把曦月往他手里送吗?
“啊!为什么呀?哥哥,不要嘛。他们都被爹娘见过了,若是不进林家,怎么说得过去。你就帮帮忙,承认下来,好不好?哥哥,我求求你了。”林曦月低声求情。
其实,林睿泽也不是不肯答应,他只是心里有气无处撒。他没想到陆琮都回京了,居然还能和曦月牵扯上,先前是写信,如今他的手下人居然还要进林家。
他作为哥哥不能阻止就算了,居然还要以他的名义将人弄进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欺人太甚,看他……
“哥哥,你答不答应?”林曦月眼中带泪,夹了哭腔。
“答应,答应。”林睿泽立马向她保证,不敢再拒绝。若是真把曦月惹哭了,不管是什么原因,爹娘都不会放过他的。
不就是让陆琮的人进林家嘛,进就进,谁怕谁。
他就不信在林家,远在京城的陆琮还能耍什么鬼主意。
此时此刻,遥远的京城,陆琮确实是在打着鬼主意,只不过鬼主意不是打在林家,而是皇上那儿。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陆琮告假
巍峨璀璨的皇宫大殿内,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帝王,高坐宽大豪奢的龙椅之上。
“润之还没有到吗?”雄浑低浊的声音在高位处响起,底下低头端站的侍女们俱是震颤了一下,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帝王的怒火发泄到了自己身上。
话音落下,随即有人从旁侧走出,弯腰俯首恭敬回道:“陛下,陆少已至外宫门,用不了多久了。”
“怎么才到外宫门,朕不是让他早些过来吗?”皇帝将手中的奏折甩在桌上,瞧着是怒不可遏。
新进的侍女没见过帝王发怒的模样,自是吓得不行,双腿开始颤抖起来。
“莫怕。”有宫里的老人虚扶起她,轻声解释道:“陛下没有真的发怒,只是在耍脾气罢了。守好自己的本分,不会有事的。”
“是。”新进侍女得了安慰,强打起精神来,自己站稳了身子。第一天入殿前侍奉,就如此艰难,可真不知往后又会如何。皇上不愧是皇上,耍起脾气来也让人觉得可怕。不过,不知那位敢让陛下等的陆少究竟是何人,他实在是太过胆大了。等下,她要认清楚那位陆少的面貌,以后若是遇上了,定不能得罪上。
此时此刻,新进侍女想一睹真颜的陆琮正往大殿的方向疾步快走。他脸色阴沉,一语不发,除了脚步声的闷响,似连呼吸声都没有。
恩铭跟在主子身后,亦是默不作声。
这两日,主子被皇上派去禁军部队领命,今晨才得空回府歇息。一回府,黎城的信件就被人送了过来。主子看信后,脸色大变,转身就往外走。
恩铭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是瞧主子的架势,想着是黎城来的信件,估计是林姑娘出了什么问题。
哎哎哎,主子怎么就上马了?这是要去哪儿啊?不会是黎城吧?不不,不管去哪儿,他都得拦下。主子接连两日未曾休息,再继续赶路身子怎么熬得下去。
“主子,莫冲动啊。”恩铭拦在马前,正想苦口婆心规劝,就听主子冷冷道:“跟我去皇宫。”
陆琮说完,拉缰绳摆马头,调转了方向,朝皇宫疾马奔驰而去。
去皇宫?主子这是心情不爽快,要去寻皇上的麻烦吗?那更是不得了啊!要出大事了。看着主子驾马消失在眼前,恩铭赶忙上马追去。等到了宫门口,看到有宫人前来接待,他才知主子是得了皇上召唤才会进宫。
“哎呦,我的陆少哎,您可算是来了,陛下都等您许久了。”内侍公公急得不行,若是再迟些,陛下可就真要动怒了。陛下奈何不了陆少,可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奴才。
陆琮闻此倒是无甚表情,只冷冷道了一句:“有事耽误了。”
“哎。”内侍自然不敢说甚。陆少可是连陛下都敢甩脸子的人,对付他们这些内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内侍领路走在前面,防范着有不长眼的宫人们靠近。
皇宫的路,陆琮不知走过多次少,平常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可今日若是没有人领着,他或许还真会走岔了。
三日前,他得了帝命,去往禁军部队任职。初入禁军部,麻烦事不少。两日的时间,他惩治了不少禁军队里的刺头,并将大致章程理清,之后再把各个部门交到信任的人手下管理。
今日清晨,他在禁军部队接到陛下召见,骑马赶往京中。在路途中,想起自己两日未曾回府,不知道黎城有消息传来没有。曦月已多日未给他来信,也不知道她情况如何。
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担心,感觉曦月出了什么事一样。如此想着,陆琮心思一转,在岔路口换了方向,骑马赶回府去。
果不其然,他刚进府,便有人送信过来。因他特地吩咐过,不论有何要紧事,只要有黎城的信送至,便立马交给他。
他接过信,看着信封字迹,心里略微有些失望。
这信,不是曦月写的。
不过,写信的人不是曦月,那就是他安插在黎城的暗探。
若无特殊情况,暗探是不会送信给他的。
难道曦月出了什么事吗?
如此想着,陆琮没有丝毫停顿,立马撕开信封,拿出信纸来。
信上内容不多,统共不过一页。
以陆琮一目十行的读信速度来说,瞥一眼便能看完。
所以,当恩铭后脚跟进书房时,他只觉一阵风刮过,再看时主子又已经出门去了。
陆琮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不过两日不在府内,曦月在黎城就出事了。
信送到陆府是在两日前的晚上,那日他一早去了京郊外的禁军训练地,所以没能拿到信。
曦月两日前落水出事,定然害怕得很,虽后来被他的人救起了,可也不知伤在了哪里没有。不行,他要去黎城一趟。
陆琮打定主意。禁军部队的训练,他近期无心管理。好在经过两日的整顿,他基本上已经能掌控住了。如今就只剩下陛下那里,他还是要进宫去交代一声。
陆琮进宫,只想着要交代了禁军处的事情,完全忘记了皇帝今晨召见了他。
所以在大殿之内,皇帝看到陆琮走进后,他还没来及出声责问,陆琮倒是率先开口了,“陛下,禁军处的安排已做好。”
“这么快。”被他一打岔,皇帝也忘了自己开始是要骂人的。
“是。”陆琮点头,又接着道:“这两日,臣下不休不眠,终是将一团乱麻的禁军处打理好了。”
皇帝闻此,上下打量陆琮,发现他确实是满身疲倦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这两日,他确实是累得厉害啊。
“润之,你辛苦了。朕……”备好了美酒佳肴……
皇帝话未说完,就听陆琮直接拱手道:“陛下,这两日臣下确实是辛苦得厉害,所以想休息一段时间。今日进宫,特来告假。”
别的臣子来皇帝这里告假,都是小心翼翼,有病的装病,有事的造势,总是是要编排好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才会进宫。可陆琮倒好,直接一句他辛苦了要休息,便想从皇帝那里得到同意吗?
不得不说,他真是……拿捏准了皇帝。
皇帝一听到陆琮自己说很辛苦,想要歇息,他哪里还会多说什么,“准准准!你觉得辛苦,就不要硬撑,禁军处的事情又不着急,没必要一两日就弄完。”
“快,福安,准备好车马,送润之回府。”
“身子不适,一定不能骑马。万一中途摔下来,那可不得了。”
……
得了陛下命令,内侍福安不敢有丝毫迟疑,立马出去备置车马。只是一想到陛下方才说的话,他心里还真是平静不了。守卫皇城保护帝王的禁军,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啊!怎么到了陆少这里,就不重要了呢?陛下实在是太过偏心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哦。福安叹气摇头,他说不了陛下,对陆少更是没有法子。
大殿之内,皇帝还在念念叨叨,可陆琮的心早已经不在宫中了。
守在大殿里的新进侍女,见到如此情景,几乎是惊讶地合不拢嘴。她全然未曾想到,能让陛下退让三分的人,居然只是一位不及弱冠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陛下对他如此关心呵护。
等到退殿之后,她寻了宫里的老人问起陆少,才得知了其中一丝隐秘。这位陆少在皇帝面前如此得脸,可宫人们谈论起他来,却颇为避讳,又不知其中有何故事呢?
好奇归好奇,可到底是小命要紧。皇家的事情,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女能了解的。怕是清楚太多,就会丢了性命。想要能安分出宫,她还是谨慎小心些吧。
且说大殿之内,等陆琮离开之后,皇帝才突然想起,他唤润之进宫,可不是为了让他前来告假的。他怎就忘了皇贵妃交代之事呢?这可如何是好?
“哎,又只能食言了。”皇帝低叹一声,虽有些无奈,却也不可奈何。
众人觉不会想到,向来金口玉言且威严无比的帝王,每每一碰上陆少,以往说过的话便都可以不作数了。
所以当皇贵妃派人来请时,皇帝只捎了一句话回去,“下次吧!”
……
“下次,下次,又是下次。”
“陆琮好大的面子啊,连皇上的邀约都敢推了。”
听到宫人的回答,皇贵妃气得脸都绿了。
“姑母,陆少或许是太忙了,没有时间。下次约也好,这次沁瑶还没有准备好呢。”皇贵妃身旁,一位端雅高贵的貌美少女轻声劝慰道。她神色和蔼端庄,看着便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如此人物,绝不是普通世家能养出来的。
皇贵妃听到少女的劝慰,心里的怒火熄了不少,可只要一想到陆琮多次推了自己的邀约,不给她一丝脸面,她就气得上头,恨不能去陆府抓人。
只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如此行事。陛下对陆琮疼爱有加,不论作为皇贵妃的她,有多得陛下宠爱,家族势力在京中如何强大,但她清楚明白,自己是越不过陆琮的。
当然,不只是她,其他人亦是如此。
“也只能等下次了。”希望下次,陆琮能如遇而至吧。
看着端庄又貌美的沁瑶,皇贵妃轻叹一声,带着她起身去御花园散心。
沁瑶是她的侄女,比陆琮小了两岁,如今正是适婚的年纪。若是沁瑶能嫁到陆家,那还有何可说呢。毕竟陆琮如此深受陛下宠爱,说不定连带着自己,在宫中的地位都能提上一等。虽说她越不过皇后,但是只要不失了陛下的疼宠,又有陆琮的扶持,她在这深宫之内,还有何可惧。
如此想着,她便一直想凑合陆琮和沁瑶两人。只要沁瑶入宫,她必定会邀约陛下前来,与此同时就会连带着喊上陆琮。只是每次,陆琮总有各种理由推脱。
直到现在,沁瑶和陆琮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见上一面。
亲事什么的,自然也不太好谈。
不过,她相信,只要陆琮见到沁瑶,定能中意于她。两人不论是相貌,亦或是家事,都可谓是郎才女貌,这真是天作之合啊。
既然如此,她就更要把握住机会了,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先,夺了沁瑶的如意郎君。
皇贵妃的谋划,陆琮完全不知情。
其实,说起来,责任全在皇帝。
皇贵妃邀约许多次,陆琮却一次都没有听皇上说起过。
要不是忘了,要不是时机不对,还有这次被陆琮打断,反正皇帝压根就没有跟陆琮提过,去皇贵妃那里和她侄女见面一事。
皇贵妃怪了许久,其实是怪错了人。
且不谈皇宫之事,陆琮回府之后,匆匆收拾了行礼,随即赶往黎城。因为两日未曾休息,所以骑马真是不成了,只能驾车赶去。
在陆琮动身不久之后,从外地归来的徐清明一进黎城,便听得了近日发生的事情。
当然,林曦月和徐明柔的对话暂且未传至他耳中,他只听得了曦月落水和明乐推人等先前传出的消息。
“明乐行事竟然如此荒唐,这次真是太过了。”曦月可是陆少罩着的人。若是伤了曦月,陆少如何会不找徐府的麻烦。不行,他得亲自出面处理此事,不能让陆少对付上徐府。
“不去衙门了,立刻掉头回府。”徐明柔沉声下令。
马夫听着自家大人的语气,便觉得不太对劲,似要发大火了。
果不其然,徐清明一下车,就抢过马夫手中的马鞭,大步朝内宅走去。
有徐府下人见情况不对,立马去内宅和大夫人通报。
当徐荣氏找到人时,徐清明正在明乐院里大发脾气。
“你这是做什么!”看着徐清明在明乐面前大肆挥舞马鞭,似要抽人的模样,徐荣氏赶快上前拦住,质问道:“明乐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下如此狠手。”
“她做错了什么?”徐清明嗤笑一声,“说起来,我倒是要问问你这做母亲的,是如何管教女儿的?我不在府内几日,明乐居然就敢推人下水了,且推的还是林曦月。简直是胆大包天,我今日不抽她,实在是枉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