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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悦南兮     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     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贾珩:再等等不迟……

    辽东,盛京城,礼亲王府

    傍晚时分,暮色暝暝,秋雨淅淅沥沥,放眼望去,天地似乎一片苍茫之色。

    代善听闻多尔衮、豪格过来,面容似回光返照一样,一只胳膊撑起身子,苍老眼眸也重新回返神采。

    多尔衮与豪格近前,声音凄然唤道:“兄长,大伯。”

    代善苍老眼眸看向多尔衮,嘴唇翕动,声音虚弱道:“十四弟来了。”

    多尔衮行至近前,抓住代善那只枯皱的手,道:“兄长,我来了。”

    代善缓缓说道:“十四弟,我要去见父皇和兄长了,十四弟要守好我爱新觉罗一族的基业,这是父皇和兄弟们拼了性命,才打下的基业。”

    多尔衮面色悲怆,泪如雨下,紧紧攥着代善的手,道:“大哥放心,我会守好这份基业的。”

    代善说着,转眸看向一旁脸上挂着泪痕的豪格,说道:“豪格,你与你十四叔不要再争执下去了,汉人那边儿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连你父皇都吃了他的亏,你和你十四叔要联手起来,才能为你父皇报仇。”

    豪格带着哭腔说道:“大伯,为了大清国,我和十四叔不会再争执下去了,但如今岳讬兄弟被汉人俘虏,还望大伯保重身子,还有那两红旗,也要寻个老实可靠之人托付。”

    代善:“……”

    多尔衮:“???”

    事到如今,还在惦记两红旗?

    “两红旗自然是由大哥的儿子、孙子接掌,谁也不能染指!”阿济格脸色铁青,愤愤说道。

    豪格冷笑道:“怕不是你阿济格想染指吧?”

    他方才是承诺不与多尔衮争执,但并没有说与这阿济格要和睦相处。

    代善听着两边儿争执,这会儿心头冰凉,一时无言,闭上眼眸,凹陷的眼窝中无声流淌下浑浊的眼泪。

    爱新觉罗一族内斗汹汹,等他走后,大清将何去何从?父皇从山林中筚路蓝缕,好不容易才打下这番基业,难道到了第三代就要葬送?

    一时间,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悲怆不胜。

    多尔衮岔开话题,面色神情复杂,说道:“大哥,我们已经想方设法搭救岳讬侄子,西北那边儿,会再派使臣前往准噶尔,联合卫拉特蒙古,一同对抗汉廷。”

    代善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忽而白发苍苍的脑袋朝一旁无力地垂下,溘然长逝。

    “父王!”代善最小的儿子满达海见到此幕,心头剧震,失声唤道。

    “礼亲王薨逝了。”多尔衮搂着代善的肩头,感受到那具苍老身体中生机的丧失,威严面容上满是悲戚之色,目光闪烁,望着窗外那绵绵不停的秋雨,心头沉重。

    代善一走,大清又少了一根顶梁柱,如果再加上十五弟和岳讬、硕讬侄子,大清元气大伤。

    这个贾珩难道是大清的克星?

    豪格哭着趴伏近前,唤道:“大伯,大伯。”

    一架锦绣云母屏风之后,一众姬妾痛哭之声响起,从屋内到庭院中,王府仆人以及宫婢纷纷跪下嚎啕大哭。

    哭声与呼唤响遍了整个礼亲王府,在暮色四合的傍晚,配合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天地苍茫。

    而原本在厅堂中等候消息的清廷高层,脸上神色也肃穆起来。

    范宪斗微微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礼亲王当此时薨逝,大清国又少不了一次动荡,现在的大清国虽然实力未损,但这样人心不齐,对付蒸蒸日上的汉廷,来日局势如何,难说。

    鳌拜面上见着一丝感慨,凶狠如狼的目光望向远处。

    经过大同、宣府之战以及西北战事,属于老一代亲王、贝勒的时代过去了,以后的时代属于他瓜尔佳·鳌拜!

    管家与仆人挂起白布,支起灵幡,爱新觉罗一族的王公贝勒戴上孝布,面色悲伤。

    摄政王多尔衮亲领治丧事宜,为礼亲王代善风光送葬,得宫中福临赐赠谥号为烈,配享太庙。

    至于两红旗的归属,先由代善之子满达海以及原镶红旗的小旗主阿巴泰暂领。

    豪格对此种结果自然十分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因为多尔衮并未将两红旗收入自己麾下。

    于是,整个女真,两黄旗属于皇太极的政治遗产,名义上效忠福临,但不插手夺嫡之争,其实与豪格暗中也有勾连。

    两白旗则是多尔衮两兄弟的自留地,两红旗又左右摇摆,济尔哈朗又领镶蓝旗为福临所用。

    而代善薨逝以后盛京城,好似一个火药桶,不知什么时候都会点燃,将人炸得粉碎。

    ……

    ……

    哈密城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朗照大地,庭院中月光轻柔如纱雾,哈密的秋季已有了几许冷意,但却无法冷却刚刚打赢了一场战事,热烈庆贺的京营骑军。

    此刻,城中欢声笑语在军帐中响起,经过了半个多月的鏖战,又收割了一场胜利果实。

    官署,书房之中

    贾珩将毛笔放在笔架上,目光望向外间温柔的夜色,耳畔忽而传来清澈如冰雪融化的声音:“报功的捷报和奏疏都写好了吧。”

    贾珩转眸看向换回一身蓝白色武士劲装,身形窈窕的少女,点了点头,笑道:“已经写好了,等递送过去,西北战事许会告一段落了。”

    捷报自不必说,就是对夺取哈密城以后,与准噶尔蒙古的备战、迎战全过程,叙说了相关将校的功勋,乃至魏王运输粮秣和军械的功劳。

    而奏疏则是对善后事宜的安排,还有对西宁金家的处置建议,即金铉所言,爵位改由金孝昱之子袭爵,也是逐渐摒弃西宁郡王承嗣的养蛊继承制。

    或者说,此后朝廷对西宁的掌控力大大加强,事实上结束了金家在西宁的割据之势,朝廷的掌控力将大大加强。

    此外,贾珩对沙州卫、哈密卫、赤斤蒙古卫的防御部署,也陆续做了调整。

    陈潇沉吟道:“快到十月了,终于兵事结束了,从大同到西北,朝廷还损伤了不少兵马,等回到京城,又是不少抚恤。”

    不说十万将士的阵亡抚恤,哪怕平均一人三十两,加来就要数百两银子,如果有功将校的封赏更是不计其数。

    贾珩点了点头,道:“今年应该不会有大的战事了,不过南方海寇剿捕,鸡笼山好像也不太顺遂,入冬以后,只能缓一缓了。”

    根据锦衣府的情报,虽然江南水师得了红夷大炮之助以后,在海上面对寇船连战连捷,并且相继捣毁了大陈岛上盘踞的海寇,但海寇渐渐蜷缩在南洋夷人盘踞的鸡笼山。

    这是一座大岛,有海上不沉的航空母舰之称。

    陈潇问道:“你回京以后,准备什么时候去南方?”

    贾珩道:“在京里待十来天就走,趁着秋冬两季将新法推行完毕,明年开春或许再打一仗,目前朝廷打了一年仗,国库空虚,新法势在必行,我亲自过去,一来是彻底捣毁寇巢,扫除海贸兴旺之障,二来避免新法再出幺蛾子了。”

    自崇平十六年以来,一直都在打仗,如果不是内务府以及新开海关、盐务两头输血,大汉非要在“穷兵黩武”的战事中财政崩溃。

    但纵然是如此,其实也渐渐到了财政崩溃的边缘。

    这仗的确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贾珩说着,起身,轻轻拉过陈潇的素手,凝眸看向那双灵动非常清眸,说道:“这次回去以后,我要不领着你向宫里提亲吧。”

    潇潇跟着他从南到北,奔波劳苦,他真的想给她一个名分。

    陈潇玉颊微红,清斥说道:“你别胡闹,再说我们不是成了亲?”

    当初明月为媒,天地为证,两人也是喜结连理的。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成亲是成了亲的,但那天黑灯瞎火的晚上,弄得给冥婚一样。”

    “什么冥婚,你…你胡说什么。”陈潇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明澈动人的清眸闪过一丝恼怒之意,轻声说道:“好端端的说这种不吉利话。”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对上那双幽清的眉眼,温声道:“生则同衾,死者同穴,冥婚倒也没什么不好。”

    陈潇闻言,娇躯剧颤,清冷幽艳的目光不由痴痴几许,却见那少年暗影凑近,忽而温软气息团团袭来,带着一股亲昵之意。

    贾珩拥着陈潇,嗅着那发丝的香味,凑到耳边说道:“你一直暗处,宫里反而怀疑用意,不如你大大方方出来。”

    陈潇抿了抿粉润唇瓣,轻嗔了一句,说道:“你就不怕他纳闷儿,我们陈家女人都和你孽缘不断?”

    贾珩失笑了下,说道:“这怎么能是孽缘呢,这是天定的缘分,我就喜欢陈家的女人。”

    陈潇轻哼一声,白了贾珩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也渐渐是知根知底的老夫老妻。

    “你府里两个可还等着呢,求婚的事儿,也该紧着她们才是。”陈潇默然片刻,轻声道。

    贾珩道:“就怕一曝出来,赐婚之事在所难免,你是宗室之女,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分地跟着我,而且为岳丈大人承嗣,也要宗人府确认,不是说我们自己承嗣就能承嗣的。”

    一旦崇平帝知道他和潇潇的交集,肯定要他给潇潇一个名分,这都不用说。

    到时候,潇潇顺势提出为周王承嗣,功劳封无可封的事,也就有了解决方案。

    陈潇柳眉微蹙,清眸闪烁,道:“会同意吗?”

    贾珩轻轻抚了抚少女耳畔的一缕秀发,揽过削肩,说道:“天家以仁爱、孝悌治世,这没什么不好,那时候,太后与太上皇也会乐见。”

    毕竟周王的确是绝嗣了,崇平帝哪怕是为了向外人展示仁厚、友爱,应该也不会拒绝。

    “那薛家姑娘,还有林家姑娘,你准备怎么安排?”少女将螓首靠在少年怀里,轻声道。

    贾珩道:“再等等不迟。”

    因为,他之前刚刚尚了公主和郡主,已是天恩浩荡,结果他立了功劳以后,贸然为宝钗求婚,请赐诰命夫人,同正妻之礼,其实难堵悠悠之口。

    百官会说他依仗功劳,藐视天家,所以这个事儿他最好不能主动提,而只能是带着潇潇出来以后,让潇潇提,或者说让天子自己往那方面想。

    说来说去,还是宝钗的商贾之女身份受制,如果是黛玉的话,其实还好一点儿。

    但为黛玉求封,乃至为林如海承嗣,一来厚黛薄钗,二来也少了一些水到渠成的铺垫。

    而潇潇为周王承嗣,生了孩子就是属于周王一脉,这就是前置铺垫。

    说白了,先让天子和文武百官习惯起来,用女人的诰命封赏来“削弱”他日渐膨胀的政治影响力。

    当然,周王这边儿还有个问题,就是宗室血脉可不是你想承嗣就能承嗣的,否则,你儿子不是白捡了一个亲王?

    所以此事,还是看天子的圣心如何,可能承嗣了也未必是亲王了,或者在天家度牒之上要特意注明。

    但经过这么一番操作,潇潇仍是正妻。

    陈潇扬起妍丽如雪的脸蛋儿,清眸闪了闪,冷声道:“怎么这么想娶我?”

    她可是知道,那薛家姑娘可是眼巴巴地等了不知多久。

    贾珩捏着陈潇那光洁下巴,看向神清骨秀的少女,笑道:“你说呢?”

    “良心发现吧…唔~”陈潇玉容微红,清眸眸光微垂,还未说完,唇瓣就被噙住,那少年温软气息再次欺近。

    ……

    ……

    接下来的几天,汉军对哈密的局势开始收尾,金铉的三万西宁边军留驻在城中,而汉军派出斥候精骑,从哈密到沙州建立兵站,用来传递塘报以及作为大军运送粮秣的沿途补给点。

    哈密城中的局势,渐渐安定下来。

    一大清早儿,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前往伤兵营,探视此战阵亡的伤兵。

    此刻,伤兵营里,这次哈密城外因战事受伤的兵卒,正在接受军中医官的诊治。

    “节帅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军将进入伤兵营,兴高采烈说道。

    原本正在说笑的一众伤兵,都起得身来,目光不约而同投将而去,崇敬地看向那少年。

    青海西宁的和硕特蒙古一战以及先前对准噶尔战事的连战连捷,都让贾珩在军中渐渐拥有一种无上威望。

    贾珩朗声说道:“大家身上有伤,就不必行礼了。”

    在场的伤兵齐声道谢。

    贾珩落座下来,看向一众受伤的将校士卒,说道:“这次大战以后,再过几天,大军就会自嘉峪关班师回京,诸位出征在外三月,已报了昔日的袍泽之仇,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一众将校士卒闻听贾珩的夸赞之声,面容满是振奋之色。

    贾珩沉吟说道:“朝廷向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诸位将校为国杀敌,有我在军机处,朝廷该有的抚恤和嘉奖不会少。”

    战事一结束,兵部文官可能就会克扣封赏,此事显然不行,会影响以后对女真用兵。

    军帐中的将校,这次心头都有些欢喜。

    此次回去以后,功爵加身,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贾珩道:“诸位都是有功之臣,接下来好好养伤,大军择日班师回京。”

    “都督,魏王殿下来了。”就在贾珩与伤兵叙话之时,锦衣亲卫李述近前而来,抱拳说道。

    贾珩出得军帐,抬眸看去,只见魏王陈然在王府幕僚的陪同下,快步近得前来,笑道:“子钰,恭喜啊,又取得一场大胜。”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到平西大军大胜而归的消息,准噶尔五万大军一战而溃,准噶尔汗的三个儿子也都丧命在乱军之中。

    这又是一场战果辉煌的大胜!

    眼前之人真是天生的将种!

    贾珩笑了笑,说道:“魏王殿下押运粮秣,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陈然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俊朗面容上现出一丝期冀之色,问道:“方才听军将所言,子钰最近要领大军班师?”

    贾珩道:“准噶尔部兵马如今已经大败亏输,大军几番征战,已经师老兵疲,不宜再将战事继续下去了。”

    陈然点了点头,说道:“如是这般,是该班师回京了,父皇那边儿可曾递了奏疏?”

    贾珩道:“军报和奏疏已经走六百里急递去了神京,回信也就是十来天的事儿。”

    班师回京这样的大事不可能不经崇平帝说一声就返回,否则在文臣眼中,又是一桩跋扈罪名。

    随着打赢西北之战,他已经成为大汉擎天之柱,一举一动都要倍加谦虚谨慎,回去之后更需藏拙了。

    陈然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其实有些想问,在军报和奏疏中可曾提及到他,但这般问也太过刻意,就改口道:“那小王这几天可为大军做些什么?”

    贾珩道:“已经让诸军收拾行囊,这几天粮秣和酒肉,好好犒赏这些军将,深入大漠,几番厮杀,也不少辛苦。”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笑道:“子钰就放心吧。”

    这几天,这段时间也好接触一些有功将校。

    魏王陈然道:“西宁那边儿的南安郡王还有柳芳二人,岳讬还有和硕特的几位台吉,子钰也一并。”

    “一并带回,不过要谨防女真派密谍或者杀手前来劫持囚车。”贾珩想了想,说道。

    岳讬是女真的智谋之士,又坑死了大汉十万大军,女真大抵是要派间谍来救的,等会儿得吩咐曲朗对应布置一番。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崇平帝:他更不会……吐血晕厥,龙体不豫(求月票!)

    哈密城

    贾珩与魏王一路叙话返回官署,落座下来,仆人奉上香茗。

    贾珩问道:“额哲可汗那边儿怎么样?”

    当初分兵南北两路,他这一路驱逐准噶尔,而额哲则是率领两万察哈尔精骑以及青海蒙古番骑,此外还有庞师立率领的五千京营骑军。

    如今已经一个多月过去,那边儿的战事应该也到了尾声。

    曲朗越众而出,拱手道:“回禀都督,自沙州大战以后,额哲可汗就奔赴朵甘思之地,与藏地的和硕特数次交手,双方各有伤亡,如今仍在对峙,和硕特人似在观望西北局势,西宁方面的锦衣府最近抓捕了不少和硕特人潜入进来刺探情报的密谍。”

    魏王陈然讶异问道:“和硕特人在雪区,还在观望我们这边儿和准噶尔的战事?”

    贾珩道:“和硕特比之准噶尔,对青海局势的影响还要大,有不少都是和硕特的旧部,如果朝廷不予防范,可能会与青海蒙古番人勾连,重新搅乱青海局势。”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不无道理。”

    贾珩吩咐道:“让人催问一下青海方面的局势。”

    提及青海,雅若这会儿还在西宁呢,他中间还得去一趟西宁,去见见雅若。

    或者说凯旋之师最终也是从嘉峪关到西宁,再走兰州至神京这条路。

    而此刻,离哈密城数千里外的的朵甘思与昌都交界之地。

    茫茫无垠的荒原上,一顶顶白色帐篷现出,不时有穿着棉服,身披甲胄的蒙古骑士往来不停。

    中间一面赤红黑缎的“汉”字旗帜迎风飞扬,猎猎作响。

    额哲率领的察哈尔蒙古兵马以及京营骑军,在东西两侧的山峰下扎好营寨,深壕高堑,广置鹿角,铁蒺藜洒在周围,以防和硕人接应。

    此刻,斥候率领骑军在营盘前后方圆五六十里的地方来回探察。

    这段时日,额哲不停派出精骑与和硕特的骑军厮杀,而庞师立也在一旁给与策应。

    和硕特人有些不敌,已经龟缩至昌都城。

    军帐之中,人头攒动,军将济济一堂。

    额哲与一众察哈尔骑将正在议事,列席旁听的还有青海蒙古的番酋。

    额哲道:“前些时日,卫国公袭取了哈密城,准噶尔与和硕特余孽大约四万兵马,在沙州城下也为汉军攻破,大败之后的准噶尔已经无力窥伺关西七卫,青海等地,巴图尔珲再派兵丁前来也无济于事。”

    察哈尔蒙古的将校,则是面上带着欣然。

    在场的青海番酋闻言,面色变幻,心头的一丝幻想破灭。

    汉军连战连捷,尤其是那位卫国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实是让人生畏。

    额哲目光逡巡过众人道:“如今大汉国强民富,军力全复,等到来日,就可打进西域和藏地,我等蒙古一族以后想要繁衍生息,不再受征战之苦,就不能与汉廷作对。”

    这话既是给众人说的,也是给军中的耳目听的。

    就在这时,额哲手下的侍卫进入军帐,禀告道:“可汗,庞将军求见。”

    额哲起身招呼道:“大家随本汗去迎迎。”

    说着,出军帐相迎京营大将庞师立。

    庞师立一身玄铁色盔甲,身形昂藏,身旁不远处还跟着几个锦衣府卫。

    “王爷。”庞师立拱手行了一礼,那锦衣将校以及锦衣府卫也朝额哲行了一礼。

    因为额哲被汉廷封了王爵蒙王,而且还是异姓亲王,以示亲厚。

    额哲笑了笑道:“庞将军,难道是昌都的和硕特人又有了新的动向?”

    庞师立也不卖关子,说道:“是节帅来了飞鸽传书。”

    这时,那锦衣校尉声音激动,道:“王爷,都督说,准噶尔蒙古的巴图尔珲领兵五万去犯哈密,都督率领官军大败准噶尔,歼敌三万五千余众,斩首巴图尔珲台吉之子,达尔玛、卓里克图、温春等一干人等,我大汉又取得一场对准噶尔的辉煌大胜!”

    此言一出,在场和硕特蒙古番酋闻言,面色震惊莫名。

    准噶尔又败了?

    曾在西域大漠和草原上纵横驰骋的准噶尔,在汉军手下连续折戟?这前前后后损失了得有六七万人了吧?

    这一个百万部族,十人抽一,也不过十万人,准噶尔损失了这么多部卒,真的伤到了根基!

    额哲饱经风霜之色的刚毅面容上喜色流溢,笑道:“这可真是一桩大喜事!如果将这消息透露给和硕特人,他们定然不敢迈出昌都一步!”

    庞师立笑道:“节帅这一战可定西域五年太平,准噶尔六七万大军折戟,想要再兴兵作乱,就不容易了。”

    依稀记得三年前还在京营之时,京营久疏战阵,军纪败坏的模样,哪有现在领兵征战,扬威四方的赫赫名声?

    那时如果不是王节帅整军出现了乱子,也不会有他今日建功立业。

    额哲沉声道:“即刻派人警告和硕特人,准噶尔又吃了大败仗,让他们放弃进兵。”

    因为路途迢迢,音书隔绝,和硕特的固始汗可能不知准噶尔已经大败,而额哲此举旨在瓦解固始汗的北犯意志。

    昌都城

    城池依山而建,巍峨陡峭,一块块儿青色条石在藏地长期的高原寒冷气候冰冻下,质地色泽冷硬,日光照耀而下,有着一丝冰冷的金属美感。

    这座进入藏地的门户,守城器械齐全,已经成为和硕特人驻扎抵挡汉军进兵的军事要塞。

    这些天,额哲并没有攻城,双方只是以骑军来回交锋。

    城中,五间联排房宇充当的议事厅——

    和硕特蒙古的可汗,固始汗坐在厅堂之中的,身后供案之后的弥勒佛,金漆辉煌,大肚腆起,笑容满面。

    “父汗,这几天汉军的游骑士气高昂,似乎更难缠了。”古固始汗的长子达延额齐尔(达颜)说道。

    固始汗冷声道:“哪有什么汉军,都是我蒙古人在内战,他额哲不是黄金家族的后人,如此手足相残,为汉人当狗,我要看他百年之后,如何去见黄金家族的先人!”

    在场蒙将也纷纷大骂。

    这几天,察哈尔蒙古的骑兵给和硕特人造成了不少麻烦,漠南蒙古的骑射水平不在和硕特人之下。

    阿玉什道:“父汗,不若再劝劝那额哲,这样给汉人当鹰狗算怎么回事儿?汉人怎么可能信任他?”

    固始汗道:“现在他们是不信的,额哲招揽了不少青海蒙古番族,想要在青海立足,但一直在汉人监视之下。”

    达颜道:“父汗,这准噶尔也真是无能,六弟去了准噶尔搬救兵,几万人前往沙州,还被汉人打败了,准噶尔的那个温春自己逃了,留下六弟被俘。”

    就在半个月前,得了飞鸽传书的额哲就向昌都的和硕特人通报,多尔济已经在沙州被俘虏,准噶尔已经吃了败仗,哈密城也被汉军收复。

    以此来打击和硕特人的抵抗意志,此举的确有一些作用,至此,和硕特就只能龟缩在哈密城。

    固始汗脸色难看,心头郁郁。

    如果算上多尔济,他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落在汉人手里,可恶的汉人!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头戴蓝缨毡帽,腰间挂着皮鞘马刀和背后背着一囊箭矢的侍卫进入厅堂,躬身抱拳道:“可汗,察哈尔的人派了骑军,来到城下,说是要给可汗带句话。”

    固始汗眉头紧皱,喝问道:“带什么话?”

    其他和硕特蒙古的番将面面相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达颜起得身来,说道:“父汗,我去看看。”

    固始汗眼眸微动,心头生出一股狐疑,说道:“我随你一同过去。”

    难道是额哲回心转意了,不愿再当汉人的狗了?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固始汗还是生出一些期望。

    固始汗以及其子浩浩荡荡来到昌都城头之上,看向那不远处的近百和硕特蒙古骑兵。

    “我家大汗说,准噶尔在哈密城外败了,五万大军折损了三四万,温春、达尔玛、卓里克图三人都被汉人砍了脑袋。”

    一时间,近百骑齐声大喊,“准噶尔大败”,声音洪亮,隔着巍峨的城墙,传至温都城,瓦解和硕特人的进兵意志。

    固始汗面色微变,心头一惊。

    和硕特作为从天山出来的中等部落,固始汗对巴图尔珲的儿子可是再熟悉不过,闻听噩耗,宛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

    不论是固始汗还是巴图尔珲都特别能生,前者有十个儿子,后者有十二个。

    而两人在这一刻,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固始汗如果算上多尔济,已经折了多尔济、瑚鲁布赤、桑噶尔扎等五个儿子。

    而巴图尔珲情况好一点儿,现在只是折了三个儿子。

    固始汗身旁的达颜脸色苍白,嘴唇嗫嚅了下,震惊道:“父汗,巴图尔珲叔叔怎么也败了?”

    巴图尔珲叔叔在他心里一直是不败的,怎么也能吃败仗?现在前后两场败仗,这一下子折损了将近七八万人,这谁能顶得住?

    “是啊,败了,准噶尔败了。”固始汗苦涩一笑,心头只觉被大石压得喘不过气。

    这汉军明明先前被多尔济那个蠢东西打败,一副不济事的样子,现在换了个卫国公贾珩领兵,就连战连捷?

    固始汗颓然无力地看向东北方向,那是青海圣湖的方向,目光失神,心头怅然若失。

    这位蒙古大汗忽而生出一念,他此生只怕再也回不到圣湖旁边了。

    ……

    ……

    神京城

    距离贾珩上次禀告平西大军取得沙州大捷,夺回哈密城,收复关西七卫,大获全胜已有半月,原本为百战百胜的卫国公热烈沸腾的神京城,也渐渐恢复平静。

    随着时间过去,关于何时撤军的议论之声再次在京城议论纷纷。

    主要是国库渐渐支撑不住。

    同时,准噶尔蒙古率主力前往哈密,想要夺回哈密城的情报,也在神京城中散播开来。

    新的担忧不禁重新生出,那就是汉军是否还能取得大胜,以及国库粮秣供应是否充足。

    只是经过上一次含元殿被捷报打脸,现在的神京城官场舆论,无论是科道言官,还是六部堂官齐齐保持缄默。

    都在等待西北战事的最新消息。

    如果胜了,那依然是卫国公将帅之英,如果败了……

    那时候,反扑会再次酝酿而出,而且变本加厉!

    这就是武勋,最好一直打胜仗,否则吃了败仗,就有可能受文臣排挤,诋毁。

    宫苑,大明宫

    轩窗之外,细雨微风纷纷扬扬飘起,视线朦胧不清,轩峻、壮丽的殿宇为雨雾紧锁,轮廓渐渐模糊。

    内书房中,一方高几的烛台上,烛火明亮,随风摇曳的明灭之间,将一道消瘦的身影映照的长短不一。

    崇平帝一身明黄色龙袍,面颊微黑,坚毅眉宇之下,目光深邃,伸手拿起桌案上的奏疏,阅览起来。

    这是身在江南的高仲平,最近递送而来的一封奏疏,其上大致叙说了这次新法在江南推行的进展。

    伴随着西北湟源、海晏大捷,和硕特蒙古彻底大败,高仲平就开始重新启动新法,虽然遇到了一些阻力,但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大,尤其是准噶尔在沙州再次大败,关西七卫收复,江南官绅已有些忌惮。

    “挟大胜之威,修明内政,先前如果不是那一场大败,或许新法已经如河南那般大行于世。”崇平帝目光微沉,感慨道。

    这段时间,这位天子心底总会反复咀嚼严烨的那场大败,如果不是葬送了六万京营精锐,总计十万大军,如今别说是哈密城,就是西域都会成为大汉的囊中之物。

    而国库也不会亏损,他更不会……吐血晕厥,龙体不豫。

    “陛下,天色不早了,该传晚膳了。”就在崇平帝思量来回之时,戴权蹑手蹑脚地行至近前,轻声唤了一句道。

    崇平帝放下奏疏,问道:“军机处那边儿可有子钰的军报?”

    戴权道:“回陛下,已经打发了人去催问了。”

    崇平帝沉吟了一会儿,感慨道:“准噶尔这次领兵五万到哈密,来势汹汹,子钰那边儿的战事也不好打啊。”

    哪怕再对贾珩有信心,但捷报一日未至,这位思虑过甚的中年帝王心头都不落定。

    戴权迟疑了下,劝慰说道:“陛下,朝廷这次派了过去十万大军,兵力远胜番人,再加上卫国公先前胜了一场,已是占了上风。”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这话在理。”

    正如在神京城中渐起得一句话,在兵事上,可以永远相信贾子钰。

    戴权连忙垂下头,不敢再应,方才多说一句,已是有些冒险。

    崇平帝定了定神,默然片刻,说道:“摆驾坤宁宫。”

    说话之间,崇平帝在戴权的扈从下,出了内书房。

    此刻,斜风细雨笼罩的宫殿,斗拱飞檐,丹陛玉阶,而朱梁廊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晃,在水迹浸染的玉阶上晕出一圈圈橘黄色光辉。

    崇平帝一袭明黄色龙袍,在众内监提起灯笼护送下,一路穿行在朱梁之间,不知何时,阴雨绵绵、乌云翻涌天穹已然垂落下千万缕暮色,渐渐让屋脊蜿蜒如苍龙的宫殿屋脊,隐入黑暗之中。

    崇平十六年的深秋,比着往年,已多了几许寒意。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崇平帝:……居心叵测,锦衣府卫何在?(求月票!)

    坤宁宫,灯火通明,煌煌如昼。

    一只只八角琉璃宫灯在廊檐下随风而动,晕下一圈圈时大时小的光影。

    殿中,罗汉床上铺就着软褥,一袭朱红裙裳,云髻巍峨的宋皇后正在与端容贵妃叙话。

    入秋以后,天气渐冷,丽人也不再如夏日衣裳那般轻薄,如云秀发之间别着一根发簪,耳边带着碧玉翡翠的耳环,灯火之下映照着熠熠光芒。

    “陛下驾到。”门外候着的内监,尖细的声音传来,让殿中叙话两位丽人起身而望。

    崇平帝举步迈进殿中,凝眸看向宋皇后与端容贵妃,笑了笑唤道:“梓潼,容妃。”

    宋皇后连忙相迎而去,雪肤玉颜上恬然笑意浮起,柔声道:“方才还说准备让人请陛下过来用晚膳呢。”

    端容贵妃也近前行礼,清澈、悦耳的声音响起,道:“臣妾见过陛下。”

    崇平帝落座下来,摆了摆手,招呼说道:“梓潼,容妃,都坐吧,这会儿天色不早了,该传晚膳了吧。”

    “陛下,臣妾刚刚已经吩咐下去了。”宋皇后轻声说着,美眸打量着中年帝王,说道:“陛下这半个月,气色真是越发好了。”

    崇平帝笑了笑,温声道:“说来也是人逢喜事,西北那边儿少了忧心之事,边疆平靖。”

    宋皇后柔声说道:“陛下这样才好呢,国事上少操劳一些,养好身子当紧。”

    崇平帝点了点头,端起茶盅,轻轻品了一口。

    就在夫妻二人叙话之时,殿外一个内监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得殿中,躬身行了一礼,道:“陛下,卫国公送来了军情急递。”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变,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急声道:“戴权,拿过来让朕看看。”

    可以说,崇平帝听到卫国公三个字,几乎快要形成条件反射般。

    这是时隔半个多月以后,贾珩的第二次奏疏。

    宋皇后脸上的笑意也敛去一些,美眸中涌出一丝诧异。

    那小狐狸又递来了军报和奏疏?

    戴权躬身而去,从那内监手中接过密匣,转身过来,说道:“陛下,匣子里装着呢。”

    说着,伸手打开匣子,将其中的军报以及奏疏递将过去。

    崇平帝一把接过军报和奏疏,六宫都太监夏守忠端起烛台,橘黄烛火凑到近前,便与崇平帝观瞧。

    崇平帝先拿起军报阅览,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瘦削微黑的面容渐渐现出振奋之色。

    一旁的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晶莹美眸目光熠熠,神色期冀地看向崇平帝。

    “陛下,怎么说?”宋皇后丹唇微启,轻声唤道。

    崇平帝放下军报,面色振奋,语气因为激荡而颤抖,说道:“梓潼,子钰在哈密城打赢了一场胜仗,准噶尔部的五万精锐为子钰击破,再次歼敌三万余寇,击毙准噶尔汗巴图尔珲的儿子温春等人,准噶尔大败,关西七卫安若磐石,子钰在西北又取得一场大胜。”

    果然,他就知道子钰不会让他失望,准噶尔部又如何?一样步和硕特蒙古的后尘!

    前后近五六万人败于子钰之手,如果再加上先前的和硕特,子钰出征以后,西北胡番为之一净。

    子钰,这是他的柱国之臣啊。

    宋皇后柳眉扬起,美眸之中惊喜莫名,道:“子钰在北疆又取得一场大胜?”

    丽人语调婉转悠扬,因为欣喜流露,婉丽和母性集韵的眉梢眼角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丰熟、俏丽。

    一旁的端容贵妃明丽玉容之上也萦起喜色,柔声道:“陛下,子钰在西北又打赢了?”

    这已经不知是多少次,她那个女婿在西北打仗,捷报就没有停过。

    “是啊,至此以后,准噶尔三二年间,无力再犯我大汉边疆。”崇平帝面色感慨说着,然后拿起奏疏,开始凝神阅览。

    在贾珩所上的奏疏上,主要提及了对关西七卫的治理以及后续的班师回朝事宜。

    崇平帝轻轻阖上奏疏,欣然说道:“子钰在奏疏上提及可以班师回京了。”

    “那西北战事也就结束了。”宋皇后华艳生光的脸蛋儿上,明媚如霞,柔声说道。

    那小狐狸要班师了?

    只是然儿,也不知最近怎么样,不知立了多少功劳……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朗声说道:“自开春以来,朝廷从北疆到西北,前前后后衍生出不少战事,靡费不知多少钱粮,子钰在奏疏中曾提及,如果深入西域,战事一旦拖延得旷日持久,女真再次兴兵本犯,我大汉就有多面受敌,左支右绌之险。”

    不得不说有些遗憾,未能一鼓作气扫平准噶尔,收复西域。

    宋皇后想了想,柔声道:“陛下,这样撤军也好,臣妾感觉这仗都打了快一年了,刀兵之险,上下不安。”

    崇平帝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梓潼,你与容妃先叙话,朕去召见内阁和军机大臣,商议商议撤兵之事。”

    班师回京以后,要对阵亡将士抚恤以及封赏相关将校,还有最为棘手的问题。

    子钰的爵位如何封赏?

    一等国公?开疆拓土之功,略有些薄待了,可是郡王那是开国定鼎之功,自是远远不够。

    事实上,郡王之爵往往就是累积功勋而封,换言之,公爵到王爵之间,其中还有一些并未界定的等级。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莹润如水的凤眸柔波涌起,柔声道:“那陛下去忙好了。”

    待崇平帝走后,端容贵妃清冷玉颜上笑意明媚,如花树堆雪,语气中难掩欣喜,说道:“姐姐,子钰这次又打了个大胜仗,这一次西北应该彻底平定了。”

    这位丽人因为欣喜,往日冷艳、幽丽如的冰山雪莲的气韵稍散,清冷声音婉转几分,似多了几许小女孩儿的俏皮。

    宋皇后笑道:“我当初就给你说吧,咸宁嫁给子钰,这才是找到良人了呢,放眼大汉,哪有这样出挑的?也就开国那会儿,才有这样当世俊彦。”

    这小狐狸,当初如果让妍儿许他,或许要好上一些?

    咸宁还将妍儿去了南方,也不知存着什么主意。

    端容贵妃螓首点了点,玉容明丽,轻声道:“只是这次回来,也不知怎么封赏了。”

    宋皇后柔声道:“妹妹放心,陛下心头自是有数的。”

    这次功劳升一等国公肯定绰绰有余,只是还有些难以酬功,剩下的也不知什么来补偿了。

    此刻,随着坤宁宫为喜气洋洋的气氛充斥,贾珩取得大胜的消息渐渐在宫苑传开,身在重华宫的太上皇也听到这消息。

    太上皇放下手中颤抖的毛笔,将书写的《隆治治政得失》合上,说道:“方才听人说,西北又打赢了胜仗,贾子钰在哈密打败了准噶尔?”

    随着身子愈发老迈,这位苍老的帝王似乎想要给这个世道留下一些政治遗产。

    “是有这回事儿。”冯太后端着一碗鸡蛋羹,递将过去,说道:“先用些吧。”

    太上皇现在已经吃不下冷硬之食,最近只能吃一些鸡蛋羹和稀粥。

    太上皇苍老面容上现出思索,接过鸡蛋羹,说道:“这次西北大捷,歼灭和硕特、准噶尔两部,收复关西七卫,也难为贾珩那孩子了。”

    不用想都知道那种艰难,领败军重整旗鼓,然后反败为胜,这是何等的力挽狂澜?

    冯太后道:“现在功劳,还不知如何封赏呢,那孩子这几年立了不少功劳,现在不到二十的年纪,已是三等国公。”

    太上皇想了想,说道:“收复关西七卫,郡王终究是差点儿意思,但一等公爵,还是有些薄待了。”

    冯太后轻声道:“不过都是一家人,也说不上什么薄功不薄功的,等积功够了,再封郡王就是了。”

    “是啊,终究是一家人。”太上皇感慨道。

    太上皇又问道:“荔儿在南方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原本递了书信是要回来的,但这西北不是又打了仗?国库空虚,内务府不少往里贴补,荔儿在南方帮着筹措银子,前不久,南方内务府又送了几百万两银子,支撑着前线的战事。”冯太后柔声道。

    说着,看了一眼太上皇,道:“说来还是从盐务、织造局、海贸上得来的银子。”

    太上皇点了点头,道:“开海通商,海贸繁荣,可辟为财源。”

    并未提及盐务和织造局,因为两者在以前都是太上皇随意取用的小金库。

    冯太后道:“开海之策,听说还是那贾家小子提出来的。”

    太上皇点了点头,感慨道:“这贾珩真是国之大才,如果朕那时候,说不得也要将女儿许配他。”

    冯太后道:“行了,鸡蛋羹凉了,先吃了再说吧。”

    太上皇也不说其他,接过鸡蛋羹,开始食用起来。

    ……

    ……

    不提重华宫中的太上皇与冯太后的叙话,却说含元殿,内书房——

    殿外暮色冥冥,屋檐上雨幕如帘,木质轩窗之内透出一点亮光,厅堂中人影高低不一,皆是身着绯袍玉带的大汉高级官员。

    内阁首辅韩癀、户部尚书齐昆,军机大臣施杰立身在头一派,此外,六部堂官以及都察院总宪和大理寺卿等人在不远处,因为召集的内监已粗略通报了西北大捷的消息。

    故而,殿中群臣皆已知晓卫国公贾珩在西北又取得一场大胜,但具体战果倒不知。

    众朝臣小声议论贾珩在西北的这场大胜。

    “此战过后,西北战事应该收尾了吧。”

    “难说,不是说还要收复西域?”

    “朝廷再这般打下去,国库都快见底了。”

    韩癀此刻听着周围朝臣的小声议论,目光微垂下来,面色晦暗不明,或者说,这位内阁首辅已经开始麻木。

    从贾珩领兵前往西北以来,几乎是捷报一个挨着一个,让人目不暇接。

    不同于南安郡王以及柳芳等人征西之时,取得微小的一些功劳就向朝廷奏禀,贾珩是每一次功劳都是大功,不是歼敌几万,就是生擒敌方虏酋,每次神京刚刚消停一会儿,前线又传来捷音。

    这样能征善战的勋臣,犹如秦之王翦,汉之卫霍,唐之李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用四个字形容,稳如老狗!

    不仅是韩癀有此观感,神京城中的科道翰林以及文臣武将,都渐渐达成了共识。

    户部尚书齐昆在不远处立身站着,浓黑的眉毛之下,目光明晦不定,同样有些感怀。

    卫国公在战事上无可匹敌。

    户部这段时间的难熬,他是深有体会,前后两三次国战,户部早就入不敷出,如果不是内务府以及海关和盐税贴补,这战场根本就支撑不下去。

    原本还担心战事拖延的太久,但事实证明,之前是多虑了。

    再联想到那人筹建海关,整顿盐法,这样的人物,允文允武,当真是经天纬地的王佐之才。

    如果再加上兵事上的才干,无怪乎京中一些人说卫国公,非人臣之能。

    非人臣之能,这是科道翰林或者说想要致贾珩与险境、死地的京中最新舆论,就是夸大贾珩的能为,将其与青史之上那些谋朝篡位的曹操、司马懿、刘裕、萧道成之流相提并论,来达到离间君臣的目的。

    但因为贾珩年岁、资历、威望还没有那种程度,这种说法尚未形成舆论主流。

    而六部堂官,面色莫名,心头也有了几许感触。

    刑部侍郎庞士朗,岑惟山脸上皆不大好看。

    作为当初唱衰贾珩出兵,执意回师的二人,原本还抱着一些希望,但此刻彻底无望。

    赵默眉头紧皱,心头叹了一口气。

    这卫国公竟是又打赢了与准噶尔的战事,经此一战,圣眷恩宠只怕将更为不可撼动。

    其实,随着时间流逝,大汉朝堂已经渐渐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对贾珩在兵事上的卓越才华再无质疑。

    或者说,原本就没有太多质疑,只是担心天下的功劳都让卫国公立完了,以后势大难制。

    秦业在工部尚书赵翼身后,那张皱纹密布的苍老面容上同样欣喜之色难掩。

    “陛下驾到!”就在殿中官员心思各异之时,外间传来内监尖细的声音,让一众心思各异的朝臣回转神思。

    崇平帝在戴权等人的扈从下,快步来到近前,面上欣喜之色难掩。

    “微臣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官员齐声说道。

    崇平帝道:“诸卿免礼。”

    说着,在一众内监的簇拥下,来到御椅上落座下来。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一众朝臣,高声道:“召见诸卿的意思,刚才传旨内监应该已经说过,贾子钰在哈密再次大胜准噶尔部,一战歼敌三四万人,准噶尔汗巴图尔珲仓皇逃窜,汉军至此大破准噶尔,哈密暨关西七卫再无窥伺之敌。”

    “戴权,将捷报和奏疏递给下方的诸卿看看。”崇平帝欣然说道。

    戴权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拿起军报和奏疏,递给下方的文武群臣。

    下方在场文武群臣,这会儿拿过军报以及奏疏,开始传阅起来。

    崇平帝看着下方朝臣的一张张面孔,目光闪了闪,心头不由生出一念。

    这些朝臣又有多少是可计大事的忠直之臣?

    在他看来,多是私心甚重,囿于自身之利。

    下方朝臣传阅捷报,面上神色各异。

    待群臣传阅过捷报,崇平帝面上的兴奋也渐渐褪去,开口道:“贾子钰在所上奏疏中提及,准噶尔蒙古已无力西进,请求朝廷择日班师回京,诸卿以为如何?”

    眼前群臣多担忧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身在前线的子钰早已考虑到,并且及时请求班师。

    一时间,殿中群臣并未出班出言。

    吏部尚书姚舆手举象牙玉笏,开口道:“圣上,微臣以为是该班师回京,既然卫国公相请,微臣以为可班师回京,以安上下人心。”

    户部尚书齐昆也紧随其后,出班奏道:“圣上,西北战事既平,可下旨着卫国公班师回京。”

    “微臣附议。”

    殿中群臣纷纷开口说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诸卿对班师皆无疑义,内阁拟旨,诏允卫国公料定善后事宜以后,择日班师。”

    “微臣谨奉诏。”韩癀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

    至此,西北战事宣告结束。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朝臣,说道:“自崇平十六年以来,北疆战事开启,将近一年,朝廷投入人力、物力不可胜计,虽中间有一场大败,但前后两场国战皆胜,卫国公数赴戎机,辗转南北,可谓劳苦功高,京营将校不避艰险,用命效死。”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也有些感慨,这场战事真是打的快有一年了,总算结束了。

    崇平帝道:“户部,准备好钱粮,对死难王事的将校士卒抚恤赈济,尤其是先前随南安郡王严烨前往青海捐躯报国的士卒,也要一体抚恤。”

    齐昆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礼部,着相关官吏,搜集相关将校事迹,铸碑记事,以追悼捐躯之忠烈良将,褒扬彼等功绩。”

    韩癀面色一肃,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余下就是卫国公晋爵一事,朕决意晋其爵?诸卿以为如何”

    下方的朝臣闻言,心头一惊。

    卫国公又…又要晋爵了?

    岑惟山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卫国公在北疆之战后方得封国公,又得尚配帝女,皇恩浩荡,赏赐已极,如此一再晋其名爵酬功,难免使彼滋生怠惰骄狂之心,僭越逾矩之志,微臣以为当从长而议。”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都是一惊。

    怠惰骄狂还好说?僭越逾矩之志是什么?

    不得不说,文人之阴毒,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崇平帝面色阴沉,目光落在岑惟山的身上,喝问道:“你是说贾子钰有异志?”

    “微臣只是一番保全、诫勉之意。”岑惟山跪将下来,跪请说道:“圣上,贾子钰不可久付兵权,微臣恐太阿倒持,新莽、杨隋之事重演,危害社稷!”

    “是保全、诫勉还是妒火中烧的打压、排挤?”崇平帝面色铁青,不等岑惟山辩白,勃然大怒道:“离间君臣,居心叵测,锦衣府卫何在?”

    “在。”从殿外来了几个身穿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锦衣侍卫,抱拳道。

    “押入诏狱,鞠问其罪。”崇平帝冷声道。

    岑惟山面色苍白,但心神剧震片刻,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无比,高声道:“圣上,微臣忠君之心,可昭日月,圣上,卫国公非具人臣之能,其人大奸似忠,久持兵权,必为国家大祸,圣上不得不防啊!”

    此刻,殿中朝臣早已脸色变幻,为岑惟山之言而心神剧震不已。

    这话也是能摆到台面上说的?

    大抵是一种小助理听到:“哪里贵了,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价格……好好反思自己,工资有没有涨?这么多年有没有好好工作?”的震惊眼眸。

    虽然当事人只是对使用长期类似“月入五千等于月入三万,月入不足五万等于残疾”诸如此类话术群体的正义薄纱,换上“你男朋友”的主语限定,或许集美们就要疯狂点赞。

    韩癀微微闭上眼眸,面皮抽动了下,心神叹了一口气。

    赵默眉头跳了跳,嘴唇蠕动了下,面色冷若冰霜。

    齐昆皱了皱眉,目光闪了闪。

    庞士朗脸色微顿,暗道,这岑大人真是刚而犯上,这可不是骗廷杖了,这等话要担负很大的风险。

    其实,岑惟山之所以如此言辞激烈,恰恰是贾珩在西北之战以后,政治威望急剧膨胀,再加上其人为削平江南士绅的新法张目,所自然而然引发的旧官僚体制的反噬。

    这一次反噬,如果借用气运之说解释,就是陈汉王朝的气运金龙感受到了一丝青紫王气抚育而出,油然而生的一股厌恶和警惕。

    赤白气运天柱中的金龙睁开了金眸,气运迷心,借岑惟山之口对崇平帝的提醒。

    嗯,以上纯属扯淡。

    崇平帝勃然而怒,冷声说道:“大汉立国以来,厚待武勋将臣,郡王世袭罔替,罕少罪之!国公八位皆以厚禄供养,矜恤功臣后嗣,纵观青史,莫不兔死狗烹,如本朝可有?”

    殿中群臣闻言,面色微震。

    “如果真有阴蓄异志,谋朝篡位者,势必人神共弃,天下共诛之!尔等如果只因同僚才能出众而嫉妒诋毁,朕如纳佞言,何以统御文武,平治天下?这等诛心之言,离间之语,才是蛊惑人心,祸乱朝纲!”崇平帝冷声道。

    母后前日提醒于他,君臣相疑,才是祸端之始。

    “圣上圣明。”殿中群臣听崇平帝圣训,纷纷跪下说道。

    而岑惟山跪将下来,遍体冰凉,已惧不能对。

    崇平帝似乎余怒未消,目中冷色涌动,沉声道:“岑惟山以诛心之言离间君臣,祸国殃民,追毁出身以来所有文字,流放云南,充军编管,永不叙用。”

    岑惟山闻言,急声道:“圣上,微臣……”

    如果只是打入诏狱,他还能忍受,大不了等来日还有起复之机。

    陈汉采汉唐之典章,综宋明之成制,“追毁出身以来所有文字”的惩罚自然也有,但不常用。

    韩癀与赵默二人心头一惊,张了张嘴,但终究不想招惹正处盛怒中的天子。

    幸在岑惟山犯颜直谏,已经在天子心底种下一根刺。

    赵默如是想道。

    或者大抵也倒也生出一股,“请先生赴死!”的壮烈之感。

    可以说,岑惟山方才的犯颜直谏,几乎直击藏在崇平帝心底最深处还未酝酿而成的隐忧。

    那就是崇平帝在吐血晕厥,龙体每况愈下以后,心底深处的确藏着一丝对未来朝局的隐忧!

    或许是诸子夺嫡,或许是宋家干政,或许乃至是贾珩太过能干,从此为一代权臣,以贾婿代陈翁……

    而崇平帝方才的一番天下共诛之,也更像是一种在政治上谋求共识,或者说下意识的帝王权术。

    当贾珩回返以后,听说此事以后,大概会形成一种道德枷锁、良心制约。

    当然也会诚惶诚恐,感激涕零,肝脑涂地以报。

    “圣上还请息怒,军功封赏,朝廷自有典制,有功当赏,有过必罚,既是立下军功,自当以功爵酬赏。”吏部尚书姚舆沉吟片刻,说道:“微臣以为可晋卫国公爵为一等,以酬其功。”

    赵默眉头紧皱,并没有接话。

    这次功劳怎么也不可能封为郡王,纵是一等国公,后续再有功劳,也不好封为郡王。

    殿中官员也纷纷附议。

    崇平帝道:“姚卿与诸卿所言甚是,这次因功劳晋其爵,封赏相关有功将校,也是应有之义,暂封一等公爵,余后待户部汇总相关功劳,再行集议。”

    经过岑惟山一事,崇平帝宛如吃了苍蝇一样,不再多言,示意朝臣散朝。

    随着群臣心是重重离了大明宫含元殿,贾珩在哈密再胜准噶尔蒙古的消息,也渐渐扩散至整个京城。

    京城百姓沉浸在一片欢腾中,朝廷在西北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崇平帝:是不是贾子钰比朕还有能为?(求月票!)

    宫苑

    崇平帝脸色阴沉,一路返回后宫,到了坤宁宫前,仍是余怒未消,冷声道:“这个岑惟山,简直危言耸听,一派胡言!”

    不远处的戴权并未应着,心头却已惊恐莫名。

    “陛下。”这时,宋皇后看向满脸盛怒之色的崇平帝,柔声道:“怎么了这是?”

    陛下明明去见朝臣的时候还是面带喜色,怎么回来就满脸怒气的模样。

    崇平帝冷声道:“梓潼,朝臣又有人进谗言,说子钰年纪轻轻已有这般功劳,太阿倒持云云,与昔日南安领兵之前,一般无二!”

    今日处置岑惟山,其实也有些是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意思。

    宋皇后闻言,白腻玉容上倏变,芳心一惊,低声道:“这……这不是妖言惑众吗?”

    崇平帝冷笑说道:“他们都以为朕是猜忌刻薄之君,以此离间君臣,使朕自毁长城,或生萧墙之祸。”

    檀道济为宋文帝刘义隆所杀,时人谓之自毁长城。

    宋皇后劝说道:“陛下消消气,这等挑拨的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对子钰恩重如山,亲如父子,那些小人嫉贤妒能,叙说此离间之言,无人相信的。”

    崇平帝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子钰他才华绝艳,难免引人嫉妒。”

    其实,这位天子如此盛怒,恰恰说明心底深处的确藏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毕竟,女婿太能干了,太过文武双全,非具人臣之能……

    宋皇后美眸莹莹如水,轻轻拉过崇平帝的衣袖,柔声说道:“陛下,子钰快要班师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派人以快马通知南方的咸宁和婵月一声,或许等子钰将兵马带回京师以后,再南下也不迟。”

    他将女儿和侄女都嫁给了子钰,有他在一日,子钰岂敢生出不臣之心?

    宋皇后见崇平帝怒气渐消,也松了一口气,道:“陛下,先去歇息吧。”

    崇平帝暂且压下怒火,随着宋皇后进入宫殿。

    ……

    ……

    韩宅

    “老爷回来了。”

    门口处的仆人高声唤道,廊檐下的灯笼摇晃之下,匾额上的韩宅二字,金漆斑驳。

    韩癀的轿子落在大门廊檐之下落了轿子,伸手掀开帘子出来,在仆人相迎下进入厅堂,刚刚落座,品茗细思朝局变化。

    卫国公经此大胜以后,已经全面主持兵事,而且威望也有所提升,挟大胜之威南下,新法推行已经无人能挡。

    就在这时,仆人的呼唤打断了韩癀的思绪:“老爷,赵大人来了。”

    韩癀愣怔了下,吩咐道:“快请进来。”

    这个时候过来,落在外人眼中,不知该如何看。

    不过也能理解赵默的心情,岑惟山今日在殿上犯颜直谏,被流放云南,他心头也有戚戚然。

    倒不是他先前不救,而是不能去救,总要有人来点醒天子。

    以一人之荣辱安危,给天子心里扎一根刺,也是大汉社稷之福。

    不大一会儿,换过一身便服的赵默进入厅堂,其人面色凝重,眉宇似愁云不散,拱手道:“韩阁老。”

    “赵尚书。”韩癀看向来人,伸手招呼道:“还请至书房一叙。”

    赵默点了点头,也不多言,随着韩癀移步书房,仆人奉上香茗以后徐徐而退。

    小几之上,景德镇瓷器的茶盅,热气腾腾,香气氤氲。

    “今日圣上暮招我等进宫,已有几许不祥,今日惟山贤弟又披肝沥胆,仗义直言,我心头却是愈发不安。”赵默道。

    青史之上就是这样,每到乱臣贼子出现苗头之前,总有类似谶纬之言,然后一些忠臣仗义直言,然后在若干年后实现。

    韩癀沉吟说道:“伯简兄当年前往江南赈济水灾之时,不是与贾子钰共事过?难道不知其等品行为人?”

    赵默眉头紧锁,目光恍惚了下,似在回忆贾珩往日种种,说道:“贾子钰其人与士卒同甘共苦,知民间疾苦,在中原平乱、淮南治洪、金陵除贪,敢于任事,公忠体国,堪为治世能臣。”

    “既是如此,伯简兄何以忌之。”

    赵默道:“如京中舆论而言,非具人臣之能。”

    什么意思,就是太过能干,已经不是臣子所具备的才能。

    可以说,有南安等开国武勋的大败对比,贾珩之后大破和硕特、准噶尔等兵事,如果再算上先前的平安州大捷,还有林林总总的政务之才。

    韩癀叹了一口气,说道:“非具人臣之能,如在乱世之中,此人或可君天下。”

    赵默点了点头,道:“王莽谦恭未篡时,周公恐惧流言日,如贾子钰三国话本所言,曹操生平之志,也不过是汉之征西将军,人心易变。”

    韩癀道:“可这不过是臆测,诛心之论罢了,况我朝以来,不仅善待勋贵,更以文臣、武勋互相掣肘。”

    赵默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南安一脉不存,京营当年虽为贾家部曲,但四王八公、周赵诸藩、边关将门,大小相制,远近而望,如今呢?北疆一战,宣大、太原等地皆为贾族门生故旧,江南水师也多有其部将,京营经西北一战,已俱为贾子钰所掌,河南、安徽疆臣呼应,内为锦衣,身是帝婿,惟山贤弟今日殿中所言,并非毫无根据。”

    朝堂之上还是有聪明人的,已经看出了一些危险性。

    韩癀默然片刻,说道:“圣上肯定要想法子重新制衡,李尚书在北平,高总督在两江,皆是知兵之人,伯简兄且静观吧。”

    赵默面带忧色,说道:“那也不够。”

    韩癀低声道:“贾子钰如何姑且不论,陛下龙体因中原、西北战事忧心,而连连龙体欠安,我等虽望君父安康,但修短随化,如此尚不立嗣,非社稷之福,如今魏齐楚诸藩,不论如何,皆英果类上,如能独当一面,可堪防范、分制其力。”

    修短随化,自是兰亭集序之言,意思是生死有数,但面对天子,自然为尊者而讳。

    赵默点了点头,说道:“韩兄所言甚是,我也有此番考量,只怕宫中的圣上今日之后,也会思索东宫之位。”

    “其实伯简兄大可不必忧虑,天子心如明镜,否则今日何以盛怒?”韩癀细眉之下,目光隐隐现出睿智之芒。

    “哦?”

    “是…忌惮。”韩癀目光冷芒闪烁,放下手中茶盅,低声说出两个字,心头也有些感慨。

    卫国公真是非常人也,天子心底只怕都有些忌惮。

    其实,今日的崇平帝,更多是一种隐隐被戳中痛脚的气急败坏,深藏心底的忌刻。

    或者说,这一句不知道是谁特么想出的猜忌之言,“非具人臣之能”,让天子自尊心受伤了。

    你不妨将话说的明白点儿!

    是不是贾子钰比朕还有能为,还厉害?

    嗯,或许这句话以后应该问送……

    总之,是的,先前朕错用南安,那又怎么了?但南安等人无能,上次如非尔等所误,岂会所托非人,致十万大军覆没?

    这种心理活动是烙印在一位帝王意识本能中的印记,但崇平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因为先前的盛怒,已经掺杂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赵默迟疑道:“可……”

    韩癀打断了赵默的话头儿,说道:“伯简兄,卫国公还是有能为的,辽东未平,兵事多有仰仗之处,至于忧怖不臣,忠直之士遍布朝野内外,岂能容之?伯简兄莫要过于杞人忧天,正如天子今日所言,天子以帝女和宗室女妻许之,如当真悖逆,此为不得人心之举,天下共诛!况贾子钰未及三代,恩泽未曾遍及中外,更不复疑虑。”

    赵默思量了一会儿,道:“韩兄所言不无道理。”

    韩癀沉吟片刻,说道:“伯简兄,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岑惟山之事,朝野也不要再有风波了。”

    岑惟山虽然被追毁出身以来所有文字,但并非无解,比如本朝不解其厄,但待新皇即位以后,大赦天下,重新起用。

    除非贾珩永远掌权,否则,总有清算之时。

    其实,韩癀还是没有设想一种可能,就是贾珩有朝一日真的篡位自立,启用岑惟山,如魏征与李世民故事。

    赵默问道:“韩兄,那贾子钰一旦回京?”

    韩癀道:“江南新法已经势在必行,卫国公在江南之时为勋戚做出表率,江南再阻碍下去,已是与大势相悖,河南方面今年广兴新法,火耗之事减少,新法于国社、黎民是裨益的。”

    赵默一时无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反驳此言。

    ……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政从宫中回来,进入厅堂之中,儒雅面容上原本的喜色不见,以忧色而代。

    因为大胜的欣喜却为岑惟山的犯颜直谏驱散,让贾政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担忧。

    功高震主,谗讥谤怨缠身。

    其实,贾珩回来以军功请封赐婚的做法,也算是自污之举。

    将一位郡主嫁过去,承嗣周王一脉,如果严格论起,甚至这两场功劳都能给你抵消。

    后面再有平灭辽东的大功,纵是不封赏,也无人说薄功了。

    三个陈家女孩儿都嫁给你了,还要啥自行车?

    朝野内外只会说陈家待贾珩不薄,再逢功乞赏,都有些贪得无厌了。

    贾母坐在一张罗汉床中,身后鸳鸯、琥珀揉捏着肩头,正在在薛姨妈、王夫人的陪伴下,听着两个唱曲的说评书。

    这已是凤姐走后,贾母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老爷回来了。”

    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嬷嬷,快步进入厅堂,禀告道。

    贾母似是抱怨说道:“天一落黑,就说有事出去,也不知是什么紧急之事。”

    薛姨妈笑道:“也是公务忙,身子的担子重。”

    不大一会儿,贾政着一身绯袍官服,头戴乌纱帽,举步进入灯火通明的厅堂,向贾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禀告说道:“母亲。”

    贾母问道:“政儿,外面是怎么一说?”

    贾政道:“回母亲,宫里急召六部九卿并诸堂官进宫,所议子钰在西北又打了大胜仗,打赢了准噶尔,歼灭了三四万人。”

    因为贾政虽然不是六部九卿,但却是通政使的副手,署理日常邸报和通达奏疏的事务,再加上毕竟是姓贾,也被内监唤进了宫中。

    贾母苍老面容上满是欣喜之色,说道:“珩哥儿又打赢了?这才多久,又打赢了一场?”

    不过说来距离上次捷报传来,也有半个多月。

    一旁原本支棱起耳朵细听的薛姨妈,闻言,心头不由一跳,白净面皮上惊喜之色掩藏不住。

    珩哥儿又打大胜仗了?

    王夫人眉头皱了皱,静待其言。

    “这次打赢了准噶尔的主力,歼灭好几万人,这次上疏说是要班师回京了。”贾政暂且忘却了殿中的诛心之论,语气不无欣然,低声说道。

    贾母惊喜道:“珩哥儿这是要回来了?”

    贾政道:“圣上已经下诏,子钰择日班师回京。”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那可真是好了,等珩哥儿回来再说。”

    荣庆堂中一片兴高采烈。

    贾母问道:“珩哥儿这次回来,怎么也得封个一等公吧。”

    贾政点了点头,说道:“按宫里的意思,应该是一等公,不过宫里还是说薄功了。”

    薛姨妈目光闪了闪,心思微动。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这不到弱冠就是一等国公了,也是了不得事儿了。”

    贾政迟疑了下,说道:“子钰这功爵升的……是快了一些,不到二十岁已是国公,这样下去都快封无可封了吧。”

    实是让人担忧。

    贾母却笑道:“这算什么?那北静王不到二十岁的时候还是郡王,再说到了国公,后面就大概不动了,也是封妻荫子的事儿。”

    说着,瞥了一眼正在幻想时间的薛姨妈。

    其实,贾母看的还算透彻,这也是崇平帝的一些想法,等封到一定程度,就积攒功勋,然后封妻荫子,意思意思。

    然后某一天可能平灭了辽东,然后细数其功,一步到位,封为郡王。

    并不是说有功必封,而是到国公这个层面,还有再封其他的空间。

    “东府那边儿,珩哥儿媳妇儿应该还不知道,派个人过去说说,珩哥儿应该快回来了。”贾母脸上笑意笼起,轻声道。

    薛姨妈笑道:“可卿那边儿应快生了吧。”

    这有了孩子,地位更是安若磐石,她家宝钗什么时候……

    嗯,她想什么呢?名分的事儿还没有让珩哥儿给个说法,孩子现在还不能生,否则不成姨娘生的了?

    王夫人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拨动着佛珠,越转越快。

    两个字概括,麻了!

    是的,王夫人已经彻底麻了。

    贾珩从柳条胡同儿出来,爵位升级犹如舔狗的消息通知99+,那是一直都没停过,只要打仗必定大胜,然后爵位节节而升。

    现在的王夫人已经不再给自个儿过不去,而是纠结元春的婚事。

    既然这么有能为,她家大姑娘的事儿,为何拖成了老姑娘?

    不行,一定得给她家大丫头一个说法!

    反正他现在是国公,什么武侯认识的不少,不说番王侧妃,公侯夫人难道真的安排不了?

    不提荣国府众人心思各异,却说一墙之隔的宁国府,后宅厅堂,一架架云母屏风之上倒映着橘黄烛火,明亮彤彤。

    秦可卿斜靠在床榻的靠枕上,玉颜妍丽丰润,弯弯眼睫颤动之下,眸光盈盈如水。

    随着预产期接近,丽人原本曼妙柔软的身形越来越丰润,那张艳丽脸颊红润如霞,带着几许牛奶洗过之后的婴儿肥,酥白红润,别具韵味。

    尤氏轻笑说道:“可卿,你最近这段时间晚上睡得浅一些,孩子应该就在这段时间生了。”

    秦可卿道:“人家说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我算着也快到日子了。”

    “奶奶,秦老爷打发了人来说,大爷那边儿打了大胜仗,快要班师回京了。”宝珠快步进入厅堂,轻声道。

    不等贾母让鸳鸯过来报信,秦业在回府之前就打发了仆人来宁国府,知会秦可卿。

    尤三姐清声问道:“怎么说呢?”

    秦可卿睁开美眸,定定看向宝珠,惊喜说道:“大爷这是要回来了?”

    在丽人怀孕之时,正处心神柔弱,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见到贾珩。

    宝珠笑道:“奶奶,秦老爷打发了人过来说的。”

    秦可卿面带喜色,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就在这时,另一个丫鬟瑞珠,轻声说道:“奶奶,老太太打发了鸳鸯姑娘过来了。”

    鸳鸯从外间而来,笑道:“秦大奶奶,老太太说,大爷在西北打赢了大胜仗,最近就要班师回京呢。”

    秦可卿笑了笑,说道:“我是听说这事儿了。”

    尤三姐艳冶玉容上满是好奇之色,笑问道:“大爷是怎么打赢的?”

    “听老爷说,说是在哈密,打败了准噶尔,歼灭了三四万人。”鸳鸯看了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尤三姐,鸭蛋脸上笑意不减,说道。

    这位尤三奶奶,听说性情泼辣的很,不过平常也没招惹过她。

    尤三姐虽然吵吵火火的,但也不是谁都敢打趣,如黛玉,尤三姐就不敢当面打趣,一些身份低微的丫鬟也不打趣,倒是对宝钗主仆打趣多一些。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大爷那边儿定是要打胜的。”

    尤氏婉丽眉眼之间浮起喜色,轻轻柔柔道:“前段时间京里虽然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差不多都说,他定会大胜而还的。”

    尤三姐笑问道:“大姐也打听京里的消息呢?”

    尤氏薄施粉黛的艳丽玉颊上泛起浅浅红晕,晶莹美眸白了尤三姐一眼,暗啐一口,三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秦可卿轻声道:“也不知具体班师是什么日子。”

    人家说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她也有些担忧,如果真的那时,保住孩子给夫君,也算了了她的心愿了。

    丽人这段时间总爱胡思乱想。

    尤三姐笑道:“这次回来,应该是能晋爵了。”

    尤氏玉容明丽,抿了抿粉唇,柔声道:“这是两次功劳,又收回了失地,按说一等国公也是有的。”

    不到二十岁的国公,当年她何曾想过,柳条胡同儿的少年能成长到这一步?

    心湖中不由浮起当初相处的一幕幕场景。

    也不知她当初织的那条围巾,他平常戴着了没有。

    “那也不一定,万一再求封个诰命夫人。”尤三姐笑了笑说道。

    其实还是这段时间,薛姨妈在府中让人提起的说法,就是这次大功要给宝钗请封诰命夫人,从西府也传到东府。

    尤三姐知晓之后,心头也有些触动。

    当然,少女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只稍稍惆怅了下,也不敢多做奢想。

    鸳鸯笑了笑,看向那姿容艳冶的少女,说道:“眼前不是有一个,到时候大爷给你请封个诰命夫人。”

    尤三姐面上笑意一滞,幽幽道:“我可没那个福分的,一个过门儿礼,现在还没个着落呢,哪敢奢望那个?”

    秦可卿回转过神思,丰润如芙蓉花的脸盘上笑意嫣然,打趣说道:“等大爷这次回来,怎么也得给你的喜事儿办了。”

    “姐姐可别。”尤三笑笑了笑,娇俏说道:“不定哪边儿又有战事了,大爷又需要领兵出征,这天下可太平。”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

    ……

    南安郡王府

    夜深深沉,庵堂之内灯火通明,香炉之中檀香火星闪烁,香气萦绕弥漫。

    南安太妃跪拜在佛龛之前,虔诚祷祝,如果细心之人就能听到,那蠕动不停的嘴唇正在念叨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让那贾家的小子吃了败仗,被那准噶尔打败……”

    观世音:???

    南安太妃原就佞佛,如红楼原著所言,其人敬奉马道婆,因为许的多,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

    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南安王妃罗氏进入庵堂,道:“老太太,外间的女官说京城刚刚出了一场大事。”

    南安太妃扭过头,惨白的面容因为逆光,隐在灯火下,昏暗如鬼蜮,说道:“什么事儿?”

    罗氏不知为何起了一些惧意,说道:“老太太,外间都传,那贾珩在西北打了胜仗。”

    南安太妃闻言,如遭雷殛,半晌之后,脸上因为怨毒而狰狞扭曲,恍若修罗鬼魅,目光阴冷如毒蛇,说道:“怎么会?我明明这么虔诚地祷祝,那小畜生怎么还能打胜仗啊,菩萨为何不保佑……”

    罗氏见此,急声说道:“老太太……”

    南安太妃哀嚎说道:“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为什么打赢的不是烨儿,为什么不是烨儿啊……”

    罗氏连忙上前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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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发现双倍了,目标设置晚了,随手整了个六万票加更一章,别信那个,设置着玩儿的,我加更的时候,从来是看心情,无条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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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情绪不错,写了1.3w字,都能分成两千字一章的六章了。

    跟读到现在的读者都知道,这本书写到高潮剧情的时候,从来都是一把梭哈,让读者看到爽的,情绪上来,日更2.5万字的事儿都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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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二神都不佛系,老夫聊发少年狂了,哈哈。

    悄悄说一句,昨天在凌晨0点到12点,不能发月包,平台风控最严的阶段,其实还是短暂冲进了前十的,这已经是前面几个月不知道几次了,然后看着名次一点点儿的掉,其实,早就麻木了。

    毕竟咱们是平民玩家、华夏online零氪党、小镇做题家。

    所以,大家送我一程!

    看在近乎六百万字,持续高爽剧情的面子上,看在连续一年多日更万字的面子上。

    帮我再试着冲下前十!哪怕就站一两天呢,也算是荆棘长夜里的一点萤火,总能稍稍温暖到踽踽而行的旅者。

    拜谢!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咸宁:如是实在到了不得已之时,一定保大!

    就在整个神京城开始为贾珩之事沸腾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城——

    晋阳长公主府

    深秋之后,江南阴雨连绵,天地沧溟,雨声拍打竹林,飒飒之音不绝于耳。

    上午时分,后宅一座三层阁楼笼罩在斜风细雨之中,屋檐上青砖黛瓦湿漉漉的,微风吹动着雨帘。

    晋阳长公主陈荔躺在床榻上,满头葱郁秀发披散开来,额头之上满是汗水,一双纤纤素手抓着被单,脸蛋儿苍白如纸。

    丽人秀眉紧蹙,琼鼻之下,檀口微张。

    帷幔四及的床榻周围,围拢着一众接生婆以及嬷嬷,其中一个年岁稍大的中年嬷嬷,急声道:“殿下,用力啊,用力啊。”

    晋阳长公主死死咬着一根布条,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大龄产妇生孩子原本就有些危险,而丽人以往又没有生产经验。

    此刻,整个产房中,不停有丫鬟和女官进进出出,铜盆中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从外间进来,显得颇为紧急。

    外间,咸宁公主在廊檐下来回走着,那张神清骨秀的幽艳玉容上忧色密布,对一旁的元春说道:“这还要多久啊?姑姑怎么这么难受?”

    元春柔声道:“公主殿下别急,快了,快了。”

    如牡丹花瓣的丰润脸蛋儿上,也满是担忧之色。

    咸宁清眸闪烁,低声说道:“我去看看。”

    “殿下别,产房之地十分不吉,殿下不可轻涉。”元春连忙拉住咸宁公主的胳膊,柔声劝道。

    李婵月弯弯柳叶眉之下,藏星蕴月的眸子,不禁密布着担忧之色,说道:“这生个孩子怎么这么难呀?”

    咸宁公主轻声道:“生孩子是咱们女人的一道鬼门关。”

    就在这时,里间的嬷嬷出来,面有难色,支支吾吾说道:“殿下,长公主殿下这还得一段时间,这之前就没有生产过,有些不顺畅。”

    李婵月:“???”

    没有生产过?不是,那我…我是怎么来的?

    咸宁公主目色涌动片刻,芳心倒也微微一动,但并没有细问,只是将柳眉之下的一双清眸眸光,投映在那嬷嬷的脸上,问道:“到底险不险?”

    那嬷嬷苦着脸说道:“这个谁也说不了,生孩子原是女人必过的鬼门关,我们只能尽全力。”

    咸宁公主恼怒道:“什么尽全力?本宫要确信长公主母子的安危,你们用心接生。”

    那嬷嬷苦着脸道:“里面正在接生呢,但长公主殿下的确是…的确是有些难产。”

    说到最后,声音都不由细弱几分。

    “记住,如是实在到了不得已之时,一定保大!”咸宁公主晶莹玉容倏而清冷如霜,斩钉截铁道。

    如果先生在这里,也一定会这般吩咐,孩子会有人帮先生生,但姑姑只有一个!

    元春在一旁芳心剧震,目光凝了凝,也觉得这般处置没有任何问题。

    孩子再重也不及长公主殿下万一。

    那嬷嬷脸色苍白,唯唯诺诺应着,也不好多说其他,正要返回厢房之中。

    此刻,厢房里间传来阵阵女子嘶哑和痛苦的声音。

    “殿下,长公主快要力尽了。”这时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出来,说道:“张妈妈,吴妈妈唤您呢,快进去看看吧。”

    那张姓接生嬷嬷连忙返回过去,前往帮忙。

    此刻,咸宁公主定在原地,冰肌玉肤的脸蛋儿容色有些凝重,清眸闪烁不停。

    就在这时,从回廊之中来了一个丫鬟,说道:“公主殿下,您吩咐的南边儿的邸报,已经送过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看邸报?”咸宁公主明眸怒色涌动,娇斥道。

    这时,那丫鬟一脸委屈之色,说道:“公主,这邸报上好像是说卫国公在西北大捷,快要班师回京了。”

    此言一出,咸宁公主芳心微动,眼前一亮,说道:“先生又打赢了西北战事。”

    说着,一把拿起邸报,一目十行,迅速浏览着,旋即,一把推开紧闭着的门,高声道:“姑姑,先生打赢了西北战事,马上就要班师回京了,姑姑你要坚持住,先生还要给你和孩子团聚呢。”

    原本在床上正用力的晋阳长公主闻言,原本渐渐恍惚失焦的目光忽而凝聚,似有一股潜藏的力量生出。

    她要再见见他,她要带着孩子去见他,她要将孩子生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旁的接生嬷嬷惊喜说道:“出来了,出来了。”

    不多时,婴儿的哭泣声隐隐传来,带着新生命的欢喜来到新世界上。

    “是个带把儿的,是男孩儿。”另外一个接生婆,目中喜色涌起,喜笑颜开说道。

    而晋阳长公主此刻原本明艳、华美的脸蛋儿,早已为密集汗水浸透,弯弯柳叶细眉之下,芳心欣然莫名,嘴唇翕动了下,想要说看看孩子。

    而后,柳叶细眉之下的晶莹美眸现出一丝疲倦,旋即如潮汐一般的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她给子钰生了个儿子呢。

    咸宁公主面色微顿,急声道:“姑姑她…她怎么了?”

    “公主莫要慌乱,殿下只是力竭,这会儿晕睡过去,一会儿就好了。”那接生嬷嬷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向在几个嬷嬷伺候下,洗干净了羊水,用薄被软褥包着的小童。

    端详之下,只见一张脸蛋儿皱巴巴的,伸着小手,张开嘴,似在说着什么。

    咸宁公主明澈清眸中欣喜之色涌动,似嗔似恼道:“这孩子真是能折腾。”

    折腾的大人提心吊胆的。

    这是先生的孩子?将来她也会有的吧。

    一个嬷嬷连忙近前,轻笑说道:“殿下,产房不祥,还是移步外间吧,等会儿,我们将小公子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说着,招呼着几个嬷嬷给晋阳长公主收拾,几个女官在怜雪招呼下,在一旁帮着晋阳长公主的脸颊和额头擦汗。

    这时,元春在廊檐下立身站在,柔声唤道:“殿下,刚刚外间的锦衣府卫说,书信到了。”

    贾珩在哈密城取得对准噶尔的第二场大胜以后,就重新写了第二封书信,托人递送给南方的众人。

    咸宁公主凝眸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丽人,然后目光掠过一众嬷嬷,道:“你们在这儿好好照顾长公主和公子,不得有任何闪失,怜雪,你去账房支取银子,给几个嬷嬷封好。”

    “早就准备好了。”怜雪笑了笑道。

    咸宁公主来到近前,看向元春,问道:“先生的书信呢?”

    元春连忙将手中的书信递将过去,关切问道:“殿下那边儿怎么样了?”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姑姑没有什么事儿。”咸宁公主柔声说着,拿过书信,当即拆阅开来,脸上不由现出欣喜之色。

    李婵月道:“表姐,小贾先生在书信上说了什么?”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道:“先生打赢了西北战事,准噶尔三二年应该都不敢犯边儿了,西北局势大定,先生问了问南边儿的情况,说班师以后会尽快过来,等会儿我写一封书信回去。”

    李婵月“哦”了一声,脸上同样见着欣喜之色。

    咸宁公主感慨说道:“这次西北之战,前后拖了两三个月,大破准噶尔近五万兵马,哈密与关西七卫,从此以后都保住了。”

    李婵月柔声道:“先前,邸报不是说,有可能朝廷大军会收复西域?”

    咸宁公主轻笑说道:“那也是以后了,这场战事打了不少时候了,现在该收兵了。”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去打发人和宁国府的她们几个说说,这段时间也没少挂念先生。”

    元春柔声道:“殿下,我过去一趟吧。”

    “嗯,去吧。”咸宁公主笑了笑,轻声说道。

    元春吩咐着抱琴,前往宁国府。

    大概半个时辰,阁楼的厢房之中传来丽人的嘤咛,睁开眼眸,唤道:“怜雪,怜雪。”

    怜雪快步走来,口中应道:“殿下,我在,我在。”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在苍白微汗的脸蛋儿上颇有几许柔弱之美,柔声道:“孩子呢?”

    “殿下,在这儿呢。”怜雪招呼着嬷嬷,抱着一个小童过来。

    “抱过来我看看。”晋阳长公主一手撑起胳膊,坐将起来,不知为何,一颗芳心忽而提到了嗓子眼,莹润如水的美眸带着期冀,投将过去。

    只见那小童在襁褓中,小手虚抓着。

    晋阳长公主凝眸看向那眉眼皱巴巴的小童,忽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欢喜涌起,柔声道:“我抱抱他。”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身上流着她和子钰的血脉。

    晋阳长公主从嬷嬷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中的婴儿,轻轻抚过那脸蛋儿。

    怜雪笑道:“殿下瞧,小公子对殿下笑呢。”

    似乎是因为母子血脉相连,这会儿被晋阳长公主放着,怀中的婴儿笑了起来。

    晋阳长公主只觉心都要化了,苍白如曦的玉容上笑意明媚,说道:“小宝乖,乖。”

    这会儿咸宁公主与李婵月悄悄进得屋内,一青裙一红裙的少女,看向那抱着婴儿的丽人。

    咸宁公主眸光盈盈,心底忽而生出一念。

    如果方才那嬷嬷没有说错,那婵月应该不是……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婵月怔怔看向那丽人,贝齿轻轻咬着粉唇,粲然星眸中浮起一丝迷茫和疑惑。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

    晋阳长公主华美玉颜苍白如纸,声音虚弱几分,轻笑道:“咸宁,婵月,你们过来了。”

    咸宁公主压下心头的狐疑,点了点头道:“姑姑,先生那边儿有消息了,打败了准噶尔的五万大军,这邸报上说,巴图尔珲的几个儿子也被斩杀,如果加上半个月前的沙州大捷,准噶尔前后损失六万多人,西北战事经此应是结束了,父皇都诏允先生班师回京了。”

    因为贾珩的这场大胜具有的非凡政治意义,比如一扫南安西北战事大败的阴霾,为朝廷重树威信,乃至为江南推行新法做准备,邸报上细数战果。

    功名赫赫,威震夷狄!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嬷嬷,说道:“书信呢,拿来我瞧瞧。”

    心头涌起一股甜蜜,如今对她而言,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咸宁公主将手里的书信递将过去,柔声道:“先生这次班师回来以后,说很快就会南下的。”

    晋阳长公主阅览而罢,抬起螓首,轻声道:“这场战事总算结束了。”

    如果不是西北战事,他或许能留在她身边儿,一同见证孩子出生,不过虽然他不在身边儿,但也在她最难的时候,音信传来。

    咸宁公主道:“我看如果不是国库支撑不住,西域也未必不能收复。”

    晋阳长公主摇了摇头,说道:“这战事的确是不能打了,内务府已经往京里送了几次银子,不可穷兵黩武。好战必危。”

    “如果不是南安等人耽误了大事,这次也就能收复西域了。”咸宁公主轻哼一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面上若有所思,说道:“如是这样说,也没有什么错。”

    但这当初是皇兄忌惮子钰再立战功,这才推南安等开国一脉出来制衡。

    李婵月这会儿来到嬷嬷近前,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儿,目光盈盈如水,原本忧虑的心绪,一下子就散去许多。

    不管如何,她们都是一家人呢。

    ……

    ……

    金陵,宁国府

    一间间古色古香,朱檐碧甍的房舍在雨水冲刷之后,愈见苍郁黛青。

    后宅厅堂,一架架云母屏风在铺就着青色瓷砖的地面立起,隔成一方方暖阁,珠帘垂挂的内厢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进入其间,似乎从秋日萧瑟、荒芜的眼前之景中解脱出来,一下子进入姹紫嫣红,桃红柳绿的春季。

    钗黛、凤纨、曹氏、三春、云琴、纹绮、兰溪以及岫烟、宋妍,有的看书,有的下棋,有的做着针织女红,有的对着字帖临摹字帖,有的拿着画笔作画。

    以上…有的,自行连连看。

    此外,凤姐特意让平儿找来了几桌麻将,招呼着曹氏以及湘云几个,围拢着一张桌子玩着麻将。

    “凤嫂子今个儿运气这么好,都赢了不少了。”湘云笑了笑,声音娇憨说道。

    “财神今个儿都站她那儿了。”李纨秀雅、温婉的玉容上笑意笼起,打趣道。

    凤姐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呢,这可不是什么运气,麻将先前在府中时,就属我玩的最好,赢钱赢的也是最多的,你们刚学,以后赢钱的机会多着呢。”

    “合着凤嫂子教我们玩麻将,是为了赢我们钱呢。”黛玉手里拿着手帕捂嘴笑道。

    凤姐笑了笑,说道:“哎呦,你们瞧瞧林妹妹这张嘴儿,利的跟刀子一样。”

    心中补了一句,也就是那冤家能镇伏的了。

    想起那人在凹晶馆的种种胡闹,凤姐只觉娇躯微烫,柳梢眉不禁扬了扬。

    宝钗在一旁笑着端起莺儿递来的茶盅,喝了一口,听着几人说笑。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说道:“奶奶,姑娘,大姑娘回来了。”

    “大姐姐回来了。”探春惊喜说道。

    曹氏看向一身女官服饰,丰润轻熟的元春,眸光闪了闪,心头微动。

    毕竟与贾珩在一块儿久了,久经人事,虽然留着未出阁少女式样的发髻,但那股眉梢眼角缱绻流溢的清韵,已现出一些端倪。

    元春笑道:“都玩着呢。”

    探春道:“几天没有见大姐姐了,大姐姐在忙什么呢?”

    “帮着料理内务府的事儿。”元春轻声道:“今天儿,众姊妹都在家里玩?”

    “这不是外面下着雨,大家在屋里玩闹。”凤姐笑道。

    “大姐姐过来是有事儿?”探春近前,挽着元春的手,问道。

    元春点了点头,说道:“今天的邸报,你们还没看着?”

    “邸报?”探春讶异道。

    宝钗放下茶盅,杏眸浮起诧异,看向仪容丰丽的自家表姐,以其聪敏性情,心头隐隐有些猜测。

    “今个儿的还没取阅,是珩大哥那边儿有了什么事儿吧。”甄兰接过话头,柔声道。

    元春落座下来,笑道:“今个儿的邸报上登载,珩弟那边儿在西北又打赢了大胜仗,请求班师回京,宫里已经诏许了。”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人面色微讶,继而皆是喜上眉梢,笑意盈盈。

    探春惊讶道:“邸报在哪儿呢?”

    说话间,快步近前。

    元春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邸报,说道:“上面登载了命令大军将要班师的诏谕。”

    探春接过,英媚的目光满是迫不及待,凑到近前,问道:“我瞧瞧,珩哥哥这仗怎么打的?”

    甄兰也行至近前,一双明眸粲若星辰,念诵道:“是役,全歼准噶尔三万五千余众,击毙准噶尔部酋首之子温春、达尔玛等三人,至此,准噶尔部再不敢兴兵来犯哈密,关西七卫至此为我大汉所有。”

    少女心底正为一股强烈的欣喜涌动。

    她先前就说,珩大哥在沙州大捷以后,没有多久肯定会取得大胜,果然不出她所料。

    嗯,这会儿如果有人这么提一嘴就好了。

    甄兰想着,狭长、清冽的眸子抬起,看向不远处的甄溪,心头叹了一口气。

    只见及笄之龄的少女一袭粉红衣裙,巴掌大小的脸蛋儿上满是思念,目光痴痴,轻轻攥着手帕。

    珩大哥这是要班师回京了,她有些…想他了。

    而甄兰方才那清澈悦耳的声音在厅堂中响起,让厅堂中的众金钗心思浮动,目现悠然神往之色。

    开疆拓土,荡灭虏寇,转眼又是一场大胜。

    凤姐笑了笑道:“还真像外间说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

    这是渐渐在南省形成的一种共识。

    这是怎么打赢的?又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仗,还真是府里私下议论着,将来少不了一位异姓郡王?

    李纨秀雅、明丽的玉容上,那双柔婉如水的美眸似乎沁润起丝丝缕缕雨雾,手里的一方浅蓝色刺绣着红花的帕子紧紧绞动着,目光怔怔失神。

    也不知为何,似有一股…尿意涌动,裙下的双腿连忙并拢了几许。

    花信少妇脸蛋儿泛起两朵酡红,只觉芳心羞臊不胜。

    她刚刚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宝钗宛如翠羽的秀眉下,水润波光的杏眸闪了闪,那如梨花花瓣雪白的脸蛋儿上,早已为一层喜色覆盖。

    莺儿在身后,这位宝钗的贴身丫鬟,嘴角浮起的笑意都已经掩藏不住。

    等大爷回来以后,向宫里以军功赐婚姑娘,再封一品诰命,姑娘也是正妻呢。

    黛玉雪颜肌肤微顿,斜眸瞥了一眼莺儿,平静无波的心湖中,似乎荡漾起圈圈涟漪。

    邢岫烟一袭青色衣裙,手里捏着一枚棋子,似有岚烟气息漂浮的眉眼中,欣喜之色舒卷而起。

    惜春放下手中的画笔,那张肌肤柔嫩,娇小清冷的脸蛋儿上,欢喜如优昙花般倏然绽放,芳华明媚。

    他快要回来了吧。

    在宝钗身旁坐着的宝琴,恍若瓷娃娃的小胖妞,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同样现出思念。

    元春笑了笑,说道:“班师回京应该就在这段时间了。”

    凤姐笑了笑,说道:“这回来怎么也得封个一等国公,或许还打不住。”

    湘云笑道:“那就是给宝姐姐向宫里求婚了吧?”

    此言一出,厅堂中众人面色变了变,神色各异。

    黛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星眸看向湘云。

    宝钗嗔恼道:“云妹妹,浑说什么呢。”

    “这怎么是浑说呢,等珩哥哥回来,说不得我要改口唤宝姐姐嫂子了呢。”湘云苹果圆脸上浮起笑意,说道。

    宝钗:“……”

    众人见此,都是轻轻笑了起来,脸上多是现出憧憬。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李纨:这要怎么劝他?(1.3万字,求月票!)

    宁国府

    众人说笑一阵,用罢午饭,也各自散去。

    宝钗回转厢房,脸上羞红未褪,嗔道:“这个云妹妹,竟取笑人。”

    宝琴随着一同过来,在一旁笑道:“姐姐,云妹妹平常就喜欢说笑的。”

    只是小胖妞白腻脸蛋儿上似有些怅然之色。

    “我知道。”宝钗恍若梨花花瓣的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水润杏眸中满是欣喜。

    云妹妹如说她是嫂子,其实也没有说错的。

    莺儿笑道:“姑娘,大爷真是能征善战的,这才没多久,又在西北打赢了一场战事。”

    有的时候,她也不得不佩服姑娘的眼光,当初怎么就一眼瞧上了珩大爷。

    嗯,其实莺儿忘记了,当初的贾珩已经是京营的将校,身上就有爵位在身,已经对外展现了潜力。

    当然,也不能说是宝钗就是为了攀高枝,让许愿池的王八直摇头的下头女。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宝钗抿了抿不点而红的唇瓣,轻声说道:“咱们在这儿自说自话的,立了大功,就请封着,也有些不像,影响他的名声不说,外人不知怎么看了。”

    如果可能的话,先封一等国公,等以后成郡王了……

    但她的年龄似乎也有些不等人了。

    莺儿撇了撇嘴,说道:“姑娘这般善解人意,别人也不知领情不领情呢。”

    她觉得那位林姑娘还有那位甄三姑娘都未必乐意她家姑娘先一步。

    问题,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呀。

    宝钗蹙了蹙眉,清斥说道:“莺儿,不得胡说。”

    宝琴看向宝钗,轻声说道:“珩大哥应该不会薄待阿姐的。”

    她们薛家两个姑娘都跟珩大哥了,他怎么也应该给个名分的吧。

    宝钗定了定神,柔声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在外面出生入死的,纵然有了军功也是朝堂上立足,为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平白让朝廷同僚笑话。”

    宝琴清声说道:“可姐姐也到了该许人的年龄,一直在闺阁中,人家会笑话的。”

    宝钗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坚定之色,说道:“也不差这一二年的。”

    实在不行,等他将来成了郡王也不迟。

    却说钗黛的另一主角,黛玉回到厢房,来到书案之后,拿起羊毫毛笔,提笔准备写信。

    黛玉摊开信笺,悬腕书写,星眸渐渐失神。

    她有些想他了。

    袭人端过一杯沏好的茶盅过来,说道:“姑娘,那边儿倒是等着赐婚做诰命夫人呢。”

    虽说晴为黛影,袭为钗副,但此刻袭人一身荣辱已与黛玉深度绑定,言语之间也是更多维护黛玉。

    黛玉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原与珩大哥好的早,先有名分也是应该的。”

    紫鹃道:“姑娘说的对,咱们也不急这一二年的。”

    黛玉抿了抿粉唇,柔声道:“珩大哥这次在西北不少奔波,前后不知经历了多少险处,如说是功爵,倒不如平安快乐地生活呢。”

    紫鹃柔声道:“姑娘这话倒是对的,大爷原本南下说是与众姊妹一同玩儿的,却不想西北那边儿打起了仗,这一年光是打仗了。”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邸报上说,应该能消停两年吧。”

    ……

    ……

    另一边儿,甄兰挽着甄溪的素手,回到所居厢房,看向甄溪,柔声说道:“四妹妹。”

    甄溪讶异问道:“姐姐,怎么了?”

    甄兰温声说道:“妹妹平常也帮衬着我说说话才是。”

    甄溪道:“姐姐想让我说什么。”

    “好了,不说什么了。”甄兰看向一脸憨憨之态的甄溪,轻声说道:“你说珩大哥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到江南。”

    甄溪想了想道:“秦姐姐在神京有孕,珩大哥纵然是班师回京,应该是先陪着秦姐姐生产罢。”

    甄兰一手支颐,点头道:“那倒也是,我这几天分析了战事,想着给他探讨探讨。”

    甄溪灵气如溪的眸子闪烁不停,幽幽道:“姐姐天天想这些,就不累吗?”

    甄兰轻哼一声,清丽玉容上见着羞恼之色,说道:“什么累?我不累呀。”

    甄溪清眸闪烁了下,柔声道:“我觉得珩大哥可能…可能喜欢简单一些的女孩子罢。”

    甄兰柳眉挑了挑,清冽的眸子打量甄溪,直将后者打量的不自在,道:“你直接说你不就行了?”

    甄溪:“……”

    姐姐真是的,她是这个意思吗?好吧……

    甄兰冷笑道:“你瞧瞧府中哪个不是有心眼儿的,哪怕是那个看着没心没肺的云妹妹,你别瞧着傻乎乎的,那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呢,只怕要在府里找她的珩哥哥玩一辈子呢。”

    甄溪:“……”

    姐姐这话说的。

    大抵应了一句话,绿茶最为了解绿茶,女人最懂女人。

    甄溪想了想,说道:“姐姐,珩大哥不喜欢这样争风吃醋的。”

    甄兰明眸闪了闪,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不喜欢争风吃醋的,但什么都不争的也什么都没有不是,好像那庵堂里的妙玉师傅…她是怀孕了吧?”

    甄溪小脸变了变,说道:“姐姐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那天我听平姑娘手下的一个嬷嬷说的,说出家人在府中养胎,也不知怀了谁的孩子。”甄兰柔声道。

    甄溪红着秀丽脸蛋儿,低声道:“应该是…珩大哥的孩子吧。”

    甄兰捏了捏甄溪的脸蛋儿,笑道:“妹妹倒是很知道呀。”

    珩大哥处处留情,出家人都不放过。

    甄溪羞嗔地拨开甄兰的手,粉唇抿了抿,柔声说道:“这原也不难猜,那栊翠庵的妙玉,素来性情狷介、孤高,这府上除了珩大哥,她还能看上谁呢?”

    甄兰忍俊不禁道:“妹妹倒是一针见血。”

    “珩大哥原就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甄溪清丽的娇小脸蛋儿羞意浮动,柔声道。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就好了。

    “我自是知道。”甄兰轻声说着,低声道:“她不争,将来孩子还真在尼姑庵里过一辈子,等到年岁大了,就知道难处了。”

    府上的姊妹越来越多,人的精力有限,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到时候自己可以青灯古佛,恬然自守,孩子呢?

    甄溪看向忽而安静下来的甄兰,灵气如溪的眸子闪了闪,三姐多半又想着什么独宠的主意了。

    就在甄家姐妹私下相议之时,宁国府西南角的一座四四方方的庭院,中置假山叠嶂为屏,周方幽篁竹林掩映,回廊穿行于花房,平常幽静难言。

    妙玉就居住在此地,因为肚子中的孩子也有两个多月,虽不怎么显怀,但凤姐还是打发了丫鬟过来侍奉着,唯恐出什么事儿。

    厢房之内——

    妙玉坐在帷幔四及的床榻上,床上铺就着厚厚的褥子,丽人着一袭宽大的蓝色僧袍,乌青秀发绾成一个道髻,玉容微顿,神情百无聊赖地拿了一本佛经阅读,那如清霜冷玉的脸蛋儿现出说不出的忧思。

    心头一时间有些烦闷,从高几上取得一个锦盒,从中取出几封书信,都是贾珩在过往写给妙玉的书信。

    妙玉拿来一封细细品读,见字如晤,似乎那少年的英俊眉眼就在眼前依稀浮现,脸上见着戏谑的笑意:“师太……”

    不知为何,一股难以言说的强烈思念从女尼心底涌起,晶莹明眸闪烁了下,借着烛火映照,隐约可见泪光点点。

    她怀了她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

    原本性情清冷的少女,此刻心头有丝丝委屈、幽怨。

    这时,轻盈的脚步声从外间次第传来。

    “素素,怎么了?”妙玉连忙拿过手绢擦了擦眼眸,柔声问道。

    素素说道:“姑娘,岫烟姑娘来了。”

    妙玉闻言,放下书被,起得身来,相迎而去。

    自从怀孕以后,妙玉也有些闷,平常少有人陪着说话,也不全怪别人冷遇,主要是妙玉性情孤僻,平常不与园子中众姊妹亲近。

    而且最近又有了身孕,也有些担心……别人笑话。

    邢岫烟与迎春两人也算是难得的好友。

    “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起来了。”邢岫烟捏着一方手帕,在丫鬟相陪下进入厢房,对妙玉说

    妙玉问道:“可是前面出了什么事儿?”

    忽而想起一事,语气欣喜道:“可是他的音信?”

    “就知瞒不过你一双慧眼。”邢岫烟恬静玉颜上罕少见着笑意,柔声道。

    妙玉玉容蒙起期冀,静静听着。

    邢岫烟道:“邸报上登载着,他在哈密那边儿打了大胜仗,这次战事过去以后,就要班师回京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南下。”

    妙玉颤声说道:“他快要回来了?”

    邢岫烟柔声宽慰道:“你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了,好好养胎,他南下以后,肯定会多多陪陪你的。”

    妙玉点了点头,心头涌起期盼。

    邢岫烟道:“先坐到床上吧,我问了曹婶子还有纨嫂子,这怀孕要注意的事儿可不少着。”

    妙玉点了点螓首,半躺在床榻上,声音如飞泉流玉,清脆悦耳:“这几天,那位平姑娘和我说了一些注意之事。”

    她虽通岐黄之术,但也未必会这些。

    邢岫烟就近坐下,看向眉眼冷峭的女尼,问道:“你就没有想过还俗?你原来也没有出家,只是带发修行,如今还俗,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妙玉默然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顺其自然吧。”

    怀孕这几个月,她的想法也有些动摇起来,这孩子如果是尼姑生的,将来长大以后,人们怎么看他呢?

    邢岫烟道:“那等他回来,你和他商量商量,这不是长久之计。”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说了一会儿话,又各自离去。

    ……

    ……

    另一边儿,李纨返回厢房,脸颊微烫,方才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她好端端的想那些做什么?

    这时,曹氏行至近前,笑着打趣说道:“纨儿,等来日,他也能给你请封诰命。”

    李纨芳心一跳,羞恼道:“婶子,又胡说。”

    不禁想起了那昔日的梦境:“纨儿,来日给你请封诰命。”

    她这个未亡人,如何还能得他请封诰命?只能是等兰儿有朝一日为官作宰,才能有这机会了。

    曹氏笑道:“等你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得了他的宠爱,未必不能。”

    李纨被曹氏的话语说的脸颊嫣红如血,只觉芳心砰砰直跳,转过脸去,嗔恼道:“婶子,别浑说了,说的人臊得慌。”

    她生什么?

    但想起每次缠绵之时,那炙心的灼烫,或许这样下去,早晚会有孩子?

    曹氏凑至近前,低声道:“纨儿,给你打个商量如何?”

    李纨正自胡思乱想,闻言,连忙在心底暗啐了自己一口,低声问道:“婶子,怎么了?

    曹氏迟疑片刻,吞吞吐吐说道:”你说你那两个妹妹,我想许给珩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李纨惊讶说道:“这…这是做妾?”

    曹氏叹道:“虽说是做妾,但给国公做妾也好的,等珩哥儿将来成了郡王,将来不说侧妃,封个诰命夫人总是好的。”

    李纨蹙了蹙秀眉,思量片刻,认真说道:“婶子,父亲不会同意的。”

    作为儒经传家的李守中,负责照顾自家两个失了老子的侄女,如果让两个小姑娘给别人做了妾,士林该如何议论于他?

    当然,如果是贾珩……

    嗯,那就属于领导口中的原则上不可以。

    “那要和爹爹说说才是,再说她们两个年岁还小,纵然做妾,不是,怎么是两个?”李纨刚才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两个择取一个,此刻讶异说道。

    曹氏面上有些不自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两个也好有个照应,你看甄家不就是两姐妹,还有东府的尤氏两姐妹,这都是成双成对的,也省的纹儿和绮儿她们两个受了欺负。”

    李纨听完,只觉得又荒谬又合情理,贝齿咬着粉唇,低声道:“这……也太多了一些。”

    人家常说少年之时戒之在色,他虽然壮的跟牛一样,但这般多姬妾,只怕对身子骨儿也不好。

    曹氏轻声道:“不然,将来争宠也争宠不过。”

    她是真觉得这珩哥儿不错,将来只怕是要封郡王的,郡王的妾室也是诰命夫人,虽然品阶不高。

    李纨柔声道:“婶子,他不会收着的。”

    不知为何,花信少妇心底最深处有些隐隐的不喜。

    “那你劝着他,就说纹儿和绮儿和你一样小意可人。”曹氏低声道。

    李纨:“……”

    这要怎么劝他?难道给他说,把一个人是把,把三个也是……

    嗯,她又在想那些作践人的羞人话做什么呢?

    ……

    ……

    在李纨与曹氏私下相议之时,凤姐与平儿也回到自己所居厢房午睡。

    凤姐来到床榻上坐下,感慨道:“这才多久,又一等国公了。”

    想起当初去柳条儿胡同,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

    当初她也没有想过被那冤家抱着欺负。

    平儿轻声说道:“奶奶,你说大爷回来以后,会不会给宫里求婚。”

    凤姐摇了摇头,丹凤眼中眸光闪烁,说道:“这赐婚和求封诰命夫人,我倒是觉得不怎么可行。”

    平儿一时会错了意,说道:“宝姑娘是不小了,如果这次能借着立功定下来,也没什么的。”

    “不是这个,咱们就说,这公主和郡主都是正妻,又刚刚过门,这新婚燕尔的,纵然人家不是妒妇,这冷不防让薛妹妹赐婚,也说不过去。”凤姐声音娇俏说道。

    平儿闻言,诧异了下,问道:“奶奶的意思是?”

    凤姐艳丽的瓜子脸蛋儿上笑意嫣然,语气莫名道:“只怕赐婚这事儿还有波折,你可知道当初宫里赐婚时候,姨太太那边儿说的话。”

    平儿脸色古怪了下,嗔怪说道:“奶奶,都是亲戚亲里的,如何好取笑着?”

    凤姐笑了笑,说道:“倒也不是笑话,只是这算盘打的这么响,可世上的事儿未必有这么称心如意的。”

    平儿没有接这话,转而问道:“奶奶,妙玉那边儿,最近孕吐的厉害,她平常饮食又清淡,我就担心着…别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

    “你多劝劝她,等那冤家回来,肯定是要过问的,妙玉她现在可娇贵着呢,肚子里不说生个小国公爷,就是个女孩儿,也是金贵的不行。”凤姐正色说道。

    说着,丹凤眼眸光微黯,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她要是也能……

    后半生也就能拴着那人了。

    而不是被那冤家当成玩物变着花样的欺负、作践,虽然她也…没恼就是了。

    总之,得拴住他。

    其实,凤姐一点儿都不傻,或者说女强人的隐隐直觉,深知贾珩对自己还是欲多于情,更多还是贪恋自己的身子,不定什么时候就玩腻了。

    平儿点了点头,低声道:“奶奶说的是,我多劝劝她才是。”

    而后,主仆二人不再多说其他。

    ……

    ……

    在离金陵宁国府数道街巷的甄宅之中——

    前后两座跨院,遍植林木,飞檐斗拱之间,一潭湖水平静无波,微风吹拂而起时,池塘中枯萎的荷叶轻轻摇动,下方几只游鱼四散而开。

    后院厅堂之中,摆设奢丽,窗明几净。

    甄晴一袭朱红衣裙,浑圆、酥翘的磨盘落在一张罗汉床上,正在与甄雪叙话,屋内点着一根蜡烛,驱散着江南久雨不晴的昏暗视线。

    随着时间流逝,甄晴也到了生产之期,幸在有着经验,倒也没有太过担忧难产之事。

    一旁的甄雪脸上同样也丰润起来,原就温婉可人,此刻正处孕中,愈发多了贤妻良母的动人风韵。

    “王妃,今天的邸报。”这时,一个身形高挑、容色明媚的女官从外间进来,手里正自拿着一份报纸。

    甄晴并未急着招呼,只是以素手抚着隆起的小腹,以慵懒的语气说道:“可有西北的战事?”

    邸报虽然登载不少消息,但并不是每一条消息都值得甄晴关注,甄晴这半个月过去,只格外关注西北的战事。

    “今个儿有的,卫国公在西北打赢了准噶尔,向朝廷上疏班师回京,朝廷下诏应允。”

    此言一出,原本眯着眼不怎么在意的甄晴,猛然睁开眼,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那贴身女官将手中的邸报递将过去。

    甄晴阅览了下,素手就开始颤抖起来。

    那混蛋又打赢了一场胜仗?快要班师回京了?

    甄雪也将目光投去,轻声说道:“姐姐,邸报上怎么说?”

    甄晴笑了笑道:“妹妹自己看吧。”

    说着,将邸报递将过去。

    甄雪接过邸报,弯弯眼睫颤动,连忙垂眸阅览起来。

    水歆糯声道:“大姨,娘亲,干爹又打赢胜仗了?”

    甄雪笑道:“是啊,你干爹他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干爹快回来了吧?”水歆小脸上满是笑意,糯声道。

    甄晴轻笑说道:“歆歆,要不了多久了。”

    她这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也该生了,那混蛋如果速度快了,应该还赶得上?

    嗯,不对,京中还有个秦氏也怀孕待产,多半是紧着照料他。

    甄雪感慨道:“子钰这场仗前后打的不容易。”

    “可不是,当初就只带了五万京营兵马,又是在南安吃了败仗的时候,前后打赢了多少战事。”甄晴道。

    比起南安他们,子钰他真是天下少有的名将,纵是青史之上也没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一想到自己要给这样的人生孩子……

    而此刻,不仅是甄晴感慨,此刻金陵城中的南京诸衙也收到了朝廷大军在西北再奏凯歌的消息。

    两江总督衙门,书房之中

    高仲平阅览完手中邸报,刚毅面容上现出振奋之色,对一旁的通判吴贤成说道:“卫国公在西北大破准噶尔部骑兵,取得大胜,关西七卫从此安若磐石,江南新法大行指日可待。”

    这就是将帅之英,柱国之臣。

    邝守正笑道:“东翁,最近这几天,江苏诸府县也都配合起来,已经清丈了苏州府的田亩。”

    高仲平点了点头,冷声道:“这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得知朝廷已经解决西北兵事,开始见风使舵。”

    就在这时,外间的门子禀告道:“制台大人,楚王殿下在外求见制台。”

    高仲平闻言,起得身来,说道:“你们随我去迎迎。”

    高仲平在潜邸之时,曾经教导过年幼的楚王一段时间。

    高仲平出了厅堂,看向那器宇轩昂的青年,拱手一礼道:“微臣见过王爷。”

    楚王连忙近前搀扶,说道:“高先生折煞小王了。”

    高仲平道:“未知王爷前来何事?”

    楚王笑道:“刚刚在德嘉酒楼吃饭,遇到兵部的一位郎中,说朝廷最近来了邸报,卫国公在哈密城取得大胜,打败了准噶尔。”

    高仲平道:卫国公在哈密城大胜,战果辉煌,至此,西北战事结束,朝廷也能休养生息了。”

    自崇平十六年以来,战事就没有停过。

    楚王点了点头,感慨说道:“子钰领兵,原就是十拿九稳。”

    他这是听从了幕僚的建议,需在新法上分一杯羹,虽然可能得罪江南士绅,但因为人都让高仲平与贾子钰得罪完了,他现在帮着推广新法。

    高仲平道:“殿下,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入厅堂叙话。”

    楚王点了点头,随着高仲平进入厅堂,二人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

    楚王惊讶说道:“未知新法四条,在江南推广如何,小王听说在河南等地推广大有成效,征收夏粮节约火耗多达数十万两,清丈田亩之后的秋粮又多征不少,前后浮增税银一百余万两,如果放之全国,每年多征收粮税或可达千万两之巨?”

    大汉除了青海、宁夏等边缘之地属于财政漏洞,南北十三省,如果都推广开来,在理论上肯定能达到这个数,甚至还有超过。

    这不是浮财,而是可以细水长流的税银。

    当然,这是因为贾珩出台的是加强版的四条新法,以火耗归公和废两改元解决“谷贱伤农”,“胥吏贪墨”的弊端。

    而摊丁入亩更是以人头税转嫁的方式,收起了财产税。

    事实上,也唯有到了千万之数,才能说给王朝续命百年。

    高仲平道:“殿下说的是藏匿土地,清丈田亩之后,应该有这个数,如今海贸之后,每年也有五六百万两税银,国家中兴之势不远矣。”

    其实还是低估了海关之利,虽然不是经过工业革命以后,列强林立,工业产品与原材料交换的晚清格局,但平常的茶叶、丝绸以及瓷器和各种海关商贸,税银还要多一些。

    楚王道:“这新政四条的确是利国利民之策,还有这海关,当真是经世之制。”

    高仲平道:“朝廷如今兵事上先后打赢两场战事,等新法大获成功以后,扫平辽东只如探囊取物。”

    真到了那时,国富民强,以京营强军扫平辽东,易如反掌!

    楚王道:“大汉中兴指日可待啊。”

    如果父皇能够中兴大汉,他将来接手这锦绣河山,也能挥毫作画,收复西域和藏地,开创万世基业。

    两人又议论了会儿,四条新政的细节。

    楚王道明来意,说道:“如今新政在一些府县遇到一些致仕士绅阻挠,进展的不顺利,小王打算帮着劝劝,朝廷中兴大计面前,也当摒弃一己私心,为国社而虑。”

    其实楚王的老师,南京礼部尚书袁图就在抵制新法,而楚王在南方士林中的名声一向很好,楚王如果在一旁唱红脸,觉得对自己影响也不大。

    所以,楚王这次也算是有备而来。

    高仲平闻言,欣然道:“那倒是最好不过了,前些时日,咸宁公主也帮着说服了不少勋戚。”

    此刻的高仲平自然觉得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助力。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贾珩:郡王之路迢迢……

    哈密城

    这几天,陈汉官军紧锣密鼓地准备撤军事宜。

    贾珩也做了相应的守城布置,首先是对聚居在城中的原准噶尔部族进行驱逐,以防其后续在哈密城作乱或者成为准噶尔的内应,而后是由金铉率领西宁骑军接管城防,然后等西宁方面的步卒抵进哈密城,共同防御。

    贾珩则是吩咐着京营骑军打点行囊,尽快班师回京。

    官署,书房之中

    贾珩此刻拿着兵书翻阅着,不知为何,心底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有事发生,但细究却不得其要领。

    而贾珩此刻还不知道,远在江南的晋阳长公主今日正是生产之期,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陈潇举步进入书房,凝眸看向那阅读书册的蟒服少年,清声说道:“额哲可汗那边儿传来书信,昌都的和硕特紧守城门不出,派出了使臣商讨与汉廷和议之事。”

    贾珩放下舆图,道:“和议?”

    和硕特蒙古向他求和,这一点儿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和硕特对入关以后的清廷也是如此作为,只是这多半是豹变之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和议条件是什么,额哲可汗可有提及?”

    “和硕特提议,以朵甘思地区为缓冲区,同时归还多尔济等被俘的和硕特蒙古部族,和硕特愿意臣服汉廷,请求册封,代汉廷治理藏地。”陈潇道。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代朝廷治理藏地?当真是异想天开!除非允许我汉军入驻藏地,和硕特解甲放牧,否则和议之说免谈。”

    主权问题是不能谈判的。

    “那我派人回额哲可汗。”陈潇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军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就启程?”

    贾珩道:“差不多了,大军先开赴西宁,旋即返京,京中估计也等急了。”

    陈潇感慨道:“如今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了,战事幸在打赢了,年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了。”

    依稀记得当初陪着他急赴戎机的场景,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是啊。”贾珩说着,近前,拉过陈潇的手,道:“回京咱么就成亲。”

    二人感慨了一阵,嗯,又搂在了一起。

    陈潇感受着身后那人的亲昵,按住摘雪梨的手,嗔怒道:“天还没黑呢。”

    贾珩将神清骨秀的少女拥在怀里,嗅着丽人秀发的清香,温声说道:“潇潇,那我亲亲抱抱总行吧。”

    “哼,无赖。”陈潇秀丽玉颜上现出羞恼,冷哼一声,螓首想要转过一旁,却实在拗不过,与其亲昵着,纤纤素手攀向那少年的后背。

    直到那少年果园摘梨,清冷眉眼蒙起一层羞恼。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为爱低头的少女,轻声道:“这…白天呢。”

    陈潇冷声道:“是你非要招惹我。”

    贾珩:“……”

    已然反客为主了。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那秀发微微扬起,脸颊时鼓时陷少女,轻声道:“哈密虽下,但已离中原王朝辖制百年,城内番族杂居,后续治理之事,仍是一团乱麻,还有青海西宁,金铉一走,也需得一位老成持重之将镇守。”

    陈潇蹙眉,问道:“你打算将额哲留在西宁?”

    贾珩沉吟道:“我还在考虑,金铉在哈密镇守,金家的兵丁自要收归朝廷所有,但谁为西宁总兵。”

    陈潇搂着贾珩的脖子,凑将过去,低声说道:“你想用谁?将蔡权留下?”

    贾珩躲将开来,说道:“如果不是其他了,我打算将庞师立留下,以其人为西宁总兵,一同镇守西宁府城,海晏城由石光珠镇守。”

    蔡权还要帮他控制京营,这次没有用其远袭攻坚,就是担心在西北战事上有所折损。

    比起能力,蔡权的确不如谢再义一些。

    陈潇冷笑一声,暗道,这会儿嫌弃起来了?刚才不是要亲亲抱抱吗?

    定了定神,轻声道:“他们二人是败军之将,能否镇守得了?”

    贾珩道:“如果只是镇守海晏和湟源,监视青海番人,倒可勉强一用,而且两人回京也势必会被问罪,不如在此继续戴罪立功,等朝廷有余力举兵征讨西域时,也可为前哨。”

    先前的战事,开国武勋一脉可谓损伤惨重。

    除严柳二人要进京问罪,陈瑞文战死、马尚被行以军法,就剩侯孝康与石光珠两将戴罪立功。

    陈潇道:“那你自己拿主意吧。”

    贾珩“嗯”了一声,抱起少女,前往里厢厢房。

    ……

    ……

    时光匆匆,昼夜不停,不知不觉,转眼就到了平西大军启程之日数万京营精锐骑军以及青海蒙古的精骑出了哈密城,犹如一条蜿蜒起伏的巨龙,经赤斤蒙古卫,自嘉峪关开赴关内,前往西宁。

    这一路上也算是向关西七卫宣示、夸耀汉廷武力。

    于是,在崇平十六年十月中下旬,京营大军与青海蒙古番骑在收拾行囊以后,浩浩荡荡向西宁府城开赴。

    自南安郡王严烨、柳芳等人领兵的西北战事,彻底落下帷幕。

    贾珩仅以京营五万骑至西宁,一战和硕特,横扫青海八台吉,前后歼敌近十万,生擒岳讬,抵定青海局势,二战准噶尔,生擒多尔济,收复关西七卫,大败准噶尔数万大军,使准噶尔汗巴图尔珲仓惶西逃,前后几战,可谓战果辉煌。

    西宁府城

    天气晴朗,秋风凉爽,天穹之上飘荡着朵朵白云。

    前日刚刚下了一场秋雨,进入十月下旬以后,天气已有了几许寒意。

    城门之外,蔡权领着一众京营兵马在门前守候,翘首以望凯旋的大军。

    这次西北战事,除却一开始与和硕特蒙古的战事,收复湟源和海晏,蔡权领兵参与了战事。

    之后,并未领兵进入大漠参与对准噶尔的战事,而是率领严柳二人第一次大败逃归的京营败军,驻扎在西宁府城,实则是提防西宁的金家势力以及陪着魏王陈然,护送兰州至西宁的朝廷粮道。

    此刻,一众将校眺望的人群中,雅若一袭蓝白色武士劲装装扮,在几个蒙古卫士的守候下,眺望着那中军大纛之下的昂藏身影。

    “来了。”众人七嘴八舌,兴奋说着。

    不大一会儿,只见那刀枪林立,旗帜猎猎作响的大军,浩浩荡荡而来。

    “节帅。”蔡权向那马上的蟒服少年快步而来,面色一喜,拱手行礼道。

    身后的京营将校也纷纷近前,朝那少年见礼。

    贾珩下得马来,目光和煦,伸手相扶道:“蔡将军还有几位将军,快快请起。”

    “谢节帅。”众将异口同声说道。

    魏王陈然看向那正在与少年互相叙话的京营诸将,也有些心潮起伏。

    眼前这是一支百胜之师。

    众人说话之间,大军浩浩荡荡开赴西宁府城。

    进入官署之中,贾珩在帅案之后落座,目光落在一众京营将校脸上,道:“自崇平十六年开春以来,诸位将军自北疆前往西北,连经多战,驰援星火,堪称劳苦功高。”

    在场诸将面上闻听夸赞之语,面上皆与有荣焉。

    贾珩道:“这次班师,京营所有骑军连同先前严柳二人昔日败军,一同前往神京。”

    因为都是神京户籍,有不少在京城有家有口。

    众将早已得知了消息,倒也不以为异。

    贾珩转而问道:“蔡将军,额哲可汗那边儿可有消息?”

    蔡权低声道:“节帅,已经派人通知额哲可汗,前日斥候传信,大军应该就在这两天到西宁府城。”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就在这儿等两天。”

    而后,贾珩与一众西宁府的边将围用着午饭。

    而西宁府,府城囚牢之中——

    近日以来,因为贾珩特意命令加强看守一干人犯,外面看守的牢卒以及府卫几乎又增加了一倍的人手。

    而囚牢内外把守严密,消息隔绝,没有人传递过来消息。

    南安郡王严烨坐在一堆干草堆里,这位大汉的郡王,似乎比往日苍老了许多,原本葱郁的头发已见着几许霜意。

    “吃饭了。”这时,一个牢头端起饭菜过来,放到严烨近前,说道。

    这会儿,严烨听到外间的喧闹声音,忍不住问道:“外间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那牢头一边儿放着饭菜,一边儿笑道:“卫国公领兵返回西宁府城了,您老不知?”

    牢头也知道眼前这位是大人物,虽然一时落魄下狱,但也不敢怠慢。

    严烨目光凝起,问道:“那哈密城那边儿?”

    牢头笑道:“老王爷只怕还不知道,哈密城的准噶尔早就吃了败仗,卫国公又歼灭了准噶尔的几万人,取得一场大胜。”

    严烨脸色变换了下,惊声道:“准噶尔也败了?”

    “这都好多天了。”牢头儿说道。

    待牢头儿离开,严烨看向摆在地上的菜肴,眉头皱紧,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等那贾珩小儿班师回京以后,朝中文臣势必前后对比两人。

    隔壁的柳芳此刻闻听那牢头儿的叙话,眸光已经近乎怨毒。

    小儿,又打赢了,而且还要凯旋回京?

    那他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回京?

    低头看向身上枯草和污垢遍身的裙裳,柳芳脸上阴沉,只想一把扯碎,但两个手却够不到。

    其实,这几天柳芳也不是没有向牢头申请换回男儿装束,甚至是犯人的囚服,但并未得到允准。

    而后更是被带上了重枷、脚镣,分明是要将其原样押赴京城。

    ……

    ……

    却说贾珩,待与一众将校饮宴而罢,离去之后,贾珩返回后院的厢房之中,躺在床上就想醒醒酒。

    忽而这时,从廊檐下传来一道清脆、激越的声音,柔声唤道:“珩大哥在屋里吗?”

    贾珩放下手中关于西宁城的丁簿册子介绍,抬眸看向那少女,说道:“雅若,你来了。”

    雅若轻手轻脚进入屋内,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清丽玉颜上挂起娇憨笑意,轻声说道:“珩大哥,我熬了一些酸梅汤,给你醒醒酒,最近可是要班师了?”

    贾珩点了点头,起得身来,看向在小几上摆放汤碗的小姑娘,笑道:“嗯,就在这两天,你父汗那边儿还没有来信呢,等到了西宁再说。”

    雅若行至近前,问道:“珩大哥,这次深入大漠,前往哈密城那边儿打仗,辛苦不辛苦?”

    其实想问一下,先前说到了京里求婚的事儿还作不作数呢。

    她这些天看了一些汉人的话本,听说那些负心郎一开始山盟海誓说的震天响,但真到兑现的时候,统统抛在了脑后。

    贾珩看向神色小心翼翼的少女,心头好笑,起得身来,轻轻拉过少女的手在一旁的软榻上落座,轻声说道:“嗯,还好,这一路倒也不算太辛苦。”

    雅若脸蛋儿两侧微微浮起红晕,原是小麦色的皮肤上红晕浮起,说道:“珩大哥,你先喝酸梅汤吧,一身的酒气。”

    贾珩笑道:“嗯,端过来给我罢。”

    雅若转身过去,手上端着一个汤碗,柔声道:“珩大哥。”

    贾珩接过汤碗,喝了几口,擦了擦嘴,看向那脸颊红成富士苹果的少女,说道:“等到了京城,我和宫里说说咱们两个的亲事,也让宫里及早定下来。”

    也不知在他与天子道明雅若与潇潇一事以后,天子会不会说,那功劳就别封赏了。

    应该不会。

    不过经过求封之后,朝廷也好,天子也好,都很快发现“封妻荫子”的替选项。

    晋爵一等国公以后,应该较长一段时间就不用想着提升爵位了,郡王之路迢迢……

    因为,陈汉开国以来就四位世袭罔替的异姓郡王,如今再加一位,没有压服一切的大功劳,想要封为郡王,几乎不可能。

    唯有郡王,才算是武勋的终点,才能解决许多名分问题。

    宝钗的名分,这次因为潇潇和雅若耽搁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波折吧。

    少年想着,放下酸梅汤。

    “嗯。”雅若轻轻应了一声,扬起娇憨的苹果脸蛋儿,说道:“珩大哥,我也没有太着急的,就是父汗那边儿催着,唔~”

    还未说话,却见那少年已经快速凑近了自家唇瓣,道道令人心悸的温软、炙热气息袭来。

    少女带着健康小麦色的脸颊染绯,心如鹿撞,眼睫微微垂下,感受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攫取和亲昵。

    贾珩轻轻搂着雅若,过了一会儿,垂眸看向那娇躯微颤,玉颜似红莲的少女,口中犹如吃了一块儿薄荷糖,软软糯糯,道:“我知道的,早些定下来也好。”

    雅若声若蚊蝇,轻轻拨开衣襟处急管繁弦的手,红了脸颊说道:“珩大哥,你别…别总是欺负我呀。”

    贾珩:“……”

    贾珩也有些讪讪收回手,搂过少女的肩头,嗅着那发丝间的清香,说道:“可能是太喜爱雅若妹妹了吧,有些情不自禁。”

    雅若何曾听到这等哄人的话,脸颊愈发羞红,微微垂下明眸,齐若编贝的牙齿咬着樱唇,芳心甜蜜不胜。

    贾珩将雅若抱在怀里,问道:“雅若,你们蒙古是不是有那种贞洁匕?”

    雅若“呀”了一声,羞道:“珩大哥怎么知道?”

    贾珩也不好说自己前世是从一些看来的,笑道:“我也是道听途说,雅若,你在汉地生活还习惯吧?”

    “还好,爹爹从小就教了我不少汉人的事儿,让我读那些汉人的书,但我不怎么爱读。”雅若柔声道。

    珩大哥不会嫌弃她没读过什么书吧?

    贾珩轻轻抚着少女那颇有几分紧绷质感的脸蛋儿,说道:“有些书读起来也没有多少意思,我平常也不大喜欢读。”

    贾珩笑道:“等到了家里,雅若妹妹可以教教府里的姊妹骑马射箭,也是强健体魄。”

    雅若“嗯”了一声,忽而问道:“珩大哥,府上那些姊妹都是你的姬妾吗?”

    贾珩:“……”

    “这个…还不是。”贾珩想了想,低声道。

    “是现在还不是吧?”雅若黑葡萄的眼眸盯着少年,问道。

    贾珩被问的有些好笑,轻轻捏了捏少女血气丰盈以致红润似霞的脸蛋儿,说道:“有些都是姊妹,谈不上的。”

    雅若“哦”了一声,将螓首靠在少年的怀里,柔声道:“珩哥哥,我们草原上不在乎男人有别的女人的。”

    贾珩说道:“这个和草原上不同,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正在耳鬓厮磨着,就在这时,陈潇手中拿着两张笺纸,挑开珠帘,举步进入书房里厢,说道:“辽东那边儿传来的飞鸽传书。”

    陈潇看了一眼那红了脸蛋儿,眸光盈盈如水的雅若,道:“你们继续。”

    说着,转身向外而去。

    贾珩问道:“潇潇,什么事儿。”

    潇潇就是故意的,否则以其听觉,不可能听不出来雅若在书房。

    雅若垂下螓首,低声道:“珩大哥,你谈正事吧,我将饭盒收了。”

    少女说着,匆匆忙忙地出了书房。

    陈潇目送雅若离去,来到贾珩近前,将笺纸递送过去,清声道:“女真礼亲王代善死了。”

    贾珩接过笺纸阅览,皱眉说道:“代善,此人也算是女真的功勋之臣,现在死了,那豪格与多尔衮两方还不打出狗脑子?”

    代善年岁其实不小,如果按照平行时空的历史,其实逝世还要早一些,但因为平行时空的种种偏差,代善还是活到了现在。

    陈潇道:“双方目前倒是比较克制,并没有什么冲突,豪格实力稍弱一些,朝政逐渐由多尔衮把持,豪格以及一些八旗的旧勋贵不怎么服气,或许最近就会有变故。”

    贾珩道:“如果真的祸起萧墙,清廷经过此番内乱以后,实力多半大不如前。”

    在平行时空的历史上,豪格就被多尔衮削爵、幽禁,只是那是在清廷入关以后,如今山海关对面的大汉,刚刚打赢一场大仗,双方是否还会继续内斗,还是摒弃前嫌,共抗大汉,其实还有些模棱两可。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崇平帝:子钰这一路辛苦了。

    书房之中

    “要不找人挑拨一下?”陈潇出着主意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先让女真乱起来,中山狼现在在哪一方?”

    当初宣府总兵姜瓖败亡以后,孙绍祖作为山西晋商乔家的女婿,护送着山乔家人前往辽东盛京。

    陈潇道:“他现在投靠了豪格,在豪格手下听差。”

    贾珩一时默然,说道:“他怎么和豪格搅合在一起,如果豪格败逃,他作为余党,如何处之?”

    他是不看好豪格,最终获胜的肯定是多尔衮,倒不是因为历史佐证,而是双方的政治水平差着一截。

    陈潇清眸闪了闪,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他好像是受了多尔衮的指派去了豪格那边儿。”

    贾珩:“……”

    这是多面间谍?

    陈潇道:“晋商当初是联络的多铎,但多铎早死,其部务由阿济格接掌,阿济格与多尔衮接纳了他,不知怎么回事儿,一次被豪格相中,就入了豪格手下。”

    贾珩沉吟,说道:“水师那边儿可有消息?”

    “鸡笼山海寇势力颇盛,江南水师那边儿最近停止了攻势,双方进入休战状态。”陈潇轻声解释道。

    贾珩道:“这样也好,等明年开春再打不迟。”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亲自指挥攻台战役。

    ……

    ……

    西宁府城

    翌日,上午时分

    贾珩吩咐人将修订的《青海番人则例》交由西宁府知府金铉之子金升刊印,而后在蔡权等将校的陪同下,视察留驻在西宁的一万八千人左右的败兵,其中有京营兵马一万两千人。

    也是当初严烨领兵前海晏,为多尔济和岳讬以诱兵之计大败的京营精锐。

    其实,皆由贾珩当初一手作训而来。

    蔡权朗声道:“京营的军将,士气已经恢复,伤兵已经疗治完毕,只是先前听闻节帅领兵深入大漠,与准噶尔决战,营盘中的将校请战之声不绝。”

    有些事儿对比之下,还是相当明显的。

    贾珩在打败和硕特蒙古以后,原本跟着南安郡王以及柳芳吃了败仗的京营败卒,在这一刻都后悔,当初前往北疆大战的为何不是他们?为何他们跟了南安这等无能将校。

    贾珩来到营房,此刻京营将校已经相迎出来,见到那蟒服少年,纷纷见礼。

    其中不少都是显武营、立威营、振威营的将校,此刻看向那熟悉的蟒服少年,心思都有些复杂。

    如果当初给着节帅前往北疆的是他们就好了,现在两次立下功劳。

    贾珩道:“诸位想来已经知道,朝廷已经下旨,召大军返京,最近都收拾收拾行囊,与家人团聚吧。”

    在场一众将校其中一人说道:“节帅,我等吃了败仗,将来可还能随节帅前往北疆打女真人?”

    贾珩道:“诸位放心,朝廷用兵,不计先前之失,再说先前兵败,也并非诸位的过错,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回京以后,朝廷当会有所处置。”

    众将校闻言,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贾珩看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经此一战,京营其实他已经说一不二,这就是人望。

    而后,贾珩与一众京营将校叙了会儿话,锦衣亲卫李述来报,察哈尔蒙古可汗额哲回来了。

    贾珩与蔡权、谢再义等几位高阶将校,领着一众亲卫,出城迎接。

    额哲此行回来,并非是大军班师,故而大军仍然驻扎在朵甘思(玉树),身旁仅仅带了数百骑。

    额哲说话间,从马上翻身下来,快步行去,笑道:“卫国公,谢将军,蔡将军,许久不见了。”

    贾珩笑道:“额哲可汗,这一路辛苦。”

    在贾珩身旁的雅若,欣喜唤道:“父汗,您回来了。”

    “雅若。”额哲可汗看向那少女,饱经风霜的脸上涌起笑意,说道:“你在西宁府城可还好,过来让父汗看看。”

    额哲身旁的儿子阿古拉,也笑呵呵地看向雅若,说道:“妹妹。”

    两人寒暄而毕,一同前往城中,进入西宁府衙官署,落座下来,仆人奉上香茗。

    “和硕特那边儿怎么样?”贾珩好整以暇问道。

    额哲道:“自收到卫国公的飞鸽传书以后,就已知会和硕特,并不撤军,如今朵甘思在前明城池旧址之上开始筑城。”

    贾珩问道:“那额哲可汗是要怎么做?”

    他总觉得额哲可能还有其他的想法,比如不回察哈尔了,也要插手藏地事务?

    因为漠南之地,地理位置其实有些坑,离汉廷与女真都太近,几乎是夹缝中求生存。

    当然,或许也不意味着额哲就放弃漠南广袤的牧场,分散投资也是有的,比如以其子阿古拉镇漠南。

    但朝廷未必答应。

    额哲此刻还不知道自家这个汉人女婿,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攻略藏地的动机。

    额哲抬眸,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说道:“卫国公,我想领青海诸番骑,打下藏地。”

    同为黄金家族的子孙后裔,巴图尔珲、固始等人,尚能做出一番事业,他蜗居在漠南,反而有些胸无大志。

    贾珩默然片刻,提醒说道:“太过冒险了,和硕特在藏地根基渐深,额哲可汗想要领部众前往,力有未逮。”

    “我已经寻了嘎当派的僧人为内应,和硕特人刚到藏地不久,还未站稳跟脚,可以一试,当然朝廷需派偏师协助。”额哲道。

    这段时间,额哲也没有闲着,派人潜入藏地,与藏巴汗的残部以及噶当派的僧人取得联络。

    贾珩道:“如此的话,额哲可汗可以一试,如果明后两年朝中无事,朝廷会派大将领兵收复藏地。”

    收回藏地边疆,最好还是要经由朝廷主导,倒不是为了青史留名,而是为了深度介入藏地。

    当然,最终的统治方式多半是汉蒙共治,因为这是统治成本最低的方式。

    或许,可以效仿前世的满清,在周围的整个广袤边疆上,达成满蒙联姻。

    不说其他,周围这些各种汗国很多都是蒙人占据,总不能一直征服、杀戮、驱逐,那样国虽大,好战必亡。

    或者固步自封,将疆域维持在汉地十八省,更是不智之举。

    一旦选择了开疆拓土,就必然要处理好与当地原住民的关系,促进诸族融合。

    满清的海棠叶地图,对他这个后世之人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全球布武有生之年未必能行,但在华夏周边开疆拓土就是比较现实的事儿。

    既然在此界历史上取代了女真的满清,那么自然要承担这个时期的历史使命,为后世子孙后代拓展生存、发展的空间。

    念及此处,贾珩目光闪烁了下,心头忽而生出一股雄心壮志。

    额哲道:“真到了那时,藏地之内再无抵抗固始汗等人的势力,朝廷想要收复藏地,可能要面临更为复杂的情况。”

    贾珩道:“额哲可汗不必急躁,兹事体大,尤其是青海刚定,如今天气入冬,藏地寒冷,想要行军也十分不易,要不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之时,朝廷派一支偏师,或许我亲自前来,与额哲可汗一同打进藏地。”

    和硕特比准噶尔还不同,和硕特青海的那场大败已经元气大伤,且又是外来藏地,而准噶尔所在的西域之地,苦心经营多年,从攻略难度而言,藏地是比西域容易拿下一些。

    额哲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就依卫国公所言。”

    两人议定下来,贾珩说道:“额哲可汗,先用午饭罢,我等下向宫中上疏,陈述进兵藏地的方略”

    既然额哲想在朵甘思攻略藏地,那后方的粮秣供应乃至相关军事单位的设置,就要重新考量。

    西宁这边儿还得老成谋国的重臣驻守,或者说不再视为一线,直接收归朝廷,仅置西宁总兵,同时作为重点关注地域。

    待招呼完额哲用饭。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就是三四天时间过去。

    贾珩汇合了西宁府城的京营骑军,也踏上了班师回京的旅程。

    ……

    ……

    神京城

    已是十一月上旬,天气渐渐寒冷,人皆已换上了棉衣冬装,神京城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但酒楼、茶肆却是座无虚席,三五成群拿着一个酒壶,一边儿饮酒一边儿热烈朝天地议论、说笑。

    因为今天是卫国公班师回京的日子,五万京营精锐以及据说是南安郡王领兵败逃的万余京营兵马,将要返京。

    有一些是这些京营将校的亲眷,对出征在外的亲人心头担忧。

    亲眷回来的还好,今年尚能过一个好年,但一些确信战死在边关的亲眷,见到大军凯旋,却没有自家亲人,心头其实还要更为难过。

    此刻,神京城的西门城门楼上,伞盖幢幡被一面面打起,下方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帝王,宛如一株坚韧不拔的苍松,沉静目光眺望着那关山重重的西北方向。

    崇平帝外披鹅毛大氅,内穿明黄色龙袍,正与一众大汉众朝臣在寒风中等候。

    此外还有早先从西北返回的齐王陈澄,因为劳累于西北战事,原本胖乎乎的脸蛋儿已经瘦了一圈儿,只是短眉之下的眼眸略有几许阴沉。

    内阁阁臣韩癀站在不远处,儒雅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让人不知其在想什么。

    而齐昆、赵默、姚舆、许庐等一干朝堂重臣,同样环侍左右,脸上皆是神色各异。

    就在这时,官道尽头打马拉了一骑,荡起烟尘滚滚,“唏律律”,马匹被勒停了缰绳。

    马上的锦衣骑士高声喊道:“大军来了。”

    崇平帝心神微震,目光远眺,心神涌起一股强烈的期盼。

    大军凯旋而归,他等下就要见到子钰。

    而周围的文武群臣同样拢目远望,心神各异。

    此刻,只见宽阔平整、绵长无尽的官道之上,从地平线尽头可见如林旗帜现出,恍若一簇簇火焰燃遍苍穹,一匹匹骏马之上,头戴飞碟盔,身穿红色鸳鸯战袄的汉军骑士,手挽缰绳,精神昂扬。

    一面刺绣着“汉”字的中军大纛之下,卫国公贾珩一袭蟒服,腰系玉带,头戴山字无翼冠,此刻手中挽着马缰,当先而行,左侧是谢再义,右侧是身穿锦衣府飞鱼服的陈潇。

    既然已经决定将陈潇摆在明面上,今日不妨先与崇平帝初见一面。

    嗯,其实也未必认出来潇潇,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大十八变。

    随着大军接近神京城,贾珩也看到了在城门楼上眺望的崇平帝,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在其间流转。

    贾珩率先翻身下马,行礼说道:“我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一刻,身后的京营骑军也齐刷刷地翻身下马,朝着那立身在城墙头上的中年帝王见礼。

    数万京营大军的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如排山倒海般。

    一时间,山呼万岁之声响起,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冲上云霄,数里之外依稀可闻,让置身其间的崇平帝呼吸微滞,心神激荡莫名。

    大抵是那种,一切都回来了,这熟悉的一切,九州万方,天下独尊,胜利果实是如此的甘美可口,让人醺然欲醉。

    韩癀以及一众朝臣,听到万岁之声,脸色也微微一变。

    齐王陈澄目光阴沉几许,目光死死盯着那中军大纛之下的蟒服少年,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秦业苍老面容上见着笑意,轻轻捋着颌下胡须,将平和的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

    贾政看着这一幕,原本困扰多日,如压大石的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子钰虽立大功在身,但不骄不躁,谦虚谨慎一如往日,这才是富贵长久之相。

    许庐瞧了一眼崇平帝的脸色,捕捉到那凹陷脸颊两侧的异样潮红,心头却涌起一股担忧。

    天子大悲大喜,不是幸事,而且这卫国公如此谦恭,为何给他一种隐隐不好之感。

    其实,这就是岑惟山的作用,不仅仅在那天给崇平帝心底最深处埋下一根刺,也让汉廷的朝臣心底种下了一根刺。

    原本这种感触曾经也有,但都没有贾珩取得西北大捷,威望一时无两的现在,更为忧心忡忡。

    因为这是贾珩政治势力的又一次膨胀。

    贾珩政治势力的膨胀,目前一共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是中原兵乱以后,这不能成为政治势力,而是自强阶段,稳定掌控了京营大权。第二个是江南从盐务到兵政,再到生擒多铎,算是彻底接手四大家族的政治势力,渐有贾党之名,第三个阶段就是平安州大捷,轰毙皇太极。

    此刻已经有些滚雪球的样子了。

    果然,时隔没有多久,雪球又滚大了一圈儿。

    体量渐大,都已经有些藏不住了。

    所以,才会引起文臣集团的一次反噬。

    此刻,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看向下方那蟒服少年,目光冷闪。

    京中无人得知,那句非具人臣之能,是出自他之口。

    这卫国公别看如此谦恭,但脑后生反骨,迟早要反!

    而身在囚车上的岳讬、多尔济两人也都心神俱震,循声而望,只见那城头上的大汉群臣,神色各异。

    岳讬浓眉之下的虎目厉芒闪烁,心头涌起一股愤怒。

    这汉人皇帝还有汉臣,都是昏庸碌碌之辈,原本有一天该是他大清的阶下囚,如今却因那贾珩,使他为彼等所辱,实在可恨!

    严烨同样抬起头看向城门楼上的黄色华盖,身形颤抖,嘴唇蠕动了下,心底重重叹息一声。

    他开国武勋之后,等下以被俘之身,如何去见圣上?

    不过待余光瞥见身旁囚车中裙裳遮体,身形正自冻得瑟瑟发抖的柳芳,心头忽而松了一口气。

    看向下方一眼望不到头,军容严整的汉军,崇平帝心绪激荡,略见消瘦、黢黑的脸颊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高声道:“将士们平身。”

    这时,戴权唤着一旁的内监,顿时几个内监,齐齐高声喊道。

    “谢圣上。”

    下方京营众将校,齐声道谢,声音震耳欲聋,传递至远。

    崇平帝刚毅面容之上喜色洋溢,声音轻快说道:“诸卿,随朕迎迎凯旋的将士们。”

    韩癀、赵默等人压下心头的异样心思,与一众文武群臣随着崇平帝下了城门楼。

    贾珩此刻看向那中年帝王,快行几步,声音哽咽说道:“圣上。”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如何对,乃至每一个动作和神情都要预演了许多遍,最终只有两个字。

    表演太过用力,会有浮夸、虚假之嫌。

    他这次大胜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但这种风头是以天子的失误为代价的,如果表现的春风得意,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变故。

    “子钰。”崇平帝也目光深深地看向那少年,感受到那少年的亲近和孺慕,心思也有些复杂,紧紧搀扶着那少年的胳膊,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儿,最终化为一句话,颤声道:“子钰这一路辛苦了。”

    贾珩也哽咽说道:“为国事奔走,分属臣责,实不敢言苦。”

    崇平帝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的将校,说道:“诸位将士也都辛苦了。”

    “末将等不敢言苦。”京营的将校士卒也都纷纷抱拳道。

    贾珩道:“圣上,和硕特多尔济与女真的岳讬皆已落网成擒,如今已槛送京师,待问罪之后,就可明正典刑,此外严烨、柳芳等罪将也押送至京师,恭候圣裁,余者石光珠、侯孝康、马尚、胡魁几将或戴罪立功,或行以军法,或兵回驻地,微臣先前在奏疏中也有奏明。”

    “将人都押过来,让朕看看。”崇平帝面上的喜色敛去一些,高声说道。

    并没有什么“圣旨没有军令好使”的乌龙出现,将校领命一声,然后伴随着辚辚之声,四座囚车被京营将士押送上来。

    先是岳讬,这位女真亲王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但脸上全无惧色,平静的目光带着几许冷漠,审视着崇平帝以及不远处的大汉文武群臣。

    而多尔济就要暴躁许多,目光凶戾、阴狠,不时挣脱着锁链,口中怒吼连连。

    待南安郡王之时,紧紧闭上眼眸,似乎羞愧到了极致,不敢去看任何人。

    而等到柳芳之时,那穿着裙裳的囚犯,一下子跃入眼帘,让在场的朝臣眼皮都跳了跳。

    一片哗然,难以置信。

    尽管先前就收到消息,但此刻亲眼所见造成的视觉冲击,又不是那文字能够呈现的。

    “这……这有辱斯文,不成体统!”大理寺卿王恕气的发白胡须炸起,连连怒道。

    姚舆也摇了摇头,说道:“有损国格,不忍直视。”

    “丢尽了理国公的颜面,如理国公泉下有知,只怕要手刃此不孝子孙。”

    “开国武勋岂能如此不知廉耻?”

    “这与开国武勋无涉,南安就并非如此。”另一位官员估计是受过南安郡王的恩惠,高声说道。

    “听说是为了向奴酋乞食,甘心受辱。”有人说道。

    多尔济似乎听到了一众口诛笔伐之声,笑道:“你们汉国的臣子都是膝盖软的,这个叫柳芳的,为了酒肉不断,穿上女人的衣裳,哈哈。”

    在场汉臣闻听此番挑衅之言,皆是面有怒色,义愤填膺。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晋爵一等公!

    神京城,西城城门楼之下

    秋风萧瑟,旗幡猎猎作响,周方一众内着棉衣,外罩各色官袍的汉臣,以异样的目光投照在那几辆囚车之上,对女装柳芳议论不停。

    而柳芳此刻被一道道目光注视着,已是咬牙切齿,浑身都在颤抖,宛如冰天雪地,不着寸缕地裸奔。

    不,韩信受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他要报仇!

    都是贾珩小儿,心肠歹毒,成心看他出丑,他来日定要将贾珩小儿碎尸万段!

    崇平帝此刻同样凝眸看着身穿裙裳女装的柳芳,脸色阴沉,半晌没有说话。

    这就是他任命为征西大军主将,悉将兵事托付的柳芳,竟为向和硕特番人乞食酒肉,做出这等有辱祖宗门面的事来,让人不耻!

    开国一脉怎么出了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废物?

    贾珩冷冷看向多尔济,厉声冷喝道:“你一个败军之将,阶下之囚,还有脸在此大放厥词?”

    “来人,堵了他的嘴!”贾珩沉喝一声。

    多尔济冷哼一声,张嘴欲骂,却见囚车被打开,几个锦衣府卫近前,为其塞上破布。

    这时,岳讬面容凶狠,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怨毒,高声道:“大汉的皇帝和臣僚听着,如果不是卫国公领兵前往西北,西北的这场乱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们大汉君臣,昏聩无能,如果不是卫国公贾珩小儿领兵,迟早沦为我大清阶下囚!”

    此言一出,在场大汉文臣脸色倏的狂变,目光微动,面色怒气勃发,皆是义愤填膺。

    在场众人显然不认为自己能人昏聩无能,是衬托卫国公贾珩能为的背景板,而且这话什么意思?

    合着大汉君臣皆是昏聩无能之辈,只一个卫国公是能臣?

    虽然,最近朝廷四下宣扬,卫国公贾珩非具人臣之能,但并不意味着大汉朝臣都觉得自己是废物。

    许庐瘦松眉之下,目光冷意涌动,紧紧看向那岳讬,自然能够洞察其人险恶的用心。

    这是在挑拨离间,给天子心头种刺,只是配合着先前岑惟山的近乎“死谏”,也不知在天子心底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防备,警惕,抑或是猜忌?

    贾珩心头也有些凝重,看向崇平帝,拱手说道:“番酋被俘之后,心怀怨恨,对我大汉狺狺狂吠,以期蛊惑人心,圣上不必介怀。”

    这个岳讬分明是想离间君臣,以此给他种下君臣猜疑的种子,如平行时空的大明,皇太极用了一招去离间崇祯皇帝与袁崇焕。

    或许,他等下要表表忠心?

    试着说出,没有贾珩的时代,只有时代中的贾珩?

    抑或是,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天子和朝廷给的?他必须回报朝廷,回报大汉?嗯,这个最近有些不祥。

    先前倒不是他忘记给岳讬堵上抹布,而是天子肯定要对岳讬询问,根本挡不住这么阴人的一招,当初的多铎就是直面崇平帝,叱骂大汉群臣。

    嗯,也不是被骂一回两回了。

    说着,吩咐一旁的锦衣府卫沉声道:“莫要让他继续妖言惑众,惊扰圣驾。”

    “岳讬,如无圣上器用,我朝将士前线用命效死,后方输送粮秣,岂有你为阶下之囚,你试图将我等大汉君臣将校挑拨开来,狂犬吠日,居心叵测!”贾珩想了想,又呵斥道。

    赵贞吉的狂犬吠日,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

    崇平帝看向那目光阴戾,面有不忿之色的岳讬,沉喝一声,呵斥道:“如今是你女真奴酋先后为我大汉击败,如今沦为阶下囚,竟还在此行离间中伤之计,前汉高帝刘邦运筹帷幄不及张良,抚治安民不及萧何,带兵打仗不及韩信,尚一统天下,奠定汉人根基,你这这等身怀豺狼之心的禽兽,不识天数,也敢在此行此诛心之论?”

    子钰非具人臣之能,子钰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可那也是他一手栽培、信用,君臣一体,岂容贼寇离间?

    崇平帝沉声道:“将一应囚犯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一众锦衣府卫拱手称是。

    韩癀面色微顿,看向这一幕,心头隐隐有所明悟。

    而在场群臣脸色变了变,心思更为复杂,恨不得以身相代。

    这是何等的信重?

    魏王陈然此刻在人群中看向那君臣二人,听闻此言,目中不由生出几许艳羡之意。

    父皇是真的器重子钰。

    身穿飞鱼服的陈潇,在人群中静静看着这一幕。

    崇平帝转而看向那似乎因为自己一番话而面色微震的蟒服少年,心头暗暗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朕在熙和宫中设了宴,子钰和众将士随朕一同前往宫中吧。”

    “谢圣上。”贾珩拱手道谢道。

    这时,戴权将一辆马车停靠了过来,与几个内监搬来了马凳,笑道:“陛下。”

    贾珩也近前,搀扶着崇平帝上了马车。

    而在场的一众大汉群臣,也都纷纷随着那少年与崇平帝进入神京城,脸上神色各异。

    崇平帝看向那手中挽起缰绳,驱驰着马匹而行的少年,说道:“子钰,你先前在奏疏中提及,以蒙王镇守朵甘思,待时机成熟以后,择日进逼藏地?”

    贾珩清声说道:“圣上,蒙王说要经略藏地,微臣思来想去,觉得如今藏地为和硕特人占据,我大汉难免顾及不到,不若先让蒙王先行攻略一步。”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子钰言之在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将来收复藏地也有了前哨。”

    如果当初不是南安等人误国,或许西域、藏地都会被收复吧?

    贾珩轻声道:“圣上,微臣以为,如今因为兵事连绵,国库空虚,今后一段时日还是得休养生息一段时日,恢复国力,再推行此事不迟。”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如今又是到了冬季,也不适合进兵。”

    “圣上英明。”贾珩道。

    翁婿两人说着话,驱动马车,自安顺门进入宫苑。

    此刻,街道两侧的神京城百姓都兴高采烈,垫着脚想要看向那得胜而还的汉军队伍,远远而望,一睹那卫国公的风采。

    宫苑,熙和宫

    这座作为大典以及庆功的大殿,修建的轩峻壮丽,金碧辉煌,如今张灯结彩,宫人进进出出。

    贾珩将马车停在宫道前的汉白玉广场上,伸手掀开车前的帘子,将崇平帝搀扶着下来。

    君臣或者说翁婿二人搀扶着来到殿中,戴权连忙与几个内监侍奉着崇平帝前往铺就着软褥子的御椅上。

    崇平帝看向那正襟危坐的少年,默然片刻,忽而开口说道:“子钰,方才那与你并行的锦衣府将校看着倒似有些眼熟,看着倒有些像朕的一位故人。”

    贾珩清声道:“圣上明鉴,那是…乐安郡主。”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变,心头惊疑不定,问道:“乐安郡主?她不是…她怎么在你身边儿?”

    这是一个久远的名字,似乎藏在记忆深处许久,但在崇平帝心头却再次浮起。

    印象中是一个眼神清冷、淡漠的少女,不爱红妆爱武装,小时候时常与咸宁在一块儿玩,后来却不知为何失踪了。

    他派了锦衣府卫寻找了几次,但总是一无所获。

    贾珩道:“微臣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与其相识,最近方知其身世,乐安郡主随微臣从江南征战,再到大同,帮了微臣不少忙。”

    崇平帝皱了皱眉,疑惑说道:“陈潇她,朕记得失踪有好几年了,她这些年都去了何处?为何杳无音信?”

    贾珩面上现出苦笑,说道:“微臣也不甚了了,听郡主说遇到一位异人,学了一些沙场杀伐的武艺,还有兵法战策,后来机缘巧合,来到微臣身边儿。”

    “她从小跟着她父王,就对这些兵事颇感兴趣。”崇平帝面上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说道:“等庆功事毕,朕再见见她,太后还有上皇最近这些年都很想她。”

    说着,忽而诧异了下,随口问道:“你们相识多久了?”

    贾珩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低声道:“圣上,乐安郡主随微臣出征入死,从南方到北方,于兵事上也对微臣颇多裨助,微臣与乐安郡主……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崇平帝:“???”

    情投意合?什么意思?

    这在贾珩与崇平帝的奏对中,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词汇。

    贾珩离开绣墩,朝着崇平帝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微臣不知情之下,与乐安郡主定了终身,微臣死罪。”

    崇平帝眉头紧皱,面色怔怔,沉静目光审视着那跪将下来的蟒服少年,问道:“子钰,你打算如何?”

    宗室帝女,而且乐安她是周王的女儿,这个贾子钰!?

    “微臣也不知如何是好。”贾珩迟疑了下,低声道。

    崇平帝看向那少年,脸色一沉,佯怒道:“你…你让朕如何说你!朕将女儿和侄女都嫁给你,给你做妻子,你如何还能这般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她是周王的独生女,你如何还能招惹到她?此事,咸宁可曾知道?”

    在这一刻,天子一改往日面孔。

    贾珩顿首而拜,低声道:“微臣死罪,咸宁知道一些。”

    心道,不仅知道,而且还联排加叠拼别墅。

    崇平帝看向那神色诚惶诚恐的少年,心底深处那一丝古怪减轻了许多,说道:“先平身吧,等会儿朝臣都进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谢父皇。”贾珩道了一声谢,起得身来,落座下来,观察了一下天子脸色,说道:“儿臣想向父皇求个恩典。”

    “什么恩典?”崇平帝听到父皇之称,气极反笑说道:“怎么,想让朕也将乐安郡主许给你?”

    “英明无过父皇。”贾珩说道。

    崇平帝:“……”

    兼祧荣宁两府还算兼祧,这再赐婚一个郡主?

    贾珩目光现出坚定之色,说道:“儿臣愿此次西北之行,不再请求任何封赏,唯请赐婚乐安郡主,还请父皇成全。”

    崇平帝冷笑一声,说道:“倒是痴情种。”

    一旁的戴权已经脸色变幻,屏退了众内监和女官,此刻对话已经有些翁婿的对话,而非君臣之间。

    贾珩离座,再次相拜,说道:“儿臣不敢。”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朝廷自有法度,不是你说不封赏就不封赏的,朕的圣旨已下,断难收回。”

    贾珩一时默然。

    崇平帝冷声道:“朕已经为咸宁和婵月两人,给你兼祧宁荣两府,你竟还要赐婚?朕不治你欺君之罪,你就烧高香吧。”

    贾珩目光坚定,说道:“父皇,乐安郡主随儿臣出生入死,儿臣一直想给她一个名分。”

    崇平帝目光闪了闪,说道:“朕纵然诏准,但太后和上皇那边儿,还有容妃那边儿,你要如何解释?一个公主,两个郡主?朕要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一下子封过去了,以后再立殊功拿什么顶?一等国公之上就是郡王,的确是需要压一压。

    这边儿真没有公主、郡主可嫁了。

    听着崇平帝的“呵斥”之言,贾珩面色不变,拱手说道:“儿臣会如实言明,此外,如果暂且事不可为,其实儿臣还有几个诰命请封……”

    勿谓言之不预,趁着今天天子心情不错,提前给天子打个招呼,封妻荫子倒也没有错。

    如今,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自污。

    刚才岳讬的那句话还有群臣的反应,倒让他生出一股寒意。

    其实,现在这种默契很能形成,需要他挑明了说,本身也是示弱。

    崇平帝闻言,目光微动,疑惑道:“求封诰命,又是女人?”

    贾珩似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崇平帝挑了挑眉,面色微冷,呵斥道:“你可真是……你对得起咸宁她的一往情深?”

    贾珩道:“咸宁殿下对儿臣一向宽容,此事她也是知道的。”

    崇平帝闻言,一时间觉得头疼,想要板起老丈人的威严教训几句,但想了想,自家女儿好像也是抢来的正妻之位。

    而且为何好端端的赏功,为何变成了这个不成体统的样子?

    或许从这少年成为自己的女婿后,就不是简单的君臣。

    贾珩道:“圣上,儿臣知此事有些荒唐,但荣华富贵也好,功爵俸禄,于儿臣并在乎,但不论是咸宁的情谊还是乐安郡主的情谊,都难以割舍。”

    这种主动递上弱点的话,肯定是要说的,到了此刻,一味完美无缺,反而引来猜忌。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为妾室求封诰命,以往也有之,甚至妾生子因功为本生母求封诰命的也有,只是不在朕允准不允准,在于上皇和太后还有容妃,朕倒不吝成人之美,但不是现在,今日是为平西将士叙功,暂且不提这些。”

    他倒没有想到这少年竟如此重情重义,或者说……好色。

    “陛下,”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的戴权,小声说道:“文武百官已经到了熙和宫外。”

    崇平帝摆了摆手,看向贾珩说道:“先不议此事了,朕都不知外面群臣听到之后,该如何笑话,威震夷狄的卫国公,竟成天想着三妻四妾之事,就这点儿出息?”

    “起来吧。”

    这位天子口中虽然说着就这点儿出息?但心头却并没有什么愤怒,反而有了一种发现一件完美无瑕的瓷器,身上有了瑕疵的暗喜。

    大抵是嬴政听到王翦伐楚之前,不停讨要财货的哭笑不得。

    因为贾珩过去的形象太过伟光正,兵事上不用说,大汉无敌,在治政上同样老辣的如同积年老吏,枢密宰执,在政治品行上,也未闻有什么贪赃枉法之事。

    本来以为是个品行、能力完美无缺的人,如今却不想为情所困,或者耽迷女色,竟说出以功劳请封诰命的“幼稚”之语,很容易让崇平帝找回帝王优越感。

    防备来防备去,结果就这?

    非具人臣之能,但却无人主器量,成大事者,岂能为女色所惑?

    虞兮虞兮奈若何的项羽,永远不是“分我一杯羹”的刘邦的对手。

    所谓人主御臣下,笼络人心,或因高官厚禄、或因名垂青史、或以金银珍玩、或以女色姬妾……在以往崇平帝就没发现,这贾珩竟如此少年慕艾?

    贾珩只能暂且不言,起得身来。

    此事虽然有风险,但为了潇潇,还是值得的。

    潇潇跟他这么久,出生入死,他也想给潇潇一个名分。

    而且天子其实并不反感此事,或者说,正如他所料,他在君臣之间的微妙平衡上,重新找到了示弱的点。

    女色……

    刚才岳讬的确坑害于他,合着整个大汉,连崇平帝也不如他远甚?

    这时,殿外群臣在内监以及纠仪御史的引领下,进入殿中,朝着落座在御椅之上的崇平帝行礼。

    “微臣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轩敞、空旷的大殿之中,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诸卿平身。”崇平帝目光温和几分,招呼道:“都落座吧。”

    文武群臣起得身来,相拜道:“谢圣上。”

    然后,在内监的引领下,来到摆满了杯碗筷碟的几案之后落座,目光多是落在那中年帝王以及蟒服少年身上。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一众朝臣,默然片刻,将目光落在京营而来的将校上,朗声说道:“西征大军自驰援西宁以来,一战和硕特,二战准噶尔,可谓战果累累,大涨我朝廷威势,记得诸将校刚从北疆与女真大战,在此庆功,不想未及休整,就前往西北,如今一别,又是几月,让人恍惚啊。”

    “臣等分内职责,不敢居功。”下方众将校纷纷起身,谦虚道。

    下方的朝臣,面色各异,看向那崇平帝。

    崇平帝也不多做废话,说道:“戴权,给众将校传旨。”

    戴权应了一声,然后与几个捧着圣旨的内监,来到殿堂一角。

    贾珩等人离得绣墩,跪下接旨。

    戴权展开圣旨,道:“卫国公贾珩接旨。”

    “臣接旨。”

    戴权念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嘉先圣之道,开广门路,宣招四方之士。盖古者任贤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劳大者厥禄厚,德盛者获爵尊……卫国公贾珩,自崇平元年至北疆凯旋,未及三月,值青海局势飘摇,西宁危殆,珩率戎士、执干戈,不辞辛劳,急赴戎机,初战河湟,逐虏寇八万、毙五万,执女真虏王岳讬,复青塘故地,拓关西七卫;二战哈密,深入大漠,战准噶尔,生捕和硕特部虏酋多尔济等众,斩温春、达尔玛等三番酋,大败准噶尔,扬威西域,前后两战,拓疆千里,愈十万之众咸怀集服,功莫大焉,特晋爵为一等国公,薄酬其功,庶几该员戒骄戒躁,再立殊勋。钦此。”

    贾珩面色恭谨,心头微震,拱手道:“微臣谢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等国公,果然如此。

    郡王怎么都不可能的。

    不过天子并没有用潇潇拿出来当筹码,这分明是施恩一步到位了。

    但后续的功劳,几乎不用想,不可能再大动爵位。

    而且潇潇也好,或者以后的宝钗、黛玉也好,都会一次次抵消功劳,直到他立下难以言说的大功,然后封为郡王。

    但那时候,也因为女人,在政治上失去了一些号召力。

    不过,这却是君臣再次回到安全感的方式。

    其实,倒也说上一句,赏赐之隆,犹胜前朝,可谓天子的恩情还不完,利滚利了都。

    不过戒骄戒躁?

    这四个字应该是内阁中的阁臣加的吧?

    秦业看向那少年,因为心神激荡,脸颊现出异样红晕。

    子钰,这次晋爵为一等国公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崇平帝:你究竟还与多少女子定了终身?

    熙和宫

    随着戴权念完圣旨,整个殿中的文臣都看向那蟒服少年。

    一等国公,年岁不及二十,这除了继承祖宗爵位的开国武勋,罕少有如此年轻俊彦。

    贾政此刻站在通政史程信身后,目中现出激动之色,连颌下的胡须都在轻轻颤抖。

    一等国公,荣国公在时也不过这个爵位,子钰诏封一等国公,以后可保长久富贵不失。

    韩癀看向那少年,眸光深深,心神也有些感慨。

    谁曾想到当初在杨国昌的排挤下,需要联合他自保的贾族庶支子弟,竟功封一等国公,渐成大汉的顶梁柱。

    只是看着似并没有那般志得意满,反而有些兴致不高,难道…所图甚大?

    原内阁阁臣赵默,眉头紧皱,虽然早就知道会晋爵一等,但心头仍有些忧心忡忡。

    许庐打量着那少年,心神也有几许恍惚,当初在贾珍的迫害下,还要寻找京兆府遮蔽的少年,如今已被封为大汉一等国公。

    可想想那少年所立的功劳,何人才能立下?

    南安郡王严烨、理国公之孙柳芳同样领大军前往西北,而且还是六万京营精锐,一朝丧师辱国。

    贾子钰的确为当世孙吴,卫霍之姿。

    戴权将圣旨给贾珩,面色淡漠,不见往日亲近之色,然后转身重新从内监手中再次拿过一封圣旨,白净面皮紧绷着,“刷”地展开,说道:“忠勤伯谢再义接旨。”

    “微臣接旨。”谢再义叩首而拜,心绪激荡,声音都有些颤抖。

    戴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御极以来,抚治九州,威加四海,惟知平巨猾者,必仗群雄,赏茂绩者,不限彝典……原忠勤伯谢再义者,初任鼓勇营都督,集鹰扬之师,赴难如归,见危思奋,坚贞励操,率兵军青海,经和硕特一战,深入敌后,破番骑伏兵万余,勇夺湟源城;历沙州一战,固关西七卫,斩虏三万,襄哈密一战,以悍勇之势击溃准噶尔,此战当推首功,名震西北,特晋其爵为一等侯,本支三世,以嘉彰殊勋。钦此。”

    其实谢再义的功劳还是经过一些争论,按一些文臣的看法,封为二等侯就行了,一等侯之后,以后再有功劳,将如何封赏,难道晋升国公?

    那得什么样的功劳?

    但崇平帝决定还是如上次晋一等伯时一样,封为一等侯,决定以后用封妻荫子再作酬功。

    此举却意外得到了韩癀、赵默等二臣的赞同。

    或者说,缩小与贾珩之间的爵位差距,以达到分化、制衡的目的,所谓恩赏自上出,既然都是汉家的功侯,也不会去做那些铤而走险之事。

    而且谁都知道,想要封为国公,除却也立了贾珩那样轰毙奴酋,大败女真的功劳,否则后续的晋爵势必也是累功。

    所谓累功,就是单一功劳不封赏,但会积下来,而后赏赐一定的财货,等到适合晋爵时,一并封赏。

    谢再义在下方听内监念诵完,心头大喜,拱手道:“微臣叩谢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等侯,这是多少武将毕生都难以完成的伟业?

    封为一等侯,此生无憾!

    不由看了一眼那黑红蟒服的少年,自从跟随节帅以后,不过短短几年,就从此平步青云,位列五等侯。

    或者正应了那句话,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格高!

    而后,戴权又拿出一封圣旨,则是对有功将校的集中晋爵、封赏,包括庞师立、王循等一众京营将校。

    有不少都封了一等、二等或者三等将军,乃至子爵。

    总之人人有功必封,而同时对阵亡的将校士卒进行抚恤。

    一时间,熙和宫中山呼万岁之声响起,众将喜气洋洋,面色振奋,可谓军心大悦。

    而殿中坐在桌案之后的文臣,脸色就不大好看,目光晦暗不定。

    今日注定是武将的狂欢之日,他们这些文臣只能看着。

    崇平帝瘦松眉下的威严目光,掠过下方的诸将,说道:“诸位落座,用宴吧。”

    说着,看了一眼那心事重重,脸上并无喜色的蟒服少年。

    看来,没有一下子应允赐婚之事,倒是对的。

    太过轻易得到,往往不懂珍惜。

    而且,乐安郡主好端端的为何出现,当年又为何消失,此事其实也颇有几许疑点。

    贾珩落座下来,心头的确辗转来回。

    可以说,他将潇潇曝光出来,就是趁着天子还高兴,及时将潇潇身上的隐患给排除,否则真的等天子自己问出来,那就是以狐疑不定的目光去看。

    至于其他诰命,乃至钗黛等人,天子耳目众多,未必不知。

    尤其是宝钗,先前薛姨妈闹那么大的笑话,天子不可能没有耳闻。

    但雅若的事儿,天子应该是不知道的。

    众人用过午宴,众文臣武将各怀心事,三五成群方散。

    而偌大的神京城,百姓此刻也为平西大军凯旋欣喜不已,不少将校士卒得以返回家中,与亲人团聚,欢庆气氛笼罩了整个神京城。

    至于魏王,去了坤宁宫给宋皇后请安,而贾珩则被崇平帝单独留下奏对。

    ……

    ……

    坤宁宫,宫殿之内

    宋皇后坐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罗汉床上,正在与到访的端容贵妃叙话。

    “妹妹可知乐安郡主回来了?”宋皇后今日一袭华美盛装,云髻巍峨,薄施粉黛的脸蛋儿华艳生光。

    端容贵妃道:“她?陈潇?”

    端容贵妃自是见过陈潇的,在陈潇小的时候,其实不大喜欢这个有些男孩子性格的侄女,担心带坏了自家闺女。

    宋皇后道:“这会儿正在重华宫呢,说是子钰从外间找回来的。”

    端容贵妃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眨了眨,心头不由生出一股异样,道:“子钰怎么找到她的?”

    宋皇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听说是穿着飞鱼服,许是子钰在锦衣府的时候儿找的?”

    “娘娘,魏王殿下求见。”外间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官进入殿中,对宋皇后清声说道。

    宋皇后惊喜道:“让他过来。”

    丽人此刻眉眼笑意浮起,红唇微启,那晶莹贝齿靡靡闪光,因为欣喜,丰盈满月颤颤巍巍。

    不大一会儿,魏王陈然在女官引领下,进入殿中,朝宋皇后行了一礼,道:“儿臣见过母后,见过容妃娘娘。”

    “然儿,快起来。”宋皇后嫣然轻笑一声,然后唤着魏王起来,柳叶细眉之下,波光潋滟的柔润美眸中,打量之间,满是疼惜的目光,说道:“然儿清减了,也黑了一些,看来平常没少吃苦。”

    此刻的丽人,眉梢眼角满是丰熟、妩媚的母性气韵。

    魏王陈然向宋皇后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母后,也没怎么吃苦,比起前线的那些将士,我在后方押运粮秣,倒没有什么危险。”

    宋皇后丰丽玉颜上满是唏嘘之色,柔声道:“真是不容易,见过你父皇了吗?”

    “父皇单独召了子钰问话,等会儿,儿臣去给父皇请安。”魏王陈然轻声说着,目光关切道:“母后,外公那边儿最近怎么样?”

    “最近的书信传来说,好倒是好一些了,我说等年底,再南下一趟看看。”宋皇后道。

    宋家老太公其实这个冬天才是比较难熬的。

    一旁的端容贵妃看向正在叙话的母子二人,玉容清冷依旧,神色淡淡。

    含元殿,内书房

    相比往常还多饮了几杯,崇平帝因为龙体不豫,今日并未饮酒,坐在内书房中的梨花木椅子上,一旁的戴权奉上香茗,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廊柱下恭候。

    崇平帝抬眸看向那垂手而立的少年,目光打量了下,心头仍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之意。

    倒不是不将贾珩那些事儿放在心上。

    如果贾珩一开始就是驸马,这等堂姐妹消消乐的没品行为,很容易让岳父大为光火。

    但贾珩本身就是从有夫之妇抢过来的,而且当初赐婚就有点儿目的不纯,笼络之意明显。

    当然,现在也谈不上什么正中下怀,而是没有那么糟,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崇平帝问道:“戴权,领着乐安郡主去见太后了没有?”

    戴权道:“已经派人过去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少年,打量片刻,面无表情问道:“此间无君臣,只有翁婿,乐安郡主的事儿,你打算如何解决?”

    贾珩心头微松一口气,拱手道:“父皇,儿臣先前说过,可以不晋爵,上疏求赐乐安郡主。”

    崇平帝面色淡漠,道:“你立的那些功劳,只是让太后和容妃知道这件事儿以后,不生气而已,你想要娶乐安郡主,就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否则,陈家宗室之女都让一人娶走?青史之上有这样的事儿?天下又如何看皇室?”

    贾珩再次跪将下来,顿首而拜,说道:“儿臣惶恐。”

    你要这么说,那晋阳的事儿,估计得平灭辽东。

    崇平帝道:“你们既是情投意合,朕不会阻挠,但乐安郡主是周王独生女,周王当年是擎天保驾之臣,于社稷有大功,朕不忍他薨逝后,女儿为他人做妾,惹世人讥笑。”

    贾珩道:“这……”

    合着还要立功,不过如果真的舍不得,估计早就派人承袭爵位了。

    不过先前就知道,收回关西七卫以及和硕特、噶尔丹也就够晋爵一等国公,再多一点儿。

    严格论起来,所立功劳还真娶不了潇潇,或者说换一个承嗣周王,分量差的太多了,属于算盘打的过于响。

    所以他提都不提,只能让潇潇可能提一嘴。

    生个儿子就能当郡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那陈汉皇室为何不找一个庶出的宗室子弟过继给周王?何必便宜外人?

    崇平帝看向那脸色“黯然”的少年,说道:“你自己想法子,你当初和咸宁不就是如此?总要让天下人说不出闲话来才是,朕如强行赐婚,也难堵住世人悠悠之口。”

    比如收复西域,或者收复藏地,以此功劳,朝臣没有人想再看他继续封爵,那时两人就能成亲。

    看向默然的少年,崇平帝想了想,说道:“求封诰命的事儿,朕倒可以允你,也算是薄赏其功,封妻荫子,朕即位以来,一向赏罚分明。”

    许是觉得眼前少年为情所困,一改往日沈重,这位中年帝王也少了几许往日的威严。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微臣此行西北,与蒙王之女雅若定了终身,还请父皇成全。”

    崇平帝:“……”

    还真有?

    崇平帝皱了皱眉,问道:“不是那个薛家姑娘?”

    贾珩脸色讪讪,声音低了几分,说道:“不是。”

    崇平帝面色默然,目光狐疑片刻,忽而冷不防道:“朕问你,你究竟还与多少女子定了终身?”

    贾珩:“……”

    这叫什么话?不管是君臣之间,还是翁婿之间,这种对话画风都有些奇怪。

    只能说,天子对这种事儿看的很淡,或者说,这是他在西北战事后,政治势力急剧膨胀后的好处,已能够天子这般对话,天子不会觉得受冒犯。

    见那少年愣怔在原地,崇平帝皱眉,呵斥道:“咸宁对你一片痴心,宽纵于你,难道你这些都要请封诰命?置咸宁于何地?”

    臣子纳妾,绵延子嗣倒是平常中事。

    可咸宁是天潢贵胄,纵然独宠也无不妥,咸宁究竟知道不知道?他那个女儿竟如此大度?

    贾珩连忙道:父皇误会了,也不是所有的,有些甚至还在咸宁之前。”

    崇平帝:“……”

    心头一阵烦躁,他是万方九州的帝王,明明可以下诏申斥,可女儿一不哭诉,女婿又是国朝柱石,他倒不好发作。

    崇平帝声音还是冷了几分,道:“虽然请封诰命不过是多一份俸禄,每年给各种官员妻母封赏不少,但如你这般一再相请,为博红颜一笑,落在外人眼中,也实是不成体统,不知多少人笑话于你。”

    请封诰命,除了博红颜一笑,没有别的作用,那点儿俸禄,眼前少年估计还看不上。

    贾珩道:“儿臣别的也无所求的了,至于取笑,儿臣一路而来,从布衣而来,早已坦然受之。”

    崇平帝眉头挑了挑,不置可否,问道:“额哲在藏地进兵,可是有别的用意?”

    贾珩道:“父皇,额哲应该不是为了求割据之实,不过儿臣以为,当促进汉蒙联姻,以广括汗国之疆土,杜绝草原胡虏之患,同时收复西域和藏地,派兵驻守,作为我中原王朝的防线。”

    “汉蒙联姻,兹事体大,朝中汉臣多不允之,此事,当年在太宗一朝就有人提议,纳蒙古之妃,但有人提议,玷辱天家血脉。”崇平帝沉声说道。

    因为第一步是汉蒙联姻,将来是不是还要纳蒙人为官?那影响的是汉臣的利益。

    而且万一出现一个汉蒙混血儿,夺得皇位,引蒙人乱政,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贾珩道:“那儿臣这边儿,应该不妨事吧。”

    这样一来,他娶了蒙人之女,或许又得了一条让文臣厌恶的理由?

    崇平帝道:“此等事,只能先做不能说,额哲之女许给你,倒无不可。”

    贾珩拱手道:“谢父皇。”

    崇平帝想了想,皱眉道:“你也不要总是耽迷于儿女情长,天下尚有不少大事要做,大丈夫在世,要做出一番青史留名的伟业,才不负此生。”

    女婿太过能干了,也恐怕儿子压不住,但这般好色,其实也未尝……盖因,好色者多不长命。

    贾珩沉吟片刻,道:“儿臣年未及弱冠,已贵为一等国公,可谓人臣之极,每日心思忧虑,如履薄冰,而且近三年以来,与妻子聚少离多,妻子生产,尚不能陪在身边儿,儿臣实在愧疚。”

    到了国公,其实就可以稍稍躺平了,但如今就是这么一说,否则仍然功业之心不熄,只会引来猜忌。

    崇平帝听到这话,反而不喜,皱了皱眉道:“水溶如你这般年龄,已经是郡王,也未见沉湎温柔乡中,你现在不过一等国公,竟生此念?国公爵位世袭传过三代,还有多少爵禄传下?比之郡王,差之远甚,难道不想为后世子孙立下一份世袭罔替的家业?”

    一等国公到郡王的距离,不下于平民百姓到一等国公的距离,单指立功难度而言。

    贾珩自没有纠正这种承袭的郡王与他那种不同,道:“封王非我所意,只愿为圣上拓边,报答圣上知遇之恩。”

    崇平帝沉吟说道:“辽东未定,新政还未大行,你先前那些奏疏所言抱负尚没有实现,大汉中兴之路任重道远,你现在尚不及弱冠,还未到功成身退,颐养天年的时候,不可出此老气横秋之语。”

    贾珩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一日不敢或忘。”

    崇平帝看向那谦恭依旧的少年,说道:“好了,蒙王之女的事儿,朕允了,草原蛮王之女,天下臣民非议不多,朕可封其为虞国夫人,赐婚给你,你看时间,择吉日完婚。”

    贾珩:“……”

    虞国夫人,这一般而言属于诰命夫人的顶端。

    也就是国公夫人,他的妻子可卿其实对外的称呼叫作卫国夫人。

    还是为何唤作虞国夫人?

    正在翁婿两人叙话之时,殿外一个内监进入书房,道:“陛下,太后娘娘打发了人,唤卫国公前去重华宫问话。”

    崇平帝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太后应是兴师问罪了,当年周王自幼体弱多病,是太后一手抚养大的,对乐安郡主更是比咸宁都要亲一些,你自己小心。”

    贾珩面色一紧,拱了拱手,说道:“儿臣告退。”

    冯太后这还不知道荔儿也与他……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

    贾珩现在尚不知道晋阳长公主已经将孩子生产下来,而且还是一个大胖小子。

    崇平帝默然片刻,目光闪了闪,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如此也好,如果来日后继之君以此钳制,也算有个弱点。

    有些事儿他也不得不考虑……非具人臣之能。

    “陛下,魏王殿下求见。”戴权的声音打断了崇平帝的思绪。

    崇平帝道:“宣他进来。”

    魏王与楚王都有可观之处,不过魏王身后的宋家势力让人担忧。

    魏王陈然此刻进入内书房,朝崇平帝叩首一礼,说道:“儿臣见过父皇,祝父王龙体安康。”

    崇平帝看向魏王,点了点头,道:“戴权,给魏王看座。”

    魏王陈然朝崇平帝拜谢,然后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规规矩矩,不敢坐实。

    崇平帝看向比之离京之前黝黑几分的魏王,心头满意几许,道:“你在西宁负责押送粮秣,兢兢业业,为大军战胜番骑做好了后勤之事。”

    魏王陈然道:“为父皇分忧,乃儿臣本分,诚不敢居功。”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可去见过你母后?给你母后请安?”

    “回父皇,先前去请过安了。”魏王陈然道。

    崇平帝又问道:“这次去西北战事,对兵事可有了解?”

    魏王陈然道:“大军远征,粮秣消耗不知凡凡,战事也颇见残酷,儿臣在想如果将后勤军需之事做好,当能减少伤员,为前线战事大胜尽一份心力。”

    崇平帝沉吟说道:“你能有这番体会,也不枉朕与你母后将你送到前线。”

    魏王连忙说道:“父皇和母后的苦心,儿臣至今方知,真是不经前线,不知兵事之难。”

    崇平帝道:“你最近在礼部倒是有些耽搁磨砺了,最近去军机处行走吧,那里正缺司员。”

    他的身子骨儿也就十来年的光景,也该培养培养后嗣之君,甚至要让两人了解兵事。

    魏王闻言,心头一跳,只觉一股狂喜砸中自己,但脸上却保持着从容之色,说道:“军机处乃枢密之所在,决策机务,儿臣只怕见识短浅,不能胜任,还有儿臣先前统管礼部,精力也难以兼顾。”

    其实后一句话倒像是试探,礼部的差事自然也不愿撤去,但不久前曝出的科举舞弊案,也让魏王有些心惊胆战。

    崇平帝道:“礼部差事仍兼领,多历练历练治事之才,倒不是坏事儿。”

    比起子钰,这几个儿子天资尚可,就是少了许多历练。

    魏王反复揣摩着“多历练历练不是坏事儿”,心头欢喜不胜,也不敢再行多问,低声道:“儿臣遵旨。”

    崇平帝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吧。”

    “是,父皇。”魏王躬身告退。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贾母:薛家毕竟小门小户……

    宫苑,重华宫

    正是午后时分,深秋的柔煦光芒照耀在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使栏杆上的瑞兽浮雕熠熠生光,一队队宫女和内监往来穿行于回廊。

    布置奢丽的殿中空间,太上皇与冯太后坐在软榻上,看向那一袭飞鱼服,英姿飒爽的少女,面色皆有几许惊讶。

    “见过上皇,太后。”陈潇向着隆治帝以及冯太后行了一礼,抬眸之间,许是触景伤情,清眸莹润雾气泛起。

    冯太后脸上笑意萦起,招呼说道:“潇儿,快起来,过来让祖母看看。”

    陈潇起身,来到冯太后近前,在绣墩上落座下来。

    冯太后看向神清骨秀的少女,拉过陈潇的手,上下打量着,笑道:“潇儿真是长大了,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过还是能看到一些小时候的样子。”

    陈潇玉容英媚,轻轻抿了抿粉唇,柔声问道:“祖母身子一向可硬朗?”

    冯太后点了点头,笑道:“硬朗着呢。”

    太上皇在一旁问道:“你怎么到了锦衣府中?”

    冯太后笑了笑,问道:“是啊,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陈潇柔声道:“当年去秦岭山中打猎的时候,失足坠落山崖,幸在为一位异人所救,就去学了几年武艺,等回来以后,偶然遇到了卫国公,就一直在他身边儿。”

    “当年你皇伯父派人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影,不想还有这样的波折,真是要好好感激那位异人才是。”冯太后感慨说着,又问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他的身边儿?怎么不进宫相认?”

    “本来是要进宫相认的,但时隔许久,宫中只怕也不认得我了,也不知如何相认。”陈潇道。

    “你这傻孩子,怎么可能不认你?”冯太后轻轻责怪说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你祖父都惦念着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周王宅邸那边儿一直空置着,让人收拾收拾,这二年也给你找个好夫婿。”

    陈潇默然了下,道:“我这次回来,还想向皇祖母求个恩典。”

    “什么恩典?”冯太后诧异说道。

    陈潇清丽玉颜上浮起两朵红晕,垂下螓首,低声说道:“卫国公贾珩与我定了终身,这次想让太后娘娘为我做主。”

    冯太后:“……”

    定了终身?做主?

    冯太后面色变了变,蹙眉问道:“贾珩他是咸宁的驸马,怎么会与你定了终身?潇潇,你告诉祖母,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这个贾珩,她先前怎么没有看出来,竟是这般好色浮浪的性子?

    一旁的太上皇苍老面容上却现出思索,微笑说道:“贾珩那小子英雄出少年,与潇儿相处久了,两人难免日久生情,也是有的。”

    “陛下对这些知之甚深。”冯太后瞥了一眼太上皇,轻声说道。

    太上皇:“……”

    当年太上皇几下江南,也曾微服私访,于民间猎艳。

    听着两人叙话,陈潇脸颊染绯,芳心之中也生出几许羞意。

    冯太后却挑了挑眉,对内监唤道:“去将那卫国公唤来。”

    一个咸宁和婵月还不够,眼下又招惹到了乐安郡主,真是岂有此理?

    陈潇道:“祖母,贾珩他也并非是故意的。”

    “你放心,我就是帮你问问,他想要怎么办?”冯太后目光慈祥,宽慰说道。

    冯太后与陈潇叙话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内监快步进入殿中,高声道:“陛下,娘娘,卫国公在外求见。”

    “宣。”冯太后脸色板起清霜,轻轻唤了一声。

    贾珩一身玉带蟒服,快步走进殿中,秋日午后的阳光并不算刺眼,晚霞弥漫,将少年长身玉立的身影拉长,投映在一扇刺绣着芙蓉花瓣的屏风上。

    “微臣见过上皇,见过太后娘娘。”贾珩进入内殿,向太上皇与冯太后行礼拜见。

    太上皇看向那器宇轩昂,眉宇英气的少年,说道:“卫国公免礼平身。”

    “先跪着。”就在贾珩道谢,想要起身之时,忽而上首传来冯太后的声音,带着几许严厉。

    贾珩闻言,心神不由一愣,抬头看向冯太后,正对上一双目光锐利的眸子。

    冯太后柳眉倒立,脸上的五官轮廓依稀可见一些晋阳长公主年轻时的模样,清斥说道:“天家以帝女和宗室之女妻相许,你还贪心不足,再招惹宗室贵女?”

    贾珩顿首而拜,道:“太后娘娘容禀,微臣诚知有罪,但乐安郡主与微臣情投意合,随微臣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微臣这次回来,也想给她一个名分。”

    陈潇在一旁听着,玉容现出怔怔之色,贝齿咬了咬樱唇,目光有些恍惚。

    不经意间,她与他在一块儿也有二年了,回想以往那些相濡以沫,说笑打闹的日子,的确是出生入死,不离不弃。

    冯太后愣了一下,说道:“你是要给我们家潇儿一个交代?”

    贾珩朗声道:“微臣方才已经向圣上求婚,愿意求娶乐安郡主为妻,还望太后娘娘允准。”

    “求为妻?”冯太后皱了皱眉,说道:“你已是三房正妻,如何还能求为正妻?”

    贾珩道:“请太后娘娘恩典。”

    冯太后不置可否,问道:“皇帝那边儿,可曾同意这门亲事?”

    贾珩默然了下,看向冯太后,朗声道:“圣上担心悠悠之口难堵,还说想要看太后这边儿的意思,是故并未第一时间应允。”

    其实,这只是崇平帝的借口,就算他强行赐婚,顶多是引起一些非议而已。

    冯太后目光凌厉几分,问道:“那潇儿怎么办?”

    贾珩叩首而拜,说道:“微臣请太后娘娘降懿旨,微臣谨奉诏。”

    现在是潇儿怎么办?只怕知道晋阳有孕以后,就要问晋阳和孩子怎么办了。

    晋阳这个时候应该快生产了吧,或许已经生产了,回程路上,已经派飞鸽传书去问过,但尚无消息传来。

    冯太后略见锐利的眸子,打量那顿首而拜的少年,问道:“让本宫降懿旨?”

    贾珩朗声道:“微臣以为,唯太后降懿旨,才能压制非议之声。”

    冯太后默然片刻,说道:“我们家潇儿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你既然要给个名分,我倒是可以赐婚,但此事倒不太急,潇儿刚刚回来,还要多陪陪亲人,不能这么急着嫁过去。”

    陈潇轻声道:“祖母,我……”

    “潇儿,你放心,祖母不会委屈你的。”冯太后柔声道。

    贾珩顿首而拜,说道:“那就依太后之意。”

    本来想白嫖的,看来还要再等等。

    不过冯太后的确可以用懿旨解决潇潇的名分问题,天下不会说什么,反而说老人家有成人之美。

    这是不同于崇平帝的地方,舆论对女人总会更宽容一些。

    冯太后道:“咸宁和婵月两个,他们也在江南许多日子了,你们新婚燕尔,平常也要多去那边儿书信,不要厚此薄彼。”

    一个公主一个郡主,现在再加上一个郡主,这贾珩是宗室之女的克星吗?

    如果冯太后知道晋阳长公主也在其列,这种念头将更为强烈。

    不过眼前少年是皇儿器重的少年俊彦,敲打敲打就是,也不能申斥太过了。

    贾珩面色恭谨,点头称是。

    “好了,也别跪着了,起来吧。”冯太后面色稍霁,轻声道。

    “谢太后娘娘。”

    见事情料定,太上皇笑了笑,问道:“准噶尔既大败,主力尽丧,西域怎么没有一鼓作气,全力收复西域?”

    贾珩道:“回上皇的话,西域之内还有准噶尔部族数十万,如果准噶尔一旦被逼至绝境,定然与我朝决一死战,自今年开春以来,朝廷无时不战,国库渐渐空虚,如继续进兵西域,战事旷日持久,势必军需粮秣不继,故而班师回京了。”

    太上皇闻听这番奏对,点了点头,目中现出欣赏之色,说道:“你能虑及国库空虚,已不堪继续为战,足见宰执枢密之能,无怪乎能立下这般大的功劳。”

    贾珩道:“不敢当上皇夸赞,这是臣的本分。”

    陈潇看向那正在侃侃而谈的少年,清丽如霜的玉颜明媚染霞,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晶亮动人,璨若星辰。

    冯太后看向那少年,说道:“皇后那边儿,你与潇儿两个也去见见,看看怎么与容妃叙说。”

    贾珩连忙拱手道:“是。”

    然后,与陈潇一前一后出了重华宫,两人沿着宫道廊桥行着,秋日午后见着几许凉意的日光泄落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似纠葛在一起,难以割舍。

    陈潇道:“没有应允,你没有顺势请封薛家的诰命?”

    贾珩温声说道:“雅若的婚事,我先定下了,宝钗的事儿再找机会吧。”

    此次西北之行,除了封一等国公外,就是赐婚雅若,以收察哈尔蒙古之心,而宝钗和潇潇的事儿只能再推一推了。

    陈潇点了点头道:“那也好。”

    贾珩道:“好了,等会儿去见皇后娘娘,等会儿容妃那边儿还不知怎么说。”

    陈潇点了点头,看向那少年,默默跟上。

    坤宁宫,殿中

    铺就着棉褥的软榻之上,宋皇后与魏王陈然叙着话,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官进入殿中,道:“娘娘,卫国公与乐安郡主求见。”

    宋皇后雍容华美的脸蛋儿上笑意浮起,美眸欣喜看向端容贵妃,娇俏的声音似带着一丝酥糯:“妹妹,子钰来了。”

    容妃点了点头,道:“想来是见过太后了。”

    魏王陈然则是循声而望,方才听母后说,周王叔的女儿乐安郡主也随之返京,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他先前竟是没有认出来。

    只是怎么也与子钰纠葛不清?

    就在殿中众人心思各异之时,贾珩与陈潇进入殿中。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容妃娘娘,见过魏王殿下。”贾珩快行几步,向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等人行礼道。

    “乐安见过皇后娘娘,容妃娘娘。”陈潇同样向宋皇后行礼,垂首之间,清丽玉颜上红润如霞,明媚动人。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温声道:“子钰,潇儿,起来吧,看座。”

    贾珩道了一声谢,与陈潇落座在一旁。

    宋皇后问道:“子钰,方才和潇儿去见了太后,太后怎么说?”

    贾珩凝眸看向那丽人,对上那双柔润盈盈的眼眸,说道:“太后娘娘也没说别的,说是让我好好待潇潇。”

    陈潇冷瞥了一眼那少年,暗道,太后方才是这么说的?

    宋皇后点了点头,笑道:“太后她老人家一向最是疼爱潇儿,你以后不能欺负了潇儿。”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

    容妃蹙了蹙柳叶眉,幽丽眉眼之间,气韵冷艳动人,说道:“子钰,咸宁可知道你和潇儿的事儿?”

    贾珩道:“回娘娘,咸宁对此事是知道的,之前也对我们颇为撮合。”

    假丈母娘问过,真的丈母娘就开始问起来了,不过话说起来,端容贵妃这冷艳脸蛋儿上的盛气凌人之色,真有些像…天仙妈妈。

    “撮合?”容妃柳叶细眉挑了挑,一时间,美眸瞧向一旁的陈潇,诧异莫名。

    陈潇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容妃娘娘。”

    宋皇后笑了笑,拉过端容贵妃的胳膊,劝道:“妹妹,好了,她们平常感情好,既然都没有什么异议,我们也就乐见其成是了。”

    端容贵妃冷声说道:“不知外面怎么笑话天家呢。”

    贾珩面色默然,也不好接这话。

    但凡换个人,估计端容贵妃都会发作,但因为潇潇的身份,端容贵妃也不好说谁抢谁的男人。

    魏王陈然看向那少年,似是帮着岔开话题,说道:“子钰,方才父皇可是和子钰提到了西域以及藏地的后续战事,不知何时再行兴兵前往征讨两地?”

    这会儿,宋皇后眉眼含笑,声音娇俏而柔软,接话说道:“子钰,你父皇让然儿去军机处听差行走,你平常多指点指点他。”

    贾珩看了一眼笑意嫣然,眉梢眼角母性气韵流溢的宋皇后,微微垂眸,说道:“魏王殿下踏实能干,也是互相进益。”

    魏王陈然笑道:“子钰见识超凡,我一直想向子钰请教,只是平常相处时日不长。”

    宋皇后脸上喜色更为浓郁,那莹润微微的唇瓣,好似两瓣明媚、娇艳的桃花,开阖之间,清辞玉音响起:“子钰,然儿时常说,要向你请教一些兵事还有政务,你可不能藏拙啊。”

    贾珩看向那国色天香的丽人,压了压目光,说道:“娘娘放心。”

    如果……他当然不会藏拙,定然使出浑身解数。

    宋皇后看向贾珩与陈然两人叙话着,雍容华美的脸蛋儿上现出一丝恬然笑意。

    端容贵妃则与陈潇叙话,而宋皇后也凑将过去,询问陈潇这些年的经历。

    ……

    ……

    神京,宁荣街

    荣国府,荣庆堂

    自听到外间贾珩凯旋的消息以后,荣国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都为一股欢快的气氛笼罩着,厅堂前后的丫鬟和仆从脸上笑意弥漫,步伐轻快。

    厅堂之中,贾母坐在一张罗汉床上,老妪满头银发,但脸上气血红润,眉梢眼角喜色难掩。

    贾母诧异问道:“珩哥儿还没回来吗?”

    “老太太,珩哥儿这会儿应该在宫里吧。”薛姨妈接了一句话,心头已经开始胡乱想着,金銮殿上,那少年郑重下跪,向那殿宇正中的天子说着,微臣愿请封薛家女为诰命夫人……

    邢夫人笑道:“这会儿多半还在赐宴呢。”

    她那个侄女嫁给了珩哥儿以后,两家也算是一家人了,过往那种种恩怨,也算一笔勾销了。

    王夫人面容之上毫无表情,一副司马脸的样子,只是手中轻轻拨动着佛珠,准备着等贾珩回来,再次询问元春的事儿。

    贾母忽而问道:“鸳鸯,东府那边儿,珩哥儿媳妇儿生了没有?”

    鸳鸯笑道:“回老太太,大奶奶还没有生呢,郎中说就这几天的事儿。”

    “那还好,正好珩哥儿回来。”贾母点了点头,笑呵呵道。

    就在这时,廊檐外的一个嬷嬷进入厅堂,高声道:“老太太,二老爷从朝堂回来了。”

    贾母苍老面容上不由笼起一层喜色,连忙招呼道:“快去唤过来。”

    不大一会儿,贾政一身绯袍朝服,从外间而来,脸颊两侧有着酒意上涌以后的酡红,迎着众人的目光,笑道:“母亲,宫中圣旨降了。”

    贾母迫不及待地问道:“都怎么说的?宫里给珩哥儿封了什么爵位?”

    “圣上皇恩浩荡,给子钰晋爵为一等国公。”贾政一边朝宫苑方向拱手示意,一边面上兴高采烈说道。

    贾母心头大喜,笑了笑道:“一等国公,这可真是了不得,珩哥儿这年岁,以后再立了大功劳,纵是郡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薛姨妈白净面容上,满是期盼之色,忍不住问道:“珩哥儿那边儿,可曾在宫里请封了诰命?”

    这段时间,薛姨妈为此事几乎快要魔怔了。

    因为从年龄来说,宝钗的年龄的确不小。

    贾政面色微诧,因为常在衙中坐衙,不知后宅传扬之事,一时摸不着头脑,说道:“诰命?倒是没有听说,子钰请封诰命做什么?”

    薛姨妈:“……”

    白净、丰润的脸盘笑意一滞,一颗心沉入谷底。

    难道是耽搁了。

    贾政想了想,解释道:“今日是叙功之宴,圣上龙颜大悦,未闻有请封诰命之事。”

    薛姨妈苦着脸,心头憋屈,嗫嚅了嘴唇,说道:“没有请封吗?宝丫头都这样大了,有些不等人了。”

    这还不赐婚,珩哥儿他究竟在想什么呀?

    贾母看向神色黯然的薛姨妈,心头就有一丝不悦生出,轻声道:“姨太太莫急,许是珩哥儿还有别的打算,等他从宫里回来,再问问?”

    赐婚为诰命,也不看看先前是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同嫁,这刚刚成婚没有多久,再给商贾之女赐婚,真不知外人该如何议论。

    说不得龙颜震怒,不晋爵不说,降罪削爵也不一定,这岂不是害了珩哥儿?

    薛家毕竟小门小户,不知利害,多少是有些不识大体了。

    邢夫人笑了笑,说道:“现在已经是一等国公,将来只怕是郡王也有可能,将来郡王可是有四个侧妃,姨太太慌什么。”

    其实这段时间,经由薛姨妈的推波助澜,后宅传闻沸沸扬扬,说立了大功的贾珩要给宝钗请封诰命。

    现在的薛姨妈已经是明牌。

    贾母想了想,也宽慰说道:“你也不要太为宝丫头儿的事儿担忧了,她和珩哥儿两个感情好,将来怎么也不会少了宝丫头的名分的。”

    薛姨妈闻言,心底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如果将来成为郡王,宝丫头肯定能成为侧妃。

    王夫人眉头挑了挑,心头只有两个字,郡王,侧妃。

    如果不是那位珩大爷从中作梗,大丫头早就是楚王侧妃了。

    不行,那珩大爷得赔她家大姑娘一个侧妃才是。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秦可卿:我…我好像要生了。

    一墙之隔的宁国府,此刻府中也收到了贾珩凯旋回京,府中自前堂至后院,恍若一股春风刮过,那宣示萧瑟秋天的枯树也飒飒作响,似在热烈欢庆一等国公的到来。

    后院,轩敞、堂皇的厅堂被屏风隔断成一道道暖阁,身穿绫罗绸缎的嬷嬷和丫鬟垂手侍立,神情恭谨,嗽声不闻。

    秦可卿坐在一方铺就着厚厚被褥的床榻上,以便累的时候,可以就势躺下,丽人那张艳丽如芙蓉的脸颊,不施粉黛,脸庞线条丰润略有一点儿婴儿肥,温婉、明丽的眉眼中流溢着欣喜。

    尤三姐笑了笑,道:“秦姐姐,再让人去看看宫里人散了没有,这都过了晌儿这么久了。”

    秦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许是宫中还留下夫君问话了。”

    毕竟夫君也是那位至尊的女婿,说不得还要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

    尤氏凝眸看向挺着大肚子的丽人,关切说道:“可卿,如果累的话,要不先去歇歇。”

    “我这会儿不怎么累。”秦可卿抚着隆起的腹部,丰润明丽的玉颜上满是幸福、甜蜜的笑意。

    今个儿是夫君凯旋的日子,她不累。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惊喜说道:“大奶奶,珩大爷回来了。”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人面上皆是一喜。

    “大爷回来了,我去迎迎。”尤三姐惊喜说道。

    说着,就要起身前去。

    而贾珩此刻在宫中与陈潇与宋皇后寒暄而罢,就出了宫殿,至于雅若的婚事,这会儿估计崇平帝已经下诏给内阁。

    而就在这时,秦可卿刚要起身相迎,秀眉蹙了蹙,忽觉腹中微痛,花容失色,急声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已经怀胎十月,原到了生产之日。

    尤氏面色微变,轻轻应了一声,道:“快,快,快去找接生嬷嬷,厨房那边儿烧热水。”

    原本接生嬷嬷就在府中随时待命,此刻没多大一会儿,就赶了过来。

    一众丫鬟和妇人以及尤二姐、尤三姐,则搀扶着秦可卿前往厢房。

    却说贾珩在坤宁宫中与魏王陈然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去。

    因为喝了酒,也只能回去。

    此刻,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扈从下,于宁荣街前下了马,刚刚将手中的缰绳扔给相迎而来的小厮,却见一个嬷嬷步伐匆匆地从回廊中跑过来,面上惊喜难言,道:“大爷,夫人要生了。”

    贾珩闻言,面色微怔,心神一动,一路向后院小跑而去。

    陈潇将马缰绳扔给仆人,玉容变了变,也连忙跟上。

    此刻,后院之中,厢房外已经站满了丫鬟和嬷嬷,随时待命,而负责接生的几个嬷嬷全部进入里厢,为秦可卿接生。

    贾珩连忙来到后院,正好碰到相迎的尤氏。

    尤氏此刻一身浅褐色衣衫,头发挽成一个桃心髻,细而淡的秀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

    贾珩问道:“尤嫂子,可卿在里面怎么样?”

    尤氏声音中带着几许急切,柔声道:“接生嬷嬷已经进去了,好几个,都一起帮着接生。”

    贾珩心头微急,又问道:“有没有说怎么回事儿?”

    这个时候,没有剖腹产,生孩子对女人而言,是一道鬼门关。

    尤氏道:“大爷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这接生的嬷嬷接生了不少人了,也算是熟稔此道了。”

    陈潇这时默默走到近前,看向那少年,清丽玉颜上现出关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相比江南晋阳长公主那边儿,高龄产妇生孩子要艰难一些,秦可卿这边儿无疑顺畅许多。

    “啊,啊……”

    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原本在屋外来回踱步的贾珩心头松了一口气,目中见着担忧之色。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嬷嬷面带喜色,出了厅堂,笑道:“国公爷,母女平安,是个千金小姐。”

    尤氏闻言,婉丽玉容微微变了变,眸光讶异,暗道,可卿怎么生了个女孩儿,这将来国公府的爵位怎么办?

    或者,第二胎再生也是一样的。

    贾珩面上却无丝毫遗憾之色,语气欣然道:“蔡婶,给嬷嬷们封上利是,前宅后院的丫鬟,也都赏双倍月例。”

    原本在不远处站着的蔡婶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回返账房。

    此刻,屋内的秦可卿静静躺在床榻上,头发披散,日光照耀下,那恍若芙蓉花瓣的脸蛋儿上丰润可人,光辉圣洁,如玉额头上渗透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只是,柔波潋滟的美眸中却有几许黯然之色流露。

    怎么是个女孩啊?

    她怎么生了个女孩儿呀?

    就在这时,几个接生嬷嬷面上满是喜色,道:“大奶奶,女公子洗好了。”

    秦可卿凝眸看向婴儿,只觉一股血脉相连之感次第传来,让丽人心头的失落挥之而去。

    这是她的孩子,她和夫君的孩子。

    此刻产房之外,贾珩听着里面传来的婴儿啼哭声,心头激动,说道:“我去看看。”

    “大爷,产房为大凶之地……”那接生嬷嬷口中说着,正要伸手阻拦。

    还未说完,却见那蟒服少年已经大步进入厢房,绕过屏风,挑起垂挂的珠帘。

    秦可卿心有所感,抬眸看去,欣喜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这产房之地,为不吉之所,夫君怎么能过来?

    贾珩行至近前,拉过秦可卿的纤纤素手紧紧握着,温声说道:“可卿,你辛苦了,我来看看你。”

    “夫君,你看看咱们的孩子。”秦可卿眸光莹润,轻声道。

    贾珩转眸看着那正自哭泣不止的婴儿,顿时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头。

    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前世今生,头一个女儿,心头感触莫名。

    秦可卿玉颜微顿,弯弯秀眉之下,眸中满是甜蜜和欢喜,柔声说道:“夫君,你给咱们孩子取个名字吧。”

    贾珩道:“我想想。”

    “别取太贵的名字。”秦可卿轻笑了下,恍若一株楚楚动人的芙蓉花。

    “诗经之中,有采薇采薇,薇亦作止,不若就叫贾薇,如何?”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秦可卿,笑道。

    秦可卿美眸闪了闪,说道:“薇是野草之意,又有些太……”

    贾珩轻笑道:“那唤作贾芙?可卿这脸蛋儿娇媚的如芙蓉一样,女儿将来肯定是个大美人。”

    说着,轻轻抚了抚丽人光滑细腻的脸蛋儿,触手有些婴儿肥。

    郭靖的女儿就叫做郭芙,可别养成了骄纵性子。

    “这个好一些。”秦可卿喃喃念着,忽而美眸一亮,丰艳动人的脸颊浮起浅浅红晕。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就叫贾芙好了。”

    秦可卿脸上笑意浅浅,看向一旁让嬷嬷抱将过来的婴儿,道:“芙儿,让娘亲看看。”

    那正自哭泣不停的贾芙,似乎感受到自家母亲的凑近,哭声顿停。

    “夫君,芙儿也喜欢这般唤她呢。”秦可卿低声道。

    许是刚刚生过孩子,丽人说不两句话就有些疲倦,眉眼之间见着恹恹之色。

    贾珩亲了一口丽人光洁如玉的额头,温声说道:“可卿,你多歇息,这几天我都在家里,也好多陪陪你。”

    可卿这边儿生了,那金陵那边儿的晋阳长公主应该早就生了,而甄晴与甄雪估计也差不多日子。

    贾珩陪着秦可卿说了一会话儿,出了产房,然后向着书房而去。

    陈潇放下手中的笺纸,清眸中满是讶异之色,问道:“怎么样?”

    贾珩轻笑道:“母女平安。”

    陈潇秀眉蹙了蹙,道:“没有因为女孩儿失落一些。”

    “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贾珩轻笑了下,来到陈潇近前,将丽人拥在怀里,道:“将来你也给我生个女孩儿,还能教她武功。”

    陈潇冷哼一声,轻轻挣了下,清声道:“金陵那边儿,咸宁给你的书信刚才让人递送过来了,母子平安,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贾珩:“……”

    所以,晋阳也生了?而且还生了个儿子?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贾珩讶异问道。

    “大概有半个月了,你还在班师回京路上,这书信她唯恐走漏消息,托了谨细人递送过来的,等到现在见你回来了,这才送到我手上。”陈潇解释说着,将手中一封书信递将过去。

    贾珩拆阅开来,凝神而览。

    其上叙说了晋阳长公主怀孕的事儿,提及中间的难产之事,让贾珩尽快料理神京诸事以后,即刻南下,陪伴正在坐月子的晋阳长公主。

    贾珩将书信放下,心思复杂莫名,说道:“真是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晋阳给他生了个儿子,本就是高龄孕妇,的确是不容易。

    陈潇冷笑一声,讥诮道:“只怕甄家妖妃这会儿也该生产了。”

    贾珩只当未闻,说道:“现在也到不了南方探望,远不能及。”

    可卿生了孩子,他也得多陪陪可卿才是。

    陈潇从贾珩手里拿过笺纸,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信笺,仍道:“倒也不知她们两个是生男生女。”

    如果那个甄晴生了男孩儿,再听说秦氏只生了女孩儿,只怕欣喜若狂,将来还要挟子自重,兴风作浪。

    幸在长子已经确定。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之时,忽而外间的丫鬟的声音传来,说道:“大爷,西府的鸳鸯姑娘过来寻大爷,说老太太请大爷过去呢。”

    贾珩道:“我这就过去。”

    旋即,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歇歇,我去西府叙叙话,一会儿回来。”

    “那你去吧。”陈潇点了点头,目送那少年离去。

    贾珩说着,举步出了书房,来到廊檐之下,抬眸望去,只见一个黑油辫子,身形高挑,生着鸭蛋脸,脸颊有几个小雀斑的少女,心头也有几许欣喜,轻声唤道:“鸳鸯,许久不见了。”

    听到那魂牵梦萦的声音,鸳鸯娇躯微颤,眸中似有莹光波动,哽咽说道:“大爷。”

    一晃几个月过去,他在西北打仗,她何尝不是牵肠挂肚的?

    贾珩近前,一下子抱住那少女,少女发丝间的馨香以及说不出什么种类的香气,阵阵扑鼻,轻笑打趣说道:“金姨娘,见了夫君为何不唤?”

    鸳鸯原本正处悲伤之时,闻言,嗔羞交加,说道:“大爷,别闹了,仔细让人瞧见了。”

    这会儿,书房四周倒是没有丫鬟过来,只是走廊拐角两个丫鬟踮脚偷瞧。

    贾珩问道:“鸳鸯,老太太这个时候唤我做什么?”

    鸳鸯道:“就是问问朝中的事儿,还有听说珩大奶奶生了,让大爷过去问问,还说等会儿过来看看呢。”

    贾珩笑了笑,说道:“走吧,一块儿过去。”

    等闲暇之时再亲热不迟。

    两人说着,然后一路向着荣国府荣庆堂而去。

    荣国府,荣庆堂

    厅堂之中

    贾母正在与贾政叙话,脸上的欢喜还未褪去,好奇问道:“政儿,听说那南安家的,还有理国公家出征在外的也都回来了,宫里是怎么一说?”

    邢夫人也都将目光投将而去。

    可以说,当初南安太妃以及理国太夫人前来荣国府各种炫耀征西的功劳,不仅给贾母留下了深刻印象,也让邢夫人、王夫人心头厌恶不胜。

    薛姨妈暂且放下了心事,抬眸看向贾政,心头好奇。

    相比贾家的蒸蒸日上,南安家还有柳家的遭遇,多少还是能让薛姨妈找回一些优越感的。

    痛苦的根源是比较,那幸福的根源,同样是比较。

    贾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老太太,柳芳今日实在是丢尽了开国武勋一脉的脸面,而南安王爷也因败军之罪被圣上厌恶,几人都已经被圣上打进诏狱,听候发落。”

    因为今日是为诸将叙功,就没来得及处置几人,肯定要在之后的太庙献俘之后,再对严柳二人问罪。

    贾母点了点头,问道:“那最终如何发落?”

    贾政道:“最近几天应该会有消息,尤其是柳芳,有辱国体,丧师辱国,今日文武群臣口诛笔伐之声不绝,多半会被夺爵,至于南安郡王,倒有些不好说,郡王之爵世袭罔替,又为天子姻亲,倒不好说,等子钰回来,或许有确信。”

    贾母唏嘘感慨道:“说来也是几年的老亲戚了,不想这般下场。”

    邢夫人道:“老太太,你当人家是老亲戚,但人家只怕是将咱们看成仇人呢,老太太不知道,人家在家里将咱们恨成什么样子,问题他们没能耐,打了败仗,怎么能怪到咱们家头上?当初,老太太忘了,南安太妃领着理国公家的到府上兴师问罪,还要逼咱们贾家送女和亲。”

    贾母叹了一口气,心头也响起了先前旧事。

    就在众人相议之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声音欣喜说道:“老太太,珩大爷来了。”

    正在议论着的贾母与贾政,闻言,心头不由一喜。

    贾政已经站起身来,相迎了出去。

    就连心不在焉听着的薛姨妈,也打起了精神,循声望向那门口方向。

    等会儿,她在考虑要不要问问珩哥儿,宝丫头的婚事到底怎么算?

    没多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形颀长、眉宇英气的少年,进入厅堂之中,迎着一众目光,面色一如往常的沉静。

    只是落在薛姨妈、王夫人、邢夫人眼中,不知为何难免将其与一等国公联系在一起,都心头生了几分怯惧之意。

    “见过老太太,老太太身子骨儿一向可好。”贾珩朝贾母行了一礼,恭谨说道。

    贾母面带笑意,苍老声音中满是激动,连连道:“好,好,珩哥儿,快起来。”

    眼前少年怎么也是一等国公,当年与老国公爷也是同样的爵位。

    贾珩说道:“老太太,许久不见了。”

    说着,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正襟危坐,丫鬟奉上香茗,红着脸蛋儿退下。

    贾母笑道:“珩哥儿,这在西北出征,没少辛苦,看着都瘦了许多。”

    贾珩道:“劳老太太惦念,也没有多么劳累,也是年轻,这些苦倒也不算什么。”

    贾母笑道:“珩哥儿能有这般志气最好。”

    贾珩看向一旁的贾政,道:“二老爷。”

    贾政手捋颌下胡须,笑道:“子钰。”

    薛姨妈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原本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这般倒有些是要的一样。

    贾母道:“珩哥儿,我听说你媳妇儿生了?”

    贾珩道:“嗯,生了个女儿。”

    薛姨妈目光闪了闪,心头不由一喜。

    刚才报信的可没说是男是女,原来是个女儿啊,这真是……

    等她家宝丫头如果生个儿子,那岂不是……国公爵位是宝丫头的?

    贾母怔了下,笑道:“女儿也好,第一胎不打紧,将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宝玉和他兄长也不是头一胎。”

    王夫人:“……”

    老太太这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幸在没有人关注王夫人的神色变化。

    除了贾政脸色有些不自然,瞥了一眼王夫人,见其王夫人脸色异样,心头也有些羞臊。

    “刚才还和宝玉他老子说,南安严家还有柳家都回京了。”贾母问道。

    贾珩道:“用人质换回来的,柳芳多半会夺爵赐死。”

    柳芳如果不女装而返,或许还能保全一条性命,但如今丢了这么大的人,唯有一死才能谢罪天下。

    贾母道:“那南安家呢?”

    贾珩道:“葬送了数万京营精锐,郡王爵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可能会削成公爵。”

    贾母叹了一口气,唏嘘道:“祖宗当年打下这份基业,多不容易,都让这些后世不肖子孙败光了。”

    贾珩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贾母道:“珩哥儿,你这般下去…应该能封个郡王?”

    此言一出,薛姨妈瞪大了眼睛,不错眼珠地看向那少年,唯恐错过一个字。

    贾珩沉吟说道:“这个说不准,一切看时运、命数,不过如是平灭辽东,也差不多了。”

    贾母笑了笑,连连道:“好。”

    然后看向一旁的薛姨妈,道:“姨太太这回放心了吧。”

    贾珩转而看向薛姨妈,问道:“姨妈,怎么了?”

    心头也有一些猜测。

    薛姨妈鼓起勇气说道:“珩哥儿,宝丫头她也这么大年纪了,我想着一直拖着也不是法子,原本想着趁这次赐婚,不想让珩哥儿作难了吧。”

    贾珩对上薛姨妈那双期盼的眼神,说道:“姨妈见谅,这次也不好求婚,一来因刚刚与宗室女成婚未久,不好妄动,二来一等国公如今既封,后续晋爵之事已非一朝一夕,等再立功劳,再向宫里求婚,姨妈放心,薛妹妹的亲事,我上着心呢。”

    先前他与崇平帝也算是摊牌了,什么爵位的事,不用担心封无可封,他会用来请封诰命。

    某种程度上,也是韬光养晦。

    薛姨妈闻言,心头只觉一股暖流涌起,欣喜说道:“珩哥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王夫人在一旁听着,白净面皮跳了跳,心头却冷笑不止。

    当初,这位珩大爷也是这般承诺她家大丫头的,但现在两三年过去,弄得什么?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甄晴:她怎么能生了个女孩儿啊?!(求月票!)

    荣国府,荣庆堂

    王夫人看向那少年,脸上见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斟酌了言辞,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贾母目光慈祥几许,轻声细语地叮嘱道:“珩哥儿,你媳妇儿刚刚生了孩子,你也多陪陪她。”

    贾珩点了点头,道:“老太太放心,这几天回来,多陪陪可卿的。”

    他现在真是分身乏术,还有南方的晋阳母子,他也想去看看。

    只能先等可卿这边儿料定一些,然后再前往南方了。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这两天,你抽空祭拜一下祖宗,毕竟是一等国公了,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高兴的不知给什么似的。”

    说来,今年已经祭拜过好几次祖宗。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微动,应允下来。

    贾政道:“子钰,有件事儿要和你说说。”

    贾母笑道:“你们爷俩儿去商议商议。”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随贾政前往梦坡斋的小书房。

    两人分宾主落座。

    贾珩诧异道:“二老爷唤我来。”

    贾政道:“子钰可知前刑部侍郎岑惟山被圣上发配云南,永不收叙?”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岑惟山?”

    此事,他并非不知,但具体细情,锦衣府并未禀告。

    贾政道:“在子钰回返之前,取得对准噶尔大捷以后,这岑惟山在含元殿上大放厥词,行诛心之言,意欲挑拨子钰与圣上的关系,为圣上厌弃,而为圣上追毁出身以来所有文字,发配云南。”

    说着,就将当日之事原原本本叙说一遍。

    贾珩眉头皱了皱,低声道:“此人真是心怀叵测。”

    分明是用类似“死谏”的方式来给天子心底种刺儿。

    贾政道:“子钰,今日那岳讬又蛊惑人心。”

    贾珩道:“二老爷放心,只要我得势一日,此等流言就不会消失,但也不用太过担忧。”

    贾政道:“子钰心头有数就行,我也不知宫中是如何作想,但我等武勋之家,累受皇恩,纵粉身碎骨也不能全报。”

    贾珩点了点头。

    这一切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随着他干脆利落地打赢了西北之战,又开疆拓土,不管是天子还是朝中文臣,都会觉得刺眼。

    非具人臣之能,只是对功高震主的另外一种说法。

    现在还没有到风高浪急的时候,真要等打进盛京,灭亡女真,那时候才是汹涌暗流,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贾珩与贾政叙话而毕,没有多留,而是返回了宁国府,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换过一身衣裳,已经是傍晚时分,贾珩想了想,前往后宅,来到可卿所在的厢房之外。

    外间正在打盹的宝珠,连忙迎了上去,脸上笑意笼起,柔声道:“大爷,您来了。”

    贾珩轻声说道:“夫人醒了没有?”

    宝珠道:“大爷,夫人这会儿还在睡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孩子也在里厢,让奶嬷嬷伺候着呢。”瑞珠在一旁接话说道。

    “我去看看。”贾珩轻声说着,随着瑞珠进入厢房。

    只见奶嬷嬷正在哄着一个摇篮车中的襁褓中婴儿。

    贾珩行至近前,挥手止住了奶嬷嬷的行礼,看向那婴儿,低声道:“我看看她。”

    这是自己的闺女,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

    贾珩凝眸看向婴儿,巴掌大小的小脸胖乎乎的,还有嫩白肉乎的小手,可爱至极。

    贾珩看了一会儿,心头也有几许感慨。

    没有多待,起身离了厅堂,前往内书房。

    陈潇这会儿刚刚午后过,坐在书案之后看书,少女没有再穿着飞鱼服,而是换上一身水绿色长裙,郁郁秀发挽成一个少女发髻,而柳叶细眉下,目光清冷依旧。

    贾珩笑问道:“潇潇,怎么换上女儿身了。”

    陈潇嗔白了贾珩一眼,说道:“想换就换了,你这几天有什么打算。”

    贾珩近前,拉过那少女的纤纤素手,拥在怀里,低声说道:“等这两天太庙献俘,还有慰问、抚恤阵亡将校以后,在京中待几天好好陪陪可卿她们,我想南下去看看。”

    他也有些想晋阳娘俩儿了,他的第一个儿子,也不知怎么样。

    陈潇道:“这段时间,南安郡王还有柳家应该要被问罪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关押在诏狱里,也就这几天,也是看宫里的意思。”

    贾珩坐在梨花木椅子上,拉过丽人,使其坐在自己的怀里,只觉一股清冷的薄荷清香浮动于鼻翼之间,温声道:“潇潇,可惜还是没有赐婚。”

    本来当初回来之前,说的好好的,但没有想到横生枝节。

    陈潇却不怎么在意,说道:“没什么的,早晚都是一样的。”

    “你放心罢,将来肯定要八抬大轿娶你。”贾珩轻声说着,凑到丽人冰肌玉肤的脸蛋儿旁,轻轻亲了一口肌肤细嫩的脸颊。

    陈潇道:“一回来就胡闹,弄我一脸口水。”

    贾珩:“……”

    口水不口水的,是能乱说的?

    就在二人耳鬓厮磨之际,外间的嬷嬷说道:“大爷,雅若姑娘过来寻大爷有事儿。”

    贾珩起得身来,看向陈潇,温声说道:“我去见见雅若,估计她这边儿应该也收到了消息。”

    “去罢。”陈潇轻轻应了一声,脸颊微红,整理了下衣襟,沾满口水的雪梨惊鸿乍现。

    贾珩整容敛色,举步出得书房,看向那身穿蓝白色武士劲装的少女,轻笑道:“雅若,你怎么来了?”

    雅若看了一眼书房方向,柔声道:“珩大哥,没有打扰到你吧。”

    贾珩笑道:“我正说要去找你呢。”

    说着,近前,状其自然地拉过少女的素手,道:“咱们的婚事,我给宫里说了,赐婚的圣旨就在这两天了。”

    其实,相比雅若的父亲是察哈尔蒙古的族长让崇平帝猜忌,还不如他京营节度指挥使更让崇平帝猜疑。

    察哈尔蒙古的骑军,本身就不能长期宿卫京城。

    雅若闻言,只觉一股强烈的惊喜砸中了自己,柔声道:“珩大哥,真的?”

    贾珩道:“这两天,宫中间就会下旨了,封了你为虞国夫人。”

    雅若闻言,黑葡萄的眼眸亮晶晶的,脸颊酡红如霞,柔声道:“珩大哥,你真好。”

    少女激动地扑进贾珩怀里,秀丽玉颜上满是欣喜之色。

    贾珩轻笑了下,抚着少女秀郁的发丝,柔声道:“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先在府中住下。”

    雅若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乖巧。

    ……

    ……

    齐王府,书房之中

    傍晚的晚霞早已褪去,夜色自苍穹压下,前厅后院早以挂上了灯笼。

    齐王陈澄进入书房,脸色阴沉如铁,愤愤说道:“父皇让魏王进了军机处,就因为他押送粮秣去了前线,那本王也随着去了,谁能想到南安等人如此不济事?纵然不提南安,上次前往北疆迎战东虏,本王在北平府一线押运粮草,也是一心为公,不敢懈怠,如今军机处乏人,为何不让本王进入听政?”

    进军机处行走,很容易让齐王陈澄联想到培养太子的前置动作。

    窦荣眉头紧皱,劝说道:“王爷不必焦虑,我看圣上并无属意之心,只是还在磨砺、观察诸皇子的品行。”

    齐王陈澄道:“那本王现在军机处也去不得,岂不是连被观察品行的资格都没有?”

    窦荣想了想,轻声说道:“王爷,进军机处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再说仓场统辖天下粮秣囤积,王爷同样职责颇重。”

    陈澄坐将下来,拿起茶盅“嘭”地放下,恼怒说道:“父皇这就是摆明了要立魏王了,他那个废物岳丈,可坑苦了孤。”

    贾雨村眼眸转了转,宽慰说道:“王爷不必忧虑,圣上如今应无属意嗣子之心。”

    许绍真道:“王爷再看看,想来圣上还有其他对应安排,先前升魏楚两藩署理部务,如果后续还抬王爷听政,那就说明圣上并无此意。”

    “如果魏楚两人俱在,惟独就不栽培本王呢。”齐王绿豆大的小眼睛闪了闪,低声道。

    他觉得离那个位置是越来越远了。

    归根结底还是怨那卫国公贾珩,从当初的三河帮事发,他被削郡王,他可谓事事不顺。

    然后跟着南安郡王,他兢兢业业,连身上的肉都掉了不少,回来一句抚慰之言都没有。

    都怪那个贾珩小儿!

    就在这时,外间的仆人在廊檐下,高声禀告道:“王爷,忠顺郡王和辅国将军来了。”

    忠顺郡王陈泓,也是忠顺王的儿子,而忠顺王事涉皇陵一案被废为庶人,发配恭陵守陵,目前仍是苟延残喘,以图报仇。

    至于辅国将军陈锐,则是忠顺王的二子。

    说话之间,陈泓在嬷嬷的引领下,进入书房。

    “兄长来的正好。”陈澄看向那中年,道:“兄长当有良策教我。”

    陈泓道:“殿下所忧之事,我已知晓,还请放宽心,宫中眼下还无这番主张。”

    说着,与其弟陈锐落座下来,这位曾经在东市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二世祖,许是忠顺王府倒大霉,变得内敛了许多,面色也有了几许沉稳。

    陈泓道:“殿下,圣上年事已高,又因先前青海一事而龙体不豫,如今想着培养嗣子,也是人之常情。”

    陈澄心头一沉,冷声说道:“但如今只一个魏王,看来圣心早定了。”

    陈泓提醒道:“殿下要明白,想要改换圣心已经是不能了。”

    陈澄点了点头道:“兄长之言,我知道。”

    陈泓道:“如今魏王因卫国公猖狂得志,殿下想要打击魏王,还是要首先扳倒卫国公才是。”

    “贾珩此人兵事近乎无敌,想要扳倒,谈何容易?”陈澄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先行等待时机,他肯定会露出破绽。”陈泓低声说道:“那位说等时机一至,东宫之位,舍殿下这位皇长子其谁?”

    事到如今,只能谋求行离间之计,再行兵变之道。

    但京营为卫国公牢牢控制,想要取得胜算,也并不容易,需得好好绸缪一番才是。

    齐王眸光冷闪,低声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兵行险着了。”

    父皇,都是你逼儿臣的。

    ……

    ……

    金陵,江南甄宅

    正是深秋时节,暮雨潇潇,而后宅宅院中,灯火明亮煌煌,橘黄明亮,映照着人影。

    在贾珩回京的途中,甄晴与甄雪二人就到了生产之期,两人好巧不巧,竟是在同一天生产。

    产房之内,一众嬷嬷丫鬟端着热水进进出出,面上见着紧急和仓皇之色。

    淡黄色帷幔以金钩束挂而起,身穿一袭宽大裙裳的丽人躺在床榻上,额头满是汗水,往日艳丽乃至有些刻薄的脸蛋儿苍白如纸,檀口微微张着,声音几乎“哎呦”不停,周围几个接生嬷嬷帮着接生,不停鼓励甄晴。

    一墙之隔的隔壁厢房,同样有几个接生嬷嬷,围拢着甄雪接生。

    嬷嬷喊道:“王妃,用力啊,快出来了。”

    甄晴哼哼唧唧,不大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啊啊”的婴儿啼哭声,甄晴心头一松。

    甄晴声音虚弱,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王妃,是个小郡主。”那嬷嬷给婴儿洗着澡,轻声说道。

    甄晴闻言,眉心一跳,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一颗芳心往下沉去。

    这,天啊……

    她怎么能生了个女孩儿啊?!

    她这段时间不是挺爱吃酸的吗?为什么还生的是女孩儿?苍天为何如此苛待于她?

    甄晴往日苦心谋划的一环,如今却不想是个女孩儿,将来如何操作?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同样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也将甄晴的心神一下子拉醒过来。

    正要吩咐询问。

    “王妃,北静王妃那边儿也生了,是个男孩儿。”这时,一个女官匆匆跑进厅堂中,兴高采烈说道。

    甄晴闻言,脸色变幻了下,又是一阵烦躁。

    妹妹生了男孩儿?妹妹怎么能生男孩儿?

    那个混蛋为什么给妹妹男孩儿,给她的却是女孩儿?

    混蛋啊,他是故意的吧?成心给她甄晴过不去!

    就在丽人怨天怨地怨空气,负面情绪爆炸之时,忽而电光火石之间,丽人心底忽而生出一念,不行,她生的必须也得是男孩儿。

    只有是男孩儿才能钳制住那人,才能在王爷那里宠爱不失。

    换孩子!

    此念一起,恍若野草迅速在心底滋生,甄晴看向一众嬷嬷。

    如果决定换孩子,这些人等会儿就不能留了。

    可怎么才能瞒过王爷?

    “王妃,这还有一个呢。”就在一众嬷嬷命悬一线之时,接生嬷嬷忽而惊讶说道。

    “王妃,还有一个。”其他的嬷嬷也惊喜说道:“双胞胎。”

    甄晴闻言,恍若被欢喜砸中,只觉转忧为喜,心头暗骂,那个混蛋,生一个还不够,又给她一个?

    难道是龙凤胎?

    丽人顾不得胡思乱想,不由觉得肚子一疼,只得重新用力,幸在有过生产经验,一切都十分顺畅。

    不大一会儿,丽人就觉得心神一松,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又一个体态较小一些的婴儿被生出来,哭泣不停。

    声音响亮不已,带着新生命来到世界的欢喜。

    “王妃,是个小王爷。”那嬷嬷语气惊喜,甚至已有些颤抖。

    “还是龙凤胎。”一众嬷嬷笑了笑,纷纷道喜。

    甄晴闻言,心底怨气一扫而空,芳心大喜过望,那明洁如玉的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汗珠,那张冷艳,刻薄的脸蛋儿上浮起繁盛笑意。

    是男孩儿,是男孩儿!

    老天没有亏待于她。

    有了这个孩子,那个混蛋必须得帮她,还有王爷那边儿更是不能舍弃她甄家。

    她生的是龙凤胎,那混蛋必须珍视于她。

    而此刻,前院厅堂中焦急等候着的楚王,闻听甄晴已经生产了孩子,就向后院而去,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那嬷嬷面带喜色说道:“回禀王爷,王妃生了一儿一女的龙凤胎,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楚王闻言,面带惊喜,心底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俊朗、白皙的面容之上喜色浮起,大声说道:“好,赏,重重有赏!”

    他又要当父亲了,还是龙凤胎,上天待他陈钦不薄啊。

    随着楚王下令,身边随从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散发出去,一众嬷嬷脸上喜色流溢。

    整个甄宅都笼罩在一股欢天喜地的气氛中,都在为甄晴生产而感到欣喜不已。

    另一边儿,甄雪也回首看向一旁的婴儿,那张温婉、丰润的脸蛋儿上笑意盈盈,道:“乖。”

    也不知是多少年的魂牵梦萦,终于让他生了个儿子,这是她跟子钰的孩子,也是她和子钰情谊的见证。

    想起那人痴缠之时的种种胡闹场景,丽人柳叶细眉之下,柔润如水的美眸眸光盈盈,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子钰,他什么时候才能南下看看她们娘俩儿?她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甄雪温宁、婉丽的脸颊浮起浅浅红晕,芳心之中已经充斥着甜蜜和欣喜。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一旁的嬷嬷和女官面色欣喜,恭贺道。

    此刻,厢房之外在嬷嬷的搀扶下,等候着的水歆,娇小可爱的小脸,也不由现出欣喜之色,说道:“我有弟弟了。”

    她在家里时候,不知听奶奶多少次骂娘亲,没有生弟弟。

    以后,奶奶应该不会骂娘亲了吧。

    不提甄晴与甄雪两姐妹生产,却说晋阳长公主府,后宅之中——

    后院厢房之中,晋阳长公主坐在床榻上,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那张丰润如芙蓉花的脸蛋儿上,笑意嫣然和甜蜜。

    “宝儿乖。”丽人轻轻抚了小家伙儿的脸蛋儿,轻笑说道。

    正在沏茶的李婵月柳叶细眉之下,粲然星眸闪了闪,心头有些酸涩莫名。

    娘亲有了自己的孩子。

    只怕她的身世还另有隐情。

    这时,身形高挑的咸宁公主手中拿着书信,近得前来,清声道:“姑姑,京中的飞鸽传书到了。”

    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问道:“怎么说?”

    咸宁公主柔声道:“先生那边儿已经领京营大军班师回京,晋爵一等国公,先生那边儿也收到信笺了。”

    晋阳长公主眉眼笼着明媚、欣喜,笑道:“那就好,他回京就好。”

    班师之后,要不了多久,就该过来看她和宝儿了。

    丽人不由垂眸看向眉眼与贾珩有几分相似的婴儿。

    真像,这鼻子和眼睛和子钰他小时候真像。

    咸宁公主眸光古怪了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姑,还有一桩事儿,飞鸽传书上说,秦氏好像也诞下一女。”

    晋阳长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轻声说道:“她应该也到了生产……嗯,女儿?”

    这是怎么一出?秦氏竟然生了个女儿?

    那她的儿子…岂不是长子了?

    咸宁公主清眸闪了闪,说道:“姑姑,秦氏的确生的是女儿。”

    晋阳长公主容色微微怔了下,抿了抿粉唇,柔声说道:“这才头一胎,以后还有机会,女孩儿好呀,你瞧瞧婵月,多文静贴心的一个,男孩儿就是太过淘气了。”

    李婵月:“……”

    好端端地说她做什么?她又不是……

    咸宁公主看向那芙蓉如面柳如眉的丽人,撇了撇嘴,暗道,你说是这么说,但真要是将男孩儿换成女孩儿,你多半也是八百个不愿意的。

    咸宁公主轻声道:“先生估计还要几天才能过来,小孩儿还要满月,还有坐月子的事儿,一时也不好过来。”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道:“他过来不过来都是一样,本宫这些年也差不多习惯一个人带孩子了。”

    李婵月:“……”

    娘亲也真是的,能不能别总是提她。

    咸宁公主轻声道:“姑姑,这几天快进入冬天了,先生在京中也没什么事儿,应该会回来的。”

    再不过来,她都打算亲自去一趟了。

    晋阳长公主忽而叮嘱道:“你仔细再查查,我这边儿的事儿。别让走漏了风声。”

    “姑姑放心吧,都处置好了。”咸宁公主轻声道。

    晋阳长公主笑意盈盈地逗弄着自家孩子,说道:“宝儿,爹爹就快要过来看你了。”

    婴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竟是哭了起来。

    咸宁公主笑了笑,近前,轻轻捏了捏婴儿的脸蛋儿,说道:“不想见爹爹?”

    “他还小,你别捏疼他了。”晋阳长公主嗔怪道。

    咸宁公主:“……”

    雅若被封韩国夫人写错了,因为前文已有韩国夫人,即冯太后的弟媳,所以前后文均修改为虞国夫人。

别等

    太晚了,写了五千字,需要修改润色才能发,写不完了,明天大章,或者补更。

    大家早点休息,别熬夜,晚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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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介绍: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后世青年魂穿红楼世界中宁国远亲之上,为了免于被贾府牵连之命运,只好步步为营,然而茫然四顾,发现家国天下,乱世将临,为不使神州陆沉,遍地膻腥,只好提三尺剑,扫不臣,荡贼寇,平鞑虏,挽天之倾!
这一切,从截胡秦可卿开始……红楼之挽天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之挽天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