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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忻辞     魂元渡txt下载     魂元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四、婚约

    齐磊每日都会和夏以菱一块去探望裴云依,聊下身体状况,又或者是目前外面的事,但三人都各怀心思,都是报喜不报忧吧。其实齐磊目前的状况并不好,朝野上下都在打击他和罗乾奥,希望逼他们交出禁军之权,因二人长年任职,无故罢免他们御林军上下自会有非议,最好的方法,就是逼得他们请辞。

    但这些,齐磊没有和夏以菱说过,自然也不会和裴云依说,有时候也不过是和罗乾奥多饮几杯,借酒消愁罢了,但仍有宫禁在身,随时待命,想要醉个彻底,也是难事。

    齐磊路过裴云依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空灵的琴声,之前一般都是晚间才和夏以菱一块去探望的,今日不知怎的,听到这琴声,便倚在门外,听裴云依弹琴。这琴是很多年前一位朋友相赠,齐磊爱听琴,却并不会,而夏以菱自然也不擅长,这琴一时间在府邸空置许久。他怕裴云依在房中呆着无聊,却又不知如何给她找些乐子,只记得她会琴,便派小厮把那把琴找了出来送给裴云依。闲置了那么久,这时候齐磊才第一次发现,原来这琴,是这般好听的。

    一曲终了,房间没了动静,齐磊苦笑了下,自己在做什么,正准备离开,房内却传来了声音,“是齐磊哥哥吗?”

    真是瞒不过啊,齐磊敲了敲门便推开了,裴云依起身斟了杯热茶放在桌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坐坐?”

    “听你在弹琴,本来不想打扰,最后还是被你发现了”

    “坐吧,齐磊哥哥”,裴云依手指再度抚上琴弦,断断续续的弹着,虽不成调,但却让人听着心情平静。齐磊坐在对面,喝了一口热茶,突然觉得这些天的疲劳都消散了许多。

    “齐磊哥哥最近总是眉头紧皱,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多关心自己的身体吧”。

    “是朝中的事?他们想逼你交出御林的军权?”。

    齐磊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我总归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和罗乾奥将军也有过几面之缘,新皇打压下,齐磊哥哥,你们是不是很苦?”

    齐磊有些发愣,心事被直直戳中,他和罗乾奥并非在意这些虚名,只是一腔热血,本想建功立业守卫陈国,如今新皇所有行为,不免寒了不少忠贞之士的心。可如今听着裴云依的琴声,手里握着热的茶盏,他突然觉得,其实也并没有这么苦。

    “刚刚那是什么曲子,再弹一次给我听吧”,齐磊并没有回答裴云依的问题,而裴云依也没有追着问,只是停下了那断断续续的调子,将刚刚所奏之曲,重新弹奏一次,比刚刚还轻,比刚刚还缓和。

    而本来打算给裴云依送茶点的夏以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便拿着茶点离开了,她觉得要是再呆多一秒,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闯进去。这些天她不是没有察觉到齐磊的不妥,只是她百般追问,齐磊都是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告诉她没事。

    原来十多年的陪伴,到底都比不上知心人的了解。

    裴云依在府里修养了一月,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但她没有提起将来之事,齐磊也没有提及,似乎大家都默认了,裴云依之后会和大家一起继续生活下去。而初五那天,夏以菱像是赌气一般,没有去提醒齐磊,而齐磊那日确实公事繁忙,将这件事忘了,没有陪夏以菱一块去醉红阁,夏以菱只觉得有什么悄无声息的变了。

    “齐磊,记得我以前问过你吗?你以后打算将姐姐怎么办”,夏以菱终究不是藏得住自己心思的人,便去将心中的疑问和齐磊诉说。

    “以菱,我不会负你,但是对于以蕊,我有太多的内疚了,她一个人在外面,根本没办法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她愿意留下来,我是不会赶她走的,但我也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齐磊何曾没有想过,裴云依之后应该怎么办,送走她?前两次她离开了,都是伤痕累累的回来,他觉得不能再接受,再看到裴云依伤重倒在他面前了。

    “齐磊……”

    “以菱,她是你姐姐,你要赶她走吗?”,齐磊一句话,便将夏以菱堵的死死的,她不是想要赶裴云依,她只是,只是想回到以前那种,两个人的生活,而不是现在,齐磊眼里满满的都是裴云依。但显然再说下去,齐磊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了。夏以菱苦涩的笑了笑,便离开了齐磊的书房。

    而那日,裴云依房中,除了夏以菱,随着跟来了一位妇人,裴云依看了好一会,才和脑海中一个人对应上了,笑着开口喊道,“齐伯母”。

    齐磊的母亲明显楞了一下,虽然夏以菱已经和她说过,找回夏以蕊了,可没想到一别多年,这小丫头也还是记着自己,小时候她的乖巧懂事,齐磊母亲还是记得的,自然平添几分亲切感。只是夏以菱来寻她的时候有些不高兴,一问原来是找到夏以蕊,想起自己儿子小时候对夏以蕊的喜欢,又因为送走夏以蕊气了好几年,以为自己儿子要做什么对不起夏以菱的事,这才急急忙忙赶来。

    可裴云依不施粉黛的时候,整个人给人一种特别脆弱的感觉,只一双眼睛明亮的很,也是这双会骗人的眼睛,迷惑了不少人。齐磊母亲亲切的拉着裴云依的手说道,“好孩子,你回来了,你爹泉下有知你安然无恙,也放心了”。

    裴云依神色突然暗淡,“瞧我说什么,这么久没见,说这些做什么,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可好些了”,齐磊母亲连忙岔开话题。

    “好些了,多谢齐伯母关心”

    “诶今日来找你,除了看下你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是何事?”,裴云依不解的问道

    “就是齐磊和以菱的婚事,他俩有婚约在身,只是之前忙一直不得空,如今你也回来了,都说长姐如母,以菱也有家人了,喜上加喜,那不是更好吗?”,齐磊母亲开心的说道。

    原是这样啊,今日这么一出,原来是想告诉自己,离齐磊远点吗?重逢故人的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印象之中,以前疼爱她的齐伯母,如今已经把以菱当成一家人了,而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

一百三十五、成全

    裴云依很好的管理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一点惊讶,然后带着一点挪愉的笑容说道,“这么快啊,我以为我那傻妹妹还要过几年才嫁的出去,你倒好,都不告诉我,我匆匆忙忙怎么给你去准备贺礼”。

    听到裴云依佯装嗔怒的声音,无论是齐伯母还是夏以菱,都有些心安,听起来裴云依对齐磊好像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大概是什么时候呢?”,裴云依关切的问道。

    “我看了下,下个月月尾是个好日子,我打算今晚和齐磊说下,让他开始着手准备,你觉得怎样?”,齐伯母试探的问道。

    裴云依无奈的看了夏以菱一眼,“只有一个月了,但是我还是会认真准备贺礼的,你若是不喜欢可不能怪我哦”。

    下个月,真巧,刚好是两个月的期限了,也不知道,夏以菱究竟喜不喜欢这份贺礼呢。

    “姐姐能参加就好了,我觉得很知足了”,夏以菱也乖巧的坐到裴云依身边。

    “对了以蕊,还有一件事,本来你也应该和齐磊以菱一块长大的,这么些年,你受苦了,虽然晚了些,但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干女儿,我们会对外宣传,以后你就是齐家的女儿,齐磊的妹妹,再没人敢欺负你了”。夏以菱听了也明显有些吃惊,显然,这注意是齐伯母突发奇想的吧,是为了防止后患无穷吗?

    真是各怀鬼胎啊,裴云依不禁感叹道。

    裴云依微微低头,“那就多谢伯母了”。

    “好孩子,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和齐磊说这件事了”,齐伯母向夏以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心,然后才离开了房间。

    夏以菱关上房门后回头,发现裴云依正看着自己,眼神清明,好像洞穿一切的模样,夏以菱一时之间有些心虚,“姐姐你要不要喝茶,我给你……”

    “以菱,过来我身边,坐这”,裴云依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夏以菱听话的坐了过去。

    “以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跟你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好吗?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待我,以前我没有这种心思,现在也没有,你放宽心”。裴云依语气有些冷,显然是伤了心了。

    齐磊母亲暗示的这么明显,夏以菱本来就怀疑自己姐姐听出什么端倪,果然,她什么都知道了,“姐姐,我……”,可最终,她没能说出一句话,她没有什么狡辩的理由,她确实是特地去找了齐伯母,讲了一些自己的顾虑,今日齐伯母的到来,也是她促成的。

    “你我二人失散十年有余,好不容易再见面,我是很开心的,但若是你这般猜忌我,我宁愿我们没有见过罢了,各自安好,虽天隔一方,但心中有个念想,总是好的,而不是如今这样,你坐在我身边,却在筹谋划策,算计人心”。裴云依毫不客气的,将夏以菱掩盖住自己的那层皮,狠狠的扒开,公之于众。

    虽说这些话,夏以菱和自己也说过不少,可轮到裴云依告诉自己的时候,内心的呢就却无限放大了,她才准备说话,裴云依再次打断她,好像夏以菱说什么话,都于事无补了。“行了,都别多说了,你下月成亲是吗?在此之前,你我齐磊,我们三人,一起回去原来住的地方吧,我们一起去拜拜爹爹和娘亲,告诉他们,我们如今都很好,然后我就留那了。我是非多不适合留在长安,在那里过完我的余生吧,你以后,也不用再来见我了,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姐……”

    “出去吧”,裴云依起身转过身去,一脸失望的模样,显然是不打算再和夏以菱说话了。

    “对不起”,夏以菱最后留下的,不过是这样一句话罢了。明明是她理想中的结果,但是内心却没有一点喜悦,昔年她背叛了自己姐姐,如今也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再一次伤了自己姐姐的心。

    夏以菱离开后,连裴云依自己都没发现,她脸上失望的神色仍旧挂着,她的手在桌沿边轻轻敲着,“夏以菱,这次要赶我走的居然又是你啊”

    “以前和现在的帐,我会一起算清楚的,只是不知道,我的这份贺礼,会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呢”。

    而齐磊那边传来的回话,不管是婚事,还是收裴云依为义妹之事,都是同意的了,他觉得这或许是两全的方法,甚至对于裴云依提出的,一起回到出生的地方,然后她自己在那生活的事,也同意了。他也看出了夏以菱的痛苦,也感受到自己的纠结,这样或许对三个人,都是最好的方法。

    成亲之事开始着手办了,府内一片张灯结彩,不出三日裴云飞果然找上门了,“裴云依,是你要成亲吗?”

    “呵,我敢成,也得有那个命,是我妹妹和齐磊”。

    “你知道就好,不过裴云依,你可真狠心,齐磊一定会死的,你居然还把自己妹妹下嫁给他”,裴云依听着裴云飞的冷嘲热讽,并不回答。

    “下个月十三那天,我会和齐磊夏以菱一块离开长安,回小时候住的地方,我们在路上设埋伏,你提前给我准备好一种短时间会让人四肢无力的药,到时候我会让齐磊喝下,然后屏退左右,以玉佩为令,只要我玉佩掉在了地上,你就动手”。

    “裴云依……你当真,会杀了齐磊?”

    “不然呢,不杀他,我还有命活?”

    这些时日,裴云飞冷静了很多,很多事情他都想懂了一些,陈尧渊最后将裴云依托付给自己,大概是希望她能过上自由的生活,公子囚禁了裴云依十年,逼着她去做那些她都不愿意面对的事,他记得公子在太子成亲那天的大醉,也记得公子送裴云依入宫时,房中的灯一夜都亮着,公子是喜欢裴云依的。

    若是裴云依留在这里,那一定会过上安定的日子,也是公子所希望的,若是裴云依此刻向裴云飞求情,裴云飞一定会把解药给她的,只可惜,裴云依永远都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会提前把药送过来的”,裴云飞说完便转身离开。

    “公子抱歉,齐磊必须死,所以暂时再等等。等这次事情过后,我会将云依送到很远的地方,让她过上你希望她过的日子,然后我会在你坟前,向你自裁谢罪”,裴云飞看着自己的佩剑,喃喃说道。

一百三十六、死亡

    裴云飞再次来的时候,是在半夜三更,裴云依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一身黑的男人,有些头疼,“我说你啊,能不能挑个正常点的时间来”

    “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功亏一篑才好”,裴云依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这药吃下去后,半个时辰就会生效,你把我好时间,在……”,裴云飞突然噤了声,裴云依偏头表示不理解,他才接下去说道,“大概在小时候救你的那个地方,我在那里等你们,路上算好时间,不要耽搁”。

    “兄长这般细心,我自然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托你后腿的”。裴云飞听了裴云依的答复,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裴云依突然出声喊道,裴云飞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还有什么事?”

    裴云依就这样看着裴云飞的背影,没有说话,外面月色皎洁,只有一点光从窗子外透了进来,屋内没有点灯,这一点银色的月光打在他瘦削的侧脸上,显得他更是冷峻,裴云依和裴云飞同样是站着的,但是由于身高问题,裴云依也仍需抬点头才能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他提起小时候的事吧,裴云依突然想起来,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已经有十年了。

    连她父母陪同她也不过短暂光阴,这个人,却几乎占据了她目前为止所有的时光,他让自己怒过,笑过,开怀过,也曾经爱过,失望过,伤心过,那时候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他而起,那时候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是最真实的。

    可那种真实的情感,裴云依再也想不起来了,只有看着这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起以前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良久都没有听到裴云依的声音,裴云飞才刚转身,裴云依突然伸出双手,环抱住裴云飞的腰,踮起脚尖头倚靠在裴云飞的肩膀上,这是一个真正的拥抱。

    在裴云飞看不见的地方,裴云依落下了一滴眼泪,她心中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裴云飞明显僵住,待反应过来一把拉开了裴云依,有些厌恶的说道,“裴云依,你又想做什么”

    “不过是想念兄长,抱一抱而已,兄长这么生气做什么”,裴云依又恢复回调侃的语气

    “无聊”,裴云飞转身从窗子离开,刚刚那一瞬间,他觉得裴云依那个怀抱,是有些不同的,不同于以前的试探,也不同于她惯用的调侃伎俩,但最后听她的语气,约莫只是自己多想了罢了。

    那些转瞬即逝的温度,让裴云依觉得有些许冷,裴云依并没有关上窗子,而是静静的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树影婆娑。

    “今夜月色可真美”,她不禁感慨道。

    成亲的事宜虽多,但需要齐磊和夏以菱操心的事并不多,基本上齐伯母和齐伯父都一手包办了,齐磊向新皇请示,便准备带着裴云依和夏以菱一同回去小时候的地方。

    “以菱,那把琴,你不带上吗?”,裴云依带走的东西很少,齐磊不禁开口问道。

    “琴是好琴,跟着我有些浪费,我用不上”

    “怎么会,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上”,齐磊不管裴云依说了什么,直接往府中跑,将琴包好才放到马车中,“走吧”。

    他伸手将裴云依和夏以菱都扶上轿子,齐磊为裴云依准备了很多东西,所以除了他自己和夏以菱裴云依,他还带着几个随从的人,看来得想些办法支开才好。

    赶了两天路,裴云依算好了时间,在茶水中提前下了药,让齐磊喝下,但若是特地拿去给他的随从喝,那就未免太明显了。到了和裴云飞约定好的地方,正是正午时候,“先停下来歇息会吧,大家都累了”,齐磊主动提出了停下休息,这可省了裴云依找借口。

    齐磊一共带了四人,他让两个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充饥的果子,还剩下三个人。

    “以菱,我想和齐磊单独呆会,说些话,虽然你没把我当姐姐,但齐伯母有句话说得对,长姐如母,该嘱托的,我还是得嘱托,最后一次了,可以吗?”,夏以菱没有理由不答应,点点头,便说去找找有什么喝水的地方。

    齐磊担心荒郊野岭有危险,便把最后的两个随从一起让他们跟着夏以菱。

    还差一点。

    “以蕊,你支开他们,是有什么想和我说吧?”,齐磊怎么会看不出,自他和夏以菱的婚事开始准备后,一直有意躲着他的裴云依如今却呆在这里,自然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齐磊哥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那么一丁点小,转眼间,你就要和以菱成亲了”。

    “嗯,确实过得很快了”

    “今日过后,我们大概就不会再见了,望你一切珍重,也可以好好护着以菱,我的傻妹妹,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你可不能负她啊”。

    齐磊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一字一句向裴云依保证到,“我会的”。

    “如此,便好了”,听着裴云依的话,齐磊突然间觉得有些视线模糊,眼前的裴云依出现了重影。

    “齐磊哥哥,你怎么了?”,裴云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同时解下了系在腰间的玉佩。

    “有点……不对劲”,齐磊站起身,但身形踉跄,还是扶住裴云依才勉力站稳,“我们得离开……”,话音刚落,裴云依的玉佩便从腰间滑落,掉在地上。

    杀气突然逼近,虽然齐磊有些迷糊,但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他一把把裴云依推开,然后拔剑出鞘反手挡住了裴云飞的攻击,但此刻药效发作,他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胳膊被裴云飞狠狠的划了一剑。

    齐磊的剑便掉在了地上,眼前有个朦胧的身影,“是你?”,他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前段时间,一直想杀自己的人。

    裴云飞并没有多和他费口舌,继续向齐磊下手,招招都极其狠毒,齐磊勉力躲过一二,但最后因为力气衰竭倒在了地上。

    “公子,我替你报仇了”,裴云飞看着地上任人宰割的齐磊,挥出了最后一剑。

    “齐磊!”,裴云依声嘶力竭的喊道,然后上前挡在了齐磊的身前。

    可裴云飞的剑,已经收不回了,剑没入裴云依的胸膛,裴云依就这样,倒在了齐磊身上。

    “以蕊!”

    “裴……云依”

一百三十七、谢幕

    裴云飞身形一震,松开了剑,像是难以置信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听闻动静赶回来的的侍卫,从身后上前制止了裴云飞,他们轻而易举的就擒住了裴云飞。其实若是裴云飞刚刚立马逃跑,他们是抓不住的,可很明显,裴云飞没有打算逃走,又或者是,没能反应过来。

    侍卫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膝盖一曲,便使得他跪在了他们面前,粗鲁的扯开了面罩。

    “裴护卫?!”

    “怎么会是裴护卫?!”

    身边的侍卫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认得裴云飞,毕竟是陈尧渊的贴身侍卫,一时之间他们对眼前的情况不知道怎么解决。然而裴云飞就这样跪着,跪在裴云依和齐磊的面前,双眼通红,嘴唇一直在哆嗦的一直在喊道,“为什么?”

    “裴云依,我问你为什么!!!”,他喊的是那样的绝望,喊的是那样的无力。

    可惜,除了几个侍卫,再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齐磊抱着裴云依,手臂也一直在颤抖“大夫,大夫,赶紧去给我请大夫,你们人都是死的吗!!!”

    裴云依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身上的力量一点点消失,这就是死亡吗?好像也没有预料中的那般痛苦啊,但是,还不行,这场戏还没有结束啊。

    “姐姐!”,赶回来的夏以菱看到眼前的一幕,手里的水囊摔在了地上,赶忙跑到裴云依身边,“姐姐,你怎么了,你看看我?”

    裴云依抬起手,用力的拉了拉齐磊的衣袖,齐磊低着头看她“我在,怎么了,我让他们去请大夫,大夫马上就到,你等等,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齐磊的语气有一些颤抖,夏以菱抬头看着齐磊,他眼角通红,抱着裴云依的手紧张的关节都是突起的,他是那样的用力,用力的抱紧着她,他在害怕,害怕失去裴云依。夏以菱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齐磊,可是齐磊如今眼里,只能看到裴云依。

    “你……你过来点,你离我这样远……我说话……有点累”,裴云依的声音十分虚弱,齐磊把裴云依搂的更近了点,让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脸。

    “你有什么想说的,等伤好了之后再说,现在先留点力气,好吗?”

    按照计划来说,裴云依其实准备了很多话,但死亡的到来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些,力气流逝的让她没法吧准备好的话都说出来,只能挑最关键的那句,也是这一场戏,最后的一句话,“其实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在那个……落花的午后……我就一直……没有变过”。

    裴云依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齐磊震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她。她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痛苦,难过,内疚,不舍,所有的情绪都在他的脸上毫无保留的表露出来。微微侧脸,看着她的妹妹,夏以菱眼神从来没有从齐磊的脸上移开过,她的脸色也有几分苍白,但是眼神淡淡。

    和这些天,她高兴的告诉她,他们要成亲了的表情,和她满怀期待的准备嫁给齐磊,兴奋的试着嫁衣时候的那种爱慕之情,没有了,眼神中,一点都没有了。

    不管以后齐磊会不会娶她,他们都不会快乐的,齐磊会因为自己为他而死,一生都会痛苦不堪,而夏以菱,若是不嫁给齐磊,那样还好一点,可她坚持了这么些年,又怎么会放弃呢,但若是真嫁了,她的痛苦,并不会减少半分,只会越加越重,

    只可惜那些,她都看不到了,不过,事情一定会这样的。

    她用尽最后力气,回头去看了看那个跪在他们身前,被侍卫压制住的男人,裴云飞直直的看着自己,裴云依也没有移开视线,“裴云依,我问你为什么!”

    裴云依张了张嘴,但却已经说不出什么了。良久,裴云依对着裴云飞展露了一个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我说到做到,那日你不带我走,我会让你后悔的,裴云飞,你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裴云依,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再自裁向公子谢罪”,你看裴云飞,我不是让你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吗?你亲手杀了我了,接下来,你可以自裁向公子谢罪了,这些年的恩恩怨怨、离离合合,在这里应该要画上句号了。

    这样很好,从小说要保护她的人没有遵守誓言,因自己为他而死会痛苦一生。而因为自己的妹妹间接导致自己不得安然长大而入红楼惹出之后的是是非非,她余生和齐磊在一起的日子,必定不会圆满。那个利用自己在朝堂夺太子之位的人,自己也已经间接的杀了他。还有眼前这个,她曾经真心爱过,曾经渴望能把自己带离绝境的人,会因为他亲手杀了自己,而被王法制裁,失去性命

    还有一个人……

    意识逐渐消散,裴云依很多事情都已经想不起来了,算了,就这样了,

    这样就很好了。

    这一场戏,这些年的是是非非,到这里,终于落幕了。

    “以蕊?以蕊!”,齐磊用力摇晃着怀中之人,可惜,她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

    “姐姐”,夏以菱难以置信,捂着脸放声大哭,这是为什么,都是她的错,为什么会这样,第二次了,第二次逼走了姐姐,是她要了自己姐姐的命。

    而齐磊将脸埋在裴云依的肩膀上,眼泪一滴滴的落下,他抱着裴云依的手指尖发白,眼泪打湿了裴云依的肩膀,他心底也一遍遍的在问,为什么。

    看着齐磊怀中的人没了呼吸,裴云飞开始拼命挣扎,想往裴云依的方向靠近,奈何此时已晚,他被压制住动弹不得。他突然想起那日,裴云依对他最后的拥抱,是道别吗?

    难怪她连眼睛都不眨,就把毒药吃下去,她根本没想过要活,也根本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她算无遗漏,果然没有算错过任何一件事。

    可裴云依,这样的报复,让我亲手杀了你,你会不会有些太过狠了。

    如今他们的痛苦,皆是在裴云依的棋局之中。

    只可惜,她看不到了。

一百三十八、别离

    齐磊两眼通红的抬头,手臂微微用力,将裴云依抱了起来,“齐磊你要带姐姐去哪里?”,夏以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齐磊并没有回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裴云依向前走。

    “齐大人,裴护卫要怎么处理”,没了个做主的人,一时之间随从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你们先押着回长安,移交给刑部处理,你们走吧”,夏以菱勉力支撑着自己。

    “可夏姑娘,你……”

    “走啊!”,夏以菱实在快憋不住了,四人面面相觑,将人押着先行离开了,夏以菱坐在原地,将头埋进膝盖中,放声大哭,。

    “以蕊,对不起,对不起……”,千言万语藏于心中,可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对不起。她这般为自己考虑,为自己安排好,可自己做了什么,若是没有齐伯母的出现,若是姐姐没有想要离开齐府,她不会死。

    “以蕊,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她哭得肝肠寸断,可这荒凉的山谷中,只余她一人的声音。

    齐磊抱着怀里的人,他往着小时候住的地方走去,他记得她告诉自己,想要回家,他现在要带她回家。可才走了一些距离,便因伤重和药效未散而不能再行,他坐在地上,将裴云依搂入怀中,左手牵着她的手,印象之中,这双手会弹琴,她手下的琴弦能奏出极其动人的曲子,可如今这双手,冰冷又僵硬。

    “以蕊,为什么要帮我挡呢,我不值得”,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放开了这只手,初见时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他握不住这只手,可如今,她能留在自己身边,而自已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保护她了,他却送走她,放开了这只手,可这一放开,那人就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眼睛通红,也不擦拭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这一生印象中,在懂事的时候,只有小时候送走裴云依的时候落过两滴眼泪,和如今现在这样,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说你喜欢我,我何德何能,其实我也……”,可如今再说,还有什么意义呢,若是说出来,除了裴云依,他还会再辜负另一个,真心待她这么多年的女子,若是早点发现,若是早点愿意承认,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呢。

    夏以菱相伴多年,于齐磊而言,那早已是家人了,如果是要一生相伴,他确实心中只有以菱一人,可若是谈及喜欢,会有心动感觉的,其实那么多年,一直都有那么一个人,只是他藏得很深,他不光骗了所有人,也骗了自己,骗自己,早已对这个人没有感觉了。

    “夏以蕊,我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他只觉得自己太无力了,以为已经能足够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可他抵抗不过生死,甚至都抵抗不过,那个要杀自己的人,才白白的害了身边的人送了命。

    可这世上并无神明,死去的人,再也不能回来了。

    “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了”,齐磊在裴云依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而虔诚的吻,然后重新将人抱起,一步步的朝着故所走去。

    “齐磊……”,夏以菱猜齐磊应该是带着姐姐回到旧所了,于是乎朝着家中走去,家中四处染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人了,而夏以菱入屋所见,便是齐磊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擦去裴云依脸上和手上的血污,而自己身上的伤口,却丝毫没有整理。

    “齐磊,你骂我吧”,齐磊并没有抬头,只是认认真真的为裴云依擦拭。

    “齐磊……”

    “你何错之有,为何要骂你”,齐磊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听得夏以菱何其难过。

    “若不是我……姐姐,不会回来的,这样姐姐不会死的”,夏以菱咬着下唇才开口说道,她生怕一谈及,眼泪就会再度落下。

    “害死以蕊的,不是你,是那个裴云飞,与你无关,你不必什么都拦在身上”,要怪,就怪裴云飞,和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吧。

    “我来帮忙吧,把姐姐带回长安安葬吧……”,夏以菱伸手想取过齐磊手上的帕子,齐磊却避开了。

    “把以蕊葬在这里吧,她不喜欢长安,她是想要留在这里的,你去为她收拾套干净的衣裙,待会为她换上好吗,这里我来就好”,不知道为什么,夏以菱突然感觉,齐磊对她有些疏远而淡漠,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准备去马车上给裴云依挑套衣裙。

    “是不是很疼”,她听到齐磊的声音,回头却看到齐磊是在对裴云依说,他说的是那般的轻,话语中却是那般深情。

    当夜,齐磊和夏以菱便把裴云依安葬在故所,而齐磊在坟前,整整守了一天,直到伤口发炎,高烧不退,夏以菱才把他拖上马车,往长安城中赶,裴云依这一生的颠簸不停,如今算是真的,尘埃落定了。

    “大人,你说那个人是不是有病啊,抓回来到现在不吃不喝,找死还要赶着啊”

    “嘘,那是先太子的贴身侍卫,不知道皇上怎么处置,别多话,干好你自己的事”,刑部大人看了一眼牢中的裴云飞,摇了摇头离开了。

    而裴云飞哪里还有昔日的冷峻,自入牢的那天起,他一直看着自己的手,一直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来来回回,都是这三个字。他感觉自己头疼欲裂,脑海中时不时想起一些画面。

    有初见裴云依杀狼的狼狈,有她在倚云阁的艳丽,有她委屈巴巴的求着自己让自己教功夫,有她笨拙却又努力的样子,有她穿着大红嫁衣眉眼弯弯的日子,也有她那日月下,她一字一句认真的向自己表白心迹的模样。

    可每每想起这些,画面不多逗留,便最后回归到他将剑插入裴云依胸膛的模样,她浑身是血,苍白无力的冲着自己的笑容,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中,要把他活生生撕成两半。他不想想起那些画面,可那些画面,总是在不经意在浮现在脑海里。

    “我是个废物,我保不住公子,还亲手杀了云依,云依……”,被恨意涌上心头覆盖,他都已经忘了,那个小姑娘,是他看着他长大的,是一直放在心上的小姑娘。

    可他却亲手杀了她。

一百三十九、如宾

    月光从牢里的窗子透进来,裴云飞才看清他手上的血污,已经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血,还是裴云依的血了。

    他扶着墙壁勉力起身,手铐脚铐叮当响,他只走了几步便被限制住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只能靠着墙看着外面的天空,好像以前,也见过这般好的月光。

    “裴云飞,我心悦你,我从很久很久,就一直看着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裴云飞,不是把你当兄长,是把你当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我只放心,将云依交给你,你要好好护她周全”。

    裴云依和陈尧渊的话,在裴云飞脑海中久久回响,可惜,他两件事都没做好。若是听了公子的话,放她自由,今日或许,就不是这般光景了,只可惜,他清楚的太晚了,太晚了。

    “你说过会让我后悔,你赢了,云依”

    “你的报复,很成功,我愿赌服输”

    “公子,我来向你谢罪了”

    牢中深处传来放肆的笑声,“你去看看里面那个疯子,又在干什么”,值守的士兵推着另外一个人去。

    “我才不去呢,管他干嘛,就一疯子,来来来喝酒”……

    而高烧的齐磊,总算是在夏以菱的照顾下,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夏以菱正背对着他为他洗毛巾,“以蕊……”,他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

    夏以菱苦笑一下,然后调整好心情转过身,换了齐磊额头上的毛巾,“你醒了,齐磊,可吓死我了”。

    听到夏以菱的声音,齐磊才反应过来,是啊,裴云依已经死了,是他亲手下葬的。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问道,“裴云飞呢?”

    “今早刑部传来消息,说裴云飞昨夜在牢中自尽了。”

    “嗯”,没有预料中的气愤,他淡然又冷漠,像是说着与他无关的事情,可明明之前,他对裴云飞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齐磊……”

    “我累了,想再睡会”,说完齐磊便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夏以菱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齐磊,突然间有些后悔,或许她当时,应该放走裴云飞的,那么至少现在,齐磊还能以为裴云依报仇为理由,好好地活下去,而如今,他却变成这样了。

    齐磊恢复意识后,身体也逐渐好起来了,等他能下地时候,他便重新开始入宫,有时候彻夜都在宫里,偶尔回到府里,也是一整夜呆在书房。他们的成亲事宜一直由齐伯母准备,齐磊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可仍有需要齐磊他们决定的事情,齐磊都是说随便。

    这一时之间,齐伯母也不知道怎么办,问夏以菱,夏以菱也不清楚,究竟如今的齐磊,是想做什么?

    他究竟想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夏以菱等了很多天,才终于等回来从宫里回来的齐磊,他一回到府中派人送饭到书房后,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夏以菱从仆人手里接过饭菜亲自送到齐磊房间。

    “齐磊,我有些事情问你”

    “你说”,齐磊虽然回答了,但是目光始终在书卷上。

    “齐磊,你想和我成亲吗?如果不想的话,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可以现在叫伯母他们停了”,连夏以菱自己都没发现,她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好端端的,为何提起不成亲的话呢”,齐磊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的回复道,语气中听不出是何情绪。

    夏以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听了齐磊的话总算有些心安了,罢了,只要他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来日方长,她总能让他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了。

    她抬头看向齐磊,显然他没有打算和自己说话了,叹了口气走到门边,刚走出准备带上门,到底是憋不住话,还是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齐磊,你嘴上说不怪我,其实心里,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在怪我,是不是?”,夏以菱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之后,突然神色一愣,然后没等齐磊回答,便匆忙带上门离开,不敢听齐磊回答。她不断反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性子,有些事挑开了说总是不太好的,难得现在还能维持着以前那样的生活,这样就知足了,自己不能太贪心。

    但其实,齐磊听到夏以菱的问题,连手中的笔都没有停顿,该做着什么,仍然在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大喜之日那天,他们二人如期,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满堂宾客皆夸赞是一对璧人,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

    可那日,无论是夏以菱还是齐磊,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

    他二人成婚后,相敬如宾,也有人希望搭上齐磊,想把自家女子许进来做妾室,但都被齐磊一口回绝,在他人眼里,他二人当得上是情深意重。

    而夏以菱成了将军夫人后,也收起了她的小性子,她变得懂事大方得体,行为举止一言一行,都并无差池,再不见从前的影子,可是她每逢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谁的影子,又或者是,她在模仿谁。

    “以菱,为什么我觉得,你成亲之后有点变了呢,你现在真的开心吗?”,谢英珞觉得,成亲之后的夏以菱,虽然也一直在笑,但是那显然不是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笑容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时刻,她会觉得夏以菱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夏以菱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挂起淡淡的笑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如裴云依当初粉饰太平的笑容。

    她没有回答是否快乐,因为连她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以前是这么模样了,但是,这既然是她的选择,那就要一直坚持下去,如今两个人都这么痛苦,那就一起相互慰藉吧,总会有能真正在一起走下去的那天的。

    她是这样想的。

    两年后,夏以菱诞下一儿一女,是齐磊起的名字,哥哥取名齐景澜,妹妹取名齐心悦。夏以菱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心中狠狠的痛了一下。

    心悦,心是姐姐的蕊,齐磊,也不知道你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什么,心悦于谁。

一百四十、拜别

    这样过了两年,谢英珞也怀孕了,但是由于早产,谢英珞居然在和夏以菱喝茶的时候,羊水提前破了,夏以菱赶忙喊了大夫,守在谢英珞身边寸步不离,直到第一声婴儿的哭啼传出,罗府众人包括夏以菱自己,才终于心安了。

    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罗乾奥直挺挺的冲了进来,还在门框上绊了一下,他帽子都跑歪了,衣服也有些凌乱。“生……生了?在……在哪……赶紧……赶紧抱过来我看看”。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喘着大气催着奶妈把孩子抱过来

    谢英珞笑出声,“瞧你这么大个人,大家都说御林将军稳重可靠,如今被人瞧去我看你脸往哪放,急什么,孩子还能跑了不成?”

    奶妈把孩子抱过来,罗乾奥伸出手,把手换了好几个姿势,然后紧张的问奶妈“我,我这样抱可以吗?会不会一不小心太用力了伤到宝宝?”

    奶妈也没忍住笑出声“老爷是第一次抱孩子吧,别紧张,来,你这样”,奶妈把孩子轻轻放到了罗乾奥怀里,他有点手足无措,既怕力气不够摔着宝宝,又怕力气太大伤着宝宝,有些紧张“我……我……这样就可以了是吧”

    他抱着宝宝,坐到了床边,轻轻的拍着宝宝“娘子你看,宝宝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像你,鼻子像我,长大一定是个好看的姑娘,对了对了,我们要给宝宝起什么名?哦还得赶紧写封家书给我们父母亲,他们肯定高兴。哦还有还有,宝宝的东西都备齐了吗?还缺什么赶紧打点?对了,我要给孩子准备些什么,我……我还要准备些什么,你们赶紧帮我想想”,他又激动又紧张,抱着孩子一直在说之后的事,连孩子满月的事都说上了。

    夏以菱在他们二人旁边,她看着这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街头打起来的人,几年过去了,孕育出自己的小生命,现在依偎在身旁,谈着未来。看了很久,突然眼眶一热,“我赶紧给我把小侄女准备的礼物拿来,你们等着”,说完话转身就跑出去了。

    谢英珞赶忙喊到,“诶,你别急啊……”,话都没说完夏以菱都已经没影了,“真是的不知道急什么”,轻笑了一声,又继续吐槽罗乾奥给孩子起的名字太难听了。

    夏以菱匆匆跑回了自己的府里,锁上自己的房门,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她错了,她骗不下去了。

    她骗了自己,四年,整整四年,或者更久。她骗自己,他可能是喜欢自己的,他以后会喜欢上自己的,他只是现在太难过,太内疚而已,等他重新看到自己,看到自己对他的喜欢和关心,他会变回以前的样子的。

    但是没有,今天她看到罗乾奥,看到他抱着自己孩子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一个真正喜欢自己的人,应该长什么样,他应该是怎样的一个父亲。而不是淡淡看着奶妈抱过来的孩子看了一眼,说了句,

    “辛苦了”,就离开了房间的人。

    他没有抱过景澜,只偶尔会抱抱心悦。

    夏以菱终于想起来,这四年,若不是自己主动,他从来不会来见自己的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

    四年,她骗了自己整整四年,可是,事到如今,她骗不下去了,他人甜蜜的景象,击垮了夏以菱最后一点伪装。她真的,骗不下去了。她倚靠在门框,力气像是被全部抽去,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到地上去,把头埋在膝盖,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原来,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回头看了一下整个房间,这个房间,花瓶里,放着的是他最喜欢的月季花,那也是裴云依最喜欢的花,她摇了摇头,像是无奈的笑了一声,给花浇了点水,为了让他喜欢,房里用的是月季花的味道,装饰也用的是普遍的红色,这个房间是他修出来的,突然恍然间意识到,这个房间,和当年小时候,裴云依的房间,真的太像了,原来有些东西,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不管多久之后,都没人可以改变的。

    原来你,真的一直都很喜欢她啊。

    从梳妆台前,挑首饰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白玉簪花的簪子,突然想起那一天,齐伯母将簪子别在了自己头上,“这是我齐家儿媳妇的簪子,你带好了”。

    错戴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她坐在镜子前,认真地将自己打扮了一番,挑选衣裙的时候在那间红色的衣裳下停留了一下,然后自嘲一笑划过,取出了她以往一贯穿的鹅黄色衣裙,将自己收拾妥当后,便敲响了齐磊的书房。

    “我现在在处理公务,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好吗?”,商量的语句,口气全是一点都不容拒绝,这四年,都是这样,夏以菱也习惯了。

    她福了福,“我就打扰你这一次,也是有点事,你就缓一缓好吗?”

    她是第一次打断他做事,齐磊抬头看着夏以菱,她也一点都没退让。“有什么事就说吧”,手上的笔仍旧没有停下。

    “我想走了?”

    “走?去哪?”

    “不知道,但是先离开这里。”,齐磊这个时候终于看向夏以菱,眼神中有些不解。

    “为何,府里有人给你气受?”,夏以菱摇了摇头。

    “你不开心?”,夏以菱又摇了摇头。

    “是我……对吗”,齐磊停下了笔,而夏以菱这一次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齐磊叹了一口气,“是我给你罪受,也是我让你不快乐,罢了,我叫人给你准备下”。

    “我还要带走心悦”,齐磊听了夏以菱的话,正准备多说些什么,夏以菱却不容他打断,“景澜是男子,总要有一番自己的作为,跟着你是最好的,但心悦是女子,你贵为将军,心悦的婚事怕是以后不得做主的,我希望心悦,以后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喜欢的人,也是喜欢心悦的人……

    齐磊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我让下人给你准备”。

    “好,今日我就在此拜别”。

    她突然跪下,对着齐磊拜了三拜。

    第一拜,是向齐磊和自己姐姐道歉,是她间接害死了裴云依。

    第二拜,是向天地致歉,当年成亲婚宴上的话,其实都是假的,是他们骗了神明。

    第三拜,谢的是这天地间你我二人的一场相逢,这一拜一别就是永远。

    再见了,齐磊。

一百四十一、远行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有忘记什么吗?”,齐磊将夏以菱送至城门,直到夏以菱说不必再送,才停下来。

    夏以菱摇了摇头,“若是缺什么,差人送封信回来就好了”,齐磊补充道。

    “还有,如果……”,齐磊说了一半就停下了,夏以菱偏头表示不解,齐磊自嘲一笑,“不,没有什么了”。

    夏以菱微微一笑,挑开帘子重新回到马车上,在放下帘子那一刻,她看着马车下的那男子,那是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啊,若不能长相守,也不至于到了如今这相离的地步啊,究竟什么导致他们变成今天这模样?

    “齐磊,那个时候,你说,将姐姐赎出来之后,就放手,我信了,我怎么就信了,若是不信,现在我们会不会都过得好些呢?”

    “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自己,想要什么呢?”夏以菱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放下了帘子。

    “走吧”,马夫听了夏以菱的话便不再停留,驱车前行,齐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以菱太关注齐磊的神色了,以至于忽略了,他的右手一直紧紧的攥成拳,直到夏以菱离开了很久,都没有松开,是忍耐的模样。

    是啊,他究竟想要什么,他不知道。这些年他清楚夏以菱的痛苦,他也并非是在怪罪她,他也想和夏以菱一起好好生活,回到过去平静的日子。

    可他做不到,每每面对那张眉眼有些相似的脸庞,每每想去伸手触碰那触手可及的温暖,那张染血的脸庞,便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能逃跑,只能离夏以菱远远的。

    他看着夏以菱的笑颜,会想到本该也有一个这样相似又美好的女子,在这样好的年华尽情欢笑,而不是在另一个冰冷的世界,因为自己而死。

    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触及那温暖,他凭什么可以过的幸福,他就该痛苦一生,孤独一辈子。

    小厮见齐磊站了良久,不禁开口问道,“老爷是不舍得夫人吗?那为何不开口留下来?夫人心里应该也是希望老爷能留留她。”

    “还有,如果以后想回来,你随时可以回来。”这是刚刚齐磊,没能说出口的话。

    他自嘲一笑,然后才淡淡开口,“我记得你是前年来的吧,夫人在你眼里,是什么模样”。

    “额……”,小厮想了一下才认真开口,“夫人很是大方得体,为人处事得当,一言一行皆有大家风范”。

    听了小厮的话,齐磊轻笑了一声,小厮正琢磨着是不是说的不够好,准备再补充道,齐磊便已经开口了,“可她以前,又吵又爱闹,小孩子脾气,整天胡搅蛮缠的”,连齐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谈起夏以菱的时候,神色语调都是罕见的温柔。

    小厮实在难以想象,那位温柔的夫人,和齐磊口中所说的是同一个人,“可你看,和我成亲后,她就变了,她一点都不开心,是我让她变成这样的,既然留下来会这么痛苦,不如放她走吧,心悦在她身边,时间长一点,她总能回到以前的模样的。”

    剩下的,他自己一个人扛就好了,已经耽误了一个女子了,没有必要再继续伤害另一个女子了。

    他说罢便往城里走去,突然遇到一个流民撞在自己身上,是个妇人带着孩子,他们衣服破旧,脸色苍白,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齐磊掏出一些碎银交到她们手上,然后才离开。

    这些年流民越来越多了,而丞相暗中做空国库,国家四分五裂,岌岌可危,内忧外患,国土一割再割。其实齐磊曾经问过自己,那夜回来救驾,自己是不是错了。虽说陈尧渊的部分做法,他确实不能认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若是他当上皇帝,陈国不会是如今这模样,陈尧渊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位好君王。

    若是那样,裴云依不会死。

    自己和夏以菱,也不会是这模样。

    只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也无法挽回。

    小厮看着齐磊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早已没了马车影子的那个方向,他有些不懂,难道对于夫人来说,最开心的不是待在老爷身旁吗?

    不过细想,老爷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呢?是自己多操心罢了。

    只可惜,当局者迷。

    夏以菱小声啜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悦也能感知到夏以菱的心情,从睡梦中突然醒来,放声大哭。夏以菱咬了咬下唇,然后停住了哭声,抱起心悦轻声哄道“乖哦心悦,别哭”。

    可心悦并不领情,依旧撕心裂肺的哭喊,夏以菱勉力挤出些笑容,“娘亲没哭哦,娘亲这是开心”。

    夏以菱轻轻拍着心悦的后背,低声说道,“自由了,心悦,我们自由了”。

    夏以菱原本是想带着心悦四处游历,可心悦太小了,还不适合跟着她一块颠沛流离。她找了个小镇子,原本只是想呆上几年,等心悦大些的时候再离开四处游走。可这小镇上民风淳朴,村民们待她也是极好的,对于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子,非但没有冷嘲热讽,反而还多加关心,夏以菱这一住,便再没有离开了。

    因为齐磊是将军,自然免不住受伤,夏以菱虽不会抚琴,但医术却是耳濡目染十分厉害。她在这个镇子上为村民看病,有时候会带着心悦去远一点的地方帮人看病。

    她和齐磊都互相知道对方在哪,又或者说没有特意隐瞒,齐磊每年也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但他从未来过,夏以菱只是将东西收下,也没有过问齐磊的事情。

    她突然发现,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是不行的,若是以前让她知道自己会这么多年见不到齐磊,自己怎么可能会忍受的了,可如今分开这么些年,孤独是有的,但是见不到,也多几分慰藉,多几个可以骗自己的借口。

    只有夜深人静,心悦也入眠的时候,那些心中的痛苦,苦楚,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她梦见了夏杰,他掐着自己脖子问为什么要逼死裴云依,也梦见了裴云依,倒在血泊中,对自己极其失望的神色。

    生活并不是一切顺心,但总归如今,自己是自由了。

一百四十二、心悦

    “娘,在想什么,怎么还不睡”,心悦推门入内,夏以菱看着心悦,虽然头发未束,但已是少女亭亭玉立的模样。原来不知不觉过了这么多年了,心悦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村子里有些男子对心悦是有意思的,但心悦也是爱理不理,如今心悦已二十出头,早过了女子待嫁的年纪。但是夏以菱不插手,若是心悦喜欢,那便应了这门亲事,若是心悦不喜欢,也没必要强求。

    生为女子,还是遇到一个,能一心一意待自己的才嫁罢了,切莫得了个坏姻缘,下半生痛苦不堪。

    “想些事,再坐一会就睡了”。

    齐心悦走到了夏以菱身边,帮她将衣服拉高了一些,又加了件外衣。夏以菱只笑着看着心悦。

    “这样看我做甚?”,齐心悦偏头。

    夏以菱叹了一口气,“想你当年还是个婴儿,只会哭,天天哭的我心烦,真想把你嘴堵上,可现在都长这么大,会照顾人了。”

    齐心悦脸色有些微红,佯装瞋目,“一眨眼啊,都长这么大了”。夏以菱抬手摸了摸心悦的脑袋。

    “娘今晚好像格外有感触?”,夏以菱不答,“是想爹爹了吗?”。齐心悦直直指出了夏以菱的心事,夏以菱也不过是一笑代过。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向心悦隐藏齐磊的事,她一直都有告诉心悦,她父亲齐磊尚早人世的事,她还有一个哥哥的事。

    心悦问及为什么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夏以菱也不过只是一句,“不合适,便分开了”。等心悦再长大一些,她也大概懂得这话里面的“不合适”是什么意思了,她也不再问了。

    “心悦,你怪你爹吗?”

    齐心悦摇了摇头,“娘一直告诉我,不要怪爹,小时候是怪爹,长大后倒觉得,也没什么关系了,我不怪爹,你放心吧”。

    “你爹待你,其实疼你远胜于你哥哥,他根本不舍得让我带你走,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怪他。”

    心悦点点头,“我知道的”,她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于是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许挪揄的口气说道,“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哥哥会不会怪你,娘你为什么不把哥哥带出来呢?这样我小时候打架至少也……”

    “娘?”

    “娘!”,夏以菱突然倒在了地上,齐心悦的声音戛然而止。

    夏以菱做了一个梦,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她梦到了长大后的他们,真的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地方,他们还一起去了花海,齐磊为他编了个花环,轻轻的戴在她头上,他们呆了很久,然后夕阳西下,爹爹才和姐姐一起从家里出来,喊他们回去吃饭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了。

    可隐约听到传来哭声,是婴儿的声音,是……心悦在哭吗?

    “心悦……”

    “心悦”

    “娘,你醒了?!”,齐心悦看到夏以菱醒了,赶忙伸手将夏以菱扶起身,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水。

    待夏以菱喝完后,才红着眼睛说到,“娘,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才一直不让我替你诊脉。”

    她如今也算是一位大夫,自然是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些年越来越难入眠,轻微动静便会惊醒,经常心悸,年岁的增长,比她想象中还快,心悦长大了,她老了。

    岁月如梭,当年还少女情怀,如今已迟迟垂暮。那年离开的时候,她本来觉得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可这些年下来,看着心悦会走了,会说话了,会孝顺自己了,她开始渴求这些时光能再长一些,她还想看到心悦穿着大红嫁衣,然后笑颜如初的和自己报喜。

    只可惜,她都等不到了。

    夏以菱抬手,在心悦脑袋重重的敲了一下,“我晕倒前你还在嘲笑我是不是,你这丫头可是无法无天了”。

    齐心悦愣了一下,然后扑进夏以菱怀中大哭起来,夏以菱越是这么轻描淡写,齐心悦越是明白,夏以菱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夏以菱把开着的医馆暂时关掉了,带着心悦开始四处游历,可她身体太差了,离开了医馆在外游走,也只能勉力再陪着心悦三个月,她已病重卧床,无法再起身了。

    心悦医术了得,可局限于这一隅之地,终归不利于她,夏以菱也知晓心悦一直想往外走,只是因为自己,所以从来没提过。如今自己就要走了,就不用再限住她了,她可以向外飞了,只是她还需要人照顾,才不会受那么多伤啊。

    “心悦,为我准备纸笔吧。”齐心悦不知道夏以菱写了什么,但那是一封寄往长安的信,齐心悦也大概知道了。

    “娘,你后悔和爹成亲吗?”

    夏以菱笑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心悦的脸,“我这辈子,或许可能后悔和你爹成亲,但绝不后悔,和你爹成亲,生下了你和你哥哥”。

    你是上天給我的慰藉,若是没有你,这二十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夏以菱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夏以菱和齐心悦要等的人,并没有多难等,信顺利的送到了长安的齐府后,左右不过六天,人便到了夏以菱她们所住的镇子上。

    可虽说只有六天,夏以菱的情况却已经直转其下,她一天基本都处于昏睡的状态,偶尔醒来也立马睡回去,心悦让着吃些粥水,吃了也多半会吐出来。

    可今日,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站在床前,那感觉,并不像心悦。夏以菱勉力睁开双眼,隐隐约约的,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他就站在自己的床边,看着自己。

    那是很相似的眉目,印象之中,这样冷峻的眉眼,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待视线清晰的时候,看清那人的模样,她鼻头一酸,眼眶已全是泪水。

    “你来了啊”。

    那人冲她点点头,然后弯下身子坐到她床边。

    “我来晚了,让母亲旧等了,母亲怎一见我就认出我了?”

    “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景澜……”

一百四十三、花败

    夏以菱微微颤颤的朝着齐景澜伸出手,这是,想让自己握着?景澜赶忙伸手握住,那只手落在自己手心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一只何其瘦弱的手。他原本以为,父亲口中提到的母亲,在他幼年便一个人带着妹妹离开生活,那会是一个多么强势又厉害的人,可如今看起来,她躺在病床上,不过是个普通又虚弱的妇人罢了。

    血缘关系真的很微妙,牵着这只手的时候,这只手所带着那一点温度,却让齐景澜有了片刻的归家之感。

    夏以菱怎么会认不出,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的儿子,齐景澜呢,他的眉眼,简直就是照着齐磊的模样刻出来的,他们真的很像,太像了。

    她还清楚的记得,齐磊年轻时候的模样,眉眼锋利,却又偶尔带着一些温柔。可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她后来的日子,逐渐的想去模仿裴云依,以至于,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模样了。

    “母亲,父亲收到来信后便想来寻你,但奈何公务缠身,暂不能前来,母亲见谅。”

    夏以菱笑了一声,“没关系的,左右也不过是心悦的事,他来不来并没有关系,而且我知道的,他一直都很忙的”。见夏以菱这模样,齐景澜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景澜,这些年,你可会怪我不在你身旁?”,夏以菱轻轻的拍了拍齐景澜的手背。

    齐景澜很快就回神了,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母亲多虑了,儿子自然是不会怪罪母亲的”,有礼却疏远。

    真像啊,不只是容貌,夏以菱苦涩的笑了笑,“你和他真像啊,他也说不怪我,其实心里,也还是恨我的吧,你也一样,对不对?”。

    “母亲误会了,儿子不怪母亲,父亲也经常教导,母亲是因为他才离开的,这和母亲没有关系。”怪?怎会没有怪过,父亲自小待自己冷漠而疏远,家里也是冷冰冰的,陪伴着自己的不过是繁重的课业和只顾教学的夫子,他以前总会想,若是母亲在,家里会不会就不是这个样子呢?

    他不敢怪父亲,于是乎就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没有记忆的母亲那,虽说父亲总是告诉他母亲的离去是因为他,他嘴上认可,但到底内心深处,还是怪的。

    可此刻的回答,却是真心的,他如今确实不怪,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只是在见到夏以菱之后,那些怨恨,确实都没有了,只得一种心情。

    “终于见到母亲了”。

    齐景澜正准备多说些什么解释下,夏以菱却摇了摇头,不再听了。“景澜今天也二三了吧,可有钟意的姑娘”。

    齐景澜点点头,“有,她很懂我,而且很善良,尽管不是很门当户对,但是……”,虽说齐景澜的婚事如今夏以菱并插不上手,但是齐景澜还是希望,自己母亲能祝福自己和他心仪的姑娘,他想说些来说服母亲同意这门婚事,夏以菱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开口打断了齐景澜,

    “那你,喜欢她吗?”

    齐景澜心头一怔,当初由于自己心仪的姑娘只是个普通百姓,怕父亲不同意,等终于鼓起勇气告知父亲的时候,父亲不过是一句,“随你”。至此,父亲再无多问半句。更别说这样的触碰了。

    可如今,夏以菱并没有多关心姑娘的家事,关心的,是自己。

    “嗯,喜欢的”,齐景澜点点头,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感觉,他不自觉的用力的握紧了那只羸弱的手。

    “你要好好待她知道吗?万不能辜负那个姑娘”。

    “我会的,母亲”。

    夏以菱看着站在一侧眼睛通红,双唇紧闭的齐心悦,向齐景澜嘱咐道,“心悦就托付给你们照顾了,你们要答应我,心悦的婚事以后由她自己做主,无论她想嫁皇宫贵族,还是乡野村民,都不得加以阻拦。”

    “这事父亲已经嘱托过我了,无论母亲说什么,都要应允。”

    “若是她以后,夫家待她不好,她想回家了,你们不能拦她,也不许看不起她,一切让她随心。”

    夏以菱话都还没说完,齐心悦就骂咧咧了,“娘你什么意思,我还会被人家休回去吗?”,但仍然带着些许哭腔。

    “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母亲放心”,齐景澜微微弯腰凑到夏以菱耳边轻声说道,“母亲,我带你回家吧。”

    回家……回家……夏以菱反复念了几次,然后释怀的笑了,可惜啊,她回不去了。

    她让心悦凑近一些,然后伸手抚摸了心悦的头和景澜的头,可显然景澜并不喜欢这样的触碰,有些生硬,夏以菱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这样模糊的看着景澜,会觉得他更像自己心底深处的那个人。最后虽然也在骗自己,但这次,却更真实了,更像是他真的在这里。

    “留你们在这世上,抱歉了……”,她留下一行眼泪,便永远的闭上眼睛了。

    真好啊这些是是非非,到这里结束了。

    “娘!”,齐心悦撕心裂肺的哭喊,而齐景澜虽然并未落泪,但他双目紧闭,没有握着夏以菱的那种手,早已紧紧握成拳,青筋遍布。

    夏以菱的后事处理的极其简单,齐心悦遵从了夏以菱的心意,将她火化了。齐景澜站在门口等着齐心悦,只见她抱着那个青花坛,从门里走了出来,她双眼通红的厉害,头发有些许凌乱。

    这是自己一脉相承的妹妹,虽说十几年未见,可齐景澜并不觉得生疏,他抬脚上前,将她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将她牵到马车前,“走吧,心悦,我们回家吧”。

    回家……齐心悦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落下来了,她用力的深吸几口气,然后轻轻敲了敲坛子,“娘,我和哥哥,带你回家了”。

    他们离开的那日风光正好,一如他们父母亲年幼时在花海里看桂花落的日子一般,可如今,看花的人早已相继离去。

    花开花败,晴天依旧,故人却已不在了。

    这横跨了五十年的故事,在这里,终于落幕了。

一百四十四、争执

    这一场故事讲下来,其中居然生出了不少波折,比如在裴云飞讲到是夏以蕊让他杀齐磊的时候,齐磊起身反驳说绝不可能,比如齐磊提及,是裴云飞杀了夏以蕊的时候,陈尧渊的手指微微隆起,似是有些怒意,但好歹是忍住了,可齐磊是没能忍住的。书官大人一再发话,才勉强控制了局面,而夏以菱一直坐在原位,听着这些故事,眉头紧皱,脸上似有些痛苦的神色。在座的四人,兜兜转转,来到了这个地方,所有的不甘不舍,居然都是在夏以蕊一个人身上。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个坏人,可不知为何,我一点都讨厌不起,对于他们口中提及的夏以蕊,在我心底深处好像对她同样生出了一些怜悯。

    夏以蕊,何尝也不是个可怜人呢。

    若是小时候送走的不是她,她约莫能和齐磊相濡以沫,一生安康快乐。

    若是裴云飞愿意带她走,虽然之后可能会过得躲躲藏藏,但是至少也能不留遗憾,能快乐一段时日。

    若是那个时候,陈尧渊放过她了,她是不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会不会因此,这四人的关系就能有所改变,而陈尧渊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陈国,是不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造成如今民不聊生的局面呢。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而我也同样不知道,若是这些如果成了事实,是否就一定会是个好结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他们四人安静了下来之后,都一言不发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拼命对书官大人使眼色,想问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书官大人看到我的暗示,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然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风度翩翩地说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然后,带着他的扇子,走了。

    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他背对着我,伸手向我挥了一挥。

    脑海中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个背影,好熟悉。

    好像也有人像这样,和我挥手告别过。

    刚刚那些怒意一下子被压下去了,在脑海中又细细的想了一下,但仍然什么都没想起来。

    罢了,可能只是想动手教训他而已,才会生出这些错觉吧。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看着在座四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所以,四位,现下已经知晓你们要找的都是同一个人是吧。可这人已经死了,也死了这么多年,这应该是无法找起了”。

    思索了片刻我又补充道,“陈公子您那日所见的红衣女子,应该是以菱姑娘,而并非是你要找的以……云依姑娘”

    他冷冷的抬头看向我,“你怎知不是?”

    “我……”,一时之间我有些接不上话,倒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个上位者,看人的眼光就像是盯着猎物一样,有一种被他看着,所有谎言无处遁形的感觉。想了想与其用那些花里胡哨的借口,我干脆直接反问回去,“那你怎知就是呢”

    他一点都没有被我的问题所扰,往椅子上一靠,喝了一口茶,然后才说道,“我们都因为这些事入了这里,她定然,也是在这里的”。

    “她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事,她怎么可能幸免于难呢”。

    这个理由很蹩脚,但我却觉得居然很有道理,而且还成功说服了我,是啊,在这一场戏中,最多遗憾最多不甘的,就应该是她了,他们四人都误入这个世界,按理来说,她也应该是被困在这个世界了。

    但我估摸着他见到的那个女子,到底是夏以菱,而并非夏以蕊。遇上这么多事,想必,她应该不会愿意,用原来的容貌出现在这个地方吧。

    我思考着如何回话的时候,陈尧渊便起身,“姑娘去找即可,找到了见上了,不管她作何回复,我的魂元即刻交给姑娘”,他没多逗留,转身离开,裴云飞见状便跟了上去。

    “别跟过来”,陈尧渊自进门后,第一次对裴云飞说重话,裴云飞楞了一下,然后站在原地没有动,只一直目送着陈尧渊离开。虽然说陈尧渊刚刚忍住没发作,但到底是无法原谅他,杀了自己心爱女子的这件事吧。

    无论是他无意杀的,还是她一心想寻死的,终归直接造成裴云依死亡的,确实是裴云飞。

    等到陈尧渊走后,裴云飞才转身向我行了一礼,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只剩下两人静坐着不说话,这两人更尴尬了,我貌似没和夏以菱说,齐磊除了找夏以蕊,还是有找她的,她以什么心情坐在这里听完这全部的事情呢。自己的丈夫生前因为自己的姐姐念念不舍,对自己爱理不理,死后居然还念念不忘,要见上她姐姐一面。

    可是,若是我告诉她,齐磊也是有找她的,怎么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呢。

    我实在找不到话了,便重新沏了壶热茶,打算为两人斟上一杯,来缓解一下尴尬。

    我刚掀开茶盏,夏以菱终于说话了,“姑娘,不必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也没多耽搁,便起身往外走。

    “以菱”,一直坐着的齐磊总算是有些反应了

    夏以菱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打算听他说点什么。可这时齐磊却不说话了,只静静的看她的背影。

    这木头,怎么不说些什么挽留啊,这正是二人重修于好的机会啊。

    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我听见夏以菱轻轻的笑了一声,那笑声,居然有些悲哀,然后她重新迈开脚步,往门外走去,我听到她说了一句,“你总是这样的”。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齐磊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动作,看向门口,我白了他一眼,“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刚刚又不说话”。

    他听到我的指责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起身向我行了一礼,然后也离开了。只可惜,他离开的方向,是和夏以菱背道而驰的,他最终也没有去追回夏以菱。

    木头就是木头啊。

    又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爱的一直都是夏以蕊,所以把所有的深情都给她了。

    给了她全部的喜爱,全部的温柔,自然对待别人,就是块木头了。

一百四十五、神色

    我瘫坐在椅子上,这虽然是四个魂元的划算交易,可这并不好处理啊,这可怎么办啊。

    但转念又想,若是夏以蕊也在元界,我找到她,想必她的执念肯定也和这四人脱不开关系。那这就是

    五个魂元了!!!

    我赶忙扳着手指数,罗大哥,晴晴,秦松渊,吴霜月,再加上五个,就是九个魂元了

    我只要再接三桩交易,便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多了这一个魂元,突然让我有些激动起来,“不就是一个一个人找吗,又不是没找过”。

    这五个魂元,我一定要拿下来。

    可话是这么说,但是实行起来采用的还是最原始的笨方法,我将铭牌放入四方盒中,然后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拿着四方盒一个个凑过去,看看四方盒有没有反应。

    这一来二去我才发现,元界远比我想象大得多,而那些住在这里的人,住的地方更是千奇百怪,每日起早贪黑的找,却好像只找了一个小角落似的,我一边漫无目的的走,一边想着各种不好的情况,也没有规定夏以蕊一直在一个地方啊,万一她今日在我没找的地方,明日去了我找过的地方,那不是刚好错过了?所以我只要走在外面,都会将四方盒放在手上,来随时观察四方盒的变化。

    可是没有,毫无反应。我有些绝望,索性取了裴云飞的铭牌,换了陈尧渊的铭牌。

    接下来的一周,我仍然在找,可是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我本以为以陈尧渊那种身份的人,所牵挂者当然不在少数,身旁佳人更是数不胜数,可是他的铭牌居然一次都没有亮过,是因为相关之人不在元界。

    还是身为未来皇帝的他,当真就只爱夏以蕊一人?

    我印象中,帝王都是无情的,真有一人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说话间,我突然发现四方盒亮了,我眼睛一亮,正准备周围寻下人,却好像听到有人喊我。

    “雪姑娘”,夏以菱在亭子中,朝我打了个招呼。

    我有些发愣,突然想起,我不久前又换了铭牌,想来是换到了齐磊的铭牌了吧,那遇到夏以菱,四方盒自然是有反应的

    哎,白开心一场了。我掩盖了下自己失望的神色,然后假装惊讶的走了过去,“夏以菱姐姐,怎么在这里”。

    她取了一个干净杯子,为我沏上了一杯茶,然后然后掀开了食盒的盖子,为我端了几盘精致的点心出来,我故作推辞了一下,便开始吃了来了。

    “以菱姐姐,怎么今日一个人在这呢”,

    她托着下巴,看向外面的景色,今日雾有些大,半山腰处朦朦胧胧的,不是瞧得真切,“昨夜突然做梦了,梦到了很多事情,在屋子里有些烦躁,便出来走走,哪那么巧遇见雪姑娘”。

    “是什么梦啊”,我好奇的问道。

    “也就是以前那些琐碎事而已”,她的这个而已讲的可真是轻描淡写,但一定是很痛的梦吧,我突然想起那日听故事的时候,年轻时候的夏以菱应该是和我有点像的,翻天覆地的爱闹爱玩,究竟之后经历了那么多事,才能让她,一直那么悲伤呢。

    夏以菱,你为什么一直都这么难过呢。

    我凑近了一些,放下手中的糕点,想假装正式一点“以菱姐姐,你和我说说,我说不定可以开导下你”。

    她听了我的话,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这个笑总算是将她眼底的悲伤清扫了一些,了,她调笑着说道,“小姑娘家家的,自己的事情都还没理清,怎么还来安慰我呢”。

    “我?我有什么事”,我偏头表示不理解。

    “你不是喜欢书官大人吗?”

    ???!!!脑海中一瞬间炸开了锅,我喜欢书官大人,开什么玩笑,我赶忙摇手,“不是,以菱姐姐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他,我只是暂且居住在书官大人家中”。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喝了一口茶才不慌不忙的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弄清楚,怎么还忙着安慰我”。

    我赶忙解释,讲了一大堆话,可显然她并没有听进去,只是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还不知道吗?那也好,若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说不定就不会痛苦了”,她看着我,有些哀伤。

    我一下子有些接不上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她站起身,看着远处那烟雾缭绕的地方,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她自己说,“假如当初不妄想,今日就不会是这个结局。我应该要相信的,他真的喜欢姐姐,他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以蕊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哪里是骗的了人的呢,他看向姐姐的时候,眼睛里的深情,又怎么可以挡得住,所以他哪能知道,我看他的时候,又该是什么眼神呢”。

    “雪姑娘,那日你看书官大人的神色,一如年轻的时候,我看向齐磊的神色”

    “你,是不是喜欢书官大人?”

    她的话一下子把我晾在原地,我看书官大人的眼神?那应该是就是看一个熟人的眼神啊,哪里有她说的这么神啊。

    她见我没回答,也没多纠结,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下,然后对我说道,“雪姑娘听得故事不少,怕也总是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身份,去看待不同的客人吧,可与你自身的事件而言,你不也是当局者迷吗?”

    她向我告辞后,便从准备离开,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听到她最后一句话

    “早点认清多好,早点认清,遗憾也不会那么多”

    她走了之后,四周一都安静下来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眼前山中景象烟雾缭绕,有些模糊了双眼,也模糊了脑袋,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一个问题,

    “我,喜欢书官大人?”。

    这样一个问题竟然直面向我闯进我的心中,可思来想去,我也没有感觉我做出什么行为,能让人觉得我喜欢他啊,我既没有向吴霜月那般为爱痴颠,也没有像夏以菱自己那般,为爱自怜自艾。

    约莫是她上了年纪,看错了吧,也是,那日相处也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就能看出我喜欢书官大人呢。哎,大约是我暂住在书官大人家中,到底是让她误会了吧。

    想了想,自在这里接触的,皆为感情所困的人,本来都是自由的,都是因为感情这种东西,画地为牢,将自己作茧自缚。

    可爱别离,求不得,一向如此。

    我宁可我永远不要爱人,也不想落下个悲惨结局。

一百四十六、缘故

    在亭子中站的有些久了,直到感到有些凉意,我才回过神来,腿站的有些麻了,正准备歇一会,却瞧见外面天色黑的吓人,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完蛋,得赶紧下山,不然晚些下雨了,可是要被困在山中过夜啊。我将四方盒收在怀中,提着裙子小步往山下跑去,可山路难行,跑了几步觉得太危险了,便小心的走着,可天公不作美,不一会儿雨就淅淅零零的飘落下来,我用手遮着前面,尽量不要让雨挡住我的视线。虽然可以找个地方避下雨,可看这天色估摸着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了,如果现在停下来避雨估计晚上就下不去山了,那可得要在山中饿肚子了。

    雨越下越大,我走的自然是急了些,山路泥泞湿滑,踩着山阶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滑了一下,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只感觉被人拦腰抱住,听到一声叹息声在头上响起,我睁眼看过去,居然是书官大人!

    “你……”,我一下子有些呆了,居然说不出话。

    “哎”他又叹了一口气,将我扶好站稳,“下这么大雨,还敢往山下冲,不要命了?”

    他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我身上,被雨水淋得有些冷了,尚带着他体温的衣服盖在了我身上,一下子那些寒意,好像都被驱赶完毕了。

    “我又不是不会来接你,下次下雨了,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来接你”。

    他将伞微微偏向我,然后将我搂进了一些,“靠我近点,山路滑,再摔了我可扶不着你。”

    这个人一向那么冷,可是手却很温暖,刚刚那些寒意一下子消失殆尽,“书官大人,以后下雨都回来接我吗?”

    只听他轻轻的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想出门不带伞的借口?”

    “嘻嘻,那我就当你答应啦,以后下雨要第一时间来接我,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我听到他轻轻的笑了下,然后说了个好字。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合时宜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刚刚夏以菱的话。

    “你,不是喜欢书官大人吗?”

    手心里是他传来的温度,罢了,何必这么庸人自扰,不想那么多了。

    “哈欠”,回到家中的我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书官大人端了碗姜汤过来,冷冷的看着我,“喝下去”。

    我嗅了一下,姜那个冲鼻的味道呛得我有些难受,“先放那里吧,有些热,我待会喝”,我赶忙和他打了下马虎眼。

    “收起你的小心思,赶紧喝了”,这回他倒是不买账了,非逼着我喝下去,我向他装委屈装可怜用尽百般解数,他还是逼着我喝下去,哎,躲不过了,我捏着鼻子,一口气将整碗姜汤喝下去。

    姜的味道实在是太刺鼻了,我把我一下子呛住了。“咳咳,咳咳咳”,他拍了拍我的背为我顺了下气。

    “终于可以体会,平时逼着我吃你做的饭时候我的心情吧”,行为倒是体贴,但嘴上说出来的话一样讨打。这哪里能相提并论的啊,我做的可都是规规矩矩的食材,可姜这种东西,怎么能放入菜种呢,更何况是这样直接入口。

    “今日怎么一个人跑山上去了?”他一边收拾碗一边问我。

    “啊,我去找人了”。

    “找人?”,他想了一下,“哦,是找那日那个……以蕊姑娘?”

    我翻了个白眼,“是啊,就是找你那日,眼巴巴盯着的那个姑娘她姐姐”,我没忍住调侃了他两句。

    “嗯”,可他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浅浅淡淡的应了一句。

    “不会吧,你真的喜欢那种类型的啊”,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慌了,赶忙问出口,问出口可就后悔了,我在干什么啊。

    他笑了一下才说道,“不是,只是我有些事情,想不不懂”。

    “什么想不懂?”

    “那位姑娘,为何为何最后会死呢?”

    我笑了笑,原来书官大人记性这么差啊,嘲笑的解释道,“你忘了啊,她是为齐磊挡刀而死的啊”。

    他像是更不解了,“可是,是他让裴公子去杀齐公子的,不是吗?”

    “对啊,所以是裴云飞杀了夏以蕊。”

    “那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呢,她应该可以不用死的,不是吗?”

    我已是至今被书官大人问的哑口无言,“大概是为了报复夏以菱和齐磊吧,你看,他们不是因为夏以蕊的死而没在一起吗?而且下半生也挺不开心的。”

    书官大人只是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几下,“可依你对那姑娘的了解,她这般聪慧,真的需要到用上自己的性命去报复他们吗?她若真想,自然可以不用自己的性命,也能顺利地让他们四人痛苦一生”。

    书官大人的话确实很有道理,若是夏以蕊愿意,是可以将齐磊抢到自己身边,这样不是更好的报复夏以菱吗?这个时候我才认真思考起书官大人的问题,是啊,为什么夏以蕊最后会死呢。

    她其实才是以最全的角度来知晓这些事情,是他让裴云飞去刺杀齐磊的,如果她不想,齐磊不会有危险,而自己也不用死。

    若是说只是为了感动齐磊报复夏以菱,那大可以让裴云飞演一场戏,这样裴云飞也可以逃走,她也成了事,这样就能更好的为日后成事,毕竟陈尧渊势力仍然未拔除,留着裴云飞,又捕获了齐磊的心,这简直是如鱼得水啊。

    可是,为什么,夏以蕊会死呢?

    书官大人也疑惑的看着我,我无力的狡辩道,“可能,一开始真的想杀了齐磊,只是到最后,她后悔了?”。

    书官大人叹了口气,“总归我们也不是夏姑娘,她想什么我们到底是不能知道的,还是老老实实找人吧你”。他说完话便起身离去。

    虽说刚刚那个想法,是我觉得唯一可以解释,夏以蕊为什么会死的理由,但到底也没能完完全全彻底的说服我。毕竟齐磊之于他,或许是年少时候的爱恋,可她后来一生的那些经历,夏以蕊绝对不是个,会为感情冲昏头的人。

    而且这样的夏以蕊,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真的还会再爱人吗。

    夏以蕊,你究竟是为何而死呢?

一百四十七、冷傲

    我终究没能想到一个更好的缘由,直到临睡前也一直想着这件事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夜梦中,我没有梦见那些以前的场景,梦里很是平静。

    在一片河流上有一座小亭子,亭子中有位红衣姑娘在弹琴。她的琴声是那样的心旷神怡。我走近了瞧了下,发现是夏以菱,“以菱姐姐……”,我刚准备喊出口,却发现不对,眼前这姑娘,和夏以菱,不是同一个人。

    她俩容貌相似,眼前的女子身上的衣裙,都和今日所见的夏以菱无二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应该不是夏以菱。

    她的嘴角一直带着些浅浅淡淡的笑意,狭长的凤尾眼,听到我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笑意,但并未说话,然后便继续低头弹琴。

    那个笑,里面像是蕴含了很多感情,不是夏以菱那种自怨自艾的笑。

    那一笑便是风情万种,只是这笑意中,居然还带着,不屑,怜悯,嘲笑。

    但是却完全不会让人感觉到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反而只是更加的,吸引人逐渐上前,沦陷其中,她坐在那,像是淤泥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却又像是一株有毒的美人草。但是始终让人甘之如殆。

    脑海一愣,我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夏以蕊!

    我赶忙跑进亭子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夏以蕊,你为什么会死?”

    她嘴角又往上勾了勾,显然是听到了我的话,但表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并未作答,仍然继续弹琴。我绕到了她的琴前面坐了下来,这样抬头看她,只见她睫毛长长的,盖住了眼睛,一时之间居然有些看不清她此刻究竟是何情绪,只是嘴角一直带着些笑意。

    但是这个笑意,一看就不是真心的,而是习以为常的表情罢了,这和陈尧渊所提及的,是一样的,眼前这个人,当真是夏以蕊。

    “夏以蕊,你为什么会死啊”,我托着下巴看向她,喃喃问道。

    她仍然没答话,直至一曲终了,才抬头看向我,眼神清明,毫无躲避,然后看了下外面的河流,起身走到亭子边,看着外面山川河流,风有些大,吹得她的发丝在风中扬起,衣决飘飘。

    她就这样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笑了一下,和之前的笑都不一样,这是一个很自然的笑容,没有任何一点假意,也没有任何一点坏情绪,我一时之间,也体会不出这究竟是何笑容。

    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就算夏以菱和夏以蕊容貌一样,衣着一样,但是陈尧渊也能一下子就认出了她俩不是同一个人,她们身上的气质,差的太多了。夏以菱前半生虽然心随天性,但是后半生由于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变得自怨自艾,忧伤难过,哪里还有年少时光般的天真活泼,神色举止皆带着淡淡的忧伤。

    而夏以蕊,无论何种境界,无论身处何处,虽说成王败寇,但始终一直都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立于人世间。她不像人祈求怜悯,也从不自怨自艾,永远冷漠又无情的看待这个世界,她永远是那样的,清浅却冷傲。

    她傲视众生,好像世事都与她无关,这样看过去,比起书官大人,其实她更像是个谪仙。

    不知何时,眼前的人便消失了,夏以蕊只留下了那个笑容,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亭子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待醒来之后,我回忆起梦里夏以蕊的那个笑,总感觉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好像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可惜,我没能想懂。

    可是,自梦里醒来,连日来迫切想要找到夏以蕊的焦急,好像一下子被梦里的琴声抚平了不少,我突然变得不那么急躁,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好像在说,“不用急,随缘吧”,或许是夏以蕊那种心性,影响我了吧。

    我鼓起勇气,去找了齐磊裴云飞还有陈尧渊,我告知他们,我仍然会继续帮他们寻找夏以蕊,但是不会再一股脑的去找,我会一边继续做交易,一边留意夏以蕊,若是他们觉得我速度太慢,也可以把之前留下来的铭牌,先行拿回去,找其他可以接这笔交易的人。

    其实我心里是有些打颤的,毕竟这是一笔大交易,我说这种话可能会造成拱手让人的后果,但心底就是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量支撑着我,抚慰了我的焦急、烦躁、不安。齐磊和裴云飞都没有将铭牌要回去,他们说他们太累了,已经不想再将这些事再去和另外一个人叙述,他们表示,他们等得起。

    而最出乎我意料的便是陈尧渊,他居然也没有将铭牌收回去。我本以为像他那种行事果断之人,是绝容不下我这种优柔寡断、办事能力极差的人,我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被他狠狠斥责嘲笑一番,然后将铭牌收回去拒了这笔交易。但他没有,他那日只是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他说,

    “今日的你……罢了,随你吧”。

    我和书官大人也说了这件事,“约莫是你去找他的时候,所表现的果断,不同于以往所见的模样,或许陈尧渊从你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书官大人是这样和我解释的,我更加疑惑了,影子?难道因为我去找他的时候,特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凶、气势比较足,让他在我身上看到夏以蕊的影子,所以他才那么好说话?

    “这怎么可能,我和夏以蕊相比差远了啊”,我无奈的摊了摊手。

    “嗯,我也觉得,他们口中的夏姑娘,是个不折不扣聪慧又果断的姑娘,你嘛”,书官大人抬手掐了掐我的脸,“你最多就是只纸老虎,装的凶狠,实则风一吹就倒”,我狠狠的拍掉了他的手。

    “雪,你来这里也快两年了吧”,听了书官大人的话,我想了下好像也确实这么久了,朝他点了点头。

    “这两年,或许你自己也没有发现,你成长了很多”,我摇了摇头,表示不能理解,在这个地方,身体是不能再长大的,所以书官大人所提及的成长,我并没有准确的体会。

    而书官大人也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然后重新翻起了书卷。无论我再怎么纠缠,他都不愿意多说了。

    但我并没有多放在心上,而是早早的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歇息了,明日起我就要重新摆摊了,我一边祈祷希望下一桩交易一切顺利,也希望能早日找到夏以蕊。

一百四十八、小孩

    这些天的奔波繁忙,突然回到了摊子前,安静的坐着,等着来往的人能朝这边看上一眼,让我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但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我便又回到了以前等待的疲倦,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想着一时半会也不会来人,索性收好了小锣鼓,准备打一会吨。

    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感觉前方好像站了人,睁眼一看,居然是书官大人,稀客啊,书官大人从来都没来过我的小摊子啊,可今日他不仅来了,居然还带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这小男孩一身金线绣的衣服,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啊!

    书官大人和小男孩指了指我,“就是她”,然后小男孩上上下下把我扫了好几遍,瘪着嘴说了句,“一般般吧,真有书官大人你说的那么厉害?很普通的一个女人而已啊”。

    这小孩长得倒是有几分可爱,可以张嘴就想让人揍一顿,倒真的是和书官大人像极了,我没好气的回了书官大人一句,“你儿子?”,话音刚落头上重重的挨了一拳。

    “你脑子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书官大人又气又好笑。

    这也难怪我多想,毕竟也不知道书官大人在元界多久了,这男孩年纪又不大,最重要的是这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啊,我可从来都没在元界见过这么有钱又明显的在显摆自己有钱的人,最重要的是,这毒舌的功夫和书官大人居然学出了个七八分。

    书官大人将小男孩领到了我的摊子前,“给你找了个客人,好生招待吧,我走了”。

    “你等等”,可我话都还没讲完,他的身影便消失了,这人真的是。

    “喂,听说你能帮人解决执念”,耳边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声音。

    喂?这是在叫我,同样是七八岁的年龄,怎么晴晴如此乖巧,这孩子却这般没礼貌呢?我义正言辞的纠正道“什么喂,我有名字,我叫雪,你可以喊我雪姐姐,知道吗”,男孩手中甩着他的玉佩,好像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这玉看上去可贵了,我有些担心他摔了,可他满不在乎的说道,“切,你这家伙看着也没有多大,居然还想让我叫你姐姐”

    他停下了甩玉佩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做,梦”。

    “你!”,我有些气急败坏,这小孩是从小被宠坏了吧,又是一个被锦衣玉食养坏了的公子哥,小小年纪,可惜,可惜了。我也懒得和他争执,心里捉摸着这种贵公子还有什么执念会误入这个地方,难道还有什么奇珍异宝,山珍美味没有见过想来见识下,想来这桩交易应该不难办,书官大人带来的人我总归是放心的,我叹了一口气,“说吧,你有什么执念要解决”。

    “我和你不熟,为什么要告诉你”。他不屑的说道。

    不是你来找我做交易吗?我忖度着这几日我也没给书官大人添乱啊,他究竟从哪里找了个脾气这么大又这么不好伺候的主给我,这难不成还要我求着他做这笔交易吗?

    “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去去去,这里不招待你这种公子哥,一边玩去,”忍无可忍我下了逐客令,他拍案起身,我不甘示弱,也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两人四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我到底仗着有身高和年纪的优势压过了他,他见瞪我不过,耍小孩子脾气一般的将我桌上的纸全部扫落地上,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去。

    我错了,这怎么会是书官大人的儿子呢,这欠揍程度,是书官大人他姥爷吧。

    我极其无奈的将地上的纸捡了起来,又庆幸这位主年纪小力气小,只能耍耍小脾气,若是遇上个更难缠的,将我摊子直接砸了,那就更麻烦一些了。将还能用的纸捡了回来,找了块木头随意压着,我又重新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直到一阵凉风吹过,仿佛带着一种熟悉的药草香味,书官大人……,心头萌生的这个想法让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只见他坐在我对面,提着笔在纸上好像在写些什么。

    “醒了?”,这家伙神了,都没抬头看我就知道我醒了,

    “嗯”,我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就这样看着他,他也没理我,就着刚刚的姿势,仍然在写些什么。待风将我的困意吹的差不多到时候,我才想起今日那位被我赶走的客人,横竖是书官大人带来的客人,我觉得到底还是应该和他交代一声的。

    “书官大人,你姥爷……”他突然不解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完蛋一下子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赶忙改口,“你今日带来的那位客人,由于……不是很谈的妥,所以最后,交易没成”。

    他突然笑出声,“不是没谈妥吧,是你把他赶走了吧”。

    被突然说中了有些尴尬,我赶忙打了个马虎,“也不是我赶他走,主要他什么都不肯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想着是你的朋友,我就和你说一声”。

    “朋友?”他顿了顿笔思考了下,然后才说到,“非也,我和那位小公子并不相识”。

    “那你为什么带他来我的摊子啊”,难道他在暗中给我招揽生意?就那么希望我离开吗?这个想法在心中浮现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我应该,是很想离开这个地方的啊,为什么,在猜测他给我带客人想我离开的时候,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些不甘和委屈。

    他摇了摇头,“并非有意往你这带,只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他找过的所有元界做交易的人,但是都被别人赶走了”。

    “赶走了?!”,我突然心生一种佩服感,哇,这个人真的是厉害啊,居然能做到,被每个接交易的人直接把人赶走了。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而且你方才说他什么都不肯说?”,书官大人听到我的说法有些奇怪,“并不是,他和其他交易者都说了执念的,只是含糊不清说去人间,但每次都是一番玩闹,铭牌始终没有变过,那些交易的人自然以为这位小公子是戏弄他们,就将他赶走了”。

    那敢情只是不信我,所以才不和我说?质疑我的能力?

    “书官大人”,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嗯?”

    “你说若是这里其他交易者都解不了他的执念,我解得了,那算不算我比他们都厉害呢”,想了下若是就我一人解了这个倒霉孩子的事,那不失为是一个推广啊,这样以后找我解决执念的人不就更多了吗?

    书官大人极其配合我,认真的想了下然后才说到,“大概,是算的”。

    我将手握成拳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姥爷的执念给解决的!”

    果不其然我又挨了一拳,我捂着头,他将刚刚一直在在写的纸往我面前一推,“走了,回去吃饭了”。我拿起纸看了下,这画的,不就是刚刚打瞌睡的我吗

    我将画小心折好放入袖中,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我哪有这么丑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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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558/ 第一时间欣赏魂元渡最新章节! 作者:忻辞所写的《魂元渡》为转载作品,魂元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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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元渡介绍:
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我已经死了?!
穿着白衣行为举止像个神仙的模样居然是个毒舌腹黑!
让我不免反省我着实将“神”心险恶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他告诉我如果要离开这个地方我需要做成十二笔交易。
在这些交易中我看到了权谋算计,尔虞我诈,却仍然有温情在此间破土而出。
而我模糊的梦境逐渐清晰。
我以为我会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和这个毒舌的书官大人一起来看待并解决这些事情。
最后才发现,我竟一直是这局中人。
这一次,我是否还会迟迟而至?魂元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元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元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