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贾珩:这…有些辣眼睛了
朝鲜,王京,宫苑之中——
而后,朝鲜国王李淏迅速召集群臣,此刻,殿中群臣面色多是见着诧异之色。
不过,这并不影响朝鲜的一些大臣,对战事的悲观看法。
即,这些时日的伤亡,让朝鲜的大臣已经对与女真死磕产生了动摇。
此刻,左议政崔光范苍老面容上满是忧色,开口说道:“大君,这几日,女真人围城,我王京百姓伤亡惨重,大君,局势危若累卵啊。”
而不远处的右议政朴元琦,拱手说道:“大君,如事不可为,还是当向女真议和才是。”
下方的一众大臣,纷纷附和称是。
李淏凝眸看向在场的一众朝臣,皱了皱眉,说道:“如今女真重兵围攻我大城,从何而论议和?这次女真是铁了心,想要灭我朝鲜。”
下方的一众大臣闻言,心头都是一惊。
李淏将苍老目光逡巡下方的一众朝臣,沉吟说道:“诸卿,就在刚刚,孤得知一个好消息,卫国公已经前往北平坐镇,想来,用不了多久,兵马就会前来驰援我朝鲜王京,那时,女真兵马再难至我城下逞凶。”
此言一出,原本吵吵闹闹的殿中群臣,顿时鸦雀无声。
旋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卫国公的大名,朝鲜国内的文武群臣,自是心知肚明,自出世以来,屡屡打败女真强兵。
如在朝鲜国内威名赫赫的多铎、岳讬、豪格先后都为其所斩,原本威震天下的女真八旗精锐也在这位卫国公手下连连大败。
李淏目中带着期冀,说道:“只要再坚持一些时日,汉廷大军定然赶到,驰援我王京。”
下方的文武群臣,闻言,心绪不由振奋几许。
李淏道:“诸位,城头近来兵丁伤亡不少,李浣将军提出将诸家家将、家丁上城头协守城池。”
下方一众朝鲜大臣闻言,面上神色多是变了变。
这时,右议政朴元琦开口道:“我等这就调拨家丁,上城楼协助守城。”
在场大臣闻言,虽然心头不舍,但知道此刻也到了同舟共济之时,遂纷纷出言附和。
而随着卫国公贾珩已前往北平坐镇,驰援朝鲜的喜讯释放了出去,朝鲜王京城中果然再次爆发出强大的守城热情。
兵丁与军将起码知道自己并非孤立无援,外间仍有大汉的一支援兵。
翌日,王京城
金色的晨曦照耀在城头上,城门楼上的黛瓦,在日光照耀下光影斑驳,已现断壁残垣之态。
“咚咚!!!”
伴随着鼓声密如雨点而响,大批的女真兵马如潮水一般涌向城头,弓弩箭矢“嗖嗖”之声响起,向着城头攒射不停,偶尔落在青砖和条石上,叮叮响了几声,而后箭矢落在护城河上。
城门楼之上,李浣一袭锁子重甲,虎头盔之下的面容,方面阔口,鼻如悬胆,神情冷峻,按紧了腰间的宝剑,眺望着下方的兵卒。
“将军,女真人推出红夷大炮了。”这时,身旁的一名参将,丁元崇眉眼中现出忧色,开口说道。
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朝鲜方面的军将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看着红夷大炮喷射着焰火,而手下的军卒在惨叫声中飞上天。
果然,伴随着阵阵“轰隆隆”之声响起在耳畔,下方红夷炮铳齐发,一股股硝烟弥漫开来,在这一刻轰打在城头上,见着黑色痕迹。
落在那城头上,青砖与黛瓦横飞,旋即,顿时周方传来兵卒将校的惨叫之声。
残肢断臂飞上天,炮火隆隆之声响起,狠狠轰击在整个城头上。
而不大一会儿,就见朝鲜兵将士卒痛哼一声,脸上满是鲜血淋漓。
一直到中午时分,朝鲜王京城仍不见城破迹象。
而下方的一面龙旗旗帜下,阿济格端坐在马上,拢目观瞧,见得上方的人来,心头就是一惊。
鳌拜则是观察着城头的动静,沉吟片刻,说道:“王爷,城中的朝鲜兵卒抵抗似是更为猛烈了。”
毕竟是久经行伍,鳌拜观察片刻,也能察觉到那股气势的莫名变化。
阿济格默然片刻,说道:“难道是朝鲜方面的援兵来了?”
鳌拜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这几天,平安、咸镜诸道的援兵,皆被我等击破,应该不是援兵相助。”
阿济格皱了皱眉头,心中就满是疑惑。
鳌拜浓眉之下的虎目闪了闪,脑海中灵光一闪,猜测道:“莫非是汉廷方面有了什么变故?”
阿济格闻言,心头一惊,问道:“你是说汉廷的援兵来了?”
鳌拜点了点头,说道:“王爷,除此之外,朝鲜王京城中兵卒士气萎靡多日,不可能突然爆发出来。”
阿济格刚毅面容上,渐渐蒙上一层凝重之色,说道:“可有汉廷方面的情报?”
说来也巧,恰在这时,从不远处跑来一个女真骁将,抱拳一声,说道:“王爷,飞鸽传书。”
原来,女真为了传递消息方便,同样用飞鸽传书传递朝廷与前线的军情。
阿济格这时接过那旗丁递送而来的笺纸,垂眸凝视片刻,眉头已然皱成“川”字,迎着鳌拜的“询问”目光,忧声道:“汉人的兵马自山海关出兵了,与郑亲王手下的兵马交上了手。”
贾珩命令山海关副总兵曹变蛟,率领骑军浩浩荡荡出了关城,与辽东的兵马交手,经过这段时间过去,双方兵马早就打将起来。
阿济格冷笑一声,说道:“怪不得王京城中的朝鲜兵卒,士气如虹,这是有了靠山过来了。”
鳌拜问道:“王爷,汉廷方面派出的统兵大将是何人?”
阿济格目中现出腾腾煞气,说道:“是贾珩小儿,他这次又要介入我大清平灭朝鲜之战。”
鳌拜闻言,心头不由就是一惊。
可以说,卫国公贾珩的名头,经过先前的倭国之战,已经彻底烙印在鳌拜心头。
不说恐贾之症,但对贾珩的到来,显然是有些忌惮的。
鳌拜道:“王爷,那贾珩这次调派了多少兵马?可是征调了汉廷京营十余万大军?”
阿济格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尚且不知,不过以其军机重臣的权势,纵然不带一兵一卒而来,也能调拨汉廷边疆数十万大军。”
这就是说到了关要。
贾珩纵然不领兵前来,但既然来到边疆,所能调拨的兵马不会少了。
鳌拜眉头皱了皱,说道:“应该还有水师,自辽东攻袭我女真。”
阿济格将一双冷峻目光,眺望着远处的城门楼,面上厉色涌动,沉声说道:“贾珩小儿,当真是阴魂不散。”
这话自然说的没有道理可言,贾珩作为汉廷的军政要员,自然全权负责对虏边事。
鳌拜点了点头,说道:“王爷也不必忧虑,汉廷派出兵马驰援,尚需一些时日,这些时间,足够我们拿下朝鲜王京。”
阿济格摇了摇头,说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些,而是担心这位卫国公发动一场灭国之战,到时候我大清再次将兵马深陷朝鲜,兵力调拨回转不及,倭国之事重演。”
当初的倭国之征,就是这般惨淡收场,已经让阿济格产生了心理阴影。
鳌拜刚毅面容上现出豪迈之色,颌下的胡须根根扎起,说道:“我大清如今也是兵强马壮,还有红夷火铳,对汉兵有何惧之?”
阿济格压下心头涌动的些许不安,将目光眺望着城头,冷声道:“先不管这些,还是全力拿下王京城要紧。”
鳌拜应了一声是,然后吩咐手下一众兵丁,开始向着朝鲜的王京城攻打而去。
但朝鲜王京城得了汉廷援兵的消息,军民上下士气振奋莫名。
此刻,朝鲜军卒搬着一块块大石,向着下方的士卒迎头砸去。
而女真八旗精锐扛着云梯,向着城头攀爬,喊杀声震天,而后,头顶黑影闪烁,可见兵丁如下饺子一般从云梯上落下来。
而原本宛如碧玉丝带的护城河内,早就为血污充塞,城头上下弥漫着阵阵血腥之气。
朝鲜王京城中,十万军民表现出无比的韧性。
攻防之战,就这样一直攻打到傍晚时分,朝鲜王京城仍然纹丝不动,除却西城城门楼被炮火摧毁之外,并未有丝毫破城迹象。
伴随着鸣金之声响起,满清方面只能撤军。
王宫,宫苑
议事殿,内书房
气氛略显低沉。
李浣以及兵曹判书元斗杓,一文一武两位知兵大臣,汇报着今日的兵马伤亡。
李浣脸上血迹未干分毫,拱手说道:“陛下,今日兵卒伤亡三千五百余众,军民死伤更是不计其数,西城城头门楼断裂多处,工曹衙司已经组织军民,前去修建城池。”
朝鲜大君李淏眉头紧锁,面色担忧不胜,问道:“如此下去,可得坚持几日?”
李浣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倒也难说。”
李淏闻言,默然片刻,问道:“可否再支应一个月?”
李浣摇了摇头,为难说道:“大君,如此攻势,只怕半个月都难以支撑。”
李淏道:“汉廷兵马应该在一个月内驰援,李将军,务必撑过一个月才是。”
李浣眉头紧锁,说道:“大君,纵然汉廷此刻从山海关发兵征讨满清,也只会被满清方面阻遏,至于登莱水师驰援,水师已经开赴倭国,一月之内难以赶到,而江南水师倒是能在一个月抵达。”
这位朝鲜的御营大将,对汉军的军事力量构成,倒是如数家珍。
李淏闻听此言,心头就有些烦忧不胜。
纵然卫国公亲自至北平坐镇,但派兵驰援需要时间,他朝鲜王京能够支撑到那一天吗?
李浣想了想,建言道:“大君,不若将卫国公率兵驰援之讯,散播至城外,或许可以吓退一些围城的兵马。”
这位李浣其实也是一位智谋之士,想要以此动摇攻城的女***将的心思。
毕竟,卫国公前往边疆坐镇,极有可能调拨兵马趁着女真倾国来灭朝鲜之时,发动灭国之战。
李淏闻言,心头忧虑稍解,点了点头道:“此计甚好。”
满清定然也担心汉廷趁机发动灭国之战,这就是夹缝求得一线生机的机会。
李淏想了想,说道:“另外,再将城内的丁壮组织起来,发放军械,增强城头防御,抵抗女真。”
李浣拱手称是。
元斗杓道:“大君,城中驽矢军械消耗巨大,能否支撑一月,还在两可之间。”
不仅是兵丁消耗,粮秣、军械
李淏只觉一阵头疼,问道:“军器将作诸司,可曾加急打造军械,以应战是事?”
元斗杓道:“将作诸司已经催促了,但人手不够。”
“征发城中民间铁匠,一同至将作司打造军械,此外,宫中诸监匠师也投入至作坊。”李淏吩咐道。
元斗杓拱手称是。
李淏吩咐而毕,旋即,说道:“都下去忙着吧。”
待李浣与元斗杓离去,李淏来到屏风之前立定,看向那悬挂的舆图,见着其上的邻国大汉的广袤疆土。
臣服汉廷并非错误,毕竟当初满清为了征讨倭国,对朝鲜盘剥甚重,朝鲜国内军民早已不满多日。
只是急切之下改弦更张,是不是哪里错了。
李淏瘦松眉之下,眸光微微眯起,心头不由思索起哪里开始不对。
可以说,这一会儿的朝鲜国王也开始有些觉得陈汉与以往有所不同。
但如果说驰援拖延,卫国公亲自前往边疆主持大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才是。
……
……
北平经略安抚司——
翌日
贾珩在后衙刚刚歇息一晚,就在北平方面将校的陪同下,来到大校场,校阅了一众兵将,北平都司的兵马也是经过诸般战事,精气神看着也远非寻常人可比。
合计兵马三万五千,这个主要是镇兵,此外还有一些团练兵,更多是早年贾珩提议的乡勇兵马。
而河北提督康鸿率领的兵马,此刻就在保定驻扎,随时驰援边疆警情。
而后,贾珩在忠靖侯史鼎的陪同之下,对北平府城的防务,进行一一视察。
或者说,本来就不急着调拨兵丁驰援朝鲜,路途迢迢,也有些鞭长莫及。
而且,江南水师未至,北平与蓟镇的兵马,暂且没有调拨的必要,只能在边关方面给予满清压力。
忠靖侯史鼎指着城头上架设的一门佛郎机炮,问道:“卫国公,北平府方面在城门楼上架设的炮铳,射程和威力远远不及红夷大炮,听说女真方面已经造出了红夷大炮,一旦用之攻城,我北平府城将承受更多守御压力。”
贾珩点了点头,道:“女真方面是已经准备上红夷大炮,这次在朝鲜战场上,攻城拔寨,势如破竹。”
可以说,随着时间如水而逝,红夷大炮技术的扩散,只是时间问题。
先前女真在征讨倭国之时,于水师战船上,就已经少量装备炮铳,而后随着满清高层全面攻坚炮铳制艺,满清国内的红夷大炮数量也在迅速上升。
忠靖侯史鼎点了点头,道:“就怕女真下次攻打我大汉,也以红夷大炮助攻。”
贾珩道:“史侯不必多虑,朝廷军器监已经产出了不少炮铳,如今正在押送过来的途中,边镇都会配置一些红夷大炮。”
既然女真已经装备了红夷大炮,那为了防止红夷大炮攻打边镇城池,那沿岸的边镇也当装备。
只是纵然如此,以后的城池防守也困难了许多。
忠靖侯史鼎大喜过望,说道:“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旋即,忠靖侯史鼎问道:“卫国公何时前往天津卫?”
贾珩道:“就在这几天了。”
而后,贾珩返回位于宅邸当中的府衙。
北静王水溶面带笑意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从一方漆木书案之后起得身来,说道:“子钰,你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王爷,江南水师这几天到了何处?”
浑然没有在华阴县城后堂之时,被质问孩子亲生父亲为谁的芥蒂和意外。
“水师这几天已经至山东,江南水师这次出动六万,几乎调拨了八成兵力。”北静王水溶神色微顿,高声道。
江南水师的驻扎之地在崇明沙,海船扬帆起航,乘风破浪,向着天津卫驶近。
贾珩面色微顿,点了点头,说道:“那按着航程,距离天津卫也不远了。”
北静王水溶凝了凝眉,问道:“子钰,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贾珩想了想,说道:“将北平这边儿的边务检视一番,就出发。”
其实,这会儿有些怀念潇潇在身边儿为帮手的时候,还能亲热亲热。
要不然,调潇潇过来?
先前主要是防备陈渊在神京铤而走险,这才留下的潇潇,这在身边儿没有个人伺候,也不大便利。
嗯,总不能让水溶伺候?
这…有些辣眼睛了。
贾珩说着,从几案上取下一份舆图,其上大概记载了整个辽东沿海地区的舆图。
山川地理,河流沟谷,而在舆图上,几乎都清晰可见。
这时,一个锦衣府卫进入厅堂之中,面色一肃,拱手说道:“都督,神京城的飞鸽传书。”
贾珩从那锦衣府卫手里接过笺纸,细细而视,目中现出一抹讶异之色。
“怎么说的?”北静王水溶那张白净、俊朗的面容,渐渐现出一抹思忖之色,问道。
贾珩将笺纸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说道:“楚王已经筹措粮秣、火铳以及弹药,正在押运至北平府的路上。”
水溶点了点头,拿过那张笺纸,有些好奇那少年不直接递给自己,而后说道:“那按照路程,到北平府还要慢上许多。”
军需辎重的运送,路途迢迢,需要不少时间。
贾珩定了定心神,道:“再等等山海关的消息,我们即刻前往天津卫。”
北平府城距离天津卫城并不远,从北平府城开赴天津根本用不了多久。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宋皇后:她怎么也比晋阳要……
天津卫
贾珩终究没有在北平府盘桓太久,交代了忠靖侯史鼎随时向天津卫传递山海关方面的警情讯息之后,就在天津卫方面传来江南水师抵达之时,也与北静王水溶一同前往天津卫。
天津卫自明廷之明成祖朱棣定都北平以后,就成为北平的海上门户,一共三卫,分别是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
陈汉沿袭了明代设置,并将天津卫升格为天津州,设官立制,以知州管辖州下诸县。
此刻,巍峨高立的城门口,一面面旌旗遮天蔽日,随风猎猎作响,而放眼望去,只见浩浩荡荡站着穿着官服的大小官员。
天津知州詹文材、天津卫都指挥使陆昌、都指挥同知王成纪,左卫都指挥使安绍成,右卫都指挥使毛顺等一干军政要员,出城相迎。
而两侧荒草青黄丛丛的官道上,贾珩骑在一匹枣红色鬃毛的骏马,按着马鞍,缓步而行,身旁不远处则是北静王水溶,此外,就是贾家的几位小将,身后大批锦衣亲卫。
贾珩凝眸看向远处,目光冷峻,看向那巍峨城墙,思索着这座津门城池的前世今生。
袁项城小站练兵。
他现在其实谈不上什么练兵,因为他的基本盘已经在历次战事中磨砺、积攒了一批。
水溶此刻俊朗、白净的面容上汗津津的,用手遥遥指着前方城门口的众军将,道:“子钰,你看前面,天津卫的人迎出来了。”
只见不远处,打着旗帜的天津卫军将已经迎接上来,抱拳说道:“末将天津卫指挥使陆昌,见过卫国公,见过北静王爷。”
贾珩点了点头,道:“陆指挥使还有几位指挥使请起。”
而后,翻身下马,将手里的一根缰绳扔给一旁的扈从。
这时,一众天津卫的兵将,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这位在过去的几年中,威震大汉,威势煊赫的卫国公,看着十八九岁,风华正茂,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周身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来。
在寒暄声中,陆昌一一介绍着在场的一众军将以及天津州的文官等人。
而后,贾珩与北静王水溶在军将的扈从下,随着一同进入天津卫城。
这座城池距今也有一二百年的历史,从外间看去,先前的官府对城墙已经几经修葺,可见巍峨、雄壮之态,城门洞两侧一直到街道上,都是一队队披着甲胄的兵丁,手持军械,充当仪仗警卫。
贾珩在众军将簇拥下,一路进入天津卫的官衙中,来到厅堂落座,仆人奉上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陆指挥使,不知城中兵将还有多少?”贾珩问道。
天津三卫究竟有没有如先前大汉遍布上下的吃空额、喝兵血之事发生,尤在两可之间。
陆昌点了点头,说道:“城中实额兵丁五千六百人,皆在军营之中,先前李阁老督镇北平之时,多番查验。”
因为,当初兵部尚书李瓒在督镇北平之时,就已经整饬过一番兵务,可以说这些问题先前也是几经处理过的。
当然,会不会旧态复萌,旁人并不知晓。
贾珩想了想,说道:“明日,本官亲自督军巡查相关将校士卒,检阅兵将。”
陆昌面色肃然,拱手应是。
贾珩转而又问道:“城内舟船水师现在哪一卫?”
陆昌点了点头,说道:“回禀卫国公,天津左卫,天津右卫皆有水师舟船。”
贾珩面色微定,将一双沉毅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军将,说道:“天津左卫指挥使何在?”
陆昌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年轻武将,面容刚毅,拱手说道:“卑职安绍成见过卫国公。”
贾珩打量片刻,问道:“天津左卫中,舟船水师现有多少?”
安绍成面色肃然,拱手道:“回卫国公,舟船大小八十五艘,我部皆为水师兵卒,随时可以出海征战,手下兵卒也有操舟水战之经验。”
贾珩点了点头,再次问道:“天津右卫呢?”
这时,一个中年武将快步出列,拱手说道:“末将毛顺见过卫国公,天津右卫并非全部舟船水师,也有大小船只三十艘,兵卒两千八百人。”
贾珩算了算,如果天津左卫五千六百人是水师,再加上两千八百人,大概就有八千多水师。
显然用以警戒海警,缉捕海寇,兵力是绰绰有余,但想要凭借这些兵力跨海横击朝鲜,乃至骚扰女真,当然不大可能。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说道:“子钰,天津卫的水师还是有些兵力不足。”
贾珩道:“江南水师应在这两天,到天津卫了。”
两部水师加起来也有六万余众,袭扰女真八旗精锐的补给线,足以成为朝鲜战事中举足轻重的一股军事力量。
而后,在天津卫水师将校的陪同下,贾珩与北静王水溶开始用起饭菜。
及至夜晚之时,天穹繁星闪烁,银河浩瀚,秋日的道道凉风吹拂着廊檐下的灯笼,发出阵阵沙哑之声。
第二天,贾珩在天津卫一众将校的陪同下,前去视察停泊在港口中的舟船水师。
天津卫的舟船并非如贾珩先前所想的那般年久失修,舟船此刻四周粉刷一新,水卒则在舟船附近执兵守卫。
贾珩看向随行的将校,问道:“港中船只平常可有修补、维护?”
天津卫指挥使陆昌,说道:“每年都有派兵将对船只进行修补,北平帅司也会过来查验。”
贾珩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陆昌,道:“天津卫中造船之厂坊,现有几家?”
陆昌道:“这…可能要问詹大人。”
说着,这位陆指挥使,转眸看向一旁身穿五品官袍的中年官员,头戴黑色乌纱帽,面容微瘦。
正是天津州知州詹文材,其人年岁四十出头,身形瘦削,精神矍铄,颌下蓄着山羊胡。
此刻,詹文材连忙拱手回道:“卫国公,城中除官造船厂外,私船船厂拢共有三家,主要从事海贸货殖诸事,自朝廷开海以来,城中船厂几如雨后春笋,又开设了两三家。”
贾珩道:“朝廷要筹建天津水师,原三卫只留天津卫,左右两卫舟船水师转隶天津海师,相关船只最近要准备周全,不论官船、私船,皆有所备。”
他是军机大臣,当然可以对军制兵司设置做出细微调整。
陆昌眉头皱了皱,眸光一亮,心底泛起嘀咕。
如果是筹建水师,那肯定比三品卫指挥使的官阶要高上许多,或许他可以一试。
只是,他如今领天津卫,又不能介入水师当中。
贾珩而后又在随行兵将的陪同下,前往卫指挥司衙,来到后院书房,品茗歇息。
贾珩看向不远处的水溶,道:“王爷,觉得天津卫这边儿的舟船,如何?”
水溶默然片刻,说道:“舟船具备,足可成为一支水师,但以此大用,尚力有未逮。”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纵然女真平灭,以后海贸大兴,天津以及渤海湾等地,仍需要一支水师平伏整个海疆。”
水溶感慨道:“辽东女真一灭,我大汉的防务边疆,当真是放到水师上去了。”
所以他先前投身水师,将来大有可为。
贾珩这时,取过一份舆图,开始查看着其上的山川地理,思索着以后的布置诸事。
……
……
神京城
西南方向,鳞次栉比的房舍中,一座占地广阔的山庄之中,可听道道琴瑟之音传至整个庭院当中,楼阁前的一方宛如碧玉的湖泊当中,湖面波光粼粼,林木倒映其中。
一座重檐钩角、朱红梁柱的八角凉亭之中——
陈潇与一袭素色裙裳,腰肢纤丽的丽人隔着一方杏黄色棋盘,相对而坐,各执棋子对弈。
其人不是旁人,正是顾若清。
“你家里那位已经去了天津?你没有跟着一同过去?”顾若清妍丽玉颜清冷如霜,放下手中的棋子,问道。
陈潇晶莹如雪的玉容在日光照耀下,宛如白璧无瑕,白里透红,说道:“他没让我去,再说家中也有事儿。”
顾若清柳叶弯弯秀眉黛青郁郁,清眸闪烁不停,柔声道:“可是担心陈渊那边暗中行险一击?”
陈潇那张清冷如霜的玉容,两颊渐渐现出一抹凝重之色,说道:“陈渊如今在暗中蛰伏,可能会袭击宁荣两府的女眷。”
“他倒不至于如此不顾大局,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顾若清眉眼弯弯,低声说道。
陈潇柔声说道:“最近他和你可有所联系吗?”
顾若清摇了摇头,柔声道:“自上次之事后,对我已有所怀疑,就没有再寻我了。”
丽人想了想,明眸现出担忧,问道:“师妹,最近可见过师父?”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最近,我也没有见到她。”
先前的刺杀已经宣告失败,白莲圣母最近倒是蛰伏起来。
而两人正在叙话之时,南菱快步沿着一条碎石铺就的石径而来,道:“郡主,外间一个锦衣府卫,说是宫中圣上传郡主进宫。”
陈潇放下手里的一颗白色棋子,抬起螓首之时,迎上顾若清的目光注视,道:“我这会儿去进宫一趟。”
顾若清目中氤氲出担忧之色,说道:“那你一切小心。”
目送陈潇远去,顾若清轻轻端起一杯茶盅,那张丰腻如霞的脸蛋儿上,渐渐现出一抹怅然若失。
这就是大龄剩女的伤心之处,因为一个个闺蜜都已成了亲,而自己仍是孤身一人,难免心绪烦闷,无从排解。
既在京中无事,不如去一趟天津,看看战事?看看那人?
此念一起,顾若清心头一跳,只觉这想法如野草一般在心底迅速滋生,不大一会儿就缠绕了内心。
就这样,顾若清决定收拾行囊,也打算前往天津卫。
……
……
另一边儿,陈潇此刻也得崇平帝相召进入宫苑,快步来到内书房。
正是午后时分,日光透过雕花轩窗照耀在书桌,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书桌上,而笔架上的毛笔影子倒影在笺纸上。
崇平帝将手里的奏疏放下,抬眸看向那一袭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陈潇,目中现出几许复杂之色,说道:“潇潇,你最近在京城锦衣府如何?”
陈潇拱手说道:“回禀圣上,京中锦衣府诸事大安,最近在调查白莲余孽,别的倒也没有什么事。”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京中的事情先放一放,你最近收拾收拾,前往天津卫协助子钰,处置军前情报上的事儿。”
陈潇面色迟疑几许,说道:“这……不知这个时候,唤我去做什么?”
她留在京城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宁荣两府的,现在却要前往天津卫。
那人是怎么想的?
真是离不开她帮衬?还是想让她跟过去伺候?
崇平帝看向那少女,道:“子钰那边儿飞鸽传书过来,说那边儿需要人手帮忙。”
贾珩在天津卫这些时日,想了想,就让锦衣府卫递送了飞鸽传书,让陈潇也一同过去。
陈潇面色默然了下,也不多言,拱手应是。
待陈潇出了宫苑,崇平帝两道宛如长剑的瘦松眉之下,目中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锦衣府、内务府……难道是有意为之吗?
崇平帝微微闭上眼眸,暗暗摇了摇头。
觉得许是自己多疑了。
定了定心神,崇平帝出了内书房以后,这位中年帝王快步来到坤宁宫,寝殿——
宋皇后此刻一袭朱红裙裳,一头如瀑秀发梳成端美大气的云髻,而那张雍美华艳的脸蛋儿宛如一株芙蓉花,此刻正在哄着一男一女两个儿童。
这会儿,女官进入殿中,道:“娘娘,陛下驾到。”
宋皇后放下手中的两个孩童,盈盈起得身来,向着崇平帝迎去。
“陛下,前面忙完了。”宋皇后快行几步,雍美玉颜上萦着丝丝缕缕的繁盛笑意。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刚刚召见了潇潇,子钰那边儿来了飞鸽传书,说是让潇潇过去。”
宋皇后道:“陛下,子钰那边儿到了天津卫?”
崇平帝落座下来,温声道:“嗯,这段时间正在整饬水师,说来奇怪……”
宋皇后讶异了下,问道:“陛下,奇怪什么?”
崇平帝拧了拧眉,似是有些不解,说道:“子钰自从神京离开以后,似乎并不急着驰援朝鲜的危局。”
宋皇后想了想,秀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莹润如水,柔声道:“旁人家着火,又不是自家着火,倒也不急着奔走驰援。”
那小狐狸如此拖拖拉拉,或许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呢。
崇平帝轻轻应了一声,道:“也是此理,不过,子钰似是想将朝鲜如倭国故事,彻底化为我大汉臣藩。”
其实,以这位帝王的心智,倒也能猜测出一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剧情。
宋皇后弯弯柳眉之下的美眸莹润而闪,粉唇微启,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子钰想将朝鲜纳入我大汉治下?”
崇平帝道:“差不多如此,不过,子钰先前并未与朕提及此事,等情势明朗之时,再提此事,倒也不急。”
相比他,子钰更有开疆拓土的志向,不管是先前的倭国,还是现在的朝鲜。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说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咱们先用午饭吧。”
崇平帝而后也不再多说其他,落座下来,说道:“最近,宋璟去了内务府罢?”
提及此事,宋皇后那张雪肤玉颜的玉容上喜色难掩,说道:“陛下,已经去了。”
崇平帝道:“近来晋阳忙着南边儿的事儿,也有些忙不开内务府的事儿,让宋璟平日多多担当一些。”
晋阳她与子钰暗中有了私情,以后再对内务府掌控太深,也就不合适了。
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是,心头却有些明白过来。
这只怕是在防备着那个小狐狸,毕竟晋阳与那小狐狸情同一人,如今掌控内务府,极容易出现暗通款曲之事。
其实,时隔几日,这位丽人仍然是对贾珩恨得牙痒痒。
先招惹了小姑子,又招惹嫂子,而且前后两个都弄大肚子,某人实在不当人子。
也不知床帏之间,痴缠之时,更喜欢谁多一点儿?
论取悦那小狐狸,她怎么也比晋阳要……
嗯?
丽人此念一起,只觉芳心乱跳,那张丰腻、白皙的脸蛋儿不由浮起两朵红晕,只觉裙裳下的两条腿并拢了几许,心神惊颤莫名。
好端端的,她想这些做什么?
这就是女人的攀比心思,什么都要攀比,这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丽人思忖之时,崇平帝也用罢午膳,道:“朕去看看洛儿。”
陈洛已是崇平帝的小儿子,这位帝王也有着那种老人独喜幼子的心态,或者说,更容易从鲜活的幼儿生命中感受到自己血脉的延续。
宋皇后道:“臣妾陪陛下一同过去。”
说话间,与崇平帝来到暖阁,此刻嬷嬷正在哄着一个男童,拨浪鼓摇晃的不停。
“见过陛下,娘娘。”嬷嬷在一旁唤了声说道。
“父皇,母后。”怀中的男童轻轻唤了一声,声音萌软、酥糯,伸着小手,似要轻轻抚着崇平帝的脸庞。
崇平帝抱着男童,目中现出一抹欣慰。
这是他的血脉。
宋皇后在一旁看着,美眸中现出一抹复杂。
陛下能高兴一些,也是好事儿。
……
……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李淏:后世子孙不孝……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时间过去,就在大汉文武群臣瞩目这场战事之时——
朝鲜,王京
巍峨高立的城墙之下,喊杀声震天,不少女真的八旗精锐骁勇,手持军械,沿着木质云梯向城楼攀爬,蚁附攻城。
此刻,城墙之上,朝鲜御营大将李浣身披重甲,面容冷峻地看向下方不停涌上城头的兵卒。
而后,率领着一众军将,抬着滚木礌石,向着下方攻城的八旗精锐砸去。
一时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不远处的一面大清旗帜下,阿济格与鳌拜眺望着远处的一幕,眉头紧皱不已,显然也对城头上顽强抵抗的一幕,感到颇为头疼。
“王爷,城中的抵抗似乎又有变强之势。”鳌拜两道宛如榆树叶的浓眉之下,目中凝重之色不减丝毫。
“让红夷火铳朝着城中炮轰,炸出一道通路来!”阿济格也发了狠,冷声说道。
鳌拜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王爷,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纵然拿下王京,我们手下兵卒也伤亡过大。”
女真连番大战,已经折损了不少精锐,之后的战事多是精打细算。
阿济格将目光落在一旁的鳌拜面上,说道:“你有何良策?”
鳌拜抬起络腮胡须的头颅,转而将目光落在远处,说道:“王爷,西城城墙残破的厉害,不如让人在城墙掘开地道,然后放进炸药,看能不能炸开城墙,然后再冲入进去。”
阿济格闻言,眸光一亮,说道:“此计甚好。”
鳌拜见阿济格应允下来,而后也不多言,吩咐着手下兵卒,开始准备火药。
而下方的八旗精锐,抬着手里的云梯,向着城头而去。
朝鲜,王京城——
朝鲜国王李淏落座在书房的条案之后,这位年仅三十余岁的朝鲜国王,脸上满是憔悴和疲惫,显然为近日的局势感到颇为忧心。
此刻身形向前倾着,凝眸看向正在躬身而立的李浣与元斗杓,问道:“今日守城之时,防御情形如何?”
李浣刚毅面容之上忧色不减,低声道:“回陛下,这几天女真八旗精锐攻城之势迅猛,士卒死伤无数,而城中伤亡依然严重。”
李淏又担忧问道:“都已经半个月了,城中粮秣与军械可还支应的住?”
李浣道:“陛下,城中军械和粮秣,囤积尚还充足,只是女真八旗精锐悍不畏死,如此下去,只要不出三月……”
说到最后,声音低沉,显然后果不言自明。
李淏皱了皱眉,问道:“如今又能如何?”
兵曹判书元斗杓面色凝重,接过话头儿,拱手说道:“陛下,汉廷至今仍无援兵派来,如是下去,我王京城玉石俱焚,也未必能等到汉廷兵马。”
一开始的卫国公坐镇,汉廷兵马来援的口号显然也支撑不了太久,尤其随着城中伤亡的加剧,一股对战事悲观的情绪,再次席卷了整个王京城中。
朝鲜文武群臣,大概认为朝鲜王京城内的兵马,可能根本抵挡不住女真的侵略和掠夺。
李淏想了想,说道:“再等等,左右不过一个月,城中应该能支撑到援兵到来的那一天。”
元斗杓拱手称是,说道:“陛下,不妨派人召见先前那位汉使,问问情况,或是催促汉廷加快派兵?”
李淏闻言,连忙道:“元卿所言甚是,来人,去驿馆去寻汉使。”
元斗杓而后也不多言,与李浣耐心等候着。
不大一会儿,内监领着先前的汉使冯直进入厅堂之中,此外还有上次前来的锦衣府探事。
冯直躬身行了一礼,询问道:“未知大君相召,有何要事?”
朝鲜国王李淏打量着那国使冯直,说道:“冯国使,如今城外女真兵马围攻城池甚急,城中军民每日死伤无数,城中局势更是摇摇欲坠,而贵国的卫国公出兵驰援,如今到了何处?”
冯直面带苦色,说道:“正要向大君禀明,方才这位张副千户提及,卫国公已经抵达天津卫,正在调拨兵丁,向着朝鲜赶来。”
朝鲜国王李淏眉头挑了挑,问道:“卫国公到了天津卫?”
这时,冯直身后的校尉,也是锦衣府驻王京城的探事。
张胜开口道:“回大君,卫国公已经调拨了江南水师,最迟还要半个月,才能开赴王京,驰援危局。”
这在表面上却挑不出任何问题。
因为贾珩前往天津坐镇,纵然是驰援朝鲜战事,但仍需要调派水师兵马。
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在这个时候,满清如果灭了朝鲜的王京,那毫无疑问,大汉就不用承担道德舆论的压力,率领兵丁,前往王京,从容收拾手尾。
但这一切最好不能让人看出来。
否则,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根本无虚如此。
李淏眉头紧皱,问道:“那还有多少时间?”
冯直连忙说道:“大君稍安勿躁,以卫国公之能,应在近日了。”
冯直面色微顿,斟酌了一下言辞,道:“就算水师此刻抵达天津卫,想要赶赴王京城,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最近山海关附近的兵马,已经前往辽东,女真方面已经感受到一些压力,应该有所收敛才是。”
元斗杓道:“最近不见丝毫收敛不说,还对王京城攻势迅猛,似要一鼓作气,拿下王京城,贵国为宗主之国,还当派舟船水师驰援王京城。”
李淏连忙说道:“是啊。”
冯直只觉额头上渐渐渗透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朗声说道:“大君勿忧,可这需要时间,再说我比大君还要担忧此事。”
李淏解释说道:“一时心急,还望贵使见谅,我朝鲜局势危若累卵,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时,贵国还当及时伸出援手才是。”
冯直道:“大君放心,我回去之后,就让锦衣府飞鸽传书,诉说王京城中的危急情形,期望卫国公早日发兵,解朝鲜危难。”
李淏心头的焦虑这才缓解了许多,说道:“还望越快越好,朝鲜王京危险已至旦夕之间。”
冯直而后也没有多做盘桓,而是,与不远处的侍卫快步返回。
待二人离去,李淏面上凝重之色不减丝毫,看向李、元二人,问道:“这可如何是好?能否抵挡住一个月?”
元斗杓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说道:“大君,能不能挡住,如今也只能挡住。”
李淏点了点头,语气同样坚定说道:“元判书所言无差,如今,纵然挡不住,也得挡住。”
然而就在这时,“轰隆隆~”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传至城中,让君臣三人心神一震,对视一眼,隐隐察觉出不祥的预感。
李淏心头大惊,惊异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元斗杓与李浣两人同样面面相觑。
“大炮!”李浣低声说道。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披甲胄的小将,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跑进衙堂之中,道:“大君,不好了,女真人炸开了西城城墙,大批女真兵卒向着城中杀来。”
“什么?”李淏闻言,霍然站起,惊声问道。
任是谁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城破、国亡。
李浣眉头紧皱,沉声道:“大君,末将先去领兵驰援,城池危急。”
朝鲜国王李淏急切道:“快,快去,决不能放女真兵马进城。”
一旦打进城中,王京数百年基业就完了。
李浣也不多言,率领着几个亲兵,离了衙堂,前往城门楼驰援。
而此刻,王京城外——
阿济格与鳌拜骑在一匹马上,看向那兵卒涌上城门楼的情形,脸上喜色难掩。
“这样掘地道炸破城池,果然有用。”阿济格语气之中满是振奋之意,高声说道。
鳌拜道:“王爷,等会儿就能打破城池了。”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鳌拜与阿济格两人再次面色凝重起来。
因为,根本没有多久,李浣就率领大批朝鲜兵卒赶到城墙坍塌之地,与女真兵马厮杀起来。
一时间,鼓声“咚咚”而响,震耳欲聋。
大批朝鲜士卒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向着城池攀爬而去。
鳌拜在马上见得这一幕,高声说道:“王爷,我亲自带人过去。”
阿济格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一切小心。”
鳌拜而后,也不多说其他,率领着手下一众亲卫,打马向着朝鲜的王京城而去。
此刻,西城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长有两丈。
而李浣率领手下一队最为精锐的兵马,与女真精锐厮杀一起,渐渐驱赶了女真八旗精锐,封堵了缺口。
然而,李浣还未舒一口气,却听一道宛如春雷当空炸裂的声音响起。
“贼将受死!”鳌拜的声音宛如舌绽春雷,当空炸响。
李浣心头一惊,凝眸看去,只见那来将长着络腮胡的面庞上,似乎不停涌动着厉色。
鳌拜手中握着一把环首大刀,挥舞之间,刀光闪耀,可见鲜血淋漓,一颗颗人头带着血液飞上天空。
李浣握紧了手中长刀,也不多言,握紧了手中斩马刀,向着鳌拜迎击而去。
“铛!”
而伴随着兵刃的交击声,可见火星四溅,李浣只觉身形剧震,倒退几步,凝眸看向鳌拜,目中已现出几许惊异。
这人好大的力气!
李浣也是朝鲜国内大将,同样天生神力,掌中的一柄镔铁长刀,挥舞如风,在鳌拜的猛攻下,仍是不怯丝毫。
与其交手,倒是有来有回。
鳌拜掌中长刀劈开而下,李浣横刀招架,只觉得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尖啸,心神剧震。
李浣后退几步,面颊两侧现出一抹不正常的酡红,目中满是凝重。
鳌拜怒吼道:“贼子,纳命来!”
说着,长刀向着李浣的脖颈劈砍而去,登时,一股冰寒彻骨的寒意笼罩了李浣。
李浣急忙躲闪,掌中长刀飞快格挡,然而却为时已晚,只听“噗呲”一声,一条胳膊“呲拉”冒血一般,赫然已经飞上天穹。
鳌拜一刀得手,而后就是各种不饶人,掌中长刀划过一道匹练寒光,向着李浣的脖颈劈砍而去。
李浣此刻感到生死危机加身,顿觉心头一紧,而在这时,却听那凌厉刀势的破空之声,瞬息之间,就袭至颈后。
“噗呲!”
伴随着一颗头颅冲天而起,李浣只觉意识一黑,顿时陷入无穷的黑暗当中。
“何人敢挡我!”鳌拜大吼一声,一时之间,气势无两。
李浣一死,朝鲜士卒军将原本因为堵住缺口而昂扬的气势,不由为之一沮。
此消彼长,女真精锐兵丁则是一路不停,杀进城中。
而鳌拜已经率领众八旗精锐,几乎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前方的巍峨城池。
此刻,女真八旗精锐愈发振奋,快步向着朝鲜王京城中杀去。
刹那之间,城破在即!
朝鲜王宫,宫苑
朝鲜国王李淏落座在书房的条案之后,听到城中一个个噩耗汇总过来,面上神色苍白如纸。
李淏眉头紧锁,问道:“诸卿,这可如何是好?”
下方的众朝鲜文臣、大将同样面带愁云,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小校快步跑来,说道:“大君,大事不好了,女真八旗兵马已经杀进城来了。”
李淏闻言,面色倏然苍白如纸,目中现出忧虑之色。
元斗杓面上忧色密布,出得班列,拱手说道:“大君,城中已成险地,不宜久留,还是得撤出城池,南狩才是。”
此刻,殿中一众大臣,倒也反应过来,纷纷出班陈奏。
大致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南狩,逃亡至忠清道。
李淏沉吟片刻,目中现出丝丝悲壮之色,担忧说道:“事到如今,城内军民皆被兵燹,我还有何颜面出得城池?”
说着,凝眸看向一旁的兵曹判书元斗杓。
“召集御营官厅诸军兵马,务必抵挡满清精锐旗丁的暴行。”李淏起得身来,面色悲壮无比,当机立断道。
根据朝鲜方面对女真兵丁的印象,这些人一旦破城就会屠戮城中百姓,朝鲜即将迎来的是一场浩劫。
而后,大批军将从外间涌进城中,开始与城中的朝鲜兵丁厮杀起来。
乒乒乓乓……
兵刃相撞之声,以及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在这一刻响彻了整个王京城。
鳌拜率领大批八旗精锐兵丁,如一把长刀,劈破斩浪,杀散拦路的朝鲜兵丁,一路冲入王京的主街道,迎面就碰到了朝鲜内三厅的兵马。
大批兵马手持军械,已经向着鳌拜率领的八旗旗丁杀去,在这一刻,双方碰撞一起。
鳌拜手里挥舞一把镔铁大刀,刀光如匹练,炽耀夺目,长刀所过之处,可见断肢残臂伴随着鲜血四处纷飞,不少兵丁如枯草倒伏,惨叫连连。
鳌拜脸红脖子粗,高声道:“杀进王宫,活捉朝鲜国王!”
鳌拜在之前也是来过王京的,对王京城中的街道方向并不陌生,故而一路不停,直奔朝鲜王宫的宫苑。
路上所碰的兵将,执刀相拦,但仍是被鳌拜所部如一把长矛般,迅速凿穿,兵卒顿时如潮水一般四散而退。
而王京城中的朝鲜士卒,在这一刻则表现出无比的韧性,或者说,在国破家亡之时,大批朝鲜士卒展现一种顽强抵抗的自觉。
鳌拜此刻在王宫前一箭之地,率领大批军卒,与一位身披古铜色甲胄的老将对上。
那老将须发皆白,面容刚毅,手中握着一把大刀,掌中长刀明晃晃,挥斩如风。
其人正是原守御使李时昉。
鳌拜冷哼一声,快行几步,掌中那把长刀几如泰山压顶,向那老将当头劈砍而去,刀势如风,带着一股凛冽之势。
李时昉面色怡然不惧,执刀格挡,只听“铛”的一声,火星四溅,而李时昉只觉两肩发酸,沉的几乎抬不起来。
鳌拜掌中长刀横挡,就听“嗡”的一声,刺耳的尖啸声音,似乎要将李时昉耳朵震得鼓膜生疼。
鳌拜也不多言,怒吼道:“老贼,纳命来!”
声如春雷,震耳欲聋,而后,掌中长刀劈砍而下,似要将李时昉一斩而下。
李时昉怒喝一声,但此刻已经招架不住,在鳌拜长刀劈砍而下之时,胳膊吃力,就在这时,“噗呲”一声,血花乍现。
李时昉就觉眼前一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语到了喉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鳌拜见状,面色难掩兴奋,高声道:“杀进皇宫!”
身后的兵卒喊杀声四起,几乎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宫苑,路上遇到拦路的朝鲜兵卒,更是如切瓜剁菜,无人能挡。
鳌拜一路杀进朝鲜王宫,来到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高声说道:“莫要走了李淏!”
大批女真精锐兵丁,在参领、佐领的率领下,四散分开,控制着宫苑的要害通衢。
而此刻,大批内监以及丫鬟手中拿着大批金银细软,开始在回廊中穿行,面带惶惧之色。
这边厢,李淏已经在几个内监的帮助下,来到了朝鲜历代国王的祠堂。
祠堂之中——
一副副画着国王画像的纸张悬挂在中堂,木质灵牌在高几上一字排开,气氛肃穆而威严。
一张漆木高几供桌之上,除却放着瓜果之物,还有一个个放着线香的小香炉,内里放着三柱引香。
李淏跪在一方杏黄色蒲团上,那张憔悴、疲惫的面容上似是现出悲怆之色,说道:“李氏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李淏,诚跪于列祖列宗灵前,还望列祖列宗见谅,我李氏朝廷已至千钧一发之时,不孝子孙智薄德浅,唯有以死谢罪。”
此刻,周围的内监,手中捧着一个托盘,内里放着一壶青花瓷的毒酒。
而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李淏面容悲怆,声音沙哑说道:“将壮行酒端过来。”
周围的内监以及殿外的文武大臣已经陆陆续续传来抽泣之声。
这时,贴身的内监大伴,端过斟满的酒杯,递了过去,颤声说道:“大君。”
李淏闻言,也不多说其他,端过酒盅,抬眸看向祠堂上的灵牌,仰头一饮而尽。
“后世子孙不孝……”李淏断断续续说着,但面上现出阵阵扭曲之意,分明是毒酒药效发作,作用于脏腑。
而后,在闷哼声中,倒在地上。
外间的朝鲜文武群臣,见得此幕,就是哭声一片。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陈潇:你与长公主的事儿发了……
朝鲜,王京
随着朝鲜大君李淏在朝鲜历代国君的祠堂服毒自尽,祠堂之外,朝鲜文武大臣哀声恸哭,哭声在殿中响起一片。
而伴随着阵阵喊杀声响起,大批女真精锐兵卒在鳌拜的率领下,手持横刀,一路砍杀朝鲜兵丁,进入宫苑之前的青石玉阶。
凡所过之处,兵马皆为鳌拜率领的马弁,一路斩杀。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以及惨叫声,在殿中宫苑迅速响起,为殿宇蒙上一层晦暗的神色。
此刻,刺目嫣红的鲜血汩汩而淌,自宫门口一直延伸到祠堂之前,周方不少女真精锐兵将手持钢刀,如潮水般涌入殿宇之前。
鳌拜浓眉之下,一道道凶戾目光逡巡过殿前的一众文武群臣,道:“尔等一干背信弃义之徒,都在这嚎丧做甚?”
苦此言一出,周围哭声为之一顿。
朝鲜众文武群臣,闻听此言,都纷纷抬眸看向鳌拜,目中多是现出惊恐之色。
女真人来了!
这不是朝鲜众文武群臣第一次与女真人打交道。
鳌拜按着腰间的宝刀,抬眸看向那已在门板上盖着白布的李淏,目中冷意涌动,似是冷哼一声,道:“原来是畏罪自杀,现在可曾后悔当初反叛我大清?”
说着,将目光落在一众跪着的朝鲜文武大臣,喝问道:“此间主事之人何在?”
这时,从文武百官之列中走出一个朝臣,正是朝鲜左议政崔光范,苍老的声音响起,说道:“老朽朝鲜议政崔光范、大君已经殡天,我朝鲜城内军民上下,唯望将军垂怜,给城中百姓一条生路。”
鳌拜冷哼一声,沉喝道:“现在大军压境,打进城中,尔等才来乞降,晚了!”
朝鲜文武群臣闻言,众皆色变。
鳌拜冷声说着,转头吩咐着身旁的马弁,沉声说道:“将他们都抓起来,好生看管!”
随着身后的马弁应诺一声,而后,大批如狼似虎的女真精锐旗丁,近得一众大臣面前,开始按住了朝鲜众文武群臣的胳膊。
鳌拜点了点头,说道:“接管皇城,封存府库,搜捕朝鲜王族!”
这次既然是征服之战,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应该撕破两国之间温情脉脉的面纱。
周围扈从齐声应诺,然后各自前去忙碌。
就在鳌拜安排将校忙碌不停之时,一个侍卫快行几步,从远处跑来,面色振奋,说道:“将军,英亲王进城了。”
鳌拜道:“来人,随我一同去迎迎。”
此刻,整个王京城中,从高处看去,横纵十二条街道,仍有朝鲜兵卒与清军八旗精锐交手,喊杀声此起彼伏。
这一路上,也并非一帆风顺,虽然遇上一些阻拦,但经过一番交手之后,不少兵卒惨叫一声,死于非命。
阿济格此刻骑在一匹颈上长着一绺黑色鬃毛的骏马上,手中挽着缰绳,气势如山,而那张虬髯的雄阔面容上弥漫着丝丝冷意。
这几天虽然得红夷大炮的火铳之利,但并非意味着没有伤亡。
阿济格脸色阴沉如铁,高声喝道:“封锁四城城门,肃清城中残敌!”
身后随行的八旗精锐应诺一声,手持一柄柄马刀,几如繁星一般向整个街道散开,而后就是厮杀声与惨叫声响起。
阿济格摆了摆手,当机立断,沉声道:“进王宫!”
这座王京城现在已经是属于他大清的了。
朝鲜王国再想反叛,却是不能了。
而后,阿济格率领大批精锐兵卒,自宫门大批进入宫苑,一路走来,仍可听到零星厮杀之声。
此刻,周方朱红宫墙高立,殿宇连绵成群,朱红梁柱血污一片,与青石地板上流淌的鲜血几无二致。
周方血腥之气猎猎,刺鼻难闻。
“记得上次来时,这座宫殿还有些残破,一段时间不见,李朝又改换了门楣。”
阿济格粗犷、洪亮的声音从殿中长长宫道上响起,而城门楼上的旗帜,则被几个旗丁撤换,挂上一面龙旗,迎风而动。
“这块敬忠信诚的匾额换掉。”
阿济格说话之间,几匹骏马马蹄“哒哒”踏过青石板路,已经来到了殿前。
倒没有如李自成一样挽弓射箭,而是驻足片刻。
行不多时,抬眸见到战袍上已是满身血污的鳌拜。
鳌拜面上却满是振奋之色,周身笼罩着一股喜色。
鳌拜快行几步,抬眸看向阿济格,拱手道:“王爷,朝鲜王国诸大臣已经押解至西殿,听候王爷发落。”
阿济格在马上,挽着一根缰绳,说道:“先监押起来,等后续盛京的旨意,再做处置。”
鳌拜大声应是一声,然后哈哈一笑,说道:“王爷,王京城破了。”
阿济格道:“是啊,城破了,半个多月,总算是没有耽搁太久。”
虽然得红夷大炮相助,但仍费了阿济格一番手脚。
说话之间,鳌拜相迎着阿济格进入殿中,来到题着朝鲜初代国君御宝的金壁明堂前。
阿济格毫不客气,快行几步,来到那铺就暗红金黄褥子的銮床上坐下。
如果是旁人,自是不敢行如此“僭越”之举,但阿济格为摄政王多尔衮的胞兄,也无人敢多做置喙。
鳌拜道:“王爷,王京城中百姓对我大清仍心头怀恨,王爷觉得应当如何制之?”
“我大清想要将朝鲜纳入归治,还是当恩威并施,等会儿张贴布告,约束士卒,不要再在城中滥杀。”阿济格面容厉色涌动,高声说道。
先前破城,女真都是奉行烧杀之策,如今攻破朝鲜王京,反而收起了爪牙,奉行怀柔之策。
这并不意外。
因为先前乃是威慑朝鲜方面,使其动摇抵抗意志,但当真的拿下王京城以后,为了收揽朝鲜人心,为来日的朝鲜八旗做准备。
鳌拜拱手称是,然后,吩咐身旁的马弁去了。
阿济格点了点头,落座下来,吩咐马弁准备饭菜。
而后,满清八旗精锐开始对城中的零星抵抗进行镇压,一直到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此刻,殿外廊檐上已经悬挂了一只只朱红灯笼,一簇簇橘黄色的烛火照耀在青石板上,阿济格与鳌拜落座在衙堂,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开始叙话。
鳌拜道:“王爷,王京既破,朝鲜南面还有几道,大批勤王兵马聚集,正向王京进发,据刚才的侍卫禀告,李淏在大军围城之前,已经让其子女携带金银细软,离了王京城,前往全罗道。”
并不是破了王京,朝鲜就灭亡了,如李淏的子女眼下就逃亡至朝鲜南部,仍然可以号召当地的百姓和士卒,抵抗女真的征服。
更不必说,还有汉廷兵马驰援而来。
阿济格点了点头,道:“休整两日,整备全军,派兵击败朝鲜的勤王兵马。朝鲜兵马战力低下,我八旗精锐,弹指可破。”
鳌拜应了一声,一边儿吩咐着手旁的马弁传令。
阿济格道:“另外,即刻向盛京报捷。”
只是阿济格说完,心头忽而有几许恍惚之感。
这一幕隐隐有些熟悉。
其实,就是当初阿济格与鳌拜攻破倭国的江户的情景再现。
两人说着,在殿中落座。
而后,大批清军开始在整个王京城剿杀抵抗的残余兵将。
……
……
天津卫,官衙
贾珩尚且不知朝鲜王京城中发生的惊天变故,此刻,在天津当地军政要员的陪同下,检阅天津卫的兵马。
天津卫整体战力还算可以,军容军纪尚可,故而倒没有发生什么杀人立威之事。
待诸事皆毕,贾珩在卫司衙门之中落座,手里拿起一张舆图,翻阅起来。
北静王水溶落座在不远处的桌案上,手里同样拿着一方簿册,偷偷观瞧着那蟒服少年,时而神色怔怔,时而目光凝聚。
贾珩转过头来,心底就有些无语,问道:“王爷,有事儿?”
这个水溶好端端的偷看他做什么?
再这样下去,等他回去,非要在雪儿身上找补回来不可。
水溶神色有些不自然,解释说道:“子钰,这几天,天津城中官船、私船造船厂,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制造战船,最近林林总总,又搜罗了三十多艘船只。”
贾珩道:“最近几天,加紧搜罗船只,列装全军,此外对城中具有私船的商贾,强行征用,供给大军。”
这个时候,就要显示出官府的威风来。
水溶点了点头,吩咐随行的小吏记下此事。
就在这时,军帐外一个身穿飞鱼服,腰间悬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进入厅堂,开口说道:“都督,江南水师已经抵达天津卫港。”
北静王水溶心头一喜,问道:“江南水师到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援兵既至,我们一起去迎迎吧。”
说话之间,贾珩与北静王水溶,率领一众锦衣府卫,一同向着港口迎去。
只见广袤无垠的蔚蓝海面上,一艘艘桅杆高立的船只,乘风破浪,而船只甲板上,兵卒手持军械,来来回回。
不大一会儿,就见江南水师提督韦彻率领一众军将,快步而来,抱拳道:“末将见过卫国公,王爷。”
贾珩也不多言,快行几步,伸手虚扶,轻笑说道:“韦将军还有诸位将军快快请起。”
众人道谢,纷纷起身。
贾珩看向韦彻,问道:“韦将军,这次从江南调拨了多少水师?”
虽然先前的军令中已经提及,但此刻仍要确认一番实到兵额。
韦彻点了点头,沉声道:“自接军机处的密令以后,江南水师六营齐动,拣选精锐水卒,合战船三百二十六艘,楼船九十八艘,合兵马五万六千人,皆列装了红夷大炮,船上已经拉来了江南水师的所有火铳,还请卫国公检阅。”
江南水师驻扎在崇明沙,因为受制于军费开支,其实加上一些后勤人员,大概十万左右。
贾珩道:“此次远航,相关炮铳铳弹应准备齐全,直逼盛京,军需辎重方面,由天津卫以及河北方面供应,以免后顾之忧。”
他自然不会单单指望水师,前不久从河北方面调拨了三万五千兵马,用以攻城拔寨。
如此一来,前后合水陆兵马近十万,足以应对发生在朝鲜的战事。
但并非直接驰援朝鲜,需要满清高层对朝鲜的旧有势力清理,然后大汉再拣现成的。
贾珩说话之间,并不耽搁,就率领一众兵马,进入天津卫城。
此刻,卫城衙门之中——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目光逡巡向下方的一众军将,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可以先用午饭。”
众人连道不敢。
而后,在场水师将校纷纷举起酒盅,看向那蟒服少年,听候其言。
贾珩道:“这次用兵,主力在水师,诸位都是老行伍了,别的我不多说了,这次直捣女真盛京,称量一下女真的成色。”
“卫国公放心,我江南水师与女真八旗交手,也不是头一次。”这时,一个水师将校开口说道。
而后,军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气氛正酣。
这些年过去,江南水师当中同样有不少是贾珩的门生故吏,如位韦彻就是贾珩一手简拔出来,其他军将更是不胜枚举。
待一众军将离开之后,贾珩也返回后院厅堂歇息,思忖破敌之策,刚刚落座下来,北静王水溶紧随其后,说道:“子钰,不直接驰援朝鲜,而率军奔袭盛京,可是另有深意?”
如果这个时候,北静王水溶还看不清贾珩究竟意欲何为,那真是白在军机处历练这么多年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是趁着朝鲜为女真所侵之时,将朝鲜化为大汉的一部分,纳入归治。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围魏救赵,比直接驰援要好的多,况且朝鲜自己的问题,终究要靠朝鲜自己来解决。”
嗯,他这句话估计在后世,要入选政治人物名言,论大国是如何出卖自己盟友的?
川宝说这句话味更足。
北静王水溶若有所思道:“子钰说的也是。”
果然,置朝鲜藩属之国而不顾,括其疆土,纳其人口。
贾珩道:“女真方面最近也装备了红夷大炮,炮铳火力不在我国之下,想要打通盛京,并不容易。”
自营口至沈阳的路途,的确是攻打盛京的最佳线路。
但女真在此定然设置了炮台要塞。
北静王水溶剑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说道:“子钰,什么时候出兵?”
贾珩道:“等这几日操演完毕,诸军进兵操演协调,就行启程。”
这几天,手下的水师编练以后,为接下来的操演做准备。
……
……
金乌东升,玉兔西落,时光匆匆,几乎如流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在三天当中,贾珩先后视察了舟船水师,与刚刚编练的天津卫水师以及江南水师的主要将校交谈,深入一线官兵。
待返回厅堂之中,北静王水溶迎上前去,说道:“子钰,楚王押运的第一批军械已经到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先行装备至天津卫的水师,近日操演水师,一旦操演完成,自盖州出兵。”
所谓盖州就是后世的营口,此地临海,女真在此置备有炮台、要塞,用以警戒大汉可能从海上到来的袭击。
就在两人议论之时,就听得外间的锦衣府卫进入殿中,说道:“卫国公,乐安郡主已至天津卫。”
原来,陈潇自从接了崇平帝的命令以后,一刻不停,率领一众锦衣府卫,一路风驰电掣,前往天津卫。
贾珩看向一旁的北静王水溶,轻声说道:“王爷在此稍等,我出城去迎迎。”
水溶刚想起身一同去,又觉得不合适,只是,心头多少有些古怪。
好端端的,那位乐安郡主过来做什么?她一介女流之辈,什么时候都凑这个热闹。
说话之间,贾珩举步离了天津卫城。
迎至近前,贾珩抬眸看向那一脸风尘仆仆的丽人,原本神采飞扬的丽人,眉眼之间萦绕着一股倦意。
贾珩心底就有几许疼惜,说道:“潇潇,你来了。”
陈潇此刻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扔给随行的扈从,语气有些埋怨,清眸瞪了一眼贾珩,说道:“好端端的,招我来做什么?”
先前不是说的好好地,让她在家看着,提防意外,现在又让她过来。
贾珩道:“这边情况复杂,想着离不了你。”
倒不是真的为了夜晚孤枕难眠之时,需要潇潇陪着,而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况且,北静王水溶这边儿,他总要防一手,不如让潇潇过来。
陈潇与贾珩并辔进入城门洞,说道:“朝鲜那边儿局势怎么样?”
贾珩道:“女真派遣重兵围攻了王京城,朝鲜军民正在抵抗,这两天还没有消息过来。”
陈潇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闪了闪,压低了声音说道:“家里还好吧?”
陈潇轻哼一声,说道:“一切都好,咸宁和妙玉她们两个都在家里养胎,对了,兰哥儿她娘肚子好像也有动静了。”
贾珩:“……”
他当初就觉得李纨是个能生的,不想,果然怀上了。
“对了,还有一个有孩子的,你大姐姐元春也有孕了。”陈潇弯弯柳眉之下,清冷明丽玉颜平静无波,柔声道。
这么多人,她肚子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当然,现在也不适合有孩子。
贾珩:“……”
想了想,说道:“她也该有孩子了,年龄不小了。”
元春年岁的确是不小了,在他不在的时候,也该有个孩子在身边儿陪着一同说话。
陈潇柔声说道:“凤姐正在帮着遮掩,还不知道怎么和你那西府的老太太去说呢。”
贾珩想了想,低声说道:“凤嫂子那边没事儿吧?”
陈潇语气复杂说道:“凤姐那边儿还没说,看来忙前忙后太多,肚子里还没有啥动静。”
先前可是没少痴缠,结果还是没有。
贾珩点了点头,暗道,凤姐在原著中就是比较不容易怀上。
陈潇目中略有几许古怪,道:“对了,还有一桩事给你说。”
“什么?”
“你与长公主的事儿发了。”陈潇乜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柔声说道。
贾珩:“???”
什么意思?东窗事发了?他与晋阳的事儿,闹得京城满城风雨,路人皆知?
陈潇蹙了蹙秀眉,玉容上神色晦暗不明,清声说道:“宫中知晓了,不过让人封锁了消息。”
贾珩眉头紧皱,目光微顿,问道:“那宫中如何论及此事?”
陈潇道:“一来是正在用你平辽,二来太后出面,那位也没有龙颜大怒,别的也没有什么。”
贾珩一时默然。
那暂时是没有什么事儿了。
陈潇目光深深,低声道:“她在内务府,我在锦衣府,只怕宫中那位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弃京营而不管,只身一人前来天津,还不能说明一片赤胆忠心?”
陈潇想了想,说道:“先不提这些了,多思无益。”
贾珩也没有再说其他,随着陈潇,一同进入天津卫城。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向卫国公报捷!(求月票!)
此刻,天津卫,衙司当中——
贾珩与陈潇一行来到衙司的门前。
北静王水溶一身竹纹织锦丝带长袍,迎至廊檐,拱手说道:“小王见过乐安郡主。”
陈潇看了一眼北静王水溶,暗道,这样俊美无俦的人物,偏偏喜欢男人,真是……
柔声道:“北静王爷客气了。”
毕竟见过贾珩抱着甄雪痴缠至深,如胶似漆的样子,陈潇看向这位北静王爷,目光多少有些古怪。
北静王笑了笑道:“乐安郡主这次过来是奉了圣上旨意?”
陈潇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贾珩,说道:“圣上有命,让锦衣府方面的情报,帮着他参谋一下。”
“此地非说话之所,咱们先至衙中吧。”贾珩道。
众人说话,也进入厅衙西侧的书房。
众人刚刚落座,这时,一个锦衣府卫快步而来,拱手说道:“都督,朝鲜方面的飞鸽传书。”
贾珩闻听此言,神色就是一愣,从那锦衣府卫手里接过笺纸,迎着北静王与陈潇的目光注视,沉声说道:“朝鲜的王京城破了。”
“怎么一说?”陈潇问道。
北静王水溶也皱了皱眉,道:“如何破的?”
贾珩道:“阿济格与鳌拜用火药炸开了王京城,朝鲜国王李淏服毒自尽。”
陈潇柳叶秀眉挑了挑,消化着这个消息,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问道:“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贾珩目光坚毅,沉声道:“整兵多日,是时候出兵了。”
一般而言,再拖延下去,就有些不合适了。
北静王水溶道:“子钰,是否召集众将叙话。”
贾珩点了点头,道:“一个时辰以后,至厅衙之中共议大事。”
北静王水溶也不多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将谈话的空间交给夫妻两人。
陈潇容色幽幽,柔声道:“这段时间,与水溶待在一起怎么样?有没有夫妻兼收?”
贾珩:“……”
“你这是什么话?”贾珩近前,拉了下丽人的纤纤柔荑。
陈潇清丽玉颜上现出一抹羞恼,说道:“我就是提醒你。”
这人真要是如那贾府中的琏二一样,她肯定不饶他。
贾珩轻轻拥住丽人的窈美娇躯,说道:“对了,晋阳的事儿,京中是怎么说?”
方才一路上不便叙说,这次要问个明白。
陈潇挑了挑眉,横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柔声道:“还能怎么说?长公主的事儿暂且过去了,哼,不过,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迟早会如长公主一事暴露出来。”
真是得着姓陈的嚯嚯是吧?晴雪双妃,还有那艳后,这三个雷,一个比一个爆炸起来,更为骇人。
简直是玷辱宗室血脉,欺君之罪!
贾珩在丽人耳畔噙住那娇小莹润,说道:“你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狗屁倒灶?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与狗屁倒灶有什么关系?
陈潇也被那少年在耳畔弄得心火燃起,说道:“好了,懒得和你说这些,这次你要如何进兵?”
贾珩柔声说道:“不直接驰援王京,直扑营口,进逼盛京城,还要你从旁协助。”
陈潇想了想,道:“如果一点不派兵马,是否落人口实。”
贾珩面色微顿,目光莹润如水,柔声道:“这是围魏救赵之计。”
陈潇想了想,说道:“不如从倭国再起一路兵马,自东南方向攻击,以解朝鲜危局,这还说的过去一些。”
贾珩道:“如此也好。”
陈潇柳叶细眉之下,明眸之中渐渐现出一抹思索之色,说道:“将朝鲜纳入大汉治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有碍观瞻。”
贾珩道:“太注重吃相了也不行。”
说着,嗅着丽人的那带着丝丝汗味的清香,探入衣襟,柔声道:“潇潇,想我了没有?”
伸手摘着丽人的大雪梨,只觉阵阵熟悉的丰盈和柔腻袭来,让人心神微动,难以自持。
毕竟是见过荤腥,一下子素食主义,肯定有些馋。
感受到那少年的悸动,陈潇那张宛如清霜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轻轻拨着自家男人的手掌,但也早就熟悉了贾珩的亲昵,柔声道:“谁会想你?”
贾珩凑到丽人耳畔,低声问道:“最近陈渊还在忙什么?”
陈潇柔声说道:“曲朗已经回京了,荣宁两府的女眷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我也嘱托过府中,无事不好随意外出,以防歹人暗中加害。”
贾珩“嗯”了一声,低声道:“你给我讲讲晋阳还有孩子的事儿?”
他没有在宫苑之中,故而看不到崇平帝的真实反应,是否已经愈发猜忌了。
陈潇面如清霜,幽声道:“应该是仇良在暗中盯着你,调查出了你和长公主府上的事儿。”
“我猜是上次,晋阳抱着孩子去见了太后,然后引起了仇良的注意。”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幽晦莫名,说道:“再说一两年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查出来了。”
陈潇道:“她非要抱着孩子去见太后,引人疑窦。”
“也不能怪晋阳。”贾珩眉头微皱,想了想,问道:“这次没有将仇良带出来?”
陈潇清眸之中似乎隐见寒芒闪烁,柔声道:“那就太明显了,我倒也想寻个由头除掉此人。”
贾珩冷声说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此一来,的确是有些难办。”
陈潇正自腻哼一声,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至自家脸颊,道道温软而炽烈的气息扑鼻而来,而后,就是一股股湮灭洪流,带着无尽的亲昵和喜爱。
过了一会儿,陈潇略有几许英丽的柳叶细眉之下,莹润清眸中沁润着丝丝缕缕的水光,感受到身后那人的蠢蠢欲动以及跃跃欲试,心头也有几许甜蜜,说道:“你这是憋坏了吧。”
贾珩:“……”
潇潇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生冷不忌,不过两人也是老夫老妻了,倒也不必遮遮掩掩。
贾珩探出手,扬了扬,道:“潇潇,你这不也是……”
这么长时间不见他,潇潇泪眼汪汪的。
陈潇轻哼一声,郁郁青青的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熠熠妙目当中现出一抹羞恼。
贾珩说话间,轻轻搂住陈潇,低声说道:“潇潇。”
“这还白天呢,别闹。”陈潇玉容微顿,似是有几许嗔恼,柔声说道。
贾珩闻听此言,也只得暂且停下翻山越岭的手,轻声说道:“潇潇,你去沐浴更衣,”
陈潇黛青弯弯的柳叶细眉之下,美眸嗔白了那少年一眼,暗道,这人是开始嫌弃她是吧?
贾珩道:“好了,我再看会儿舆图,等会儿再说其他。”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然后前去沐浴。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来到书案之前,然后拿起朝鲜的舆图,思量着接下来的用兵方略。
……
……
朝鲜,王京
满清的兵马已经占据了这座城池三日,一队队精锐旗丁正在城墙上执兵盘桓,大批女真旗丁手持军械,神情警惕。
阿济格脱去了重甲,换上一袭华美锦服,落座在原属于朝鲜国王李淏的内书房中,正在与随同出征的八旗骁将叙话。
这几天,阿济格已经分派兵丁,前去攻打北方的江原道。
下方的汉军旗都统祖泽润,说道:“王爷,城中投降的朝鲜兵丁,发放了军械,已经编练成队,还请王爷过目。”
阿济格面色肃然,沉声道:“告诉他们,只要跟着我大清,饷银不缺,好日子一如往常,但有反抗,夷灭三族!”
祖泽润闻听此言,道:“末将这就下去吩咐。”
阿济格又问道:“鳌拜那边儿可有消息?”
先前,鳌拜在率领手下兵丁休整一天之后,就一路向南直扑忠清道的汉军援兵。
全罗道、忠清道、庆尚道等兵马合计六七万余,打着勤王的旗号,直扑王京,在李淏亡故之后,已经拥立了李淏之子李棩为大君,准备复国。
这时,另外一位汉将刘之源,拱手说道:“王爷,鳌统领才走两天,现在未有军情传递而来。”
阿济格眉头紧皱,冷声道:“朝鲜兵将皆为乌合之众,倒是不足为惧,就怕汉廷的兵马,与那些叛军联合在一起,里应外合,夹攻我大清精锐,如此实在难办。”
或者说,真正担忧的是卫国公贾珩,因为先前的倭国之战给这位藩王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就在这时,外间的一个女真小校快步进入殿中,拱手道:“王爷,王京城中的前议政,求见王爷。”
阿济格诧异说道:“前议政?这位前议政乃是何人?”
原来自从朝鲜王京城城破以后,原本的一众朝鲜遗老遗少,也开始谋求自保之路。
美其名曰,为朝鲜保留元气。
而在前代国君那边儿,就是那位前议政。
祖泽润拱手说道:“王爷,这位前议政,其名桂嗣哲,祖上也是汉人,为前代国君所器重,后来李淏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致仕之后,就在王京城中荣养,如今听闻我大清鞭挞不臣,就过来与王爷叙说朝鲜之前途命运。”
阿济格目中精光一闪,说道:“那本王等会儿见见他,如今朝鲜刚刚反正,正需一位老成谋国之臣坐镇,主持大局。”
正如维持会之类的组织,用以安抚亡国之民,阿济格在这一方面同样不傻,也知道延揽朝鲜时代的老臣,暂时安抚人心。
祖泽润也不多说其他,而后,几个内监引着一个身穿绸衫的老者,进入殿中。
桂嗣哲是一位头发花白,面相老态龙钟的老者,年事已高,六十出头,此刻健步如飞,向着阿济格等人见礼。
“朝鲜老臣桂嗣哲,见过清国英亲王阁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那老者开口说道。
这位老者态度毕恭毕敬,可以说将姿态放到了极低。
阿济格伸手虚扶,说道:“老先生请起,来人,看座。”
阿济格虽然平常脾气暴躁,但如今用得上这老者,该有的礼数倒也一点儿不差。
“多谢王爷。”桂嗣哲道了一声谢,然后落座下来。
阿济格看向桂嗣哲,说道:“老先生,朝鲜大君背信弃义,与汉廷沆瀣一气,背叛昔日盟约,我大清吊民伐罪,斥责其国君,老先生觉得有错吗?”
那老者苍老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英亲王,朝鲜大君反复无常,撕毁盟约,如今已经上天报应,殉以国事,未知英亲王接下来有何打算?贵国如何对待我王京城中的数十万百姓?”
阿济格面色默然,高声道:“以前,朝鲜既为我大清臣藩,自然还要永为臣藩,至于李氏一族,不得主君朝鲜,应当另选贤能。”
那种全部奴役为朝鲜八旗的说法,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第一步还是找一个傀儡,而后慢慢渗透,逐渐接管朝鲜。
下方的前议政——桂嗣哲,那双灰白眉毛皱了皱,苍老眼眸之中现出喜色,声音沙哑而苍老,问道:“老朽能为王爷做些什么?”
阿济格打量了一眼桂嗣哲,道:“老先生可以暂且安稳局势,另外劝降偏殿的朝鲜臣僚,为我大清效力。”
桂嗣哲苍老面容上喜色难掩,朝着阿济格拱手一礼,道:“老朽愿为大清效犬马之劳。”
阿济格闻言,笑了笑,说道:“老先生,还请至偏殿一叙。”
桂嗣哲起得神来,拱手一礼,然后随着一个满清小将前往偏殿。
……
……
山海关,欢喜岭
清晨时分,晨曦微露,道道金色日光照耀在枯黄半绿的草丛上,秋风袭来,草丛稍低,几只野兔支棱了耳朵,迅速跑远。
而后,马嘶之声与甲兵碰撞之声由远及近,惊得鸟雀乱飞。
济尔哈朗率领近六千八旗精锐,皆为骑军,浩浩荡荡而来,身后一面面旗帜猎猎作响,遮天蔽日,军容雄壮。
皆是游荡在山海关欢喜岭附近。
此刻,镶蓝旗的骑军分成数队,监视着汉廷边关关兵的动静,以防汉廷出兵介入到女真与朝鲜的战事上。
此刻,欢喜岭上筑造的威远城中,曹变蛟一袭白色战袍,内穿亮银甲,腰悬一把长剑,其人面如傅粉,眉眼细长,唇若涂脂,手中正在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敌情。
“将军,女真鞑子的兵马抵近了。”一旁的副将郝德,熠熠虎目中满是凝重,高声说道。
曹变蛟放下手中的那根单筒望远镜,说道:“传令下去,骑军正面列阵,击溃他们。”
郝德面色微变,说道:“将军。”
“国公既让我等出塞,就是要狠狠挫一挫女真人的锐气,如今,我军不能再龟缩不出。”曹变蛟目光明亮如星,斩钉截铁说道。
“呜呜!”
伴随着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响起,铁索绞盘转动,而城关吱呀呀大开。
曹变蛟率领手下的八千骑军,出得巍峨关城,向着郑亲王济尔哈朗所率领的镶蓝旗旗兵冲杀而去。
济尔哈朗此刻与周围的女真将校,端坐在马鞍上,目中满是难以置信,道:“汉军不做缩头乌龟,竟然出塞了。”
一旁的女真将校面色微顿,低声说道:“王爷,这支骑军的气势,不好小觑。”
双方军阵队列,各自宛如一根黢黑冰冷的长矛,互相凿穿彼此,劈荆斩棘。
“噗呲!”
一把把冰冷兵刃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伴随着军卒的惨叫与喊杀声。
冷兵器时代的残酷厮杀,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砰砰!”
汉军骑士在马上,手持火绳枪以及火铳,向着八旗精锐激射不停,不多时,血花喷溅成一朵朵,可见一个个旗丁从马上栽下。
济尔哈朗一下子就慌了神,就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这种情况,在以往甚为少见。
而后,就是让济尔哈朗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不少女真八旗精锐似乎根本就没有抵挡的住。
此刻,曹变蛟手中拿起一把长枪,寒芒闪烁如星,在这一刻,所过之处,对士卒无情收割。
一个清国镶蓝旗的参领,骑在马上,手中挥舞着一柄斩马刀,哇哇大叫地向着曹变蛟迎头砍杀而去。
“铛!”
掌中一把明晃晃的马刀与亮银长枪相碰,只见火星四射,马刀从中而断,寒光映照着一张惊慌四错的狰狞面庞。
那参领面色就是一惊,然而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喉头一痛,而后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枪下几乎无一合之敌!
济尔哈朗面色凛肃,骨节粗大的手掌,一下子握紧挂在马鞍上的大刀,目光冷厉。
就在这时,曹变蛟似乎也看到了那面刺绣着龙旗的镶蓝旗下的中年藩王,怒吼道:“贼将,纳命来!”
宛如一根箭矢,刺穿重重绢帛,向着中年藩王杀去。
济尔哈朗冷哼一声,面色丝毫不惧,毕竟是久经厮杀,此刻长刀所向,同样在一众亲卫扈从的陪同下,迎击而上。
“铛!”
兵刃交击,只听“叮”地刺耳一声,但见火星四射,刺耳的尖啸在战场中格外清晰。
济尔哈朗身形剧震,目光惊异地看向那白袍小将,但见那白袍小将眉宇英气密布,目中煞气腾腾。
而后,那小将冷哼一声,就是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枪势,绵绵不绝,宛如江河滔滔。
济尔哈朗毕竟也是戎马倥惚,厮杀惯了的老将,此刻掌中一把长刀挥舞如风,刀光明煌炽耀,似要绞杀一切。
此刻,济尔哈朗执枪与曹变蛟斗在一起,双方走马灯一般交手了二十回合,完全不分胜负。
但此刻,大汉的骑军,已经在与八旗精锐的交锋中,渐渐占据了上风,从高处看去,俨然已是压制之态。
济尔哈朗作为一位沙场宿将,自然也敏锐地察觉出战场上的变化,心神剧震。
汉骑的确是今非昔比了。
他此行只带了六千骑有些托大,敌众我寡,已然落了下风。
济尔哈朗手中镔铁大刀一拨,荡开曹变蛟的枪势,而后奋力一击,击退曹变蛟的攻势,身旁的扈从亲卫飞快在一旁抵挡着攻势。
开始吩咐周围的令旗兵,向着北方撤退。
“铛铛!”
鸣金之声大起,镶蓝旗旗丁几乎如潮水一般向着北方撤去。
而曹变蛟挥舞手中一根亮银长枪,纷纷挑落周围的兵将,从后背上摘下弓箭,张弓搭箭,向着济尔哈朗后心射去。
“嗖!”
箭矢破空之声响起,发出刺耳的尖啸,裹挟着凛冽的死亡气息。
此刻,骑在马上,挽缰奔逃的济尔哈朗,听到身后恶风不善,连忙想要使出一个马镫藏身的招式,但却觉肩胛骨一疼。
分明是箭矢已经入肉,鲜血汩汩。
济尔哈朗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那白袍小将,心头愤恨不已。
而此刻,这场汉虏之间的交锋战,终究以女真八旗精锐的败退而告终。
……
……
一直到下午时分,追逐战仍在继续。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两队骑兵正在迅速追逐,前面的一伙身穿蓝色泡钉甲,头戴羽盔的骑士,不时回头张弓搭箭,向着身后追击的骑军攒射。
后方则是大批身穿火红号服,外罩皮甲的汉军士卒,此刻同样以火铳追击。
“砰砰!!!”
伴随着火铳密集的响声,硝烟弥漫,不少正在马上的八旗精锐骑士痛哼一声,栽落马下。
而骑在马上的汉军骑士,也陆陆续续收起掌中的燧发火铳,下午的日光照耀在那一张张带着血污的年轻面容上,精神昂扬,眼神锐利。
“百户大人,前方河沟纵横,鞑子可能设伏,不能再追了。”这时,一个士卒开口说道。
为首的小校面色冷峻,沉声道:“先回去。”
这样的追逐战在方圆六十里的草原上随处可见,一直到傍晚时分,各路消息汇总至威远城的曹变蛟的案头。
曹变蛟面色振奋,看向战绩汇总,吩咐说道:“天色已晚,着各部收兵回营,不再追击。”
“卢主簿,向卫国公报捷!”
曹变蛟想了想,吩咐道。
他也想看看卫国公这位大汉军神收到战报时的样子。
可以说,这位年轻小将已然视贾珩为精神偶像。
……
……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贾珩:大概是恨不得…以身相代。
天津卫,府衙书房
北静王水溶快步进入书房之中,一身蟒服玉带,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子钰,乐安郡主呢?”
贾珩道:“她先去沐浴更衣了,等会儿就过来。”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我已经在偏厅备了薄宴,为乐安郡主接风洗尘。”
贾珩轻声说道:“那就有劳王爷了。”
北静王水溶那张白皙、明净的面容上,笑意微微,轻声道:“子钰,你们新婚燕尔的,这次难得相聚一起。”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以往也在一块儿南征北战,这次算又是并肩作战。”
说话之间,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
陈潇已经沐浴而毕,换好了衣裳,从外间挑帘进来。
而这位丽人去除了锦衣卫的飞鱼服,转而换成一身女儿装束,原就是英丽、秀媚的气质,此刻一眼望去,愈见“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态。
贾珩剑眉挑了挑,心神微动,目中都不由一丝惊艳之意。
而北静王水溶脸上的神色,则要淡然许多,或者说,视而不见,目光更多还是放在贾珩那张冷峻、削刻的侧颜上。
或者说,这等姝颜丽色对北静王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红粉骷髅,难入心神。
贾珩凝眸看向陈潇,道:“潇潇,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潇潇不妨过去用些?”
陈潇点了点头,清霜玉容上见着思量之色,转眸看了一眼北静王水溶,也不多说其他,与贾珩一同前去用饭。
待用罢饭菜,贾珩让陈潇回去歇息,而后与北静王水溶前往天津卫的厅堂中商议军政大事。
厅衙之中,此刻,一众将校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末将见过卫国公。”在场的一众军将纷纷拱手说道。
贾珩声音洪亮,朗声道:“诸位将军请起。”
随着众军将道谢,而后纷纷落座都将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静待其言。
贾珩冷峻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将校,沉声说道:“诸位,就在刚刚,据密谍所报,女真人已经攻破了朝鲜的王京城,占据了城池。”
此言一出,衙堂中的众军将面面相觑,显然对此颇为震惊。
贾珩道:“朝鲜为我藩属之国,东虏为我大汉累世世仇,如今朝鲜王都被东虏所破,我大汉当派兵马为其驱逐东虏,先前我军水师兵力不足,难以跨海横击,如今水师将校兵卒,操演不辍,正是六军奋发,横刀立马之时!”
下方众军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贾珩道:“诸部水师,编练成队,在后日出发,自盖州兵进盛京,给予女真压力,迫使彼等退兵。”
明代对营口地区设州置卫,改称盖州卫,下辖盖州城、熊岳城、永宁监城和五十寨堡等。
自女真夺辽东以后,同样接管了前明的关隘、城堡,屯驻兵丁,防备汉廷水师自海上袭来。
就在众人议事之时,外间一个府卫进入厅堂,面上喜色难掩,高声说道:“国公,山海关副总兵递送来捷报!”
山海关其实离天津卫并不远,两地以六百里加急,一日即达。
贾珩闻言,灼灼目光投向那府卫,问道:“捷报为何?”
“山海副总兵自威远城出,击溃女真镶蓝旗济尔哈朗所部,歼敌一千三百二十余级。”那府卫拿着手中的军报,脸上难掩喜色,拱手说道。
贾珩闻言,赞了一声,说道:“干的好!”
曹变蛟的确是平行时空那位猛将,悍勇无比,这番一出手,就抢占了先机,虽然不是头一次在正面战场上击败清军,但值此之时,也颇为鼓舞士气。
而在场的一众军将听到开门红的捷报,面上也多是现出欣喜之色。
贾珩道:“诸位将军,整军待发,后日就行启程。”
“是。”
在场一众将校纷纷抱拳应是。
贾珩交代完作战任务,定下明日出征,也不多做盘桓,而是返回司衙后堂,迎面迎上了陈潇。
丽人一袭青色衣裙,腰系玉带,葱郁秀发之间别着一根蛇形玉钗。
陈潇柳叶秀眉顾盼神飞,眸光莹润如水,轻声问道:“刚刚都布置下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
其实说是坐山观虎斗,但其实这个调兵遣将的速度并不慢,从调拨江南水师北上再到整合兵马,整个过程并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陈潇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那少年三步并做两步,已经凑近而来,握住了自己的纤纤柔荑,将脸颊凑将过来,噙将过来。
陈潇轻哼一声,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酡红染绯,清眸眸光盈盈如水,微微阖上,鼻翼之中发出一声腻哼。
贾珩轻轻搂住丽人的丰腴娇躯,酥圆翘挺抵靠在身上,柔声道:“潇潇,天色不早了,咱们歇着吧。”
自家媳妇儿洗澡以后,身上的沐浴香气混合着一股雪肌玉肤的香气,的确有些撩人心弦。
陈潇腻哼一声,妍丽玉颊两侧微微泛起玫红红晕,轻轻捉住那少年雪岭折梅的手。
贾珩凑到丽人耳畔,轻轻噙住那娇小玲珑的耳垂,柔声道:“潇潇,天色不早了,咱们歇着吧。”
陈潇轻哼一声,似嗔似恼道:“你就惦记着那点儿事儿。”
贾珩拥住丽人的香软娇躯,向着里厢而去,来到帷幔垂落的床榻上坐定。
贾珩微微垂将眸子,目中略有几许古怪。
潇潇方才还说他,这根本就不用他提示。
丽人轻轻将妍丽脸颊之侧垂落的一缕秀发,勾至耳朵之后,动作浑然天成中,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妩媚。
而抬起螓首之时,灵动剔透的美眸中嗔恼之意流动。
“你就知道作践人。”陈潇低声道。
贾珩道:“这不是…它想你了。”
陈潇冷哼一声,在少年的痛哼中掐了一下,而后,也没有多说其他,埋下螓首而去,鬓角秀发垂落而下,遮住了粉润微微的唇瓣。
贾珩道:“潇潇,京城这段时间,其实应该是最安全的时候。”
在他平定辽东的关节,崇平帝根本不会容许任何人加害于他,影响到北伐大计。
“嗯。”陈潇轻哼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你也不担心我有了孩子,影响了你的事儿。”在四方垂降的帷幔中隐约听到丽人的声音,带着几许嗔怒之意。
“我小心着呢。”
“……”
也不知多久,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丽人,沉声说道:“潇潇,这段时日想我了吧?”
“哼。”陈潇冷哼一声,眉梢眼角隐约可见团团玫红气晕无声流溢,愈见绮艳动人,而那双晶然美眸之中现出丝丝缕缕的妩媚,将娇躯依偎在少年怀里,任由那少年轻薄着。
贾珩埋首在陈潇的衣襟之前,目中现出一丝欣然。
陈潇那张婉丽玉颊羞红如霞,轻轻抚着那蟒服少年的肩头,目光沁润着朦胧雾气。
……
……
天津卫城
正是傍晚时分,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渐渐少了许多。
一间悬挂着“悦来”匾额的客栈之中,内里宾客众多,推杯换盏之声不停。
随着天津卫城开赴了大批江南水师的兵卒,大战在即的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
厅堂中的食客,同样翘首以望。
顾若清一身青衣,头戴斗笠,举步迈入客栈之中,斗笠之下的面纱随风而起,隐隐约约现出那张倾国倾城的盛世美颜来,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在包厢中落座。
“卫国公此刻就在卫衙之中。”一旁的食客轻笑说道。
“再有几天该出兵打仗了吧?”
“这次要驰援朝鲜呢。”
顾若清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听着周方食客的议论,目中现出思索。
等到了天津卫,也觉得自己多少有些鲁莽。
大战在即,她这般千里迢迢,又是为了什么?而且如何去见他?又以什么样的借口。
丽人蹙了蹙秀眉,思索了下,心底忽而有了主意。
乐安郡主此刻应该就在天津卫,她等会儿去见见就是了。
念及此处,离了客栈,向着天津卫的司衙而去。
因为本就身怀武艺,自能高来高去,不大一会儿,就潜入到卫衙。
而此刻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卫衙之前的兵卒来来往往,神色警惕。
顾若清循着后院的一处灯火,蹑足潜行,来到后院,果然见一间厢房,从外面看,亮起橘黄灯火。
而厢房之中,隐隐传来欢好声音,顾若清秀眉蹙了蹙,脸颊两侧微微发热,暗道,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
这两个人正在亲热。
而片刻之后,丽人眉眼氤氲起一抹羞意,正待离去,又觉得好奇。
也不知他…不,师妹是怎么样的?
这般想着,丽人身形轻盈如燕,已经上得房梁,来到屋脊上,循声取下一片瓦片,借着灯火向下看去。
却见那帷幔垂降的绣榻上,一片雪白肌肤映入眼帘。
那位卫国公正在搂着自家师妹陈潇,正上下忙碌不停,而后凑到那丽人的脸蛋儿,亲昵着。
陈潇道:“我离开的时候,师姐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贾珩此刻正自如长坂坡的赵子龙,闻言,目光顿了顿,问道。
先前与顾若清也曾叙话过几次。
“我也不知道,离开之前,与她说了会儿话,总之觉得师姐这些年在江湖漂泊,似乎也有些累了。”陈潇蹙了蹙秀眉,柔声说道。
贾珩凑到陈潇的脸颊,亲了一口自家媳妇儿的脸蛋儿,扛起纤细笔直,低声道:“嗯,我觉得…她大概是想男人了。”
陈潇腻哼了一声,轻轻推着贾珩,说道:“怎么能这么说?”
“她年岁也不小了,还没有将自己嫁出去,你说能不着急吗?”贾珩轻笑了下,柔声道。
此刻,顾若清在房顶上听着那少年的话,只觉得心头一阵为之气恼莫名。
胡说八道!说的她嫁不出去一样?
心仪于她的男人,能从神京排到金陵。
丽人心头只觉一股恶气自心底涌出,正要面带气愤离开,但屋中的声音却恍若有魔力一般,渐渐吸引了顾若清的心神。
尤其是那少年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丽人心神微颤。
贾珩道:“她估计以为天下还有人,对她朝思暮想,但许多男人只是想一亲芳泽,并不想与她托付终生,这天底下,青春美貌的小姑娘倒是一茬一茬儿的。”
这就像一线城市的大龄剩女,还想找精英男,怎么可能?随着年龄变大,美貌贬值,所谓,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只能找普男接盘。
当年也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丽人闻听此言,冷哼一声,讥讽道:“你就等着这一茬又一茬的小姑娘是吧?”
贾珩道:“就是这个比喻。”
丽人轻哼一声,道:“是不是比喻,你…唔~”
然而未等说完,却见那少年已是将丽人的话语堵在后面,而后就是两人面红耳赤的,半干不湿的柴火扔进篝火堆,不停发出的哔哔啵啵之声。
而屋脊上小心翼翼观望的顾若清,那张白腻如雪的脸颊又羞又红,此刻,将那双清冷莹莹的目光看向那床榻上正在缠绵的两人,只觉芳心一阵羞恼莫名。
“谁?”
贾珩这边厢,正自扶着陈潇的丰腴腰肢,听到一阵呼吸错乱之声,而后抬眸看去,就对上那一双粲然明眸。
正是顾若清的目光。
贾珩自是识得顾若清的,此刻骤然惊觉,四目相对,一下子就捕捉到那带着慌乱、羞愤、恼火的眼神。
这……背后就不能说人坏话,果然让人听见了。
贾珩面色愣怔了下,心头也有些发虚。
“怎么了?”陈潇正自闭着睫毛弯弯而下的明眸,鬓角汗水流淌而下,顿时觉得那少年戛然而止,眸中不由现出一丝疑惑。
难道有人偷窥?莫非是北静王水溶?
也不怪陈潇如此想,毕竟,随着贾珩经历了不少事,早就知道,弄不好就被人暗中窥见。
嗯……
贾珩面上神色现出一抹不自然,说道:“不是,是你师姐。”
陈潇:“……”
什么情况?师姐来了吗?
贾珩扶住陈潇的丰腴腰肢,低声道:“潇潇,咱们不用管她,咱们继续。”
陈潇:“……”
这还能继续?不应该中止吗?
顾若清:“???”
“又不是外人,倒也不用理会。”贾珩低声说着,倒也没有多说其他,一如先前,横冲直撞。
而顾若清芳心羞恼不胜,气鼓鼓地想要离去,但这时,心底却渐渐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倔强来。
她就偏偏看看这两个人,当着旁人的面,如何恬不知耻,再行苟且…
嗯,两人是明媒正娶,倒也与苟且两字无涉。
不过竟一点儿都不知避人吗?
贾珩此刻,也只当顾若清不存在,抱起潇潇的丰腴腰肢。
一时间,贾珩反而使出了浑身解数。
顾若清不大一会儿,看着那纤毫毕现的一幕,就已是脸颊滚烫如火,通体火辣滚烫,而那双莹润美眸之中满是嗔怒之意。
这是在向她显示能耐吗?
真是…
师妹怎么能这般纵着他胡闹?
还如小孩儿一样把着。
丽人虽然出身青楼,但却是清倌人。
贾珩此刻拥住陈潇的丰腴娇躯,看向那玉容彤彤如霞的丽人,柔声道:“潇潇,怎么样?”
陈潇秀气挺直的琼鼻鼻翼之中轻轻发出一声腻哼,而那张丰腻如霞的脸蛋儿,已然彤彤如火,恍若二月桃花芳菲,明艳不胜。
而丽人那双沁润着妩媚波光的美眸抬起之时,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不由更为羞恼几许。
他就是故意的,就是让师姐看清楚。
心念及此,只觉一股莫大的羞意涌上心头。
顾若清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通红一片,此刻,终究是看不下去,转过脸去。
不知为何,那一幕恍若烙印在脑海中一般,如抱小孩儿一样把着,简直是不当人子。
一直到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庭院之外的天色漆黑一团,而不知何时,带着凉意的萧瑟秋风吹过梧桐树梢,在沙沙声中,似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落下,打在茵茵草丛上。
贾珩拥着陈潇丰腴柔软的娇躯,此刻紧密相拥,而贾珩顿觉神清气爽,这段时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陈潇此刻螓首上的几缕鬓发散乱而下,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娇躯已经软成一团泥,几乎瘫软在那少年的怀里。
“你把师姐气走了。”陈潇玉容羞恼,檀口微张,带着几许晶莹靡靡的气息散发出来,那声音略有些细弱,有气无力中带着一股慵懒和酥媚。
她真是对他无可奈何,方才竟是忘了师姐在侧,任由他痴缠胡闹。。
贾珩道:“明明是你把她气走了,刚才……”
陈潇:“……”
“不许说。”陈潇羞恼说道。
丽人纤纤如葱管的素手攥起粉拳,砸了一下那少年的心口,制止着贾珩接下来的话,而秀郁如黛的弯弯秀眉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之中,满是羞涩嗔恼之意。
陈潇那张妍丽脸颊嗔恼说道:“这般一来,这几天,我该如何见她?”
贾珩轻笑了下,道:“她偷偷瞧着咱们,自己都不害臊,你又有什么害臊的?该怎么见就怎么见好了。”
他觉得顾若清,大概是恨不得以身相代。
陈潇腻哼一声,没好气道:“懒得理你,我看你也想将她拉上来,并排摆着,任由你欺负。”
贾珩:“???”
“这话,我可没有说过。”贾珩凑到丽人耳畔,低声道。
“你敢说你先前没有这般想?”陈潇玉容彤彤如火,声音冷峭几许。
贾珩定了定纷乱的心神,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天色不早,咱们早些歇着吧。”
陈潇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你刚刚也坏了她清白。”
“这算是什么坏她清白。”贾珩面容微顿,道:“她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
“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陈潇轻哼一下说着,已经懒得搭理贾珩,只是将螓首偎靠在贾珩的心口,听着那少年的心跳,一时间也觉得相思稍慰。
虽非新婚燕尔,但也是过往与贾珩如胶似漆惯了的,这段时间不见,心头也有些想念。
另一边儿,顾若清离了天津卫衙堂后宅,一路潜行蹑足,快步来到客栈,落座下来,那张冰肌玉肤的玉颊涨红几许,滚烫如火,分明是余怒未消。
她千里迢迢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气她的?
丽人越想越气,十指纤纤的玉手,已经攥的紧紧,那张妍丽玉容满是羞恼之意。
不知为何,那方才的一幕幕竟在心头不停浮现。
自家师妹被那人如小孩子一样把着,而且一路走来,风风雨雨…
一直气到后半夜,丽人这才和衣而睡,也不知是不是心事太重,等到后半夜,锦被中的丽人在睡梦中,额头满是汗水,脸蛋儿泛起了一层浅浅酡红气晕。
……
……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贾珩:顾姑娘,这是头一回?(求月票!)
天津卫城,客栈
厢房之中——
帷幔四及的绣榻上,正自躺在床上歇息的丽人,此刻正沉浸在梦境之中,心神微顿,猛然惊醒过来。
大口喘气不停,那张秀丽的脸蛋儿,鬓角和下巴都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那张白璧无暇的妍丽脸蛋儿,彤彤如霞,而一剪秋水的美眸当中,噙着丝丝缕缕的羞恼之意。
就在刚刚,她做了一个梦,不知怎么地,却见那被少年抱着的自家师妹,在这一刻,不知不觉竟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顾若清此刻那张脸颊羞红如霞,赫然滚烫如火,而那双莹然美眸之中沁润着羞恼之意。
她都是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可那自家师妹难以抑制,宛如江河的一幕,恍若一幕鲜活生动的画卷,深深烙印在顾若清心底,挥之不去。
混蛋……
想起那人分明是有意给自己看,顾若清脸颊愈发滚烫如火,而芳心深处的羞愤更为浓郁几许。
她生这么大,就没有见过那么让人可恼的人。
……
……
翌日
晨曦微露,天光大亮,又是一个晴朗的秋日清晨,天高云淡,秋风凉爽宜人。
贾珩醒转过来,轻轻拥着陈潇那冰肌玉肤的娇躯,说道:“天色不早了,该起床去吃饭了。”
陈潇宛如鹅脂的琼鼻之中,似是“嘤咛”一声,而那双弯弯柳叶秀眉之下,莹润微微的细长美眸睁开一线迷离光芒,柔声道:“这会儿,都是什么时候了?”
贾珩道:“这会儿好像都巳时了。”
陈潇此刻撑起一只绵软、丰腻的藕臂,声音中带着一股起床后的妩媚和慵懒,道:“起来吧。”
两人说着,从床榻上起身,陈潇来到一旁,服侍着那少年穿好蟒服衣裳。
贾珩道:“等会儿去看看卫司诸将,询问一下调兵情况。”
陈潇柔声道:“那你先去吧,等会儿,估计师姐会来寻我。”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你去见见。”
说来,他也想去见见顾若清,不过,倒也不知说什么。
两人说着,起得身来,贾珩来到厢房之中,而后,就有人准备早饭。
贾珩拿起筷子,简单用罢包子和稀粥,也不多做耽搁,来到司衙前堂。
此刻,水溶已经早早起来,一身王者斑斓锦服,来到廊檐之下,抬眸看向那神清气爽的少年,心头暗道,女人就那般有意思?
女人而已,他闻着那股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一时间都觉得头晕目眩。
子钰怎么就这么好这一口?
贾珩眉头挑了挑,被北静王的目光打量的有些不自在,问道:“王爷,诸部兵马现在备战如何?”
北静王水溶神情肃然几许,柔声说道:“子钰,各部水师正在操演船队,整装待发,军械火铳也已装运至船,不会耽误明日进兵。”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水溶眸光闪了闪,说道:“子钰,朝鲜王京方面真的不派兵马驰援?”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微一闪,低声道:“路途迢迢,未必有自盖州而袭盛京,相对迅速便利。”
水溶点了点头,道:“如此也是。”
而后,贾珩又召见了水师将校,与一众水师将校询问战备情况。
另一边儿,陈潇已然梳妆而毕,唤着下人准备了洗澡水,打算沐浴更衣。
因为昨晚没少折腾,这次换了一身衣裳,刚刚落座下来,就听到一把熟悉的清泠声音。
“师妹。”
陈潇循声而望,凝眸看向那眉眼清冷的丽人,讶异道:“师姐。”
顾若清抬眸之间,看了一眼那容色清冷的丽人,道:“嗯,过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陈潇神色上就有几许不自然,柔声道:“我还不是那样,过来帮着他…领兵打仗。”
真是差点儿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顾若清轻轻点了点头,落座下来,其人宛如一杆修直、明丽的翠竹,落座之时,就是难以言说的清丽风姿。
陈潇从不远处提起一壶清茶,拿过茶盅,轻轻斟着茶水,随口问道:“师姐什么时候来的天津卫?”
“茶水都溢出来了。”顾若清提醒说着,但旋即,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觉那张宛如清玉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眸光莹润如水。
而陈潇似也被说中了昨晚之事,芳心惊颤莫名,手下难免一抖,“吧嗒”一下,青花瓷的茶碗,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若清那张妍丽、明艳的玉颜粉腻微红,轻轻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说道:“他呢?”
“去了前面见水师将校去了。”陈潇柔声道。
总觉得两人的气氛有些古怪,这是妻妾之间的对话。
陈潇也不知是不是心思繁乱,脑子一抽,清冷眸中涌起一丝莫名之意,问道:“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顾若清也被陈潇此言问得愣怔了下,旋即“腾”地一下羞红了粉腻脸蛋儿,一时之间,滚烫如火。
这潇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昨天你和你男人痴缠至深,然后在背后道他长短,倒是还有理了。
顾若清柳眉挑起,嗔怒道:“胡说什么?”
陈潇轻笑了下,也没有继续延伸这个话题,说道:“师姐寻我来做什么?”
顾若清柔声说道:“就是给你说一声,陈渊在京中与汝南侯卫家的人搞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什么?”
陈潇清丽玉颜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问道:“汝南侯之女不是魏王侧妃?卫家跟着魏王就是了,如何还会做这些事儿?”
顾若清摇了摇头,目光深深几许,柔声道:“不知底细,那卫若兰许是不知厉害,也许是被人拿住了把柄。”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师父呢,师父最近可有消息?”
顾若清黛眉蹙了蹙,目光莹润如水,问道:“师父这次没有交代什么?”
她是临时起意,见都没有见过师父。
陈潇柔声道:“师姐这次过来是?是做什么?”
顾若清道:“就是过来看看你。”
陈潇柳眉之下,眨了眨眼,忽而凑到丽人耳畔,似是石破天惊,说道:“师姐是过来看看他的吧?”
顾若清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不经意之间,已然彤彤如霞,那双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现出羞恼之色,说道:“你胡说什么呢。”
陈潇轻笑了下,并没有拆穿顾若清的口是心非,打趣一声,柔声说道:“那师姐过来,总不会是要随军从征的吧?”
顾若清目中蕴藏着一丝羞恼,没有说话。
陈潇点了点头,轻声道:“那等他回来,我给他说说,也让师姐女扮男装,当个护卫随着他一起过去。”
顾若清蹙了蹙秀眉,却没有拒绝。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廊檐之外,忽而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正是贾珩的声音。
贾珩一袭黑红织绣的蟒服,腰间悬挂着天子剑,说话之间,昂首阔步,进入厅堂,看向那熟悉的倩影,问道:“若清来了?”
先前在神京城中时,因为高镛一事,已经与顾若清打过交道,倒也不算陌生。
顾若清转过秀美螓首,柳眉之下,眸光凝睇而望,静静看向那少年,心头不知为何,竟有丝丝缕缕的欣喜莫名涌起。
但一想起昨晚那少年对她的暗中腹诽,心底就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羞愤来。
贾珩近得陈潇身旁的几案上,落座下来,从几案上提起茶壶,拿过青花瓷的茶盅斟了一杯,柔声道:“潇潇,也不知道给我倒茶,正渴的不行呢。”
陈潇:“……”
你能不能别提茶这一茬儿了。
贾珩笑着看向正在打着“哑谜”的两人,清声道:“潇潇,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陈潇没好气说道:“能说什么?就是问问京城的事,师姐想要去海上看看,你这出征方便吧?”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顾若清,柔声道:“若清,想一同随军出征?”
顾若清被那少年的灼热目光注视的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昨晚的梦境在心底翻来覆去,柔声道:“我并未出海,近来想去海上看看,见见世面。”
陈潇转脸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说道:“师姐她身上有武艺在身,可以在一旁为侍卫。”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身怀武艺,我知道。”
陈潇:“???”
而后,师姐武艺在身,身段柔软一如蒲柳,方便他摆成各种姿势吧?
不怪少女胡思乱想,因为,贾珩以往就是这样对待自己。
贾珩抬眸看向眉眼间清冷、英丽的伊人,柔声说道:“若清。”
顾若清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其他。
陈潇抬眸看了一眼两人,柔声道:“你们在这儿叙话,我去锦衣府那边儿看看情况。”
贾珩见此,心底就有几许古怪之意。
潇潇这是什么毛病?
难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是说好男人要拿出来给闺蜜分享?
一时间,厅堂之中只剩下贾珩与顾若清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顾若清那双弯弯如黛的秀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莹润如水,柔声道:“卫国公,什么时候启程?”
“应该是明天。”贾珩说着,好整以暇地看向顾若清,然后近前而坐,一下子握住那丽人的纤纤柔荑。
顾若清自家素手被那人握住,顿觉心神微跳,而那张白璧无瑕的玉颜酡红如醺,柳眉之下,美眸中渐渐现出一丝慌乱,说道:“卫国公……”
然而,话语还没有说完,却见那少年容色微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说道:“顾姑娘,昨晚…好看吗?”
顾若清骤听此言,只觉脑海中“轰”的一下,柳叶细眉之下,美眸圆瞪,目光怔怔地看向那少年。
原以为还要拐弯抹角几许,不想那少年直接相询,真是……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顿觉阵阵温热气息扑打在自家脸上,让人心神悸动,难以自持。
顾若清此刻被那少年目光盯视,心下不由一慌,刚刚想推开那蟒服少年,但为时已晚,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印在自家的唇瓣上,恣睢气息阵阵袭来。
其实,以丽人多年习武的身手,其实,纵然是出手相拒,也根本不晚,只是此刻动作却慢了半拍儿。
贾珩低头噙住那略有几许薄凉之意的粉唇,攫取着甘美、清冽的甘甜。
顾若清娇躯僵直,心神当中,对肌肤相亲明显有些抗拒,或者说生平从未有过。
此刻,双手轻轻推拒着,在那少年试图叩开城门之时,更是牙关紧咬,那张清冷、幽丽的玉容,不自觉浮起丹红烟霞。
贾珩伸手轻轻搂住那丽人的香肩,过了一会儿,抬眸看向顾若清,道:“顾姑娘,这是头一回?”
顾若清:“……”
丽人柳眉倒竖,扬了扬那只白皙如玉的纤纤素手,说话之间,就要向那蟒服少年的脸上打去。
但却被贾珩一下子抓住,轻笑道:“若清姑娘,好端端的,这是作甚?”
真是爽完了,不认账是吧,方才她似乎也很享受。
“登徒子!”顾若清弯弯柳叶细眉挑了挑,粲然明眸莹莹如水,口中娇斥一声,喝道。
贾珩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其他,低声道:“登徒子就登徒子吧,若清姑娘,此行辽东,还望若清姑娘一路相助。”
顾若清冷哼一声,既未应着,也没有反对。
她的确是头一回。
“卫国公平常就是这般欺男霸女,想亲哪个就亲哪个的吗?”顾若清弯弯柳眉挑了挑,明眸锐利几许,柔声道。
贾珩端起手里的茶盅,轻轻啜饮了一口,道:“若清姑娘言重了,只是方才对若清姑娘情不自禁罢了。”
顾若清那张幽丽玉颜酡红如醺,美眸凝视着那蟒服少年,说道:“你信不信,等会儿我就告诉师妹。”
贾珩笑了笑,说道:“她从来是不管我的,如我真的有意,说不得潇潇会帮我按住若清姑娘。”
顾若清:“……”
这样说,似乎也不无可能。
只是,师妹未必打得过她,谁按谁也不一定。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却听得外间再次传来陈潇的声音,带着一丝打趣,说道:“你们要按住谁?”
在话语未落之时,陈潇举步进入后宅厢房之中,清冷眸光在两人之间盘桓了下,捕捉到顾若清脸上的丹霞,清眸中见着一丝好笑。
贾珩轻笑了下,横了一眼那身形高挑、明丽的玉人,说道:“按住你。”
陈潇乜了一眼那少年,柔声道:“我还需要按?”
此刻,顾若清清丽如霜的玉容上,红晕未褪,也有几许不自然,有些受不了夫妻两人,说道:“师妹,方才已经说定了,乘船前往辽东。”
陈潇轻笑了下,暗道果然,柔声道:“那就好,我正说路上少个伴儿呢。”
这刚刚只怕已经有了实质的进展。
顾若清“嗯”了一声,不知为何,落在自己耳中,偏偏成了:“床上少了个伴儿呢。”
贾珩好整以暇品着香茗,心头却在思索着前往辽东之后的用兵事宜。
……
……
盛京,显德殿,南书房——
正值午后时分,秋日的日光温煦而照,自镂花的木制窗子中透射而来,落在暖阁中铺就的一方波斯地毯上,羊毛地毯上骤起的一丛绒毛,似斑驳日光。
多尔衮落座在一方红木漆书案之后,手里正在拿着一方军报,刚毅面容上满是凝重之色。
多尔衮凝眸看向不远处的范宪斗,说道:“山海关副总兵曹变蛟这几日率领铁骑,与郑亲王的兵马数次交手,郑亲王多有不敌。”
范宪斗眉头皱了皱,说道:“摄政王,汉人的骑兵按说不应该如此勇猛才是,竟敢出城野战,实是匪夷所思。”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这苗头不是太好。”
当初,不过十万八旗精锐压制汉廷数十万边军不敢出塞一步,甚至整个边境线不派人防守就行,如今汉人数次战事打出了威风,愈发得势不饶人。
范宪斗面上忧色密布,苍声道:“前汉之时,有一汉挡五胡之语,就怕那天再次到来。”
根据中原王朝的军器制艺,一旦中原王朝恢复元气,富国强兵,这一天未尝没有到来之时。
多尔衮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说道:“汉廷王朝的确太过可怕了。”
主要是人口和国力,一旦不再内耗,就会如滚雪球壮大,展现出庞然大物的巍然气魄来。
多尔衮又恨恨道:“在几年前,汉廷就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谁知会有如今横行无忌的一幕?”
范宪斗想了想,说道:“王爷,现在不是说这些之时。。”
多尔衮道:“范先生说的是,现在不是说这些之时,让郑亲王撤离,不得再与山海关的汉骑缠斗。”
王京既破,对汉廷的“拒止”战术,似乎已经结束了。
范宪斗道:“王爷,江南水师已经达到了天津卫,随时可能北上驰援。”
这位满清的三朝老臣,在多尔衮的信重下,手里还掌控着一支谍报力量,以便于帮助多尔衮出谋划策。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以为他不会前往朝鲜。”
范宪斗道:“以卫国公其人智计,大抵是行围魏救赵之计。”
多尔衮闻言,眉头紧锁,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之言不无道理,范先生以为汉军会从……”
“盖州卫。”范宪斗平静无比地吐出三个字。
这毫无疑问,盖州的确是盛京的出海口,极容易成为突破口。
多尔衮默然片刻,说道:“范先生,如此一来,计将安出?”
范宪斗轻声说道:“提前防备,先前的红夷大炮在堡垒上皆有设置,待汉军一至,以炮台堡垒相制。”
多尔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就怕那贾珩小儿不弃不舍,一直沿着盖州卫,向盛京攻打。”
范宪斗面色微顿,朗声说道:“王爷。”
就在两人议事之时,忽而外间有内监在书房的廊檐下,拱手禀告道:“王爷,英亲王的飞鸽传书。”
此言一出,多尔衮与范宪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些期待。
多尔衮目中现出一抹迫不及待问道:“怎么说?”
那内监说道:“王爷,英亲王已经攻破了朝鲜王京,朝鲜国王李淏服毒自尽。”
多尔衮闻听此言,心头大喜过望,说道:“将笺纸,拿过来让孤看看。”
那内监躬身快行几步,将手中的笺纸递将过来。
多尔衮飞快阅览而毕,雄阔面容之上,喜色难掩分毫。
范宪斗道:“王爷。”
多尔衮将笺纸递给一旁的内监,语气轻快说道:“兄长与鳌拜不负重托,已经拿下王京城,后面的仗就好打多了。”
范宪斗点了点头,说道:“王京一下,朝鲜各道勤王兵马在朝鲜以南,势必蜂拥至王京,英亲王与鳌拜他们,不知怎么能否抵挡得住?”
多尔衮目光咄咄而闪,说道:“不用担忧,朝鲜兵马多为乌合之众,倒也不值一提。”
范宪斗见多尔衮如此说,倒也缄默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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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李纨:自家亲孩子,却要说是捡的……
在贾珩率兵出征之时,将镜头稍稍拉回神京,大观园——
傍晚时分,稻香村——
正是金秋十月,庭院之中的那一片红杏树树叶已经凋零,而庭院之中,微风吹动,沙沙之声传来,枯树枝似乎在微风中发出喑哑的嘶吼。
夕阳晚照,霞光弥漫在整个茅草屋檐上。
厢房之中,李纨坐在厢房之下的暖阁上,那张温婉、妍丽的脸蛋儿已经起了一层玫红气晕,粉腻嘟嘟,略有几许婴儿肥。
此刻,轻轻抚着还未隆起的小腹,芳心之中已有几许甜蜜涌起。
她终于怀了子钰的孩子。
想起与那少年往日的痴缠种种,李纨目光怔怔,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曹氏在一旁笑了笑,心头又嫉又羡,说道:“你这也不是头一遭儿了,就好好养胎。”
李纨那张妍丽玉容羞红如霞,刚要说话,却觉一阵莫名干呕之意从喉咙中出来,连忙拿着帕子,捂着嘴巴,不停咳嗽着。
在这一刻,充盈的胸脯,正在微微起伏。
“这般闹腾,弄不好是男孩儿。”曹氏在一旁轻声说着,弯弯秀眉之下,那双熠熠妙目当中多少有些惆怅涌动。
因为曹氏膝下就一直没有男孩儿,只养了两个女儿,等待老了以后,显然没有什么可以依靠。
李纨眉眼之间不知是羞恼还是甜蜜,说道:“这几天,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觉得干呕的厉害,倒是比上次有兰哥儿时候,还要呕吐的厉害。”
“你在这儿也不怎么出门,好好养胎就是了。”曹氏拉过李纨的纤纤素手,目中满是关切之色,柔声说道。
“等逢年过节,祭祖的时候,那些也不好办。”李纨那张婉丽、温柔的玉颊含羞带着浅浅红晕,柔声道。
“也是,总不能寡妇挺着大肚子,那人家肯定猜测,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曹氏笑了笑,低声说道。
李纨闻听此言,那张婉丽、明净的脸蛋儿滚烫如火,嗔恼了下,说道:“曹婶子胡说什么呢?”
曹氏轻轻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其他,只是心神之中,难免惆怅万千。
这珩大爷一走,她这两个女孩儿还没过门呢,等再打仗回来,说不得又是一年半载的。
而就在曹氏胡思乱想之时,却听从廊檐下传来少女的熟悉声音,正是李纹和李绮。
“娘亲。”李纹与李绮联袂进入厢房,两个少女已经邻家有女初长成,亭亭玉立,气质出众,秀气明丽。
所谓居其体,养其气。
两个人自从来到贾家以后,当真是锦衣玉食,琴棋书画,脸上的单薄穷苦之相也褪去了许多,脸颊和身上多了一些肉,无疑变得丰润可爱起来。
或者说多了几分公侯小姐的贵气之相。
曹氏脸上带着一丝慈爱的笑意,柔声问道:“你们两个又去哪儿了?”
李纹柳眉细秀明丽,气质略有几许文静,清丽柔婉的眉眼之间,缱绻着一股书卷气,一开口声音柔软酥糯,说道:“刚刚和妹妹去林姐姐的潇湘馆了。”
说着,看了一下自家堂姐的小腹,似能看到一些隆起。
听说,堂姐怀孕了,应该是怀的珩大哥的孩子。
李绮在不远处,那张秀脸颊羞红如霞,绮艳动人,静静看着两人,低声说道:“林姐姐那边儿举办了诗会。”
李纨好奇道:“又办什么诗会?”
“诗社开了,大姐忘了?一早儿,林姐姐和宝姐姐还提及大姐怎么没有过去呢。”
李纨刚刚有孕,消息还未彻底在大观园中传开。
李纨温婉玉颜上现出一抹羞喜,轻声说道:“我这边儿忙的紧,就不过去了。”
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候,她不好随意走动,等再大一些,估计更不好遮掩。
得想个法子才是,起码要换个地方安胎。
而就在这时,丫鬟素云进入厅堂,柔声道:“奶奶,琏二奶奶来了。”
李纨秀眉之下,柔润明眸稍稍一亮,知是凤姐到来,心头已经打定主意,道:“将人请来。”
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响起,馥郁如兰的香气漂浮至室内,一个彩绣辉煌,姿容艳丽的少妇,笑意嫣然。
凤姐在平儿以及几个嬷嬷的陪同下,进入厢房厅堂中,笑道:“珠大嫂子,屋里怎么这般热闹?”
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看笑话,称呼上却是珠大嫂子。
李纨温婉、可人的玉容蒙起如霞羞红,樱颗贝齿咬了咬樱唇,说道:“陪着姊妹一同说说话,凤嫂子,这是从哪儿来的?”
两人也算是共用一根筷子的好姐妹,倒也没有什么扭捏。
凤姐柔声说道:“就是过来看看你。”
说话之间,给一旁的平儿使着眼色,而后嬷嬷与丫鬟都退至廊檐下。
而李纨也吩咐一声,说道:“素云,你们也到廊下候着。”
素云和碧月两人应了一声,然后,躬身徐徐而退,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凤姐与曹氏。
李纨秀丽黛眉之下,目光凝眸看向那玉容艳丽,丹凤眼的花信少妇,柔声说道:“正要派人去找你,你说这如何是好?”
凤姐笑了笑,落座下来,拉着李纨的素手,说道:“现在还没显怀,倒也不用忧愁吧?”
那个冤家,明明说是让她先怀上,但过了这么久,却只见珠大嫂子怀上了孩子。
李纨压低了声音,说道:“显怀,其实也就是三两个月的事儿,到时候就压不住了。”
凤丫头没有生过孩子,不知其中内情。
凤姐似察觉出李纨话语之中的“自傲”心态,吊梢眉挑了挑,柔声说道:“那我在神京城中吉祥胡同找一座宅邸,你要不去那边儿安胎。”
说来也巧,那座宅邸正是原著之中贾琏偷娶尤二姐的地方。
李纨低声说道:“外间人多眼杂,只怕还不如大观园。”
凤姐道:“你这样说也是,在大观园主要是防备园子中的嬷嬷和丫鬟碎嘴,再一个是老太太那边儿…只怕,我还要前去打个招呼。”
李纨柔声道:“老太太那边儿倒是好说,就是…”
凤姐吊梢眉之下,那双带着凌厉之意的丹凤目中似笑非笑,低声说道:“二太太那边儿,的确是一个事儿。”
这婆婆看见自家孀居的儿媳妇儿怀了孩子,心头该是怎么想?
李纨忧心忡忡道:“就是担心她闹将起来,弄得脸上不大好看。”
到时候强行问她孩子是谁的,她怎么办?
凤姐轻笑了下,说道:“你就放心好了,现在二老爷的仕途全靠那人,二太太知道轻重,不会闹的。”
没有人比她更懂她那个姑妈,大事小事,她还是分得清的。
李纨温婉、宁静的秀眉之下,轻轻应了一声,美眸忧色未退。
不管如何,她难免要被后院的闲言碎语议论。
毕竟,她守了十来年的节……
凤姐柔声道:“你这孩子好办,将来怎么养着?”
这样大的一个小孩儿在大观园中,也不大方便。
李纨修丽双眉之下,美眸现出一丝羞意,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柔声道:“放在我膝下养着,对外就说是在外间捡的。”
自家亲孩子,却要说是捡的,真是…难为她自个儿了。
话说等将来,子钰不会不管孩子的吧?
凤姐想了想,那张艳丽脸蛋儿红润如霞,低声说道:“那如今也是不是法子的法子了。”
李纨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你那边儿怎么样?”
凤姐柔声道:“还不是那样,一直没动静。”
提到最后,凤姐轻轻抚着那隆起的小腹,那张艳丽玉容上渐渐见着黯然之色。
李纨道:“会有的,你许是太过劳累了。”
凤姐闻言,柳叶细眉之下,丹凤眼眸一亮,喃喃说道:“难道是先前太累了?”
府中的事,倒没有如原著中凤姐小产以后,调养身体,然后将相应琐碎事务交给探春、李纨、宝钗三人处置。
但经过李纨这般一提,凤姐也想给自己肩上的担子稍稍卸下,打算好好歇歇,以备怀孕。
……
……
另一侧,大观园,栊翠庵——
妙玉此刻一袭素色广袖裙裳,同样落座在禅房的一方铺就褥子的软榻上,周围陪着邢岫烟以及惜春。
因为妙玉怀孕要早一些,故而在这一刻,小腹已见着一些微微起伏,原本瘦削、清秀的面庞,可见珠圆玉润的丰盈之态。
邢岫烟拿起汤匙,在碗里轻轻搅动着安胎药,那张文静、秀气的脸蛋儿,容色微顿,柔声道:“你这几天怎么样?”
妙玉柔声道:“挺好的,也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有些孕吐。”
邢岫烟道:“那你最近多加歇息才是。”
这时,里厢的女童贾茉哭个不停,伸着两个白胖乎乎的小手,嚷嚷一声,说道:“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惜春柔声道:“你妈妈身子不舒服了。”
女童贾茉扬起那张粉腻嘟嘟的小脸,奶声奶气说道:“妈妈肚子里有了妹妹,不要我了。”
妙玉、邢岫烟:“……”
这小孩子,偷听大人讲话,然后学的很快,说出的话,都让大人吓一跳。
妙玉道:“茉茉,妈妈给你姨说话呢。”
“妈妈,抱抱。”茉茉伸着两个胖乎乎的小手,那张脸蛋儿粉腻嘟嘟。
而后,那双熠熠妙目当中满是怅然若失,低声说道:“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纳你过门儿的事儿,倒是一拖再拖。”
邢岫烟弯弯秀眉之下,眸光闪了闪,心头也有几许黯然,柔声道:“这次战事,可能还得一年半载吧,听说那位郡主娘娘已经跟过去了。”
妙玉柔声道:“倒也不急,等下次说不得,给你请封个诰命夫人。”
邢岫烟轻轻“嗯”了一声。
诰命不诰命的,她倒是不大在意。
惜春听着妙岫两人叙话,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轻轻哄着怀中的婴儿。
珩哥哥就不知道,她也大了吗?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呢。
上次看见湘云,湘云嘴快,一下子将贾珩答应自己婚事的事给说了。
妙玉轻声说道:“最近府上有什么新事不曾?”
邢岫烟摇了摇螓首,道:“府上最近,能有什么新闻?”
妙玉柔声道:“那位咸宁公主不是也有了喜讯?”
“她养胎不在府上,更多还是在宫里和晋阳长公主府上。”邢岫烟那宛如出云之岫的眉眼萦绕着复杂之色,柔声道。
妙玉柳眉秀丽如翡,那双莹然明澈的清眸之中闪烁思索,柔声说道:“出生在宫中,毕竟与外间不一样。”
将来她的一双儿女,出身在栊翠庵,比之宫中的那位贵女来说,未来的起跑线都不一样。
一旦为人母,这种“鸡娃”的心思就不可避免,哪怕是妙玉这等假尼姑,都难以避免。
邢岫烟点了点头,柔声道:“你不用担心,珩大哥会一碗水端平的。”
“我知道。”妙玉默然了下。
怎么可能会有一碗水端平,她妙玉的孩子与那些妾室,自也是不一样的。
……
……
大观园,潇湘馆
正是秋日时分,竹林飒飒,虽竹叶已经枯黄几许,但竹节青翠欲滴,而沙沙之声四起。
黛玉那一头青丝如瀑的秀发挽成秀丽云髻,一手支颐,手里捧着刚刚书就的诗词看着,秀丽黛眉之下,目中见着专注之色。
自从黛玉重阳节大婚过门儿以后,黛玉每天都在一种爱情的粉色泡泡笼罩当中,沉浸在新婚的喜悦。
不过,随着贾珩领兵离去,前往天津卫出征,甜蜜之中更多了一种对贾珩的思念。
不远处,宝钗落座下来,拿起一方素丝绢帛织绣不停,而那张恍若梨花雪肌玉颜的脸蛋儿,则是现出专注之色。
“宝姐姐,你说他现在在哪儿了?”黛玉忽而放下手里的薄薄书册,看向宝钗,问道。
宝钗放下手中的女红,稍稍想了想,柔声说道:“这个,应该在天津卫吧,最近邸报也没有在说。”
黛玉似卷还舒的罥烟眉之下,那双灿然星眸熠熠闪烁,低声道:“听说那位乐安郡主已经出发去了天津卫。”
宝钗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现出怔怔思索之色,柔声说道:“她先前是一直跟着珩大哥的。”
那位乐安郡主也是他的左膀右臂了,陪着他南征北战,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
黛玉罥烟眉之下,清眸莹润微微,柔声说道:“是跟着好几年了。”
宝钗不欲多说,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见着一丝好奇,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最近月信来了没有?”
“啊?”黛玉轻轻应了一声,旋即,明白过来,知道宝钗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孩子,道:“哪有的事儿?”
宝钗点了点头,水润杏眸晶莹剔透,说道:“他一直说你年龄太小,或许是因为此故,才没有怀上。”
“但宝姐姐呢?也没有动静?”黛玉罥烟眉之下,那双粲然星眸中满是讶异之色。
宝钗那张恍若梨花洁白无暇的脸颊羞红如霞,翠羽秀眉之下,水润杏眸涌动着羞意。
她倒是想生,但这么长时间,肚子却不见动静,这长子只怕是赶不上了。
黛玉神色幽幽,似有几许惆怅,低声说道:“听说栊翠庵的妙玉,这会儿已经生二胎了。”
宝钗点了点头,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宛如烟霞浮起,柔声说道:“她是…多子多福一些。”
她也有些纳闷儿,她与珩大哥在一起也有不少日子。
黛玉罥烟眉之下,粲然星眸闪烁了下,柔声说道:“后院的嬷嬷说,或许是栊翠庵的风水好一些,或是妙玉时常拜着送子观音的缘故。”
宝钗道:“那……”
黛玉轻笑了一下,柔声说道:“等闲暇时候,我与宝姐姐也时常过去坐坐。”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钗黛两人叙话之时,丫鬟紫鹃进入厢房,柔声说道:“林姑娘,云姑娘和宝琴姑娘来了。”
黛玉笑了笑,柔声道:“她们两个平常的时候,倒不在一起玩,最近倒是形影不离了。”
宝钗笑道:“她们两个都是心思单纯的,能够玩到一起,倒也不奇怪。”
自从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以后,关系就较园子中的一众金钗关系密切了几许。
正自说话之间,宝琴与湘云联袂进入厢房,那张粉腻脸颊现出繁盛笑意,柔声道:“宝姐姐,林姐姐。”
黛玉笑了笑,凝眸打量着脸颊丰腻的小胖妞,问道:“云妹妹这是从哪儿来的。”
湘云轻笑了下,轻声说道:“刚刚和宝琴姐姐从秦姐姐那边儿过来,和芙儿玩了一会儿。”
看到宝钗那张熟悉至极的面容,宝琴那张丰腻嘟嘟的脸颊,两侧似乎泛起浅浅红晕,心头有些阵阵发虚。
黛玉轻笑着招呼着手,柔声道:“你们两个过来这边儿坐下,最近秋日刚刚下了一批橘子,你们都过来尝尝。”
说着,吩咐着紫鹃端过一碟橘子水果,放到木质几案上。
宝琴与湘云落座下来,拿起橘子轻轻剥着橘皮。
宝琴粉腻玉容上现出幽怨之意,柔声说道:“珩大哥这新婚燕尔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拿着一块儿橘瓣儿放进嘴里,顿觉汁液横流,那白胖柔嫩的小手,已是湿漉漉的。
而后,递给一旁的湘云一块儿,说道:“云妹妹,你也尝一块儿。”
湘云轻轻应了一声。
黛玉笑问道:“说来也怪啊,云妹妹平常不是和你三姐姐玩的好,最近怎么不见三妹妹?”
湘云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红润如霞,声音中带着几许娇憨,说道:“三姐姐去栖迟院陪着兰姐姐她们玩的,雅若妹妹和她一块儿骑马呢。”
雅若也是草原儿女,精擅马术,而探春与甄兰两人都是英果骁勇的性情,飒爽英姿。
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粲然如虹,柔声道:“云妹妹怎么没有一块儿骑马。”
“我骑够了,不想骑了。”湘云那张白腻莹润的脸颊两侧,微微泛起酡红红晕,低声道。
上次,珩大哥说她有些罗圈腿儿,还说就是小时候骑马骑的。
啊,明明是珩大哥欺负她,她不由自主蜷缩一团了,然后就怨到她头上。
宝钗笑了笑,说道:“她们三个玩的都不是女孩子家玩的东西。”
黛玉轻笑了下,打趣说道:“咱们家真是有僧有俗,有文有武,什么样的都有。”
宝钗柔声说道:“这么一说,倒也是。”
不仅是这些,公主、郡主,甚至还有番邦小国的女国君,她的夫君真是风流成性呢。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顾若清:这人唤她什么?若清?
这一日,天气晴朗,秋风萧瑟。
自崇平十八年八月下旬,贾珩与北静王水溶前往天津,距今已经一月有余,倏然将进入丹桂飘香的金秋十月。
贾珩率领一众水师兵将,登上一方舟船,此刻“汉”字旗帜与“贾”字旗帜,猎猎而响,迎风招摇不停。
大军军容严整,气氛肃然。
北静王水溶、江南水师提督韦彻以及众贾家小将扈从左右,周围军将皆是神情肃穆,只是在贾家小将一张张年轻面孔上,隐隐可看到一些振奋之色。
此刻,江南水师六万左右,加上天津卫的水师近万人,调拨的河北提督康鸿的兵马三万,合计共十万兵马登上战船,向着盖州(营口)进发。
贾珩摆了摆手,两道锐利剑眉之下的冷峻目光,眺望着远处蜿蜒起伏的海岸,沉喝一声,道:“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船上的水手,在船只上缓缓解开了绳索,高有数丈的桅杆上鼓起的风帆猎猎作响,向着辽东海岸而去。
而后,身后大批船只也纷纷扬帆启航。
贾珩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远处,心底不由浮起曹操的那首诗: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曹操所观之沧海,大抵也是自昌黎而观的渤海。
正是他现在所观之沧海。
一艘艘船只鼓起风帆,乘风破浪,向着渤海而行,船身四方插着的一面面旗帜迎风而动,哗啦啦清水流过船身,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舱室之中——
贾珩来到一方木质船只的舱室,迎上陈潇的那双关切目光,落座下来。
丽人清眸闪烁了下,柔声说道:“都安排妥当了?”
贾珩道:“江南水师与天津卫水师正在操演编练,不久之后,就会直抵盛京。”
陈潇柔声道:“也不可大意。”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舆图。”
说着,看向一旁的顾若清,说道:“如清姑娘,寻一身飞鱼服穿上,平常出行也方便一些。”
顾若清闻听此言,容色愣怔了下,柳叶秀眉之下,清冷莹润的美眸朝一旁的陈潇瞥了一眼。
她白莲圣女,穿上那身朝廷爪牙的衣裳,总有些怪怪的。
不过,师妹似乎也穿上了那身衣裳。
说话之间,也不多言,快步来到书案之后,拿起放在书桌之上的一张舆图,垂眸看向那舆图上的进兵形势。
……
……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五天时间过去。
在这段时间中,女真的兵马在朝鲜几乎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南北,打的朝鲜诸道、郡县兵马落花流水。
鳌拜率兵与朝鲜诸道的勤王兵马,数次相争,终于在江原道打败了驰援王京的朝鲜联军。
而不久之后,朝鲜兵马退至全罗道以东的山原城。
而王京城中得悉消息的英亲王阿济格,闻听鳌拜的捷报,心头更是一番大喜,一边儿向着盛京报捷,一边儿征发朝鲜方面的丁役、粮秣,支应大军东征。
辽东,盖州卫
这座卫城城头巍峨,密布旗帜,下辖十几处堡寨,此刻的领兵主将已经加派了三千兵丁,在十天前抵达了盖州卫城。
这是多尔衮在得范宪斗提醒之后,从盛京派来的一位大将,其名遏必隆,乃是努尔哈赤的外孙。
在平行时空,也是康熙的四位顾命大臣,能征善战,允文允武。
此刻,遏必隆落座在卫城衙堂,正在对一众将校训话。
“诸位将军,据密谍来报,汉廷兵马已经自天津卫聚集,很大可能就近自我盖州卫袭扰,威逼我大清盛京。”遏必隆浓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声如洪钟,高声说道。
下方的一众女真将校,闻言都是面带愤慨之色,议论声嘈杂无比。
“汉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兴兵来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啊,汉人以为只有他们有红衣大炮?”
“给他们拼了!”
遏必隆伸手压了压,示意厅堂中的众将校稍稍平息。
“诸位将军,汉人大军远道而来,彼攻我守,敌众我寡,而王爷和皇上给我们的命令是严防死守,盖州卫一旦被破,我大清国都盛京将直面汉军兵锋,是故,我八旗精锐只能用命效死,诸位,为大清效忠的时候到了!”遏必隆面色振奋,声音掷地有声。
在场一众女真将校高声禀告道:“我等甘愿效死。”
遏必隆道:“这次,本官拉来了红夷大炮,在各堡寨炮台、要塞设置,待汉兵一至,可行轰击。”
而后,吩咐着下方的一众将校,各自执兵前往盖州卫城的几座城池。
盖州卫下辖盖州城、熊岳城,以及永宁监城三座大的城池,此外,就是其他的五十座堡寨当中。
待军将分派命令而毕,遏必隆落座下来,端起茶盅,咕咚喝了一口凉茶,润了一口嗓子,雄阔面容上现出思忖之色。
这次盖州卫的兵马拢共三万六千人,想要防守住,也有一些难度。
随着女真调拨兵丁介入朝鲜,满清内部的兵力也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要以如此兵马抵挡住汉军,以往如果有压力,遏必隆第一个嗤之以鼻,但随着几场战事下来,遏必隆反而信心不足起来。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终究成了一句口号。
而此刻,盖州城以及熊岳城,永宁监城上方,在女真参领、佐领的将校率领下,不少手持军械,来来往往,正在屯驻在炮台要塞附近,此刻,炮台上旗帜猎猎作响,迎面而动。
女真的军卒,正在烽堠上瞭望着海面。
“汉人船只来了。”其中,在烽堠土台之上,一个目力极佳的军卒,指着远处碧蓝的海面,惊声说道。
先是海面上出现一根桅杆的影子,旋即,可见一艘高有数丈的楼船,而后海天之上大批船只渐渐抵近。
“呜呜!”
伴随着号角吹响,烽堠台上的狼烟被一股股的点起,一路在烽堠上递送开来,向着三里外的盖州城、熊岳城、永宁监城袭去。
而贾珩此刻立身在旗舰的一面中军大纛上,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镜中似是浮现蜿蜒起伏的苍山峻岭。
贾珩道:“盖州卫到了。”
此地在后世唤作营口,正是辽东的出海口,自此地狂飙突进,可一路至辽东盛京,当然路上定然遇到女真兵马的重重阻拦。
单单是这么一座卫城,就不是那般轻易可以攻破的。
女真屯驻了重兵,甚至会成为阻遏汉军进兵的硬钉子。
顾若清作飞鱼服的锦衣卫士打扮,丽人眉眼清丽婉静,腰间同样按着一把绣春刀,丽人容颜的气质英气、秀丽,倒有几许后世林青霞东方不败的既视感。
“船只近岸,船舷列阵,炮轰!”贾珩放下单筒望远镜,对着一旁的传令侍卫,朗声说道。
一言不合,就开炮炮轰。
这还没有如后世,重炮集群,直接犁地三尺。
但也有康熙王朝之中,施琅收复台湾的既视感了。
“诺。”传令侍卫高声说道。
旋即,旗船上的一面面令旗摇动不停,而后,江南水师以及天津卫水师,船队中一艘艘带着炮铳的船只向着岸边抵近,随着“放”的声音响起。
“轰轰!”
顿时,炮声轰隆隆响起,震天动地,一发发炮弹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而此刻,海岸上所修的一座座堡寨,顷刻之间,就接受着如疾风骤雨一般的炮火洗礼,硝烟弥漫之间,可见断壁残垣飞起。
尽管,贾珩在事前曾有一定预料,但不少堡寨的防御工事,仍是被炮火一下子炸上了天。
不少女真八旗旗丁惨叫连连,倒在一旁。
然后,女真堡寨上的炮台,同样隆隆而响,朝着汉军的官船轰炸而去。
同样是红夷大炮,虽然有些笨重,但威力以及射程比之汉军的红夷大炮也差不了多少。
“隆隆隆……”
炮火连绵而响,红夷大炮的炮铳炮弹,也落在海中,炸开之时,掀起大片白色浪花。
贾珩拿起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岸上的硝烟弥漫,眉头渐渐皱将起来。
这时,就听到身旁丽人传来清冷的声音,低声道:“望远镜,拿过来,我看看。”
贾珩剑眉之下,明眸微凝,转眸看了一眼顾若清,一时间就有些无语。
不过,念及先前已经亲过,此刻,倒也没有太过婉拒,而是拿起单筒望远镜,递给一旁的丽人。
顾若清也拿起单筒望远镜,凝眸看向蜿蜒曲折的海岸,低声道:“女真兵卒似乎落了下风,看上去,似乎伤亡惨重。”
贾珩朗声说道:“我军火铳炮火勇猛,敌寇堡寨难以抵御,有此结果,并不奇怪,不过女真的炮铳也给我大汉官军造成了一些麻烦。”
有着这一番战果并不奇怪,毕竟大汉水师挟全胜而来,兵精甲利,炮铳密集,女真人根本抵御不住。
顾若清弯弯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清眸柔润微微,柔声道:“大军什么时候登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凝重,说道:“倒先不急,先定点拔除这些堡寨,不然登陆以后,官军后路受袭,就很麻烦。”
担心顾若清不懂,陈潇面色微顿,解释说道:“先攻破了堡寨,之后,派兵马拔除堡寨城池,我军在岸上驻扎大营,军需辎重从船上转运,多为不便。”
顾若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其中缘故。
心道,怪不得这登徒子视师妹为左膀右臂。
此刻,及至半晌午,双方炮火隆隆之声才开始稀稀拉拉,而汉军分成七八队,每队大概三千兵马,向着岸上的堡寨冲锋起来。
而堡寨之上,清军依托女墙、角楼,向着抢滩登陆的汉军反击。
偶有轰天雷向汉军军阵投掷,然后炸开成一团,旋即,造成大范围的杀伤。
而汉军骑士同样对东虏还以颜色,弓弩与短铳、轰天雷齐发,向着寨墙之后的女真兵丁投掷而去。
“噗呲呲……”
伴随着兵刃砍杀的入肉声,不少女真兵丁在一声声痛哼中栽倒于地。
“杀……”
喊杀声在这一刻响彻了海岸上下,堡寨之中大批清军八旗旗丁出来,手持军械,与登岸的汉军厮杀。
等到午后时分,战况渐渐明了,胜负的天平渐渐向着汉军一方倾斜,十余处堡寨破了七八处。
而女真兵卒开始四散奔逃,弃堡寨而走。
贾珩道:“让诸部击鼓进兵,围剿撤离的败军,不使其逃离!”
陈潇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微微一顿,提醒一声,柔声道:“地理路途不熟,仔细莫要中了埋伏。”
贾珩沉声说道:“等上了岸,派出斥候搜索前进,烽火示警,提防伏兵四出。”
他其实也猜到女真的八旗精锐大概会借助对辽东地形的熟知,设伏汉军。
这些都需要提前侦查。
随着贾珩下令而去,官军在经过了一轮炮轰之后,开始抢滩登陆,然后,上岸搜索前进。
与参与的女真八旗精锐兵丁交手一起,兵器碰撞之时,“叮叮当当”地响起,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在整个海滩上响起。
顾若清拿着单筒望远镜,秀眉之下,清眸熠熠而闪地看着这一幕,神色也有几许动容。
显然对这位“优质大龄剩女”而言,虽然见惯了江南风月,但这样金戈铁马的厮杀,却罕少遇到。
不管是热兵器的炮火齐轰,抑或是如今的刀刀至肉。
贾珩看向一旁的顾若清,说道:“若清,拿过来望远镜,我看看敌情。”
顾若清:“……”
这人唤她什么?若清?
丽人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这样亲密的称呼。
不过,只得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递给了一旁的蟒服少年,待到手指触碰到那肌肤之时,那张花树堆雪的脸蛋儿,两侧脸颊渐渐泛起一丝清丽红晕。
贾珩拿过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堡寨的战况,眉头渐渐皱起。
陈潇行至近前,柔声道:“怎么样?”
贾珩沉声道:“海岸之上胜负已定,向盖州卫城进发,等下来还有一座恶仗要打。”
此刻,大批汉军几乎如洪水般,上了岸上,汉军骑士身上那一身身火红色的号服犹如烈焰燃烧,一下子就铺染了整个海岸。
及至下午时分,贾珩以及随行的江南水师上得海岸,来到营寨驻扎,随着时间过去,各种进兵的情报汇总,也递送至贾珩的案头。
待灯火摇动之时,江南水师提督韦彻,与江南水师的一众将校,也用罢战饭,稍稍歇息而毕,浩浩荡荡地至军帐中,朝着那蟒服少年行了一礼。
贾珩道:“女真诸兵寨情形如何?”
“禀告国公,女真精锐向盖州卫城盘踞,准备据城顽抗,我部水师前哨已经围攻城池,待明日一早,就可发动攻击。”韦彻高声道。
贾珩道:“盖州卫城,还有熊岳卫城,两座城池互为犄角,要防范在出兵之时,东虏铁骑自后方截断我大军。”
江南水师提督韦彻,面色一肃,拱手说道:“末将领命。”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逡巡过一众将领,说道:“这次我汉军进兵,要稳扎稳打,定点攻城拔寨。”
因为,劳师远征,最大的问题就是军需之中的补给,必须在盖州建立一个粮秣供应战,用以支应前线的大军。
下方的众将领闻听此言,纷纷点头称是。
待众将散去,贾珩这才看向一旁的河北提督康鸿,说道:“康提督,你拣选精骑,凑足两万兵马,随时在盖州路障清除以后,直奔海州卫。”
康鸿诧异道:“卫国公,这?”
这是要绕路奇袭?
只是方才卫国公不是说,后面军需粮秣补给不易。
贾珩目光咄咄,沉声道:“如果能一鼓而下盛京城,纵然冒一些险,我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康鸿道:“女真未必没有防备。”
贾珩道:“相机而行罢了。”
康鸿闻言,拱手称是。
待康鸿离去,贾珩重新来到屏风之前,看向那悬挂在屏风上那张舆图。
陈潇道:“这会儿,朝鲜方面只怕已经为阿济格与鳌拜等人席卷南北了。”
贾珩道:“现在顾不得这些,如果盖州卫一破,朝鲜国内的女真兵马都要回师,不过在此之前,多尔衮会派援兵驰援。”
“要不要飞鸽传书给北平经略安抚司方面,让他们也随时出兵策应。”陈潇想了想,说道。
贾珩道:“北平帅司的兵马不多,让蓟镇和山海关方面注意,至于调拨京营的兵马,现在还没有到时候,各项后续还未准备好。”
这次的战事走向,其实还不明朗,只有等江南水师真正拿下盖州卫,彻底站稳跟脚,或者取得歼灭女真八旗精锐一两万,这样地大的战果,才能说考虑调拨边军乃至京营,试着发动灭国之战。
满清已经立国几十年了,在灭国生死危机之下,定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抵抗力量。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当然,现在还是以削弱为主。
顾若清看向夫妻两人,柳眉之下的美眸闪了闪,抿了抿翕动的粉唇,有些想插嘴,但却有些听不大懂。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陈潇:还真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夜幕低垂,明月朗照。
大批军卒将校来来往往,在营寨之中持军械警戒着,而铁片甲叶碰撞之声与沉重的脚步声次第传远,在萧瑟秋风中渐渐传远。
悬挂着“贾”字帅旗的旗船上,舱室之中,橘黄灯火明亮彤彤,将两道人影投映在云母山石屏风。
贾珩在军帐之中,拿着一册薄薄兵书正在观瞧着,看着上面的文字,目中渐渐现出几许思索之色。
顾若清款步近前,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美眸盈盈如水看向那神情专注的少年,心弦不由被拨动几许,问道:“卫国公,明天整军进攻盖州卫城?”
贾珩抬起头来,看向顾若清,柔声道:“明天看看情况,这三座城池,呈品字形,互为倚靠,想要破城,十分不易。”
顾若清点了点头,轻声道:“今日的打仗,与话本当中的倒是不一样。”
贾珩不由失笑,说道:“话本之上,奇谋诡计过多,真正的战事并非如此,但如你所想的那些,不过也有,偶尔有之,也是一桩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来。”
所谓文学作品要讲究戏剧性,而真实的战事却没有那般复杂,往往是硬桥硬马,稳扎稳打。
顾若清弯弯柳叶秀眉之下,那双明亮清眸莹莹如玉,看向那容颜清隽的少年,说道:“打仗也是一桩颇有门道的事儿。”
贾珩道:“兵家之道,博大精深,不知多少前辈先贤沉入其中,以致高手辈出。”
顾若清明丽玉颜若有所思,柔声道:“卫国公是生来就懂这些,还是后天学来?”
毕竟,先前被少年强吻而过,这位优质大龄剩女,对那少年心头也多了几许审视和打量。
贾珩道:“许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吧。”
顾若清柳叶秀眉之下,那双清眸柔润流波,瞥了一眼那少年,低声道:“卫国公此言,倒是一点儿不谦虚。”
眼前少年发迹之事,她以往也不少搜集过,起于微末,能有如此成就,当真是天赋异禀了。
贾珩近前,拉住顾若清的纤纤素手,在轻哼声中,一下子将丽人娇躯拥至怀中,说道:“我只是有一说一。”
顾若清那张妍丽白皙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或者说,此刻被少年如此亲昵地搂着,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然而,片刻之后,顾若清冰肌玉肤的脸蛋儿上倏然浮起两朵浅浅红晕,道:“你…你在做什么?”
分明是不知何时,那少年已经攀缘其上。
正要打开那少年的手,忽而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自家宛如桃花的唇瓣,道道温软气息扑面而来,让顾若清心神惊跳。
而后是比头一回更恣睢的掠夺。
顾若清那张秀丽脸颊,渐渐羞红如霞,轻轻推拒着那蟒服少年,因为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将手探入衣襟,正在兴风作浪。
丽人娇躯剧颤,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满是绮艳的红晕。
贾珩抬眸看向那玉颜酡红如醺的丽人,低声道:“怎么了?”
“你,登徒子!”顾若清此刻丰腴娇躯滚烫如火,只觉脑袋晕晕乎乎,那张妍丽如春花的脸蛋儿,红若丹霞,秀丽难言。
贾珩轻笑了下,握住优质大龄剩女的纤纤柔荑,说道:“若清,这是词穷了,就只会骂这一句,是吧?”
顾若清轻哼一声,晶然美眸中满是羞恼之意,出言清斥道:“你下流。”
“两情相悦的情难自禁,如何说是下流?”贾珩轻声说着,倒也没有继续闹着,松开顾若清的腰肢。
暗道,将来也不知是谁下流。
顾若清那张清丽脸颊羞红如霞,伸手整理着略有几许凌乱的裙裳,只觉多年未曾被触碰之地为他人所触碰,心神之中,难免惊悸莫名。
她…她不清白了。
或者说,寻了这人托付以后,她就注定不清白了。
只是江湖漂泊了十来年,或许,她也倦了,也该找个人托付。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啜饮了一口,低声道:“若清。”
这会儿,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旋即,陈潇举步进入厅堂中,抬眸乜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没好气问道:“忙着呢?”
贾珩问道:“潇潇,情况怎么样?”
陈潇弯弯柳眉之下,那双莹然明眸闪烁了下,柔声说道:“锦衣府那边儿倒是没什么情报,不过,女真方面定然调兵遣将,来镇压局面。”
贾珩道:“先前情报所言,女真主力此刻都在朝鲜,大约有六七万人,而盛京方面,大概还有兵卒七八万人,这是女真人的老底。”
陈潇道:“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朝鲜方面可能会派兵驰援。”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王京既破,如果女真想要巩固胜利果实,定然不会从朝鲜大举撤军,而我大军进逼盖州一事,也可派人在朝鲜大肆散播,以坚朝鲜军民抵抗之心。”
如果只是一味口头支持,大汉并不投入兵马,朝鲜方面可能会投降满清。
陈潇那张白璧无瑕的清冷玉颜,两侧泛起浅浅红晕,柔声道:“倒也不无道理。”
贾珩轻轻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潇潇,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陈潇腻哼一声,似对贾珩的表现有些不满,说道:“你刚刚亲了师姐,别碰我。”
顾若清:“……”
嫌弃她是吧?
贾珩道:“好吧,那就不亲。”
陈潇看了一下脸色羞愤,不知说什么的少女,低声说道:“你和师姐闹着,我先去睡觉了。”
贾珩轻轻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轻笑说道:“你要走了,我和谁睡去。”
顾若清听着两口子正在说的荤话,只觉那张粉腻玉颊滚烫如火,也没有多站许久,而后就扭动着丰腴腰肢,缓缓出了舱室。
贾珩凝眸看了一眼那丽人,有些无奈说道:“她这都被你吓走了。”
“不然你还想今晚就左拥右抱?”陈潇此刻朝着贾珩翻了个白眼,心头多少有些无语。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潇潇,说点儿正经的。”
陈潇“嗯”了一声,说道:“今天的伤亡军报,你看了没有?”
贾珩正色几许,低声说道:“先前已经看过了,虽然仗着红夷大炮炮火犀利,但女真精锐八旗旗丁战力不俗,而江南水师也有不少伤亡,女真兵马虽然大败,但战力不俗,盖州、熊岳、新监城等三座城池,还有不少兵马盘踞。”
陈潇道:“那你有何破敌之策?”
贾珩轻轻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将丽人拥住怀中,嗅闻着那一股股馥郁的幽香,温声道:“女真如果据城垣而守,我以炮铳与轰天雷轰炸,比近距离野战其实还有优势许多。”
陈潇柔声说道:“女真也有红夷大炮,而且炮铳虽然犀利,终究还是需要人登城、攻城的。”
贾珩轻轻扣动门环,顿时引起陈潇腻哼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渐渐氤氲起如血嫣红。
陈潇被那少年拥着来到绣榻上落座下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如果真的拿下盛京,他再无倚靠你之处,又当如何?”
贾珩道:“那时候,估计是蛰伏一段时间,留给新君。”
“宫里那件事儿爆出来呢?”陈潇目光闪了闪,低声说道。
贾珩剑眉倏扬,锐利如剑的目光中,现出一抹熟悉的温润,低声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能且行且看。”
陈潇无意识地轻哼一声,樱颗贝齿轻轻咬着粉唇,明眸也泛起丝丝缕缕的朦胧雾气。
这人现在都不打一声招呼的。
还真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不过她这一路奔波相随,是得犒劳犒劳她才是。
贾珩这会儿,轻轻抱着陈潇丰腴款款的娇躯,剑眉时蹙时展,目中现出一丝欣然之色。
大战在即,可得闲暇放松,倒也是人生惬意之事。
……
……
金乌西落,玉兔东升。
翌日,天光大亮,深秋的道道细弱晨曦照耀在大地之上,营寨中的兵马已经开始动将起来。
贾珩一大早儿,召集江南水师的将校以及天津卫的军将,开始分派攻城任务。
“女真兵马目前猬集在三座城池当中,盖州城内大概两万六千余人,而熊岳城则是六千,永宁监城有兵四千。”贾珩指着悬挂在屏风上的一张山河舆图,声如金石,朗声道。
贾珩凝眸看向在场一众将校,说道:“这次,我军主要是攻打盖州城,而剩下两座城池以少量兵力牵制,韦提督,你率江南水师五万人围攻盖州城。”
韦彻拱手称是。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贾菱、贾菖、叶楷三将,率兵七千前往熊岳城,以红夷大炮牵制城中兵力,同时密切监视熊岳城城中军卒的动静。”
三将出列,朝着贾珩拱手称是。
贾珩而后,看向另外的天津卫左卫指挥安绍成,右卫指挥使毛顺,沉声道:“安将军,毛将军,你两人率领本部兵马,前往永宁监城,务必不使其派兵驰援盖州城。”
盖州卫城的城门楼下了一晚上的秋露,郁郁青青的黛瓦之上,露珠滚动,沿着檐角滴落而下。
一面面旗帜因沾了秋露,在晨风中摇晃不动。
遏必隆此刻身披一袭山字鱼鳞重甲,腰间横跨着一柄绣花的镔铁长刀,其人粗犷、魁梧面容,不怒自威,而宽大的下颌,蓄着如钢针一般的胡须。
“贝勒爷,汉军在城外拔除了二十处堡寨,今日兵马就要围拢城池。”一旁的副将参领,开口说道。
遏必隆目光咄咄而闪,似能穿过晨曦之间的烟云,落在那海面上的大批汉军船只上,感慨说道:“汉军这次重兵而来,来势汹汹啊。”
虽然不是倾国之兵,更像是一支劳师动众的偏师,但因为领兵之将是那位威震天下的卫国公,反而惮惧不减分毫。
那军将参领开口道:“汉军这次是冲着盛京来的。”
遏必隆冷哼一声,拔出腰间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斩钉截铁说道:“冲我盛京而来?我大清尚有带甲之兵十万,对汉军何惧之有?”
说着,看向在场一众满清八旗军将,高声道:“待汉兵到来之时,我部绝不放过他们。”
遏必隆来到城头上,面色振奋,不停激励着周围的女真将校。
“咚咚……”
而伴随着鼓声如雨点一般密集落下,城门楼上的一架架牛皮鼓震动四野,大批汉军步卒扛着攻城器械,如一团团火焰渐渐及近盖州城。
贾珩已经将江南水师的指挥调度之权交给了韦彻,此刻,拿着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眺望着那城墙上正在飘扬的女真八旗旗帜,观察着布防态势。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大军攻城了。”
贾珩眉头皱了皱,低声道:“攻城兵马五万,而城中大概两万余人,依托城墙,想要将城池攻破,也并不容易。”
这就是攻守双方的兵力配置。
此刻,大批汉军在离盖州城里许之地的高坡上,推出红夷大炮,列装在距离城池三里的地方,伴随着令旗挥动。
“轰……”
红夷大炮炮口现出大团弥漫的硝烟,而后,但见城墙被炸的坍塌一块儿,而城头上的女真旗丁从城墙上跌落。
数十门的红夷大炮,炮火密集,轰炸着城墙,一时间,气势蔚为壮观。
而城墙上的红夷大炮,同样向着汉军的阵列炮轰还击。
大批士卒顶着城头的炮火,沿着云梯攀爬冲锋,偶有三五个军卒在城头上站稳脚跟,与围拢而来的女真兵丁厮杀在一起。
贾珩此刻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头上的兵卒。
而城门楼上,同样顶着炮火硝烟指挥的遏必隆,也招呼着手下军卒,在城头上协守。
喊杀声一时间充斥了城头上下,似震动云霄。
大批军士扛着木质云梯,向着城头冲锋,从上方看去,宛如蚁附攻城。
此刻,一块块儿滚木礌石沿着云梯砸下,不少汉军军士发出一声声惨叫,旋即,从木质云梯之上,宛如下饺子般落下。
而另一边儿,熊岳城也发生类似的攻防之战,不过更多是炮声隆隆,并未见着大范围的蚁附攻城。
而此刻,遏必隆感受到下方的炮火,一时之间大为意外。
一场攻城战事自清晨至晌午,伴随着“铛铛”的鸣金之声,大批汉军如潮水一般退去。
而盖州城虽然残破不堪,但仍是岿然不动。
军帐之中,贾珩与一众将校商量破敌之策。
韦彻面带惭色,垂下头颅,抱拳说道:“卫国公,卑职指挥不力,还请卫国公降罪。”
江南水师的几十门炮铳,向着城头轰射,仍没有进展,不怪韦彻觉得惭愧。
当然,毕竟面对的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女真。
贾珩道:“今日攻城,不过先行试探,不必为一时进兵不利而过于沮丧。”
而后,看向其他的将校,说道:“红夷大炮持续轰炸,先削一削盖州城的气势,不急于攻城。”
不论是粮秣军需,还是辎重,汉军通过船只运输,并无粮草不继之事发生。
待宽慰了众将一番,各自下去用着午饭。
军帐之中,一时间只剩下陈潇与顾若清,两人看向那蟒服少年,如顾若清,目中已现出担忧之色。
陈潇行至近前,柔声说道:“你想要以盖州城,吸引女真的兵力?”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单独凭这几万兵马,一时也破不了城,不过是静观其变罢了,潇潇,朝鲜那边儿怎么样?”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这会儿没有情报传来,想来应是僵持不下。”
贾珩目光落在舆图之上,似穿透重重烟云,推演着女真的动向,说道:“女真方面两路作战,比我们焦虑。”
汉廷介入战事的时机其实刚刚好,如果王京未破,那阿济格与鳌拜等人定然草草打道回府,那单靠一支水师,也难以达到攻克盛京的目的。
朝鲜先打碎,后收纳囊中的战略,也就无从可施。
顾若清看向那拧眉思索的少年,目光闪了闪,心神莫名。
……
……
朝鲜,王京
正如贾珩所想,英亲王阿济格同样焦头烂额,正拿着一份军报。
这几天,虽然鳌拜在江原道打败朝鲜各道府的勤王联军,但如今的朝鲜,也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京畿道下方的地方郡县上,就有不少乡民义勇,开始组织起来,抵抗女真的八旗精锐兵丁。
这让阿济格一度设想的要将“清朝一体化”几乎成空。
或者说,以阿济格的心性和手腕,根本就不如岳讬、多铎等人灵活。
“王爷,盛京派了天使,说有旨意和书信。”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健硕的侍卫进入殿中,拱手道。
阿济格道:“快去将人请进来。”
而不大一会儿,就见两个马弁,引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内监进入厅堂。
“英亲王,这是摄政王的书信。”
阿济格迫不及待说道:“快拿过来让本王看看。”
那内监也不敢怠慢,将圣旨与书信递送过来,面上见着一丝欣喜之意。
阿济格接过圣旨,倏然展开,阅览而毕。
圣旨之上的文字,自然是表彰阿济格与鳌拜两人拿下朝鲜的国都王京,并给鳌拜加少保的官衔,而阿济格则是重复多罗郡王,算是与倭国的罪过,给予功过相抵。
之后就是多尔衮的书信,其上提及汉廷已经自海上出兵,攻打盖州,让阿济格尽快扫平朝鲜。
倒是没有提及分派兵丁,回师驰援的要求。
阿济格将手里书信放下,说道:“汉廷出兵了。”
下方的汉将祖泽润,面色谨肃,拱手禀告道:“王爷,如果汉廷大举来攻,我国内兵力不足,难以与其相抗。”
阿济格思量了下,吩咐说道:“明天就举行册封国君大典,而后降下诏书,让朝鲜诸道、府归顺,我大清只留少量兵丁驻扎朝鲜。”
这段时间,阿济格已经让前朝鲜议政桂嗣哲,拉起了一个草台班子,用筹建新的朝鲜王朝。
这有些类似于北宋末年,靖康耻之后,在女真人扶持之下,张邦昌成立的大楚政权。
而阿济格口中所谓的大清撤军,自然也是一种幌子,后续更多从幕后操控朝鲜国君和政局,通过一系列政策完成同化。
这就是范宪斗提出的平朝、纳朝之策。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陈潇:师姐这是…闹别扭呢?
盖州卫
汉军与满清的攻防战事一直绵延了三天,在三天当中,汉军连续不断地发动进攻。
直到这一天,随着鼓声密集如雨点,汉军的冲锋重新发起,大批汉军士卒如潮水一般涌向盖州卫城。
正如贾珩所言,这次汉军加大了红夷大炮的炮铳投射,在炮声隆隆中,炮铳如雨点儿一般向着城头倾泻。
而女真八旗旗丁一下子,接受宛如疾风骤雨般的炮铳铳弹洗礼,顿时慌了手脚。
在守城中,险象环生,但这时候的八旗无愧精锐之名,在遏必隆率领亲卫的救火驰援下,都能转危为安。
贾珩此刻,手中举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盖州城,也暗暗摇头。
江南水师的战斗素质,比起这些年南征北战,已成百战精锐之师的京营,是大为不如的。
如果是京营,这几波下来,早已拿下盖州城,但江南水师怎么就差上一点儿。
就这一点儿,就是精锐与普通部队的区别。
一直到傍晚时分,日暮西沉,晚霞弥漫于西方天穹,而“铛铛”的鸣金声再次响起。
而道道夕阳晚霞照耀在盖州城上方,血腥猎猎之气四处弥漫。
一只只秃鹫盘旋飞舞,叼着双方阵亡将士的腐肉,在扑棱棱翅膀声中飞向天穹。
顾若清在一旁拧了拧秀眉,看向那蟒服少年,清眸中现出忧色,柔声说道:“今日,城池又未破。”
不仅是盖州城未破,其他如熊岳城、永宁监城也并未被攻破,顾若清此刻作为贾珩的“新欢”,难免关心则乱。
贾珩轻声道:“急什么?胜负可一日而计,逢大事,必先静气。”
顾若清闻言,美眸莹润,看向那眉锋峻刻的少年,一时间也有些痴痴之意。
如果是旁人说这话,就缺乏多少说服力,但是贾珩在说,自然也多了几许说服力。
或者说,贾珩与顾若清的结缘,本身就是完美符合了“优质大龄剩女”顾若清的完美期待。
毕竟,论同年龄段的成就,贾珩年少有为,地表最强。
贾珩放下单筒望远镜,笃定说道:“女真兵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几天的炮铳轰炸,虽然消耗了不少弹药,效果也是很明显的,盖州城都被削平了两尺,城中的女真兵丁可想而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毋庸置疑,伤亡惨重。
贾珩此刻与一众军将返回军帐,此刻,众将校已经等候在帐篷中,等待议事。
“见过卫国公。”在场一众将校纷纷拱手说道。
贾珩道:“诸位将军免礼,这次主要是商讨攻破盖州城的进兵方略。”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称是,然后落座下来。
贾珩声音清朗,说道:“这几日,城中承受我军猛攻,已渐渐现出颓势,这两日,诸军暂且歇息,休整一番,而后一鼓作气,拿下盖州卫城。”
此言一出,在场的军将就是一愣,但都不敢询问。
原本身着锦衣府飞鱼服的顾若清,面色同样有些讶异。
难道暂且陷入了攻城困境?所以暂且让军士休整两天。
贾珩心头却有几许定计。
其实,在一直紧张的状态下,倏然放松两天,人的弦一旦松懈下来,再想拉紧,就有些困难了。
女真如今的守城情况也差不多如此,本来众志成城,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细品伤亡,但这般一松懈,就会出问题。
这就是一种心理战术。
正如后世日更万字的作者,一旦歇息,那口气一断,真就是只想躺平。
贾珩没有解释缘由,而是说道:“这两天,诸位将炮铳擦拭、保养一两日,等到后日一早,就行攻城。”
其实,这几天军卒的攻城磨合也有了一定成效,主要是步炮协同也渐渐磨砺出来,在攻城方面更为便利。
待众军将散去,贾珩单独留下了河北提督康鸿。
贾珩轻声说道:“康提督,先前交代之事,可曾准备好了?”
先前,贾珩让康鸿专门留出一支骑军,打算绕袭于后,袭取海州卫,然后直逼盛京。
康鸿道:“国公,卑职手下兵丁已经拣选好,随时可以出兵。”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如剑,道:“康提督点起兵丁两万,直奔海州,东宁两位,为大军抢占先机。”
康鸿面色微顿,拱手说道:“卫国公放心。”
贾珩这时,转眸看向一旁英姿勃发的年轻将校,说道:“贾芳,你率本部将校,随着康提督一同前往海州,襄赞军务。”
贾芳抱拳道:“是,国公。”
康鸿见此也不以为意,这等立功的机会肯定要分派给亲信一部分,不过,反过来说,派自家同族亲信将校随征,也确信这次进兵的确是绸缪已久的战略。
康鸿点了点头,说道:“卫国公,那末将就下去准备了。”
“去吧。”贾珩颔首说道。
待贾芳与康鸿离去,贾珩迎着顾若清那双好奇的目光,解释道:“水陆并进,先拿下两卫,连成一片。”
顾若清讶异了下,低声说道:“那你等两天再派兵攻城?”
贾珩轻声说道:“不过是声东击西,欲擒故纵罢了。”
说着,看了一眼眉眼密布英侠之气的丽人。
这种优质大龄剩女,又是游走于各种花花公子之间,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是欲擒故纵之计。
顾若清弯弯柳叶细眉下,那双莹润微微的眸子闪了闪,似是若有所思。
贾珩凝眸看向不远处看着舆图的陈潇,柔声道:“潇潇,你这会儿在想什么呢。”
陈潇拧了拧秀眉,美眸晶莹剔透,说道:“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顾若清粉唇翕动,忽而一出口,就觉失言,那张清冷如霜的脸颊微微发烫。
这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对话,她倒是有些听差了。
看着顾若清有些无措的样子,陈潇似笑非笑,神色多少有些有趣。
有时候,看着师姐倾心于自家男人的心思,多少是有些古怪的。
顾若清此刻羞红了一张脸蛋儿,拔腿就走。
她只觉得这几天丢的脸比过去二十多年都多。
陈潇却一下子拉住顾若清的纤纤素手,轻笑道:“师姐,你就是面皮薄。”
贾珩倒也没有管两个师姐妹叙话,而是端起茶盅,轻轻品了一香茗。
陈潇“安抚”了下顾若清,问道:“朝鲜方面顶不住了,刚刚飞鸽传书,说是希望大汉尽快派遣援兵。”
从全罗道到庆尚道,朝鲜的联军组建了大概十余万,但却打不过鳌拜手下的三万八旗精锐。
战力悬殊,就是这般魔幻。
女真在朝鲜再次找回了,些微“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自信。
这一路,几乎将朝鲜的几道联军打残,如果大汉不干预,朝鲜的确会被女真再次征服,甚至奴役。
要知道,满清点亮了拓展疆域图的技能。
所以才有后世的海棠叶地图。
贾珩想了想,沉吟片刻,道:“回复他们,在日本的登莱水师,将会派出一支兵马,驰援朝鲜方面。”
其实,朝鲜方面也有一部分水师作为仆从军,待在登莱水师当中,此刻调拨过来,也算是驰援母国。
陈潇点了点头,然后,出了军帐,帮贾珩传令去了。
一时间,军帐之中就剩下贾珩与顾若清两人,气氛在宁静中见着几许暧昧。
或者说,两人刚刚确定关系。
贾珩此刻,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顾若清拧了拧妍丽如黛的柳叶秀眉,在一旁听着,倒也渐渐明白那少年心头的一些盘算,问道:“朝鲜那边儿,你是不打算救援的吧?”
贾珩面色诧异地看了一眼顾若清,道:“若清,你才看出来?”
顾若清一时间,芳心有些羞恼,带着几许英气、秀丽的明眸中,似有几许恼怒。
这话倒是愈发显得她懵懂不知世事一样。
不知为何,一向心高气傲的丽人,心底忽而生出一股羞恼。
可以说,顾若清在江南众才子当中,一向是以才女著称,无论朝堂政事,还是诗词歌舞,多是博闻强识。
贾珩笑了笑,轻声道:“若清。”
这顾若清埋怨人的时候,倒也有几许娇嗔薄怒的意味。
顾若清见得那少年目中的戏谑,神色幽幽,难免语气冷冷,说道:“我的确是不懂这些。”
贾珩道:“这说着还恼羞成怒了。”
顾若清转过脸去,玉容如霜,似有些生闷气。
正在这时,陈潇从军帐之外阔步进来,察觉出两人的“别扭”,那张婉丽、明净的玉颜上,渐渐笼起一丝古怪之色。
师姐这是…闹别扭呢?
真是从未见过的一幕,在她的印象中,师姐何曾有这般小女儿的扭捏之态?
贾珩抬眸看向陈潇,问道:“潇潇,怎么了?”
陈潇清冷如霜的玉容,渐渐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柔声说道:“没什么,刚刚外间的兵丁来信,楚王押送最近一批军械到了天津卫,这两天就会浮舟跨海而来。”
贾珩柔声说道:“楚王这个时候也该来了,这段时间,炮铳炮弹消耗庞巨。”
楚王这次过来,起码能捞一个从军出征的功劳来。
陈潇柔声说道:“的确是消耗庞巨。”
当初在那甄家妖妃身上,同样是消耗庞巨。
不怪陈潇如此胡思乱想,只因当初的印象太过深刻,全程见证贾珩如何“炮制”甄家妖妃,后来,那些手段转而又用在自己身上。
贾珩瞥了一眼陈潇,道:“你现在都话里有话了。”
陈潇轻哼一声,说道:“出来这么久,不给咸宁她们写一封信?”
贾珩道:“我正说写呢。”
顾若清听着两口子叙话,抿了抿粉唇,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或者说,这位“优质大龄剩女”,更想贾珩单独陪着自己。
而就在几人叙话之时,盖州卫——
遏必隆此刻也正在翻看主簿递送而来的伤亡汇总簿册,眉头越皱越深,目中渐渐现出思索之色。
这几天,汉军高强度的猛轰,也让盖州卫卫城先整体上伤亡七八千人。
纵然以女真八旗精锐的坚韧,也渐渐有崩溃之相。
正在这时,外间举步进来一个马弁,低声说道:“贝勒爷,城中的火铳铳弹,已经尽了。”
这几天,消耗巨大的还不是粮秣,而是红夷大炮的炮铳铳弹。
为了给予大汉一定的炮火压制,这几天,城头上的红夷大炮同样没有停过,甚至一直开火,两座炮台的红夷大炮因为炮膛膛管过热,而崩裂开来。
遏必隆皱了皱眉,目中也满是担忧。
一旁的副将安慰道:“贝勒爷,汉廷的炮火这两天也稀稀拉拉了许多。”
这时,从外间来得一个侍卫,开口说道:“贝勒爷,汉军的攻势停了。”
遏必隆闻言,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道:“汉军看来真是炮弹尽了。”
副将道:“汉军这几天,伤亡也不小。”
遏必隆微微颔首,说道:“趁着这段时间,先将这几天破损的城墙修建起来。”
其实,所谓修补破损的城墙并没有那般容易,因为仓促之间,如何修建的劳苦,无非是暂且垒将起来,能够抵挡弓弩的攒射。
红夷大炮一轰,更是不堪一击。
随着军将领命而去。
遏必隆凝眸看向副将,沉声道:“向盛京六百里加急报信,请求援兵。”
这几天伤亡过重,这样下去,根本抵挡不住,而且与汉军陷入消耗战,十分不智。
红夷大炮就是明证,大汉纵然六万水师全部“对子”抵消了满清的八旗兵丁,那满清也是难以撑住的。
这就是两国国力的强弱决定的。
比消耗,满清根本比不过大汉,只会在不停的消耗、比拼中仍是不停失血。
遏必隆自是意识到这一点儿,心头被一股巨大的危机阴霾笼罩,久久挥之不去。
……
……
翌日
贾珩正在军帐之中翻阅兵书,这时,外间的锦衣府卫禀告楚王来了。
贾珩此刻,放下手里的兵书,前去相迎楚王。
只见楚王陈钦,快步来到军帐之前,刚毅面上满是风尘仆仆,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朗声道:“子钰。”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王爷这一路押运军械,辛苦辛苦。”
“子钰,应该的。”楚王陈钦面颊微顿,柔声说道:“最近战况如何?”
贾珩道:“还在僵持不下,不过战局将在最近出现转机。”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柔声道:“我自是信得过子钰的。”
这样的先僵持,然后打开局面的先例以往就有,子钰用兵之能,天下有目共睹。
楚王陈钦宽慰说着,低声问道:“乐安呢?”
这会儿,贾珩身后不远处的锦衣府侍卫中,走出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身影,正是乐安郡主陈潇。
陈潇柔声说道:“楚王兄。”
两人算是堂兄妹,不过陈潇此刻看向楚王陈钦,目光在其头上所带冠帽上的绿色翡翠上盘桓了下,心头有些古怪。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说道:“你随着子钰东征西讨,这一路也有不少辛苦。”
陈潇道:“夫唱妇随罢了,不说这些了,楚王兄,至军帐中叙话。”
众人寒暄之间,然后,向着军帐而去。
贾珩道:“王爷这次押运来的火铳炮弹,真是及时雨,前些时日不少消耗,待明日决战,再论其他。”
楚王陈钦闻听此言,心头却诧异几许,说道:“怎么说?”
贾珩道:“女真人据城顽抗,我大军近些时日,用红夷大炮的火铳,轰射城头,为此消耗不少炮弹。”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被潇潇打趣了一下,此刻贾珩说着,语气也顿了顿,神色间倒也颇有几许怪异。
楚王目光微微,道:“红夷大炮用来攻城,减少部卒伤亡,的确是最好不过,那这几日,是没少消耗。”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正是此意,也是削一削女真的锐气,待明天正式发动总攻。”
楚王陈钦听完贾珩所叙,笑道:“那如此一说,这批军械的确是及时雨了。”
陈潇低声说道:“楚王兄,后厨准备了一些饭菜,为楚王兄接风洗尘,楚王兄一同用些吧。”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然后随着陈潇以及贾珩用饭。
顾若清在一旁看着楚王,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师妹看楚王的目光有些古怪。
……
……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
大汉江南水师在第三天,终于在休整几天之后,向着盖州卫城全面发动进攻。
此刻,大批身穿红色号服的大汉军卒,宛如一团团赤红火焰,熊熊燃烧,向着城墙而去。
楚王押送的这批炮弹派上了大用场,此刻,炮火隆隆作响,在天穹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城头上。
“嘭。”
一粒粒炮弹落在城头上,顿时炸开花,硝烟弥漫,可见四分五裂。
大片女真精锐旗丁被炸飞上天,断肢残臂随处可见。
此刻,汉军爆发出比先前还要猛烈十倍的火力和攻势,顷刻之间,盖州城城头上就攀爬上不少汉军兵卒。
而城中,同样一片兵荒马乱。
正如贾珩所言,先前的两天停止攻势,让城中的女真兵丁泄了一口气。
而遏必隆此刻面色凝重几许,在一众亲兵扈从自马梯登上马道,看向外间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汉军。
经验老道的遏必隆,立刻意识到这是汉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猛攻。
“贝勒爷,快顶不住了。”这时,一个女真八旗旗丁的副都统开口说道。
遏必隆道:“顶住,援兵就在路上!”
然而,还没说完,忽而自天穹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啸,旋即,一枚炮弹带着滚滚浓烟和火焰从天而降,砸在城门楼上。
遏必隆身旁的亲卫连忙将遏必隆一下子扑倒,而后,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继而是墙倒屋塌,灰尘飞溅。
遏必隆只觉脖颈处团团热乎乎的鲜血倾倒而下,黏糊糊的一团,让遏必隆心神一震,暗道不好。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贾珩:属于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盖州卫
一架架红夷大炮硝烟弥漫,炮声轰隆隆响起,砸落在城楼上,而后就是土木乱飞。
遏必隆起来之时,忽而就觉腿部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凝眸看去,就是瞳孔一缩,分明是刺目的嫣红跳入眼帘。
“贝勒爷,汉军冲进来了,我们挡不住了。”马弁急声说道。
遏必隆忍着腿部的疼痛,愤然道:“城中还有两万八旗勇士,如何挡不住!”
随着喊杀声次第响起,大批汉军士卒如潮水一般涌进城中,与女真的八旗旗丁厮杀一起。
一把把马刀与雁翎刀相撞在一起,发出铛铛的清脆声响,而后就是钢刀利刃破开重甲,落在躯干上的“噗呲”声音响起。
江南水师兵卒大批涌进城中,与女真八旗旗丁厮杀一起,双方军械对撞,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喊杀声更是震动云霄。
遏必隆其实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女真兵马虽然城池守不住,但不代表城破之后,就迅速崩溃。
近两万八旗精锐兵卒,还是相当能打的,此刻与江南水师交手一起,战况一时间就有些焦灼。
遏必隆见到这一幕,忽然醒觉,高声道:“我大清就不该在城池上防守,就该出城野战,告诉相关兵将,全力出击,将汉狗打出去!”
女真的长处原就不在守城,先前只能在汉军红夷大炮下被动挨打,还不如主动出击。
“是。”
周围的将校面色悲壮,纷纷齐声应是。
大批女真将校率领八旗精锐兵丁,开始在城中与汉军展开巷战,故而,并未有城池一破,即行溃败的情形出现。
反而汉军少了红夷大炮以及火铳的加持,对女真兵马的压制弱了许多。
“咚咚……”
而城外的一面面牛皮鼓,鼓声在此刻密如雨点,一时之间,大批汉军士卒向着城内涌进,与汉军展开巷战。
而遏必隆的反应速度也十分及时,尤其是两方兵马纠葛一起以后,红夷大炮无从发射,轰天雷也无计可施,女真精锐兵丁的战力不降反升。
韦彻率领手下的江南水师拢共分成六队,向着女真的八旗旗丁绞杀,在兵力上牢牢占据优势。
女真八旗精锐,则无愧精锐之名,在长街巷弄之中奋力拼杀,在局部地区,甚至压制的汉军阵线动摇,向后疾退。
贾珩此刻看着这一幕,暗暗皱眉不语。
北静王水溶低声道:“卫国公,这……”
贾珩道:“王爷,再等等。”
楚王陈钦目光同样凝重一些,面色现出忧色。
……
……
而距盖州城不远的熊岳城,城中守将都赖,身披玄铁重甲,面容刚毅,此刻正提着一把马刀,巡视着城防。
此刻,来到城门楼前,一双冷峻目光落在远处的汉军阵列中,目中多是涌动着愤恨之色。
这位满清镶白旗的副都统,自也通过斥候察觉到几里外的盖州城的危局。
大批汉军已经冲进盖州城,城中局势俨然危若累卵。
“都统,盖州城情况不妙。”副将在一旁提醒说道。
都赖拧了拧眉头,面色渐渐凝重如铁,道:“你在城中坐镇,本将亲自率领一支兵马,前往驰援贝勒爷。”
副将拱手应是。
而后,都赖点齐六千兵马,一路浩浩荡荡,风驰电掣一般,打算驰援盖州城。
随着熊岳城的兵将一动,城外的叶楷自也察觉到动静,转脸对一旁的贾菖与贾菱两将,说道:“贾将军,女真人动了。”
这几天,叶楷与贾菖所部更多是监视,每日只是以少量兵丁和红夷大炮发起试探性攻击,给与熊岳城一定的防御压力。
贾菖面色凛肃,目光落在那熊岳城之上,沉声说道:“叶将军,你我拦住这支援兵,不使其介入盖州城的攻防之事。”
叶楷应了一声,而后,率领手下的将校对出城的女真兵丁侧翼攻击而去。
贾菱率领手下兵马为两将掠阵。
因为,先前已经得了贾珩在发起总攻之前的军令,故而两人知道这是配合盖州城攻城。
数千江南水师列成军阵,阻遏着都赖的援兵,双方也在广袤田原上厮杀一起。
就听阵阵喊杀声震动旷野,汉军江南水师兵马虽然面对女真骁锐,略显不敌,在军阵面前悍不畏死。
而另外的永宁监城,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由天津卫的左右指挥使安绍成与毛顺两人率领天津卫的水师,将永宁监城团团围攻而住。
两部的兵马也有不少,这会儿一样配置了一些红夷大炮,此刻炮声隆隆之中,向着永宁监城不停轰炸。
毛顺对着一旁的安绍成,道:“这红夷大炮威力和射程当真是犀利无比,用之攻城拔寨,无往不利。”
安绍成点了点头,目中满是自信,道:“女真人虽然也有炮铳,但还是比不上我们大汉。”
而城中的女真守将纵然想要驰援盖州城,但也有心无力,此刻只能与两将的兵马殊死抵抗。
喊杀声同样响起,震动云霄。
此刻,盖州卫三座城池,杀声四起。
盖州城
城门前里许之地——
一面刺绣着祥云火焰图案的中军大纛之下,贾珩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门上发生的一切,目光咄咄而闪,暗道,真不愧是平行时空的开国精锐,这样都不溃败。
楚王陈钦在一旁远远观战,略见阴鸷的目中现出欣然之色,笑道:“当真是势如破竹,一鼓而下。”
这功劳大概是要计在…他及时押送军械至前线上,否则,不定还要经过多少波折。
北静王水溶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上也现出崇敬之色,目光流转,时不时地偷看着那蟒服少年。
子钰实乃当世良将,举世无双。
也不知雪儿又是一番怎么样的体验。
在这一刻,水溶甚至有些羡慕自家王妃。
陈潇弯弯柳叶秀眉之下,明眸莹莹闪烁,宛如一弯星虹,粲然明亮,心头就有几许古怪。
只怕水溶这会儿,正在打着她男人的主意。
毕竟,与贾珩在一块儿久了,自然能够敏锐捕捉北静王水溶眼神的深意。
压下心头的一些荒唐念头,陈潇凝睇而望那少年,道:“城内女真八旗精锐,抵抗之力尚存,等会伤亡不少。”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江南水师之战力未得沙场连番磨砺,难以取得压倒优势。”
守城的确限制了女真八旗精锐的战力输出,陷入了与汉军比拼火力的陷阱中。
属于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当然,遏必隆就算领兵野战,汉军也未必不能应对,那时就是僵持不下,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轻而易举破城。
贾珩沉喝一声,吩咐道:“来人,全线押上中军。”
一位将校在身后不远处,应喝一声,离去调兵。
康鸿虽然带走了两万骑军,但河北方面的兵马这次带来了三万,还有一万作为贾珩的中军使用,以应援各种突发情况。
随着贾珩下令,顿时,身后大批军卒分成十余队投入战场,近万来自燕赵大地的中军兵马再次押上,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批河北军卒本质上也是边军,当初也曾经参与过平安州战役引发的整个北线战事,故而,此刻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一路驰援城外。
一下子将女真八旗精锐的反扑之势,迅速镇压了下去。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声音难掩振奋之意,说道:“大局定了。”
楚王陈钦面上同样现出丝丝缕缕的欣喜之色,说道:“盖州城一破,女真起码又损失两万精锐。”
遥想当初,大汉面对一万女真兵马都胆战心惊,这才短短几年的光景,就已经攻守之势互换。
“熊岳城与永宁监城,城中还有不少虏寇兵马。”陈潇弯弯柳叶秀眉之下,那双清眸莹莹闪烁,提醒了一句。
贾珩剑眉之下,冷眸目光深深几许,沉声道:“他们自顾不暇,想要派兵驰援,更是力有未逮。”
顾若清在一旁凝眸看着两人,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现出一抹若有所思。
之后,果如贾珩所言,大批汉军向着城池涌进,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密布了整个城头。
此刻,城中厮杀正酣,大批女真八旗的旗将,与汉军兵将士卒交战一起,只是在汉军悍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向城中心猬集。
大批来自河北边镇的汉军士卒涌入城中,自四面八方包围了女真的旗丁,层层绞杀。
此刻,汉军的总兵力在五六万人,而女真兵丁只有不到两万人,汉廷兵马可谓数倍于女真。
如此以多胜少,结局可想而知。
遏必隆拒绝了手下扈从的撤退建议,此刻,骑在马上,率领着一众亲卫,手持一把长刀,督促着手下的旗丁,与汉军士卒厮杀一团。
此刻,从高空看去,汉军士卒与女真兵马犬牙交错,双方厮杀一起,代表汉军兵力的火红号服如火焰一般,席卷而来。
江南水师提督韦彻,见得这关键一幕,同样率领着一众兵将,从城外包围了过去。
犹如一根根箭矢,撕裂着女真八旗精锐借助街巷匆匆构建的防线。
七零八落,难以为继。
而此刻,遏必隆手下的八旗精锐当中,可听到惨哼之声连连。
遏必隆也觉察出手下的兵丁,溃败之势渐显。
身旁的军将,面色惶急,开口说道:“贝勒爷,汉军兵多,我军大势已去,撤吧。”
遏必隆骑在马上,抽出马刀,忿忿不平道:“盖州城破,我有何颜面去见皇上,与汉军决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诸位,为皇上效忠的时候到了。”遏必隆高声喊着,周围的马弁齐声唱诺,向着汹涌而来的江南水师杀去。
……
……
及至傍晚时分,晚霞漫天,一道道金红色残阳照耀在黑红色城墙上,可见其上鲜血湿漉漉,黏糊糊,一片狼藉。
“盖州城下了。”陈潇那张冰肌玉骨的脸蛋儿上,不见如楚王陈钦脸上的喜色。
毕竟是随着贾珩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声音几乎如古井无波,平静无比。
反而是顾若清在一旁观瞧着,许是全神贯注,也许是关心则乱,更多了一份担忧。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炯炯有神,清声道:“进城吧。”
而后,也不多做废话,在一众锦衣亲卫的扈从之下,在秋日夕阳西下之时,从城门洞儿处浩浩荡荡进入城中。
顾若清自然在贾珩身侧紧紧跟随,只是那双清冷莹润的目光,始终不离那眉锋冷毅的蟒服少年。
或者说,也很难不如此,大龄优质剩女正在陷入热恋当中,一颗芳心都系在情郎身上。
此刻,尸体和战场还未彻底清扫干净,空气中还有一股刺鼻难闻的血腥气,充塞四方。
顾若清两道弯弯柳叶秀眉之下,凝眸见着这一幕,只觉心绪之中震撼莫名,一个个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死相几乎惨不忍睹。
贾珩沉声道:“命令叶楷与贾菱、贾菖他们,熊岳城和永宁监城的兵马,不能让他们跑了,务必全力追击。”
随后,就有锦衣府卫领命而去,给三将传令。
贾珩在亲卫的扈从下,进入官厅衙堂,此刻,衙堂之中的兵丁,已经被锦衣府卫和江南水师的部将,提前清除一空。
身披一袭黑色披风,内着锦绣飞鱼服的锦衣府卫沿着衙堂官阶,一直列至衙前,神情肃穆,目光锐利。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帅案之后,问道:“让城中各处的伤亡汇总递送过来。”
陈潇点了点头,然后吩咐着锦衣府卫前去传令。
北静王水溶道:“子钰,女真八旗精锐如此悍勇,这盛京城只怕不好打。”
贾珩冷笑说道:“这样的老卒,女真也不多,死一个,少一个。”
开国兵卒自然血气悍勇,但这样的兵丁大概也就十几万,前前后后剿灭了几次,满清通过各种扩军,其实已经拉低了八旗的军事素质。
不大一会儿,江南水师提督韦彻快步进入城中,拱手说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威严凛然的目光看向韦彻,问道:“韦提督,敌我伤亡情况如何?”
韦彻那张方阔面容之上血污未退,目光炯炯有神,沉声道:“回禀卫国公,女真主将遏必隆战死,我大汉歼灭虏寇近万,伤亡四千余,东虏大概…逃亡四五千人,我军正在追击。”
在遏必隆战死以后,几位女真大将也没有选择与汉军硬拼,而是率领残兵,向北逃窜。
因为仗着对地形熟悉,倒也逃脱了汉军的追击。
总之,盖州城中两万余兵马,只有四五千人逃亡。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其他的败兵也不能放过,全力搜寻追击。”
韦彻拱手道:“女真人自城门向北逃窜,河北边军正在率兵追击,还未清点伤亡。”
贾珩抬眸看向一旁的锦衣亲卫副千户李述,道:“熊岳城,永宁监城中的女真兵马已经逃离,叶楷与贾菖、贾菱等人还未回来,你前去查看情况,速速派人来报。”
“是,都督。”李述拱手称是,快步去了。
贾珩再次将目光投向韦彻,说道:“韦提督,先让手下军卒用饭、歇息,明日除追击女真兵丁的骑军外,诸部暂且休整一天,。”
这场战事,遏必隆手下的八旗旗丁拼死一击,而江南水师伤亡惨重,而且接下来一路上还要迎接恶战。
其实某种程度上说,再由江南水师担任攻坚主力,是有些不合适的。
但京营的精锐团营又没有调过来。
韦彻拱手说道:“末将领命告退。”
说着,离了军帐。
北静王水溶那张白皙、明净的面容上现出繁盛笑意,说道:“子钰,如今盖州一破,我大汉就可在此有一块儿立足之地了。”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说道:“王爷说的不错,不过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女真定然不会容忍我大军在此常驻,女真只怕已经乱了手脚。”
可以说,直到此刻,所谓自海路攻伐女真的方略,才终于算见到了曙光。
北静王水溶道:“子钰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继续进兵,直扑盛京,还是等待女真兵马。”
因为手下的江南水师以及河北边军,十之七八完不成平灭辽东的战略目的。
正在贾珩与北静王两人叙话之时,自外间来了一个锦衣府卫,阔步进入衙堂,说道:“禀告都督,贾菱将军派了亲兵过来说,熊岳城与永宁监城已被攻破,还请大军入城。”
贾珩闻听此言,抬眸看向一旁的楚王与北静王两人脸上,朗声道:“至此,三城俱全,盖州卫城再无反复了。”
楚王陈钦面带繁盛笑意,说道:“子钰,这次过来,带了不少酒肉,可以犒赏手下将校士卒。”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今日就暂且准备酒肉,犒赏士卒。”
楚王陈钦与随行的长史廖贤,以及主簿冯慈前去操持此事。
贾珩看向一旁的北静王水溶,道:“王爷,天色不早了,一起用些晚饭,待明日发兵。”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
这次他更多是辅助子钰用兵,并未实地上阵厮杀。
其实,如贾珩与北静王水溶这样位高权重的军机大臣,亲自领兵厮杀的机会原就不多。
……
……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陈潇:在倒是乐在其中,难以自拔……(求月票!)
海州卫
就在盖州卫城之下在僵持了数日以后,汉军大举攻城之时,河北提督康鸿与贾芳两人,也率领两万骑军,绕过盖州卫城,一路狂飙突进,前往海州卫城之下。
海州卫城之中,屯驻着女真的一支精锐兵马,大抵有四千人。
此刻,城头之上,大批女真兵丁神情警惕,不时眺望着盖州卫城方向。
随着大汉派遣水师泛海来攻,整个辽东地区都陷入了一种风声鹤唳的警惕中。
而这会儿的盖州兵败消息,还没有传递至海州卫城。
城中的守将,名唤鄂那海,其人年龄三十左右,乃是正白旗的一位副都统。
此刻,正在军帐之中,抱着一个酒壶正在喝着,周围陪同的则是两个将校。
“这天一入了秋,又冷了一些。”鄂那海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轻声说道。
身旁的另一位女真将校,面上笑意涌起,说道:“是啊,咱们这儿就冷的早,我说打算将摄政王去年赏赐的那件皮褥子穿在身上呢。”
鄂那海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来,喝一杯。”
这位女真都统,十分好酒。
就在三人觥筹交错之时,忽而,一个小校跌跌撞撞地进入厅堂,面上满是惶急之色,低声道:“都统,不好了,汉人杀过来了。”
鄂那海闻言,面色倏变,霍然站起,道:“怎么会回事儿?汉人不是在盖州卫吗?怎么会跑到海州?”
那小校道:“都统,汉人的兵马,不少都是骑军。”
一旁的参领库什哈开口道:“都统,汉狗来了,上城头迎敌才是啊。”
鄂那海闻听此言,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对,对,迎敌,迎敌!”
说着,放下手中的酒盅,起得身来,率领手下的兵丁,向着城头赶去。
而后,在马弁的侍奉下,披挂上一袭衣甲,取过一柄斩马刀,明晃晃的刀光清亮如水,似清晰倒映着鄂那海的面容,而也不知是不是所站立的角度问题。
鄂那海的脖颈正在刀锋附近盘旋。
鄂那海也不多言,率领一众将校出了衙堂,向着城门楼而去。
此刻,卫城之前
河北提督康鸿以及贾芳,率领大批骑卒向着海州卫城抵近,此刻,城门之上虽然有着兵卒,但却没有想到大汉兵马前来。
“呜呜……”
号角响起,苍凉而急促,原本陷入沉睡当中的海州卫城,一下子醒将过来。
大批女真兵丁手持军械,严阵以待。
而汉军此刻也是有备而来,以云梯挠索,向海州卫城大举发起进攻。
一时间,双方战事,紧急战况,一触即发。
大批汉军用火铳以及轰天雷投向海州卫城,顿时,伴随着女真八旗旗丁的惨叫。
因为汉军兵力占据优势,大批军卒来攻,准备充分。
及至午后时分,海州卫城就摇摇欲坠起来。
随着一声欢呼,城门被缓缓放下,大批汉军士卒自城门洞杀进海州卫城。
伴随着一面龙旗被汉军从高处撤换而下,重新换上一面“汉”字旗帜,这座沦陷长达三四十年的海州卫城重新回到大汉的怀抱。
康鸿此刻率领一众将校,进入衙堂之中,落座下来,问道:“小贾将军呢?”
“小贾将军,率兵追赶城中主将去了。”
自城池被破以后,城中主将酒吓掉了一多半,而后,刚要上城头抵挡,就听汉军攻势凶猛,然后城就破了一些。
城中主将鄂那海当机立断,携带亲随马弁,自海州城向外逃亡。
而贾芳率领一众军兵杀进海州卫城以后,就几乎以无敌横扫之势,席卷了整个城墙。
康鸿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说道:“将城中清理一起,随时迎敌。”
贾芳是贾珩的族人,年轻人出来打仗,也需要立功升迁,康鸿身为河北提督,封五等爵一事大概还要落在贾珩身上。
康鸿身上只有一个二等子的爵,其人年事已高,肯定想要为子孙打下一份伯爵的基业。
现在的朝鲜之战就是一次机会。
但最终能有多少功劳,其实更多还是掌握在贾珩这位主帅手里。
随着,汉军清理海州卫城中的女真残余兵丁,而后,分兵十余队,开始接管附近的堡寨,以应对敌情。
待到天黑之时,康鸿正在就着灯火书写捷报,准备报给身在该盖州卫的贾珩。
这时,一个经历司小吏快步而来,说道:“康提督,小贾将军回来了。”
不大一会儿,贾芳周身
康鸿笑着从桌案中绕出来,问道:“怎么样?遏曾”
贾芳道:“康提督,幸不辱命。”
说着,一旁的亲兵提着一个用战袍包好的人头。
康鸿点了点头,说道:“好,又斩一员大将,小贾将军这一路辛苦,先去沐浴更衣,等会儿你我小酌两杯,商议如何布置防务。”
贾芳拱手应是,然后离了厅堂。
……
……
时间匆匆流逝,如水一般,转眼之间已经进入十崇平十八年十月的中下旬。
盛京城,宫苑——
自打进入秋季以后,天气阴雨连绵,乌云翻涌,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股萧瑟的凉意。
多尔衮此刻一袭玄色披风,立身轩窗之前,眺望着窗外的萧瑟景色,其人面容憔悴,目光怔怔发直。
这几天,盖州卫将校请发援兵的密函,来了一封又一封,让多尔衮焦头烂额。
这时,身后的内监说道:“王爷,范先生来了。”
自入秋以后,范宪斗的喘嗽之疾也犯了,或者说,这位满清的三朝老臣,随着年迈苍苍,也渐渐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真就是为女真建国操劳了一辈子。
多尔衮连忙说道:“本王去迎迎。”
说着,转身出了内书房。
不大一会儿,多尔衮就见范宪斗迈着略有些蹒跚的步子,在仆人的搀扶下,来到廊檐之下,而咳嗽之声不绝于耳,在整个宫殿廊道中传至极远。
多尔衮道:“范先生,你来了。”
说着,近前,去伸着胳膊搀扶着范宪斗,而后一路进入厅堂,落座下来。
这时,内监躬身端上茶盅,徐徐而退。
范宪斗抬眸看向多尔衮,低声道:“摄政王,海州的军报递送过来了?”
多尔衮摇了摇头,脸上愁容满面,说道:“范先生,情况不太妙。”
说着,落座下来,声音满是低沉之意,说道:“遏必隆那边儿禀告,汉军火力凶猛,兵力又多,根据斥候推算船只兵力,至少得有十万兵马。”
范宪斗手捋颌下的灰白胡须,道:“遏必隆手下也有三万余兵马,应该不难抵挡。”
多尔衮道:“本王先前也是这般觉得,但这几天,遏必隆递送来的求援军报,却无不说明,汉军炮火猛烈,遏必隆手下的兵马处处受制。”
范宪斗闻言,眉头皱了皱,目中忧色密布,说道:“王爷,汉军这次远道而来的是江南水师,原就不擅野战,长在炮铳威力莫测,遏必隆将兵马列在城中,这岂不是以己之短,迎敌之长?”
多尔衮闻听此言,倒也倏然而惊,说道:“可汉廷兴十万兵马来攻,来势汹汹,敌军数倍兵力于我,贸然出城野战。”
在不知不觉中,曾经的女真在面临大汉时的心理优势,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渐渐荡然无存。
范宪斗摇了摇头,说道:“王爷这是被骗了,汉廷兵马当中,尤以京营最为精锐,这些年,与我大清相争,次次而胜,又征讨西北和硕特、准噶尔,连战连捷,勇武不在我大清八旗精锐之两黄旗。”
多尔衮颔首,表示认同范宪斗之言,说道:“范先生此言是啊,可我两黄旗也不过一两万人,而汉军……”
范宪斗轻声说道:“汉军京营不全是战力天下无匹,同样有强有弱,而且还要看何人统兵。”
多尔衮深有同感,说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南安郡王那样,丧师辱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在汉军众多兵马当中,其次就是九边之边军,最后才是江南水师,彼等在海上依仗火铳之利,对手多为海寇,难称精锐之名。”范宪斗迎着多尔衮的目光,苍声说道。
“以老臣以为,如果遏必隆出城野战,效我朝太祖、太宗,未必不能大破汉军。”范宪斗忽而石破天惊说道。
多尔衮瞳孔一缩,心头剧震,喃喃道:“大破汉军?”
这四个字,多尔衮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汉军在女真八旗精锐兵丁的冲杀下,落花流水,全线溃败。
一旦兵败如山倒,纵然那贾珩小儿有古之恶来之勇,也难挽败局。
多尔衮道:“本王这就派人知会遏必隆,全军出击,大破汉军。”
范宪斗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是。
然而,就在这时,从外间传来一道内监的声音:“摄政王,前线六百里加急,军报。”
盛京城也就是沈阳,距离盖州(营口)原就不远,此刻前线大败以后,败报没有多久,就经由从盖州城败逃的女真将校,一刻不敢耽搁地递送至盛京城。
多尔衮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范宪斗,同样从对方苍老眼眸中看出一些忧色。
果然,多尔衮接过军报,迫不及待地凝神阅览,只觉眼前一黑,难以自持。
范宪斗苍老眼眸中带着关切之色,问道:“王爷,未知军报上说什么?”
多尔衮面色颓然,目中带着不可置信,唏嘘道:“遏必隆手下的三万多兵马全折了,遏必隆也战死,只有几千兵马逃走。”
遏必隆是努尔哈赤的外孙,多尔衮辅佐新君福临即位以后,为了笼络人心,大肆封赏一众旧勋,原来这位在平行时空的大清没有捞到爵位的宗室外姓之人,也给封了个贝勒,以示亲厚。
范宪斗脸上神色也黯然起来,长叹一声。
他最担心的事儿,终究还是发生了。
三万精锐一下丧尽,这已是动摇国本,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多尔衮也是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就不能相信。
自女真立国以来,从努尔哈赤十三副铠甲起兵,立三代基业,积攒了十几万八旗精锐,在这几年间,迅速折损。
至于如岳讬、多铎这样的女真亲王,更是先后陨落。
范宪斗忽而道:“王爷,保卫盛京吧。”
一句苍老中带着无限忧愁的话语,一下子唤醒了正在陷入某种状态的多尔衮。
多尔衮定了定心神,说道:“范先生,那朝鲜方面……”事已至此,难以挽回了吗?”
范宪斗面色凝重,道:“撤军,保卫盛京,否则基业不保啊。”
说着,又是咳嗽了几声,只觉心里憔悴。
多尔衮:“……”
“范先生。”多尔衮目光咄咄,点了点头,问道。
范宪斗道:“现在是我大清陷入生死存亡之时,不宜再派兵丁驻留在朝鲜,否则会重蹈倭国覆辙。”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说的是,是给撤军了,否则,汉廷这还是一支水师,一旦水陆并进,我大清真有倾覆之危。”
范宪斗道:“王爷,从国内再征调兵马吧,以汉军之速,大抵已经席卷盖州,海州。”
单独以海州那几千兵马,在范宪斗看来,同样挡不住汉军的虎狼之师。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所言甚是,孤这就召集国内的王公大臣。”
而后,吩咐内监,召集一众人
如今的满清高层,自从代善老死,杜度被斩,岳讬、多铎、豪格等一众宗室凋零以后,整个满清国内真就是人才凋零。
但同时,如小一辈的鳌拜、满达海、硕塞等人也窜出来,开始担任顶梁柱。
……
……
暂且不提满清国内发生的议事,却说盖州卫——
已是夜幕时分,秋风萧瑟,吹动着枯萎的芦苇丛,发出呼啦的声音。
汉军拿下盖州城以后,暂作休整,而贾珩则在卫司衙门的后堂,于书案之后,垂眸看向手里的簿册。
盖州卫并不仅仅是一座军事要塞的卫城,还管辖着一些百姓,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万人。
只是终究有些稀稀拉拉。
辽东这片土地,还是得移民实边。
贾珩如是想着,阖上鱼鳞册,目光幽远而空洞。
这时,一旁的顾若清看向那眉宇坚毅的蟒服少年,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清眸当中,涌动着好奇,问道:“这会儿在想什么?”
有些时候,虽然过往也曾与一些江南书生纵论大势,但那些都是纸上谈兵,而如此近距离与一位军国重臣交流,反而是少之又少。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在想辽东如何永为我大汉之土。”
顾若清妍丽如桃的玉颜微微一顿,细秀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粲然美眸晶莹剔透如水,柔声说道:“可是想到法子了吗?”
贾珩笑道:“从国内移民,充塞整个辽东,然后建官立制,向使辽东能自给自足,再向户部缴纳结余,辽东以后也就可永为汉土了。”
还是要能收上来赋税。
否则,单单以中原王朝文官的尿性,很可能又是大举弃辽。
顾若清想了想,玉容上现出不解,说道:“女真以辽东为基业,如此苦寒之地,为何能自立一方?”
贾珩笑了笑,看向容颜清丽的“优质大龄剩女”,说道:“若清此问甚好,无非是中原王朝自持富庶之地,畏惧苦寒开拓之苦,此为儒家孟子所言,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顾若清闻言,眸光明亮熠熠,看向那侃侃而谈的蟒服少年。
贾珩解释道:“因为女真没有如江南、湖广、巴蜀、中原这样的广袤富饶之土,唯有苦寒之地,所以才能励精图治,不屈不挠。”
虽然不好歌颂苦难,但苦难的确磨砺人的意志。
顾若清柳叶秀眉弯弯几许,那双清眸眸光闪烁了下,似是明白其中关要,说道:“如昔日秦国据西北苦寒之地,仍能统一六国,大抵就是此由。”
贾珩笑了笑,赞了一声,看向那身形窈窕静姝的丽人,说道:“若清,举一反三,当真孺子可教。”
顾若清闻听此言,几乎对贾珩嗔怒而视,芳心之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羞恼之意。
这人真是越来越轻薄于她了。
或者说,想起这几天又搂又亲,顾若清已经渐渐熟悉了与贾珩的亲密相处。
就在这时,从军帐之外,陈潇快步进来,目光掠向顾若清,那张莹肌如玉的脸蛋儿上难免现出一抹好笑之意。
师姐当初对他的嗤之以鼻,现在倒是乐在其中,难以自拔。
其实,这就是质疑,理解,成为……
见到陈潇那带着“打趣”的目光,顾若清神色有些不自然,原本清冷的声线,渐渐颤抖了几许,说道:“师妹,你来了。”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问道:“潇潇,有事?”
陈潇冷哼一声,嗔白了一眼那少年,说道:“没事儿,就不能打扰你们两个是吧?”
贾珩道:“这个倒不是。”
陈潇也没有继续与贾珩说着其他,将手中的一份军报递将过去:“海州方面的捷报。”
贾珩从陈潇手里接过一份捷报,迎着顾若清的目光注视,似是解释说道:“海州卫已下,我军在辽东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陈潇柔声说道:“女真下一步大概率从朝鲜撤军,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继续进兵盛京。”
贾珩道:“休整而毕,进兵盛京,起码要震动一下多尔衮,至于阿济格与鳌拜等人还要再等一等。”
陈潇蹙了蹙黛眉,问道:“是否给神京的京营方面送信,是否派兵,水陆并进,灭掉辽东?”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眼下只是小胜一场,胜负未分,不可强求,再说灭国之战不是仓促之间发动,再等等。”
看似大汉先胜一手,满清元气大伤,乃至动摇国本,但满清在国破家亡之时,未必不会爆发出生死之间的潜能。
而且,大汉备战还没有准备俱全。
陈潇想了想,柔声道:“就怕京中不这样想,认为这是一次灭国之战的机会。”
贾珩清声说道:“再过十多天,就进入十一月,辽东就要下大雪了,战事未必能打起来,正好明年开春以后,再行调兵,平灭辽东,我大汉也有更多的备战机会。”
辽东之地,又是在小冰河时期,雪一下来都很厚,冬天寒冷,呵气成冰,这仗就没法打。
陈潇道:“这样也好,等天气一冷,这盖州、海州暂且也能免遭女真的攻击。”
一旁的顾若清听着两人叙话。
贾珩道:“等会儿,我向京中递送捷报和奏疏,将其中利害道明,此外,仍是先期解决朝鲜问题,或者朝鲜问题与辽东问题一并解决。”
陈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宋皇后:她才是正宫,哼……
神京城,大明宫,含元殿——
崇平帝正自伏于一张漆木书案之前,手里拿着一封奏疏,这是台湾布政使徐开递送的奏疏,请议从闽粤移民之策。
大汉从荷兰人手里取来台湾以后,内里当地百姓多为荷兰移民,台湾官府并未一味驱逐,而是让荷兰红夷固定聚居之地,集中管辖。
而布政使徐开到任之后,则是励精图治,一方面在官府的组织下,组织工匠技师学习荷兰人的造船、航行、冶金等诸般制艺,另一方面组织闽粤移民在岛上拓荒种植。
但随着对宝岛的持续开发,也渐渐发现,需要更多的百姓移民,以实新拓省域。
就在这时,大明宫总管太监戴权快步而来,温声说道:“陛下,锦衣府递送来卫国公的飞鸽传书。”
崇平帝放下手里的奏疏,眉头挑了挑,问道:“飞鸽传书?”
也是,都快两个月了,子钰那边儿也该有消息递送过来了。
戴权白净面皮上带着浅浅笑意,低声说道:“陛下,卫国公率兵收复辽东之盖州卫,海州卫,歼敌两万余,击毙东虏大将遏必隆,初战告捷。”
崇平帝闻言,大喜过望,迫不及待招呼道:“戴权,将军报拿给朕看看。”
戴权躬身而起,将锦衣府递送来的一份笺纸,呈送上去。
崇平帝目光掠向笺纸所述,迫不及待地看着其上简短的文字,那张刚毅面容之上激动之色难掩。
又是歼灭三万女真精锐,女真自立国以来,拢共有多少精锐兵马?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炯炯,一如暗夜星辰,稍稍平复了心绪,高声道:“来人,召集内阁并军机处全班至内书房问话。”
戴权拱手称是。
不大一会儿,内书房外的石阶上,内阁首辅李瓒、内阁次辅高仲平,内阁阁员齐昆、吕绛,兵部侍郎施杰,魏王陈然等一众内阁军机,快步而进,面上多是见着疑惑。
几位朝堂重臣进入内书房,朝着御案之后的中年帝王行礼,道:“微臣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语气之中不乏轻快,朗声道:“诸卿平身。”
“谢圣上。”几位军国重臣纷纷起身。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刚刚,贾子钰递送了飞鸽传书,江南水师已经收复了辽东的盖州卫、海州卫几处地方,征辽大军,初战告捷。”
此言一出,李瓒与高仲平脸上多是见着喜色流露。
相比前几年,还有人会对贾珩的领兵将略有所怀疑,在经过几番波折以后,这种程度的战事,根本不会有怀疑。
贾珩带兵,万无一失。
但什么时候取胜,就非众臣所知。
李瓒沉毅面容上同样萦起喜色,拱手说道:“恭喜圣上,我大汉时隔多年,终于再次收复辽东旧土,可喜可贺啊。”
高仲平脸上同样笑意浮起,说道:“圣上,二卫距离盛京不远,乃为要冲之地,我大汉水师已在辽东站稳跟脚,就可随时威胁盛京城中的满清鞑子。”
崇平帝面色振奋,说道:“这一战又歼灭女真鞑子两万余,女真原就兵微将寡,这两三年,连番折损,当现败亡之相。”
李瓒想了想,又是担忧说道:“只怕鞑子于此,不会甘心,会调集重兵,围攻卫国公所部水师。”
吕绛目光闪烁了下,拱手出班,问道:“圣上,如今可否发京营大兵,出得关塞,一举平灭辽东?”
此言一出,内书房中恍若被扔下了一颗巨石,波澜圈圈而生。
崇平帝闻言,将目光投向李瓒与高仲平,问道:“你二人如何看待此事?”
李瓒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以为此事倒也不急,还要卫国公在前线的下一步进兵动向。”
高仲平道:“微臣赞同李阁老所言。”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所言甚是,这次子钰先行报捷,却并未提及京营发兵一事,想来暂时不需增派援兵。”
李瓒想了想,又道:“天气马上入冬,北方苦寒,我大军纵然集合一处,打算出兵北伐,也当在明年开春以后,才更为便宜。”
高仲平道:“而且还缺乏统兵主将,协调水陆大军的人选,此非卫国公不可担任了。”
这就是知兵内阁的便利性,在面对这些战事上,少了一些扯皮,决策效率也较杨国昌、韩癀主政内阁的时代,提高了不知多少。
因为李高两人都通晓兵事,尤其是高仲平在督川之时,曾屡立战功,对行军打仗也有一番自己的用兵方略。
崇平帝颔首表示满意,说道:“李高两卿所言甚是,朕也是这番意思,等后续贾子钰的奏疏。”
说着,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戴权,说道:“戴权,你让锦衣府以飞鸽传书,让卫国公尽快递送辽东事务进兵方略之大体奏疏,以供朝廷中外参酌。”
戴权拱手称是,领命而去。
崇平帝这会儿将目光投向李瓒与高仲平,叮嘱道:“李卿,高卿,如果明年发兵,为大军供应的粮秣与军需辎重不能短缺分毫才是。”
可以说,此刻的崇平帝是十分兴奋的。
自荣登大宝以来,终于看到了平灭辽东的希望,如何不为之兴奋莫名。
李瓒矍铄面容上,也现出道道坚毅,拱手道:“圣上放心,京营兵马最近已经加紧了操演,枕戈待旦,随时可出兵。”
高仲平拱手道:“圣上,如今天下新政大举,政通人和,内忧渐去,也是时候平定心腹外患了。”
齐昆手持象牙玉笏,神情振奋,拱手说道:“圣上,户部方面已经在加紧筹措粮秣,绝不会耽误大军出征。”
崇平帝看着这文武大臣为平灭辽东群策群力的一幕,心头暗暗满意,笑道:“只要我大汉朝野上下众志成城,定然能平灭女真,为我大汉再开万世之太平。”
可以说,随着几年的积累,大汉的确已经看到了平灭辽东女真的一线曙光。
在场几人纷纷拱手应是马,心头也有几许欣然莫名。
魏王陈然看着这一幕,神色晦暗而明亮了下,心神微动。
如果京营大军出塞,平灭辽东,他在军中担任监军,那显而易见,可以加强对京营兵将的掌控。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如今新政业已推行两年,户部赋税钱粮,最新的情形如何?”
户部尚书齐昆面色恭谨,拱手说道:“圣上,今岁夏粮,全国累比去年又多收两成,新政已经逐渐深入于大汉省道府县,而海关方面税银供给得力,尚不乏银。”
崇平帝点了点头,暗道,治大国若烹小鲜。
打定了主意,道:“提及海关税务总司,如今内阁方面五位大员,暂缺其一,由户部左侍郎林如海执掌海关经年,实心任事,特简加封太子太傅,拣选入阁。”
先前,四川总督吕绛作为新政推广最为得力的疆臣入阁以后,整个朝野上下就开始推测,谁会再进内阁。
而在两个月前进京述职的林如海就有风声将会入阁,毕竟,自从海关衙门设立以后,海贸大兴,关银渐成户部钱粮主力。
海关税务的重要性,一下子就凸显出来。
而林如海此刻也走到了朝堂重臣的视野。
其人年富力强,能力出众,又是卫国公贾珩的岳父,如今大概率能够入阁,资佐王事。
齐昆倒没有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竟然尽快促成了林如海入阁,心绪也有几许莫名。
不过想了想,多半是对那位卫国公在前线征战大胜的奖赏,毕竟连下两卫之城。
吕绛此刻眉头微皱,目光闪烁了下,心头暗道,这林如海是有一个好女婿啊。
崇平帝道:“如今开海以后,海贸通商乃为主流,海贸事务增多,也需要一位专责大臣,署理衙司,预知机务。”
这就是事务之权的重要性逐渐凸显。
在场众臣纷纷拱手称是。
待众臣告退离去,崇平帝也没有多说其他,而是在内监的陪同下,前往坤宁宫。
此刻,坤宁宫,寝殿之中——
雪肤玉颜,身着华美宫裳的丽人,此刻坐在暖阁之侧的软榻上,气度雍容华美,如兰如麝的馥郁香气沁人心脾,让人心旷神怡。
此刻,不远处两个孩童正在吵闹着一支竹蜻蜓。
正是宋皇后的那一对儿龙凤胎孩子,陈洛以及陈芊芊。
宋皇后蹙了蹙秀眉,水润美眸中现出一抹恼意,说道:“她们两个怎么又吵将起来?”
那嬷嬷一脸苦笑说道:“竹蜻蜓自是都有了,小皇子非要抢小公主手里的那一支。”
宋皇后那张雪颜玉肤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羞恼,说道:“这孩子…就是调皮一些,也不知道让着他妹妹。”
这一刻眉眼间的风情气韵,无疑是年轻了十多岁,犹如宝妈。
也就是贾珩此刻不在,否则难免心神悸动,难以自持。
而在这时,一个嬷嬷快步进入厅堂,轻声道:“娘娘,陛下驾到。”
宋皇后连忙盈盈起得身来,一身朱红裙裳的丽人,云髻之间的金色步摇随风晃动不停。
抬眸之间,只见崇平帝进入寝殿之中,看向那端美华艳的丽人与那一双儿女,心头也有几许欣,唤道:“梓潼。”
“陛下。”宋皇后柳眉弯弯如叶,轻轻唤了一声,察觉到崇平帝脸上难掩的喜色,道:“陛下何事,竟如此龙颜大悦?”
崇平帝笑道:“子钰那边儿派人飞鸽传书,说初战告捷,辽东的盖州卫、海州卫已经为官军拿下,又歼灭了女真两万多兵马。”
宋皇后笑了笑,说道:“陛下,这可真是一桩大喜事儿呢。”
崇平帝柔声说道:“平灭辽东在望了,朕即位十余年,终于看到一线希望。”
宋皇后弯弯柳叶细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晶莹闪烁,轻声道:“陛下这些年励精图治,夙兴夜寐,上苍看在眼里,如今倒也算是厚积薄发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是啊,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今年已是崇平十八年,距离崇平帝继位的确是过去了十八年,崇平帝在位也快二十年。
这位中年天子为国事耗尽心血,似也渐渐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莹润微微,柔声道:“陛下,子钰又立了功劳,倒也不好不赏,臣妾赏宁荣两府的女眷一些东西。”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你为后宫之主,这些小事儿,你做主吧。”
宋皇后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相比那小狐狸在荣宁两府的女眷,她才是正宫,哼…
……
……
荣国府,荣庆堂
又是一日午后时分,天光明媚,秋风飒飒,庭院中的秋日日光温煦而照。
自从宝玉在贾珩大婚之日闹过一回,虽然最终得以平息,但却颇让贾母心力憔悴。
此刻,贾母着一袭寿字绸衫,满头银发,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罗汉床,苍老白净的面容上见着怅然之色。
“老太太。”薛姨妈轻声说道。
贾母强自笑了笑,说道:“最近怎么没有见宝丫头和林丫头她们两个?”
薛姨妈道:“宝丫头和林丫头她们两个,这几天都在园子里。”
“成了亲以后,都没有说搬到东府那边儿,与可卿一块儿住着。”贾母笑了笑,问道。
薛姨妈白净面容上笑意繁盛,乐呵呵说道:“珩哥儿说园子里大一些,姑娘们在里面,平常住着玩闹,终究来往便宜一些。”
自从自家女儿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嫁给贾珩以后,薛姨妈心满意足,脸上的笑容一直是乐呵呵的。
贾母闻听此言,笑了笑,低声说道:“也是,都住东府那边儿,东府院落也住不下人了。”
暗道,这只怕是方便了他,贾家的爷们儿都是这个样,一个个真是跟馋嘴儿的猫一样。
随着时间过去,贾母也渐渐发现了贾珩什么样子,仍是那种好色如命的性子。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她们姊妹们在园子里一起住着,也没有外人。”
贾母点了点头,柔声道:“珩哥儿这大婚以后,新婚燕尔的,又去了天津卫,这一晃眼也有一个多月了,倒也不见音讯传来。”
薛姨妈道:“打仗不就是这样,再说这千里迢迢的。”
王夫人静静看着这一幕,只觉捏着的佛珠分外沉重。
王夫人一共三个儿女,长子贾珠早夭,元春偏偏又是没有嫁人的老姑娘,至于宝玉。
就在这时,廊檐上似是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说道:“老太太,宫中来了天使,说是皇后娘娘赏赐了绢帛给宁荣两府的女眷呢。”
贾母闻言,面上现出诧异之色,问道:“怎么一回事儿?”
嬷嬷笑了笑,说道:“听说是东府的珩大爷在前线打赢了胜仗,宫中刚刚赏赐的呢。”
贾母笑了笑,轻声道:“珩哥儿又打赢战事了?”
这都不是头一次哦了,贾母虽然欣喜,但却没有太过意外,似乎早已平常心视之。
嬷嬷说道:“老太太,听说珩大爷这次又是打赢了。”
薛姨妈笑了笑,接过话头儿,说道:“我觉得也该到时候了,珩哥儿这出征以来,什么时候让咱们失望过?”
她那个女婿,原就是能征善战的。
王夫人听着薛姨妈与贾母的说笑,捏了捏手里的一枚佛珠,一时之间,只是觉得贾母与薛姨妈两人格外吵闹。
邢夫人笑了笑,问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班师?”
那嬷嬷迟疑了下,说道:“那宫中传旨的公公,倒没有说呢。”
贾母瞥了一眼没有多少见识的邢夫人,笑道:“这刚刚去没多久,应该不至于这般快,珩哥儿这算是旗开得胜,以后还有捷音传来。”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老太太说的是。”
正在几人议论之时,忽而又进来一个嬷嬷,面带喜色说道:“老太太,大喜事,听说林老爷领了圣旨,加太子太傅,入阁为官儿了。”
那嬷嬷也不知道入阁是什么意思,只是外面都议论着,也就觉得应是升官儿。
贾母闻言,苍老白净的面容上,似蒙着一层喜色,问道:“当真?”
此言一出,薛姨妈闻言,目光呆滞几许,手中捏着的一方帕子,攥紧几许,都有些皱巴巴的。
无他,自家女儿宝钗在出身原就是三房正妻最弱。
这一点儿,薛姨妈自是知晓的。
秦可卿的父亲现在也是工部侍郎,至于黛玉的父亲,现在都是内阁重臣,更是了不得。
至于咸宁公主与李婵月等人,自然就被薛姨妈排除在外。
贾母心神怔怔片刻,嘴角难掩激动之意,喃喃道:“如海入阁了。”
毕竟,林如海也是贾母的女婿,当年唯一的小女儿贾敏嫁给了林如海。
贾母这会儿已是笑的合不拢嘴,柔声说道:“好啊,好啊。”
王夫人在一旁听着外间喧闹的议论,一时间更觉得颇为吵闹非常。
热闹都是她们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一双儿女,一个闹着出家,另一个已经耽误了大媒。
贾母面上重又现出喜色,说道:“去唤凤辣子过来,我和她商量商量,怎么庆贺这一遭儿。”
林之孝家的应了一声,然后躬身一礼,神色匆匆去了。
贾母笑了笑,看向几人,说道:“最近倒是不见她到我这儿了,也不知在忙着什么呢。”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听说栊翠庵的那位又有了孩子,凤丫头正忙前忙后照顾着呢。”
贾母白净面皮之上渐渐现出一抹古怪之色,柔声说道:“那妙玉又有了孩子?这可真是……多子多福。”
贾母说话之间,就将到嘴的“能生”,换成了多子多福,否则,给暗中腹诽一样。
说来,那位妙玉师太,当初府中有了法事,还请她过来念经持诵来着,现在自己都生了第二个孩子了。
这真是佛门的好弟子。
薛姨妈笑了笑,语气复杂道:“可不是,这说着说着又有了第二个孩子,这次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她家宝丫头这肚子也没有动静,偏偏珩哥儿又前往天津卫打仗了。
贾母笑了笑道:“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
纵然是男孩儿,也是妾生子,珩哥儿将来的爵位传承与其无关。
而此刻,随着贾珩的消息传至宁荣两府,宁国府那边儿也陷入喜气洋洋当中。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甄晴:只是那个没良心的,将咱们姐妹给忘了……
神京,大观园,蘅芜苑——
今日黛玉并未在潇湘馆待着,而是与紫鹃、袭人来到蘅芜苑,与宝钗叙话。
自从黛玉过门儿以后,与宝钗的关系,反而比往日亲密了许多。
或许也是贾珩将钗黛比翼之功。
毕竟两人在同一张床榻上伺候着贾珩,彼此最真实的样子已经看过。
凝眸看着衣衫略显单薄的黛玉,宝钗宛如翠羽的秀眉之下,那双水润盈盈的杏眸当中,蕴藏关切之意,说道:“这再过几天,就深秋了,颦儿,你也多穿两件衣裳才是,莫要着凉了才是。”
说着,丽人看向一旁的紫鹃,就以责怪的语气,说道:“你们平常也不多照顾一下你们家姑娘,多照顾一下她的身子骨儿才是。”
紫鹃闻言,面容上也有些无奈之色涌起,说道:“先前劝过姑娘的,姑娘她不让。”
黛玉轻笑了下,柔声道:“宝姐姐放心罢,我注意着呢。”
宝钗神色温和,叮嘱说道:“你身子骨儿虽这两年调养的好一些,但终究先天带着一股羸弱之气,这二年说不得,还要生孩子,可万万不能出了大的差池了。”
黛玉闻言,脸颊羞红了两侧,酡红迷人,柔声说道:“宝姐姐说的是。”
心头倒也暖乎乎的。
她自小就早早没有了娘亲,也没有人教她这些,宝姐姐在这一块儿倒是她的知心大姐姐。
正如原著中所言,因为西厢记中的一段戏词对答,黛玉就觉得宝钗是一个可交心之人。
黛玉玉容酡红如霞,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秀丽如黛的罥烟眉之下,那双粲然星眸凝露而闪,柔声道:“他去了天津卫也不少日子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那边儿战事打的怎么样了。”
这战事的确是黛玉的知识盲区。
宝钗放下手中的一根绣花针,说道:“我看邸报上也没有说进展,上次还是说,他带兵从天津卫出兵,这些打仗上的事,咱们也不懂。”
宝钗虽然通晓人情世故,但出身以及眼界决定了,宝钗对这些兵事同样知之不多。
黛玉轻轻一笑,打趣说道:“这就要问问三妹妹和兰儿妹妹了,咱们家就这两个女诸葛,执掌军机枢密的。”
宝钗点了点头,笑道:“她们两个平常倒是喜欢讨论着这些军国大事。”
颦儿这话说的,委实不像是国公之家。
就在宝钗心思各异之时,从廊檐外间快步进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那张密布褶子的脸上,似是笼着丝丝缕缕的繁盛笑意,说道:“宝姑娘,林姑娘,宫中皇后娘娘赐了绢帛给府上,这会儿,前院让两位姑娘派丫鬟去挑选呢。”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水润杏眸闪了闪,说道:“有没有说,宫里赏赐,究竟什么缘故?”
黛玉罥烟眉宛如疏影横浅的梧桐叶,粲然星眸闪烁了下,面带好奇问道:“赏赐当有缘故才是,不知又是什么说法?”
那嬷嬷脸上笑意不减分毫,喜道:“宫中说了,是珩大爷在辽东立了功劳。”
此言一出,宝钗与黛玉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喜色。
黛玉笑了笑,柔声说道:“宝姐姐,看来珩大哥那边儿,又是打赢了战事。”
宝钗脸蛋儿上同样喜色难掩,低声说道:“是啊,就是不知多大的胜仗,莺儿,你让人在外间留意着邸报。”
而就在这时,外间又来了一个身穿绸衫的嬷嬷,笑了笑,轻声说道:“林姑娘,前院传来喜信,圣旨颁下,说让林老爷入了阁呢。”
黛玉闻言,心头诧异不胜,说道:“这……”
宝钗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笑意瞬间凝滞了下,旋即恢复如常,笑道:“真是恭喜林妹妹了。”
林姑父原是三品侍郎,入阁以后,也就是阁部重臣,而林妹妹从此以后,倒也是名宦之女了。
只是她父亲去得早,她没有这般朝堂重臣可以倚靠。
黛玉清丽玉颜上同样蒙起喜色,粲然星眸明亮熠熠,道:“父亲这些年在外为官,宦海漂泊,如今能够出入庙堂,上佐君王,辅治天下,也算达成所愿了。”
宝钗感慨道:“是啊,这是多少文人志士的抱负,读书科举,出仕做官,宰执天下。”
黛玉说着,倒也察觉出宝钗的情绪略有几许不对,就岔开话题,一双粲然星眸眨了眨,问道:“将来,宝姐姐有孩子了,是让从文,还是从武呢?”
宝钗闻听此言,轻笑了下,说道:“从文吧,以后辽东平灭,天下太平,也就没有战事了,那时,文人必然清贵。”
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大抵是所有父母心头深处对孩子的最深期望。
黛玉掩嘴娇笑道:“那珩大哥一身的带兵本事,可教不了小孩儿一点儿。”
宝钗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就有笑意涌起,略带几许打趣之意,笑了笑道:“你这是连他都笑上了,也是,你是清贵翰林之家的官宦小姐,书香门第呢。”
黛玉道:“我也是普通人家罢了,后院还有不少公主、宗室呢?”
果然又绕回来了是吧?
宝钗轻笑了下,心神又有些莫名的怅然。
后院那三位正妻,才真正是天潢贵胄,宗室贵女,贵不可言。
黛玉看了一眼怔忪思索的丽人,宽慰说道:“姐姐这么忧愁藏心,怎么也不怕动了胎气。”
宝钗容色愣怔了下,不解说道:“什么胎气,我这什么时候有了?”
她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有孩子?这胎气又是从何而起?
黛玉轻笑了下,柔声道:“就是后院的栊翠庵这般说着,想来,宝姐姐也有这么一天。”
宝钗道:“浑说。”
两姐妹简单说笑着,蘅芜苑中一时间,就满是快活的空气。
而袭人与紫鹃静静看着这一幕,心头多少有些欣然莫名。
后宅的夫人们,不闹着什么矛盾,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也就不用怎么提心吊胆的。
真要是互相算计,暗地里使绊子,如宫里那些争宠的女人一样,那后院才吓人呢。
大观园,栖迟院——
正是深秋时分,万物凋零,秋风肃杀,吹动着房上的瓦片发出啪嗒之声,昨夜的秋露尚有几许残留。
厢房之中,甄溪正在拿着一本簿册看着,而甄兰则是与不远处的探春,隔着一方棋坪对弈。
两人因为性情都是果断、锐利的性子,又喜兵事,故而平常更多是志趣相投。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嬷嬷进得厅堂,笑了笑道:“三姑娘,兰姑娘,前院的嬷嬷说,宫里赏赐了不少首饰,夫人说让各房过去拣着喜欢的挑选呢。”
宋皇后赏赐荣宁两府东西,自是知道女眷的喜好,所赏赐的一些东西都是一些尚宫局所制的精巧饰品,有金有玉。
“这好端端的,宫里赏赐首饰做什么?”探春面色讶异几许,低声说道。
甄溪此刻也凝睇而望,心绪也有些莫名。
这段时间,宫里的确是隔不久就是赏赐。
“听说是珩大爷在辽东打了胜仗。”那嬷嬷也不知具体情形,只是含糊说着。
甄兰柳眉挑了挑,那双粲然如星虹的明眸闪烁了下,说道:“去前院看看,问问情况。”
那嬷嬷又转身去打听这情况。
探春英丽面容上见着愁肠百结的郁郁气韵,说道:“珩哥哥去了也有一两个月了,是该有消息了。”
甄兰柔声说道:“可不就是这样,他能征善战,出去一两个月间,定然有着捷音。”
而就在说话的功夫,就见外间传来一阵有说有笑之声,恍若一串银铃响亮,正是湘云的声音。
而湘云与宝琴、雅若三个女孩儿,此刻穿着一身武士短打劲装,气质明丽,干练非常,几乎是蹦蹦跳跳来到屋内,唤了一声,说道:“兰姐姐。”
自钗黛大婚以后,栖迟院嫣然成为大观园中的女眷们,另外的一个活动中心。
因为后院的姑娘都知道钗黛两人成了亲,不比闺阁之时,所以,除却有事或者两人主动相邀,倒也不便过去。
“云妹妹,宝琴妹妹来了。”甄兰眉眼之间笑意盈盈地看向两个小胖妞,柔声道。
她与妹妹原是从甄府以外来的,先天与这些从小长大的姊妹有一些隔阂,幸在已经慢慢融入进去。
直到将来,就是要一点点成为贾府姐妹的中心,最终等珩大哥走到那个位置,她…母仪天下。
湘云娇憨、婉丽的面容上汗津津的,晶莹靡靡的汗水一直流淌在脖子上,似能倒映人影,声音娇憨中带着几许可爱和伶俐,说道:“兰姐姐,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甄兰笑了笑,柔声道:“云妹妹回来的正好,你珩哥哥他在辽东打胜仗了,宫里赏赐了一些首饰,前院说让我们几个过去挑挑呢。”
“珩哥哥?他出去又打胜仗了?”湘云芳心一喜,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轻声说道。
甄兰道:“宫里是这般说的,倒也不知道多大的胜仗。”
湘云柔声道:“那珩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心头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思念。
显然小胖妞仍对当初的亲昵当中,念念不忘,或者说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刚刚与情郎痴缠,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而雅若英气眉头之下,眸中同样现出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道:“珩大哥去辽东打赢了?”
宝琴这会儿落座下来,提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听着自家堂姐议着,心头同样有些思念。
湘云宛如红苹果红扑扑的脸蛋儿娇憨明媚,问道:“兰姐姐说说,珩哥哥这战事还要打多久啊?”
甄兰看着满头都是汗水的三个小姑娘,轻笑了一声,说道:“等会儿再和你说,你们三个刚刚骑了马,先洗洗脸,这一头的汗,仔细再着凉了。”
说着,吩咐着栖迟院中的几个丫鬟。
众人端上了一盆盆洗脸水,让三个小姑娘洗着脸,现出一张比一张娇媚明艳的脸蛋儿来。
在百花凋零的秋日,恍若春回大地,争奇斗艳,艳不胜收。
这时,甄兰柔声道:“这灭国之战,自来耗时都不算短,至少需要一年半载,今年过年,珩大哥多半是不回来了。”
说着,看向一旁的探春,笑问道:“三妹妹觉得呢。”
探春不假思索道:“京营的大军还没有调动,等到京营兵马调动,战事才算正式开始,这马上入冬了,也不宜打大仗,明年才能打起来。”
虽然没有打听过具体战事,但应该只是初战告捷。
甄兰点了点头,道:“三妹妹说的是,只有水师在辽东,的确不是灭国之战。”
湘云闻言,那张宛如海棠花丰艳欲滴的脸蛋儿上现出怏怏之色,说道:“珩哥哥今年不回来啊?”
她有些想他了。
嗯,也不是想让他伺候的。
……
……
晋阳长公主府——
后宅,二层阁楼之上,晋阳长公主一袭刺绣牡丹花的朱红裙裳,丰腴腰肢上缠绕着一条丝绸玉带,立身于窗前,眺望着庭院之中枯黄一片的草木,心头不由涌起阵阵对那人的思念之情。
前段时间,晋阳长公主爆出生子一事,也让丽人这段时间颇为心有余悸,不停思量着此事对贾珩以及与崇平帝关系的影响。
怜雪近前,拿过一副玄色披风给丽人肩上罩着,柔声道:“殿下,宁国府那边儿传来消息,国公爷打了胜仗,宫中下了圣旨,让林大人入阁呢。”
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美眸莹莹微波,惊讶说道:“林如海入阁了?”
皇兄此意为何?林如海可是子钰的岳父,难道不再忌惮他在朝堂之中声势大涨?
怜雪柔声道:“殿下,林大人执掌税务总司,按说也该以阁臣身份入阁才是。”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柔声道:“如今海贸已成我大汉赋税主要根基,的确该拣选一位阁臣,预知机务。”
那么,这就是正常的人事迁转,并无其他深意。
怜雪容色迟疑了下,柔声道:“殿下,内务府那边儿,宋家开始查账。”
晋阳长公主默然了下,嘴角勾起一抹冷峭之意:“账簿都是清清白白,每一笔都用于国事,他要想查,让他查就是了。”
自从晋阳长公主为贾珩生子一事爆出来后,崇平帝的确是存了一定的防范之心,首先是宋国舅进入内务府任事,主责会稽司郎中,前日更是升迁为内务府副总管,官阶定正三品,襄理府务。
就在说话的空当,就见外边儿的丫鬟,禀告道:“公主殿下,咸宁殿下和小郡主回来了。”
晋阳长公主闻听此言,循声而望。
不大一会儿,就见咸宁公主与清河公主、宋妍,一大两小,两红一绿,三人迈过门槛,进入厅堂之中。
顿时,一室华光生艳,珠钗粉裙,炽耀人眸,让人赏心悦目。
晋阳长公主责怪语气中带着宠溺之意,说道:“咸宁,你不在宫里好好呆着养胎,这个时候乱走动做什么。”
咸宁公主道:“在宫里闷得慌,就想到姑姑这边儿看看,姑姑可听说了,先生在辽东取得大胜了。”
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刚刚听说了,这才刚开始,后续还有不少战事呢。”
咸宁公主近前,落座下来,一旁的丫鬟连忙就近前伺候着,柔声道:“姑姑。”
李婵月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已然盈盈如水,轻声道:“小贾先生,他年前回来过年吗?”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清眸目带关切之色,柔声道:“战事一打起来,先生就不好脱身,今年大抵是不回来过年了。”
“你呀,成天惦记着回来,这还要不知道多久呢。”晋阳长公主笑了笑,眉眼弯弯如月牙儿,目中现出宠溺,道:“真是临走的时候,没有让你小贾先生给你一个孩子。”
婵月大抵也是想要孩子了,平常那羡慕的目光,都不离咸宁的肚子。
被晋阳长公主说着,李婵月那张巴掌大的脸蛋儿微微泛起明艳红晕,粲然明眸中满是欣然之意。
而宋妍玉颜白腻如雪,那山眉水眼之中,渐渐现出几许思念。
……
……
楚王府,后宅
正是深秋午后,当日头渐渐西斜,空气中已见了一些彻骨的寒意。
甄晴此刻正在厅堂落座,不远处则是北静王妃甄雪。
这会儿,两人相对而坐,都在逗弄着孩子,不过一个逗着儿子,一个逗着女儿。
楚王与北静王离京以后,甄雪这几天都住在了楚王府。
而此刻甄晴逗弄着自家女儿茵茵,随着两个孩子牙牙学语,也给甄晴带来不少的的欢乐。
至于甄雪,则是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着一个男童。
倒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甄晴的孩子。
甄雪自己的孩子,自是被北静老太妃在后宅照顾着,当然,在北静王水溶说了几次以后,甄雪平常与孩子的相处也就多了一些。
看着脸颊萌软的男童,甄雪目中现出宠溺之意。
嗯,毕竟也是贾珩的孩子,爱屋及乌。
“妹妹可听说了,那位栊翠庵的女尼,又怀了子钰第二个孩子?”甄晴美眸好整以暇,柔声道。
这些妇人在后宅,最大的爱好也就是八卦这些事。
甄雪宛如芙荷的雪肤,似是轻笑了下,说道:“京中是这么传着,说是赌坊里已经开出了赌局,赌他这一胎是男是女呢。”
说到最后,甄雪那张妍丽、明媚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也觉得有些有趣。
旁人都以为他没有男孩儿传承爵位,却不知他的两个男孩儿都得了亲王、郡王的传承。
甄晴闻听此言,神色颇为诧异,笑问道:“妹妹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知道?”
甄雪有些不好意思,柔声道:“外边儿风言风语的,难免传至后院。”
甄晴轻笑了下,那双粲然美眸一时间晶莹剔透,润微如水,柔声道:“妹妹还真是时时刻刻的留意他呢。”
其实,这就类似于后世人高强度自搜,然后从中得到一些愉悦自己的养分,而甄雪恰恰是将贾珩当成了自己男人。
甄雪柔声说道:“姐姐还说我,自己何尝不是?三句话不离他。”
甄晴那张雪颜玉肤的脸蛋儿怅然若失,似有些气恼说道:“只是那个没良心的,将咱们姐妹给忘了。”
想起当初,那混蛋对自己的痴缠、作践,现在更像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真就是喜新厌旧?腻了?
甄晴柔声道:“咱们也是年老色衰了,他后院的小姑娘倒是一茬儿一茬儿的。”
甄雪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柔声道:“姐姐,子钰他没有那般无情的。”
她这段时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韶华逝去,青春凋零,不如兰儿、溪儿那般水灵了。
“不过,这两个孩子就是咱们姐妹的依靠。”甄晴将秀眉之下的凤眸转而移动到两个正在玩闹着的孩子,柔声道。
随着上了年纪,最终维系感情的,其实还是孩子。
毕竟,男人始终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没有姑娘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十八岁的姑娘。
正在甄家姐妹为之感怀莫名之时,外间一个嬷嬷快步进入厅堂之中,说道:“王妃,外间传来了消息,卫国公和王爷在盖州卫,打了胜仗。”
因为,楚王押运军械前往前线支应战事,故而,楚王妃甄晴派人去兵部衙门守着打探消息,也是关心“自家男人”,外人倒也不好说三道四。
甄晴闻言,面上满是喜色,转眸看向一旁的甄雪,说道:“妹妹,他…他们打赢胜仗了。”
甄雪那张肌肤胜雪的玉颊羞红如霞,低声说道:“好像是打赢了?”
姐姐都在说什么呀?什么叫他们?
为什么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甄晴凤眸中现出思索,轻笑道:“这应该是头一场胜仗,后面应该还有,王爷这次跟着,帮着操持军需的事儿,应该也有着功劳。”
甄雪柔声说道:“姐姐说的是。”
姐姐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夺嫡的事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