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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元渡全文阅读

作者:忻辞     魂元渡txt下载     魂元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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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亡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白雾,四处寂静无声,我一直在往前走,但也不晓得究竟有没有动过,除了我,这个世界好像什么都没有。

    “快走”。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出一声喊声,我赶忙四处找下声音的源头,可细细听来,却只隐约听到了轻微的笛声,像是从身后的远处传来的,可这一路走来,我都未曾见过有人烟的地方,这笛声是哪里传出来的?但相较于眼下继续盲目的往前走,还不如倒回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在吹笛,好问出这里是何处。循着声音前行,笛声便逐渐清晰,好像这笛声就是来为我引路的,周围白雾渐薄,隐约勾勒出远方亭台楼阁的模糊景色,我加快了脚步,终于走出了这一片白雾之中,看清了此处的模样。

    长长的江流上有一座石桥连着对岸,石桥上,有个穿着宽袖白衣的男子,腰间别着绿色玉佩挂着红色流苏,此外再无一点装饰,身形清瘦,未挽的发微微飘拂,骨节分明的手在白玉笛上轻点,笛声便缓缓流出,在天地间回荡,身姿宛若天人。我驻足倾听,不舍打破这平静,我就站在桥下这样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放下了笛子,偏头一看,微微勾起嘴角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道“不好意思公子,想请问下这里是哪里?我走了好久才从雾里……”,我一边说一边想回头给那男子指指来时的方向,可这一回头,哪有什么雾,身后是一片平原,一派生机的模样,这完全不是刚刚走过来的路啊。

    “想不到我今日居然渡了位小姑娘来,真是有趣。”

    我不禁试着问道:“公子,莫不是你这里是什么桃花源,我……不小心误入了是吗?我无心闯入,请公子指明一下去路,我即刻离开”。

    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浅浅淡淡,声音如沐春风,令人听着暖暖的,只是没想到这一个人,带着这样的表情和声音,讲出了下一句话无比可怕的话,

    “小姑娘,你已经死了。”

    我呆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把衣袖挽起,看了下自己的手是好的,也还有体温,我用存疑的目光打量这个“江湖骗子”,犹豫着是掐自己一下还是打他一顿让他知晓我还是感觉的到痛感呢。

    “那么小姑娘,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不急不躁的说道。

    “我……我……”,我应该据理力争,来表明我的身份,来表明我所知道的一切,可是没有,脑海里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的名字,我从哪里来。

    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是谁”。

    “也不用太难过,除了你已经死了这种可能性,你还有一种可能性才会来到这里。”他挑了挑眉向我说道。

    “是什么,另外一种可能性是什么?”我急匆匆的拉着他的衣袖。

    “你快死了。”他仍然是用着同一副口吻讲出这样的话。

    我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半分玩笑,可是没有,他不像在说谎,再看看这莫名其妙的环境,我无奈的笑了一下,索性两手一摊,“所以神仙大人,你是来接我的吗?”。

    “呵,我不是神仙,不过你且先跟我走吧”,他将白玉笛收了起来别在腰间,往桥的另一端走了下去,我跟在他身后,桥的另一端下去,能见到的“人”就多了点,可是……这些人的长相有些……奇怪,偶尔一些路过的人会停下来向我身侧的男子行个礼,他们称他为“书官大人”。

    我思考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没留意前面的人脚步停下了,一下子便撞在了前面人的背后,入鼻的是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神仙身上,都是这样的药草香味吗?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这里有些人长的很奇怪呢?”他的声音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误入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按照自己生前执着的外观所幻化的,当然,也有一部分人,若是在这方面执着不深,也还是按照生前外观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可能身材矮小的人希望自己能变高大,失明的人想要再次看看这世界,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他突然噤了声,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莫名的紧张感,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又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咳,没有,你……不好奇现在自己……的样子吗?”他捂嘴咳了一下,好像有些控制不住笑意的捂着嘴。

    天呐,我究竟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怪样子啊,三只眼?还是两个鼻子?我赶忙跑到江流旁蹲下来在水面上检查自己。

    不算丑,不算好看,五官长得正常,数量也正常,就是普普通通少女的外观,虚惊一场,身后的人一直掩盖不住低低的在笑,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书官大人就是这么戏弄人的吗?”

    他敛了笑意,又是那副谪仙的模样,“小姑娘,你知道吗?依着原样貌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并不多,因为人总是对自己有所期待有所不满的,所以极大可能你的容貌并不是原世界的,那么你看,你这个世界的容貌,长得是中规中矩,也不是倾国倾城,我只是透过你现在的模样,去假设了你从前的模样”。

    是啊,他这么一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我现在的容貌就是最最普通的十七八岁少女,那我之前会是什么模样呢?“小姑娘,对你的以前的容貌,我有两个猜想,你要不要听一听?”。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其一,可能你身前长相丑陋,或者是容貌有毁,所以才希望有个普通相貌,其二……”,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其二也是容貌有毁书官大人就可以闭嘴不说了。”

    “非也非也,其二,可能你已年老,怀念年少时光,所以幻化成自己年轻的样子”,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这样,我叫你小姑娘,就不合适了吧”。

    ???这年头神仙都是长得人模人样讲话都那么欠揍了是吗?

二、执念

    “到了,进来吧”,他停在了一个偏远的小宅子处,推开门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上。“这是我的住所,想你初来,也没有落脚之处,你且在我这里住下,关于这里的事,我之后再和你细说”,他回头见我四处探望好像没有听他讲话,便问我在瞧什么。

    “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落魄神仙啊,这房子很是一般啊”。我有些嫌弃的说道,这书官大人,着实和我心里想的那种神仙,相差甚远。就连容貌与身姿,与其说像神仙,倒不如说像个得道的高僧远离人间世俗那般的模样,当然前提还是他不说话。

    他没有回话,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刚想发问就听他长叹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什么?”怎么突然说放心了?

    “这样证明你至少不是第二个可能性幻化出来的了”。

    嘿这人,有完没完了,无视我的抗议,他继续说道“书官这个位置,其实就是和名字一样,我只是负责记录往生的人士,以及守着院子最深处的那座塔,小姑娘,这处你哪都能去,唯有几个地方不能去,后院深处的塔,以及我们沿路走来,江流划分的对面平原,就是你初来出现的地方,绝对不要往着反方向走”。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道,“还有,书官大人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为什么说我死了?”

    他沏了一壶茶,淡淡的茶香在室内环绕,杯中的茶水有些烫手,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我无法告诉我自己,我已经死了。他喝了两口茶,才不紧不慢的说到“你是谁我无法告知你,这个地方我们都称之为元界。如果在人死亡后,执念太深,便会误入元界从而无法入轮回,但是这样的人,会直接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像你一样,从那片平原的雾中走出来,你知道从平原走出来意味着什么吗?”

    “可能是我执念太感天动地,所以神仙给我指了一条更特别的路?”

    “…………,所以我才会猜测你会不会是老年仍有执念才以青年幻化在这个地方,但想来你应该不是。可是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执念呢?只有执念过深过重,无法负担的人,才会走进那片迷雾,如果没有引渡的人,就会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平原的尽头,你可知平原的尽头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那是炼狱,就是人无法入轮回,生生世世都要被困在那里受尽折磨,无法死亡无法重生的地方,执念过深所背负的枷锁就会太重,轮回后也可能无法释怀,所以这样的人,一般走的都是往炼狱走的路。”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向我凑近了一点,低声说道“小姑娘,你差一点,就是真真正正的死亡了”。

    “那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脑海里空荡荡的,但我总觉得我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导致我来到这个地方。

    “初来这个地方的人,记忆都会出现偏差,所以忘记,是很正常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想起来?”

    “听天由命,强求不得,一切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那我要怎样才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地方我还会去到哪个地方,还有……”

    他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打断了我的话,“小姑娘,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但是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我再和你说好吗?”明明是商量的语句却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他转身离开了,背影依旧是那副白衣飘飘的谪仙模样。

    “书官大人”

    “嗯?不是说了……”

    “我真的已经死了吗?”

    他站在门口没有转过身,就那样背对着我,也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追问,安静了一会,才听着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大概是的。”

    这一刻好像我终于接受了这个答案,但心情无比平静,好像只是被告知了一个普通的消息,轻轻的回了句“我知道了,晚安,书官大人”。

    “晚安,小姑娘”。

    他为我拉上了门,脚步声渐渐消失,我将窗支起,冷风便一下子吹进屋内,脑海里一直回顾着书官大人说的话,轮回、执念、炼狱满脑子充斥着这些词,把这些话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发现不清楚的事情还多得很,只能明天再去问下了,

    “明天?”思索了一下这个词便没忍住自嘲了一声

    我一个死人哪里谈明天,算了,不想了,睡觉。

    把窗关起,隔绝了外面的冷风,躲进被窝沉沉的睡去,一夜无梦。

三、魂元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白天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在宅子里也没找到书官大人,只看到他留给我的几个馒头在桌上,拿着一个我便出门寻他。按着昨天的路原路返回,留意了周围,发现偶尔路过的人也是没有表情,大家没有交流,整个路上只有脚步声,其他什么都没有,隔着江流看向对面的平原,也不像昨日书官大人说的那样可怕。

    “小姑娘,醒了?”

    循着声音看去,江上泛着一艘船,他还是那样的白衣黑发,只是今日手中拿着的不是白玉笛,而是船桨,倒真是有点不搭,我心里在暗笑的时候,他已经将船靠边,立在船头向我伸出了手,“来,下来”。

    我把手搭在他手上,他轻轻使力便将我拉上了船,身上还是那样淡淡的药草香气。他松开了我的手重新握起了船桨,有一杆没一杆的划着船,我本来想寻杯茶水,挑开帘却子发现船内坐着一个男人,他双目闭着,像是在休息的样子,我不好叨扰,而且也总觉得这地方的人好像很难交流一样,便放弃了进去回到了船头。

    “今日有客人想坐船,我闲来无事,也就送他一程,你也无需在意,想问什么就继续问吧,我知道的,可以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所以我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这取决于你要往哪去,如果离开这里去炼狱那简单,你现在下船往平原一直走就到了。如果你指的是轮回,执念消失,即可顺利归入轮回,重头开始。如果指的是人间,那前提也是你没死,不过这个可能性太小了,而且也是最难的,如果回人间,需得完成一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与魂阁的交易,就是宅子后院深处的那座阁楼,那是魂阁,一笔交易需要十二个魂元,你可以拿十二个魂元去同魂阁做交易,渡你回人间,但你若只是闲的无事去逛下魂阁,魂元怕是要被收走了”。

    “真的,我真的还能回去?!那去哪找魂元,去哪找?”我兴奋的整个人在船上蹦了起来,整只船不免晃了起来,我一下子没站稳倒在了他身上,他扶着我的肩膀,待船稳了后才将我扶起,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魂元,就是来到元界人所持有的铭牌,你脖子上吊着的那个也是。如果对方自愿轮回或入炼狱,魂元就自动依附在铭牌所持有者的身上,你需要找到人和你交易魂元,不过这个交易也建立在不能伤人的基础上,伤人,你就直接入炼狱了”。他狡黠的像我眨了眨眼睛,他这是怀疑我会伤人吗?!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决定还是得把想问的问清楚再教训他。

    “魂阁?”我将吊在脖子前的铭牌拿出看了看,只是一块普通的青铜色铁牌,这个东西我昨晚睡觉前就发现了,因为没什么记忆想着会不会是我以前带着的所以就没有问。

    他摇了摇头,“魂阁只会接收魂元,而不会给予你魂元,你要交易的,是持有魂元的人”。他收了桨看向我,伸出手将我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别在了耳朵后边,停留了一下收回了手。“小姑娘啊,总有人一直无法消除执念,无法重入轮回,这里的日子就像是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情,时间久了,有些人是会崩溃的,所以他们是愿意用魂元去和别人交易,去解决他们的执念,从而换取一个新生的机会,这便是魂元的交易”。

    “所以,如果我要回人间,就要找十二个人完成交易是吗?”。

    “理论上来说是的,但是小姑娘,魂阁几乎可以满足的你任何愿望,唯有两件事,其一便是与炼狱相关的,其二便是无法做到起死回生。所以你如果想回人间,到底还是得你还活着,只是误入了这个世界罢了”。

    我不禁苦笑了一声,直接坐在了船上,两手一摊,“所以我就算完成了十二笔交易可能也没什么用是吧”。

    他将桨依着船边放好,然后也坐在了我的身边,“恰恰相反,我刚刚说了,除了这两件事,魂阁什么都可以完成,会有像你这样的人,记不清自己的执念,所以无法解决自然也离不开这个地方入轮回,可以向魂阁交易入轮回。入轮回的人,也可以向魂阁交易,下辈子的命运。如果还有亲人在人间,也可以交易许他们平安,许他们富贵这些。小姑娘你现在想不起来,但你也可以先进行交易,之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他停顿了片刻,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我说道“而且我总觉得,你可能很适合渡他们一程”。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话,躲闪他的视线,无意中发现,船在往回漂,便赶紧催着他划桨,“你这人,说好搭人家一程,划的慢就不说了,现在不划了船都倒回去,你客人就这样好脾气吗?”

    他微微闭上眼睛,“有客人要乘船,无需划桨船便自己前行,无客人需要,船便自己归回原处”。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懒得和他再讲了,想着去和船上的公子解释下,但是进到船内发现,哪里还有什么公子的身影,酒杯仍有余热,这人应该不久前还在啊,一个不好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出现。

    “书官大人,不会是我刚刚蹦起来的时候,船把人家晃下去了吧?”不是说这里伤人会进炼狱吗,我这样把人晃下去,应该也算是伤人吧?

    他皱起的眉头展开,睁开了眼睛,嘴边溢出笑声“小姑娘,以江流为界,江流以北,是平原,平原的尽头便是炼狱,不可踏上。江流以南,便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元界。江流以东,顺流而下,便是人间。江流以西,逆流而上,便入轮回。船内的公子,已经入轮回了”。

    虽然知道执念消除的人会入轮回,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一时间有些出神,看向船内,明明不久前那个人还坐在那里啊。心里一时有些空荡荡的,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拍了拍我的头“小姑娘你何必难过,能离开这个世界入轮回,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他离开的时候,也是带着魂元的,想必来生,应该也不会过得太难,你应当为他开心才是”。

    我没有回话,他也没有再继续说,船飘了很久很久,回到了一开始上船的地方,待船稳了之后,他起身上岸,像白天那样,向我伸出了手,“起来吧,我们回去了”。我牵着他的手,他的手很暖,我一时之间竟有些不舍得放开,他看我这样也没说什么,便任由我牵着。

    江流的声音,晚归吹过的风,书官大人身上的药草味,还有突然在眼前消失的人好像都在重复的告诉我,我已经死了的这件事。

    可我隐约总觉得还是忘了什么事,到了夜晚躺在床上都没能想起来,最后估摸着下大约是他怀疑我居心叵测可能会伤人的这件事,我还没教训他!

四、摆摊

    “所以,你现在是在干嘛?”

    我刚把桌子角固定好便听到他的声音,从桌子底下探头看到他倚在门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不是书官大人你说让我也可以先试着开始做魂元的交易吗?我这不是听你的一大早起来,赶紧把摊子给摆出来啊。”

    “你……你打算摆个摊子,招揽……客人?”。

    “是啊,那不然呢,来来来你过来”。我走到门边把他拉了过来,将他带到桌子前,“你看,这前面写着,‘魂元交易,童叟无欺,保证完成任务’,书官大人你看,我还怕有人不识字,画了个小铭牌在这呢。”

    他好像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娘,我见过做交易的人,都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怕被人发现去,先行将他人的魂元拿去,所以都是私下去问是否需要交易,你倒好,直接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到底还只是个小丫头啊”。

    好像特别不喜欢听到他这样说,我狠狠的呛了回去,“谁是小丫头,我都十七八了,而且你不是说我可能还是长辈吗,不尊重一下吗?这里的人这么难沟通,你撞在人身上他都未必感觉到还是接着往前走,我一个个问那什么时候才能做成这十二笔交易啊,还不如这样来的方便,更何况……”

    我拉长了声音,笑眯眯的看着他,“更何况在书官大人门前摆摊,不是更能依借您老人家的名头,看看交易的人会不会多一点”。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你便吧,不过我这名头也未必好用,毕竟我也没帮人做过什么交易,我尚有其他事情要去做,也没法跟着你,你自己小心点便是了,别回头让人把魂元骗了去都不知。”

    “知——道——啦——”。我一边继续倒腾我的摊子一边敷衍的回答,想着也不知道这里的人识字情况怎么样,也没敢多写点什么,弄了一早上,倒是仍然和最初没什么两样,想着只要客人知道是做交易的地方,也就可以了。搬了张小板凳,便在桌子前坐下来了。偶尔会有来往的人,一开始我还上去问下或者吆喝几声,可是这些人都像是没看到我似的,脚步完全没有停留。后来喊的有些累了,我便找来了一面小锣,有人路过便敲上两下,想引起一点注意,这锣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一声突然敲下去,也没有人有留意的扭头看一眼,他们像是行尸走肉般,只一个劲的往前走,眼睛一眨未眨的,呆呆的看向前方。一天下来,别说有客人了,有个人能看我一眼都不错了,在小板凳上坐了一天,腰酸背痛的,我累的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醒醒,小姑娘,醒醒”

    “嗯?什么,客人你……”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有客人来了,一抬头见到的却是书官大人,他仍是早上出门的模样,可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啊,已经这么晚了啊,我睡了多久啊。”,他用手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你也知道你睡了很久啊,不是说了要好好干活吗?你就是这样干活的啊”

    我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没忍住吐槽道“也不知道是你这里的人眼睛不好还是耳朵不好,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天下来都没个人来看下,书官大人,你这名头可真不好使啊”。

    “呵,所以我早和你说了,我的名字可能并没有什么用,而且这里的人,有一些和你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一直盲目的走,没有什么特别的感知,有些人可能已经习惯了在这里日复一日,也无需急着往生。又或是对人间太苦,没有什么往生的概念,自然也无需做这笔交易,总之,要交易的人,也不是这么好找的。”

    “啊,原来是这样!”

    “懂了?”他欣慰的笑了。

    “我知道为什么会没人了,肯定是你书官大人的身份,造成了负面效果,吓得都没人敢来,我明天往前一点去,希望今天没多少人看到我在你门前摆摊。”

    “……对牛弹琴”。

    “什么?”我才发现刚刚他好像是有在和我讲话,他讲了什么?我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他摇了摇头,进了宅子没再和我讲话,只剩下我在他身后大声的喊他。

    第二天,我依着计划将摊子挪到了桥边,想着若是有人希望入轮回总会想来船的出发点看看,二是想着说不定也有向我一样误入元界的人想着赶紧出去来做交易,不知道究竟是地点选对了还是离了书官大人的宅子,虽然没人来问话,但是也确有人扭头看了几眼,我卖力的敲着我的小锣鼓,第三天,有位公子着实停住了脚步看了一会,穿着一身布衣,手上捧了一卷书卷,他盯着我写的字盯了片刻,我赶忙迎上去,“公子,可有什么未了的执念是我可以帮您的吗?”。

    他没有看我,只是一直看着我摊前写的字,“公子?”,我喊的大声了一点,他才好像听见我问话,转过头向我施了一礼,来到这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行礼,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也像着他模样向他鞠了鞠,他又转过头去看了看我写的字才慢慢说道:

    “姑娘可能为我,转交一件物品?”

五、客人

    “你听到了没有?我和你说话呢”。

    他在书桌前翻着书页,偶尔提笔在书上做些批注。听我这么说也没有停下笔,头也没抬的回答我“你说,你接到了第一位客人,他想让你帮忙给一样东西给别人是吗?”我凑到他书桌前,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放下了笔,手撑着下巴回看着我“那你就去帮忙给啊,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可是他连要找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啊?”我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他桌上燃着的油灯,想起和那位客人交谈的场景。“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张,名少轩,是陈国人。”

    “张公子是吧,那请问你想交什么东西呢,是要交给谁呢,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呢。”

    他将手中的书卷展开,是《诗经》中的《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卷书卷,我希望姑娘可以帮我代为转交,至于交给谁”,他停顿一下,叹了口气“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公子衣冠楚楚的不像是开玩笑啊,难道除了书官大人,还有人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吗?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将书卷小心翼翼的卷起。

    “我并非有意戏弄姑娘,只是张某确实,不清楚这卷书卷该交由何人”。

    “那公子总该有些这个人的信息吧,比如是男是女,是小孩是大人还是老人这些的吧”。

    他若有所思了一会,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没忍住笑了一下,“我猜想,应该是个和姑娘一般的人”。我立马正襟危坐,像我一样的人?我和这公子就一面之缘,我能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心里想着下一句这位公子该是怎么夸我,我脸上的笑意不免加深了几分又有些期待。

    “她写的字也是这般歪歪扭扭,笔锋无力,一点起势都没有,字体连接处,有时候还有一些涂抹重描的痕迹,很多字也都不会写,只能拿画画来替代,偏偏画的又不好,让人很难理解她想说点什么”。我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忍住了想把书卷砸在他脸上的冲动,想着第一笔生意绝对不能黄,“那公子既然不晓得是谁,那你们怎么相识的,我可以问下吗?”

    “我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当年我们村和蛮族居住地,中间隔了一大片森林,官府不允许进入那片森林,但是由于我们村子比较偏远,物资缺乏,其中还是有不少人冒着危险进入捕猎或者采草药。我记得那年有个孩子病了,村里实在缺一种草药,这孩子家中只有一位年长的老太太,我便冒险进入森林,替他寻一味草药”。

    “虽然森林驻守的人并不常在,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在天色较暗却又不需要点灯的时候才进入,由于地处偏远,巡逻的人也是稀稀拉拉的,而且守卫阴天怕下雨人被堵在林子里,所以一般不会在那个时候时候巡逻,我便找了个阴天的卯时初进入了林子,在找了很久之后,我在一棵树下找到了草药,采了草药后正准备离开,抬头看见”他突然轻轻的笑出声。

    “树干子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好几个小字和几幅小画,写了个鹿字,画了只小鹿,写了个花字,画了朵小花,后面还写了好几个字,还画了小水滴,字错了一大半,画也不成画,需得两者结合起来才能看出是什么,我当时正好带着小刀,便像是圈点孩子们的课业,将错的字圈了起来,在隔壁的树皮一笔一划重新将正确的字写下了,也没多想,就回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我桌上的笔墨,在纸上也写写画画,写的便是他刚刚说的那几个字,我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把我写的字画的画也顺带的说的一塌糊涂啊,但是为了这笔交易我决定暂时忍下,来日方长,以后再教训他!

    他把那几个字一笔一划清晰的写出来,并把小像画出来后,才继续缓缓说道“后来孩子的病情确有好转,但是仍然还需几剂药才能好转过来,而我采的草药确有不足,我便在那之后约莫一个多月,重新进了林子,在一开始找到草药的地方重新采了那种草药,临走时顺带看了下树皮,居然看到了树皮上刻了个小箭头”。

    “小箭头指向了另一棵树,那棵树的树皮上竟是与那棵树上一样的字,虽然字还是难看得很,但总归是没有错处了,那堆字后面还有一些新的字,好像是怕我不识得一样,还是加上了难看的小画,最后写了一排歪歪扭扭的字,字写的什么我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就是,‘据说在中原识字的都叫先生,多谢先生’”。

    他突然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也是一堆错字,我看了很久才看懂了”。他和我说了很多后来的事,为了采药,之后他依然去了两次,每次也都能看到新的一棵树上刻了之前重新写的字,并且还有一些新的字。他进去的时候带了毛笔,一些纸,还有一块墨,藏在了树下的草丛里。后来虽然小孩的病好了,但是遇到阴天的时候,卯时他仍然会冒险进入林子看下,每次都带上一些纸和墨,能在之前地方的草丛里找到写了字的纸,他仍然会圈出错误,并将新纸一起放下。就这样来来回回一年后,纸上的字终于少了很多错误,字迹也逐渐清晰,他再次像以往进入的时候看到这次纸上写了新写的字,并且附上了一句话,“先生,中原有首诗很美,我很喜欢,可以教教我怎么写吗”。

    张子轩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然后将桃字和灼字圈了起来,“小姑娘你知道吗?她桃字就画了个圈,灼字写的还是浊字”,张子轩告诉我,那日他想把整首诗誊写给她,但是想着她现在可能正是练笔锋笔劲的时候,在持笔,书写顺序都会有些错误,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写纸上可说清的,另外他也着实对这个爱学的傻姑娘好奇,便在纸上写了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并约她下月十五卯时该处会个面,怕她不清楚十五卯时这些的,还写上了十五是月中月亮最圆的时候,卯时便是鸡鸣啼之时,又怕她部分字不懂,也像她一样,画了些小画,便离开了。

    可事情却没能如他所愿。

六、卧底

    下月十五那天,是个晴天,但是想着约定的日子,张少轩还是出门了,他除了像往常一样带了些纸墨,今日还带着一卷诗经,还未到卯时,他便摸黑出门,他坐在树下,一边想着那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一边盘算着还要教她的东西,她那没有先生,肯定有些东西没学得上,也不知道知识到底掌握的怎样,如果今日顺利,可以之后再约定一个日子再教她点新东西。

    可是他等来的,却不是那个人。

    不知道哪里响起了一点衣衫的摩擦声,他便以为是要等的人,可当他站起身,背后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从草丛里不知道哪里涌出来了一堆人,将他用绳子捆绑起来,是巡逻的士兵,他们嘴里说着卧底什么的,但他没有听清,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蛮族的人落在他们手里一定会死,他最后记得的是他一直大喊,喊不要过来,他喊了很久,最后是被打晕带走的。

    再醒来,他已经是被关在了牢房,他向审问的人一直在解释,只是教小孩写字,“教小孩写字,进林子教小孩写字,你骗谁呢你?要不是最后你瞎嚷嚷,我们把对面的人一块能给抓了”。张少轩突然放心了,幸好她没有被抓,那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自己只要和官府的人解释清楚就好了。

    可他没能解释清楚,来往的纸张被说成是密函,而不是简单的练字。教人识字,被说成是卧底传达信息,入林子采药被说成是噱头,官府严刑逼供,最后被强制的画了押,一切都很快,在下一月十五,他就被问斩了,所有的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

    “太过分了!”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屈打成招,这是草芥人命啊”,我气的大口的喘气,他却像个没事人,坐在我对面,仍然在纸上写写画画,我凑过去看了下,是桃夭的全诗,工工整整的写在了纸上,“小姑娘,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草芥人命呢,只有唯利是图,抓到一个叛国的卧底,是一个多大的功劳,我是被村里的人出卖的,若我没听错,我的命只值个三两银子”。

    他将笔在笔架上放好,将写好的纸小心折起,放入袖中,“生逢乱世,这一切都认了,所幸那边的人没有被抓,但是遗憾的是,答应过教她这首诗,却没能教成,若姑娘不麻烦,帮我找到她,将这卷诗经交给她,可好?”。

    我有些懵的时候他将书卷递了过来,这两天他来来往往,都带着这卷书卷,对他来说这书卷应该很是重要,我将书卷推了回去,“我先替你找到人,找到人我再向你取,你且先拿着”。他没有推脱,半响好像想起了点什么,“将这个交给她后,我自然是要考验一下她是否有进步,烦请姑娘让她给我重新写一遍”。

    他向我行了一礼,告知了我他的住所,便转身离开了,我想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这最后是在提防我骗他啊,虽然一开始听到是书卷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后面我可是为了他的不公生气啊,果然,看着白衣飘飘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

    光顾着自言自语了,听到了书官大人的声音我赶忙抬头赔笑,“嘿嘿,书官大人我说的只是那个张少轩,不是你”,他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要看穿我的想法,我左右看了看借此躲避他的视线,“所以你说怎么办嘛现在,他都不知道要交给谁,我又不能骗他一下说交出去了”。

    “再者说,我也出不去啊,书官大人,您这处可有什么可以传东西的人,就那种八百里加急的使者能帮忙送送的?”突然间意识到什么,我整个人往前凑了点,抓住了他的手晃着“不会是你吧,你是不是可以帮忙送东西去人间的”。晃的他有些急,笔上的墨一下子滴在了书卷上,晕出了一块黑印子,书上的字迹被挡了去。他放下了笔,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正思考着要不要快溜的时候,他从柜子抽出了两样东西丢在了桌上,“四方盒,把铭牌放进去就能找到相关的人,玉佩戴着,河流以东划船自然能到”。我急忙的把它们收了起来,深怕他转头就后悔。

    大概是我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他,他皱着的眉头终于展开了,“好好一本书,就这样被你糟蹋了”。他将书合了起来,随手放在了一遍,转身便离开了书房,“那我去人间的时候,给你带一本怎样”。我讨好似的跟了上去,他不应我,“那……两本?我给你带两本总可以了吧”,他停住了脚步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这一本书我要同样的两本是要做什么?”

    “防止……我以后糟蹋?”

    “…………”

七、歉意

    第二日,我向张子轩讨了铭牌,便撑着船向东出发,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张子轩的村子看下情况,然后在林子里找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之前刻字的地方,先找找线索,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下什么时候去蛮族那边看下情况。心里把应该要做的事计划好之后,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船已经停靠在岸边了,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有点慌,也没问过书官大人船是到哪里的,万一一不小心到的是邻国,我赶路还不得赶个十天半个月的。

    停下船所到的地方便是一片林子,天色有些昏暗,林子里看不清路,我摸索着树小心翼翼的向前行,但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出,也不知道这片林子有多大,走了半响有些口渴,在树上居然看到些小果子,眼睛突然一亮,蹦蹦跳跳的想将小果子拽下来。

    “谁?!”

    突然一声喊声吓得我急急忙忙的躲在树后面,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好像有两三个人的脚步声靠近,“刚才我明明听到这里有动静,你们周围搜索一下”。看衣着应该是巡逻的士兵,完了完了,不会要被抓住了吧,不会也像张子轩那样抓到就要被杀了吧,我躲在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对不起,我只是误入这里……”

    “大人,这边没有人”。出现的士兵向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向另外一边看了一下后说道,他的视线看向我时明显是穿过去了,我疑惑的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完全没有反应,向前走了两步,将草丛也检查了一遍,便转身离开了。

    他……看不到我?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是啊,我好像已经死了,他看不到我,也是正常的吧”。突然的惊吓让我有点无力,倚靠在树边坐了下去,确认巡逻的士兵已经离开之后,我才扶着树干站起准备继续找找线索,摸着树干却好像有些痕迹,我凑近看了一下,上面写着几个小字,有些字还被圈了起来。

    “啊,这不会是……”,刚刚才平复的心一下子又兴奋的跳动起来,我细细的看了看,有字,字旁边也有张子轩说的小画,整个字迹下面还画着他们指示下一棵树的小箭头,我瘪了瘪嘴“这个字的可丑了,我写的哪有这么丑啊”。不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来居然就来到这两处相邻的林子,那这样我离张子轩的村子和蛮族那边那位姑娘应该都不会很远,说不定我今天就能找到她。

    我循着箭头一棵棵树看过去,好像那位姑娘认真拿着小刀刻字的模样,张子轩为其修正的模样都渐渐浮现在眼前,如果不是当初的无妄之灾,他们之后会怎么样呢?越看下去便越觉得有些遗憾,突然看到一幅张子轩没有提过的小画,画上有两个小太阳占了左右两边,都只有一半,将左边的太阳圈了起来,右边的太阳刻的更深,下面有几行小字。

    “先生对不起”。

    “先生你不来了吗”

    “先生我不是故意晚来的”

    “对不起,不要生气”

    “先生对不起”

    ……

    后面还刻了很多个对不起,字迹不一,深浅也不一,应该不是同一个时间刻的,我推测那位姑娘大约那天有事没来,她以为张子轩因她失约而生气不来,她应该是之后来了很多次,每次都想看下张子轩有没有新给她刻字,每次都给她补上一句对不起吧,我摩挲着这一个个对不起,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姑娘,他来了啊,他到死都一直记着你,他没有生气啊”,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她的失约,给他们之间留下了遗憾,可她没来,却救了自己一命,上天真是捉弄人啊。

    我将这棵树上的字和画重新认真的看了一遍,突然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找到这位姑娘,死去的人已经因为执念而苦苦徘徊无法离去,活着的人也要受着这份痛苦自责,总得要告知这姑娘,他的先生从来没有怪她失约,也总要将书卷交出去让张子轩放心的离去。唯有找到这位姑娘,才能将这份遗憾稍微弥补下吧。

    确认树上的字都记住了之后,我向着刚刚那群离开的人的方向继续前行,走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离开了林子,看到的人都是中原的服饰,想来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张子轩生前所居住的村子了,他说他以前是位教书先生,那就先去他学堂里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吧。村子不大,跟着几个小孩童便找到了,里面已经有新的教书先生在给孩子们教学,我本来打算从后门溜进去,后来才想起没人看得到我,便直直的走向学堂里面,巡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便进了后院,后院有个房间,应该是教书先生的,里面供了个牌位,牌位上写的竟是:恩师张子轩。

    我翻了翻其他书籍,找到了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书信落款的时间与立牌时间,竟整整过去了二十年,二十年啊,我去哪找这个二十年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啊,我一下子有点丧气,学堂里也没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在村子转了两圈,也着实没有什么需要再看的地方了,我便想着先把今日树下的刻字告知张子轩,明日再去蛮族那边看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依着印象原路返回,也不知道是我记错了还是怎么的,别说是船了,那条溪流居然不见了,这……我怎么回去啊。我有些急了,书官大人只和我说了怎么来,没和我说怎么回去啊,难道我要一直在人间做个行尸走肉吗?我抱着玉佩,念着各种天灵灵,地灵灵,把可以想到的都念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把玉佩摘下来也没有任何反应,看了下上面也没有刻字,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玉佩也没有一点反应,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林子里偶尔传来一点风声格外吓人。

    “书——官——大——人”。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大声的喊着书官大人的名字想求救,但是再睁眼发现已经回到了清晨离开的元界江流的石桥上了,划着去的船正稳稳的停在岸边。我一拍头“对啊,喊了那么多东西居然都没喊过书官大人,原来喊书官大人才是回来的方法,笨死了”。我一边懊悔的拍着自己脑袋,一边往回走准备要找书官大人算算账。

    进宅子的时候发现他刚用完晚饭,听到声音便停下了筷子,“回来了?”我满脸笑意的凑过去,“书~官~大~人,请问您为什么只告诉我离开的方法,没告诉我怎么回来呢?”他皱了皱眉眉头,然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没告诉你吗?不可能吧”。

    我灌了自己一大壶茶,然后才笑盈盈的看向他,“我喊了那么多句咒语,喊得我嘴皮子都破了,差点都要回不来了,要不是我聪明,最后喊了你的名字,你就见不到我了”。他将点心往我跟前推了推,摸了摸下巴,“可是你回来,跟喊我名字有什么关系,我又听不到”。我饿的实在有点难受,塞了两块点心在嘴里,口齿不清的吐槽道“不是喊你名字才回得来吗?”

    “不是啊,回来条件和我名字没有关系啊”

    “那我怎么回来的啊?”

    他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才说道“我没有告诉你,每次去人间停留时间不能超过六个时辰吗,所以时间到了,你自动就回来了啊”。

    我发誓要不是他站的远,我绝对就把这盘点心砸他脸上了!!!

八、无果

    第二天,我将昨日看到树上的刻字和画,重新在纸上写了一遍,交给张子轩,他拿着纸看了片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没有生气,哎,我多庆幸你没来啊”。我指了指小画,想问他是什么意思,看看能不能有点新的线索,“不是什么线索,大概只是她无法那个时间出现,与我重新约的是日落之时”。我有些失望,以为是什么地点之类的,原来只是约定时间,突然想起什么,我急忙的问道“那个,张公子,你知不知道,你……你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他脸上神色淡淡,没有什么特别的波动,“二十年啊……我只知道我一直在这里徘徊,也不知道,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到“张公子,按照你当时找的人,你说应该是个小姑娘,而且你还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她已经……也是个大姑娘了吧,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你,你就一定这么坚持将书卷交给她吗?”。

    “约定之事,此生必践,无关他人,她记得我也好,不记得我也罢,这卷书卷交由她,她是否接受,也是她的事,”他坚定的说道,我知道多劝无用,也就向他告辞了。今日打算去蛮族那边看下,顺流而下,船停泊之处,却与昨日不同,我有些奇怪,但也只能下船了,今日溪流旁是一片大草原,我走了一段距离后,远远的听到了马蹄声,远处可见一群人正在赛马,他们的服装与我昨日所见不同,这不是中原的服饰,这是……蛮族的??我居然就这样到了蛮族?!

    “天啊,这江流神了,难道能送我到我想去的地方吗?”我一边诧异,一边想着之后乘船的时候,可不能想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我估摸着当年刻字的人,应该不会离蛮族这边的林子太远,否则谁会千里迢迢跑过来,就为了在林子的树上练字呢,我手中撰着四方盒,遇到中年女子便凑上去看看四方盒是否有反应,但是盒子始终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后来我索性不管男女,遇到年纪相似的,便凑上去试试,但仍然没有什么结果。

    “不会是外嫁出去了吧?”我心里一边想着这个可能性,一边破罐子破摔,反正这一块地方没多大,索性除了孩童之外每个人都试下得了,这么一试过去了大半天了,但是还是没有一点反应,我晃了晃四方盒,该不会这玩意坏了吧,在这里可以试的人都试过了,难道这人不在这?只能往外找找看了。正准备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却路过了马棚,想来也不知道从这里去下一个地方要多久,不如我骑个马?

    我一眼便看上了那匹小红马,温顺的摸了摸它的毛,它好像能看到我,将头低的更低了点让我给它顺毛,“试试吧,大不了就被摔下来,还能把我摔死不成”,我将马牵出了马棚,一个翻身上马,手里拿着马鞭,两腿一夹马肚子,马便开始向外跑了起来,“诶,我居然会骑马?”发现驾驭马时我颇有点轻车熟路,莫不是我死前也是个马术很好的人?想来居然有些莫名的骄傲,我骑得越来越快,十分稳练,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有一刹那间我总觉得自己还活着,但无法看见我的人无一再告诉我,我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一边纵马驰骋,一边留意了周围,除了几个赛马的人疾驰而过,基本就没什么人了,等到天色快暗的时候,终于遇到放牛牧羊的人的踪影,跟在他们后面走了片刻才能看到有人烟的地方。这不对啊,这人肯定不在这里,我骑马也花了大半天才从那个部落到这里,按道理来说那时候那人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那么大老远去到森林就为了刻个字呢?

    我将马拴在了部落外面向里走去查看,这个部落明显比前面那个热闹不少,更加不可能会有人专门跑到那么远的林子里啊。虽然觉得不在这里,但我还是对一些比较符合张子轩描述的人靠近试了试四方盒,但是和之前一样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感到一阵眩晕,眼前视线清晰时,已经回到了元界石桥上了,我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告知了书官大人,他今日难得空闲,便坐下来与我细细分析。

    “按照张子轩所言,应该还是个小姑娘的机率较大,这样二十年过去了,这姑娘应该二十六七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六,这般年纪的姑娘自然是嫁人了,你若在村子里找不到她,应该要么只是短暂外出,要么是外嫁了。林子距离第二个部落这么远,当年一个小姑娘肯定不可能能那么经常过去,你一开始去到的地方应该是没有错的,那个地方应该就是小姑娘所居住的地方”。

    他将推测一一写在纸上,对一些机率较低的划掉,“就刚才说到的可能性,无论哪个都是有迹可循的,就是这个姑娘住的地方,就算外嫁了,她的娘家也应该还是在这个地方,你盲目的试人是不行的,明天你在房舍里查下,试试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啊”,我突然站起来大叫一声。

    “怎么,想起了点什么新发现”。他抬头看向我。

    “我的小红马还拴在那里呢,它不会渴死饿死或者被人抓了吧。”

    他将笔放下,一言不发站了起身转身离开,“诶,书官大人,你去哪啊,不是说帮我分析下吗?书官大人!”。他将门关上,任我在门口喊什么都不再搭理我,我喊累了想喝口茶才发现桌上写着的东西,他是要我明日去查查姑娘原来住的地方吗?那直接同我说不就好了吗?写纸上干什么,真是奇怪。

九、离人

    依着书官大人的话,我再次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翻房舍可比找人难多了,我生怕遗漏了点什么,每一间都找的特别仔细,来来回回的整整找了三天,我才终于找到了好像那姑娘之前住的地方。在房舍里面的一个架子上,找到了一个木盒子,木盒子里面放了很多纸和几支染了很多灰的毛笔,纸上有清秀的字迹,也有歪歪扭扭的笔画,这是当时他们俩沟通所用的纸,翻了几页,发现有些和张子轩所提到的一模一样,就是这里了!这就是这姑娘之前住的地方了,纸张发黄的厉害,应该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使用过了吧,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否还记着张子轩呢。

    我正努力的在架子上翻着东西,想找找有没有这姑娘的去向,“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是那姑娘回来了?”我兴奋的扭头看,可是……进来的却是个年轻男人,他背着一箩筐柴,手里拿着刀,这……这是……这不会就是张子轩要找的小姑娘吧?!我试探的向他靠近,四方盒没有任何反应,我松了一口气,这大概是我第一次那么希望四方盒没有反应,看了看男子的相貌年龄,估摸着应该是这姑娘的夫君吧。我索性就在椅子上坐下了,既然她夫君在这里,姑娘也只是外出了罢了,我看着这男人在后院将柴劈好了,然后做了些木活,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的在箩筐里翻着什么,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几朵小野花便走出了屋子。

    “是那姑娘回来了?”我跟在男子的身后一起出去了,他只是绕到了房舍后,将花理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我看见,他放在了一个碑前。

    “阿姐,今日见到这些花觉得还挺好看的,这是你喜欢的那种花吗?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便给你带了点回来”。我一瞬间呆了,后面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看了看碑上刻的时间,这姑娘,几年前就死了,她不是外出,也没有外嫁,而是死了,死在了女子最好的年华。这两人之间的这份遗憾,居然真的没有办法弥补了,这样的结果,张子轩能接受吗?

    我坐在了碑的旁边,那男子又对着碑说了几句便回屋了,我凭着之前张子轩那卷书卷,轻声的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有……”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最后那两句,“抱歉啊,想和你这样说下那首诗,结果我也没记下来,等我回去背好,我再来跟你讲好吗?”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又回到了屋子里,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了一些纸和一支毛笔便离开了,这些东西也算是能向张子轩有一点交代吧。

    回到了元界,我见到张子轩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案前,对着那本书卷进行批注,见我来了便停了笔请我坐下,“姑娘今日,可有什么收获?”,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起,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这个坏消息,将袖中的纸笔拿出放在书案上,他看了看有些疑惑,拿起来翻了两下,“你找到她了?”他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我的身边,“可是……”

    “可是什么?”

    “张公子,你要找的人,确实如你所想,是个小姑娘,可是……她几年前就死了”。

    我见他身影晃了一下像是站不稳的样子,撑着书桌,良久才示意自己无碍。他有些颓唐的坐了回去,直直的看着那卷书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他将这首诗来来回回念了三遍,才终于平静下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了想还是掏出了四方盒,“既然我未能将这卷书卷转交给这位姑娘,这笔交易自然算失败了,公子的铭牌还是还给……咦?”。

    张子轩的铭牌原来和我的是一个颜色的,就是很普通的青铜色,可此刻他的铭牌却变成了金色,他看着自己的铭牌无奈的笑了,“居然是这么个结果,她不在了,我的执念,自然便消失了”。他没有接过自己的铭牌,“但是姑娘好歹为我带来了这些旧物,也给我带来了她的消息,虽然结果不尽如意,但是也是消除了我的执念了,这铭牌,还是归姑娘的”。

    “可我……”

    “姑娘无需推辞,我在这里停留的也够久了,往生之事究竟如何谁可定夺,我留着是无用的,不如成全姑娘,少一个人留下遗憾也是好的”。他将案上的书卷轻轻卷起,便进入了内室,没有再与我交谈了。我有些丧气,灰溜溜了回到了书官大人那,他又是那副与世隔绝的模样站在了树下,天色已经很暗了,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今天本姑娘请你喝酒”。

    他低头看了看我,眼神里有些困惑,“哪来的酒?”。

    我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了两小坛,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人间偷……”,我急忙捂着他的嘴,给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来才意识到被人听去了也没什么关系,才把手收了回来解释道,“什么偷,就是借酒消愁一下嘛”,他有些无奈的笑了,“好吧,那我们进去吧”,我急忙拉住了他,“整天在这地方做什么,今日借酒消愁嘛,自然要有借酒消愁的模样,走,我们出去喝”。

十、桃夭

    “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我借助各种堆起来的木桶爬上了屋顶,对着下面的书官大人伸出了手,“别怕,像我一样爬上来就好了,我拉着你,不会摔的”。他眉头微微皱起,“喝个酒怎么还跑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要上屋顶?这是偷了酒怕落下个人赃并获所以跑来这处销赃了?”

    “你懂什么,这里天一黑四处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偶然才找到这个地方,这里看下去也都是漆黑一片,唯有那条河流,却好像有光一样,看下去可好看了,快上来,你不要怕”。我将身子弯的更低,将手向他的方向伸的更近一点,他叹了口气,然后不知道怎么的,纵身一跃,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我的身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会飞???!”

    “……轻功”。

    我将僵着的手收回,“想不到嘛,看上去是个弱鸡书生,原来也……”,他眼中突然折射两道冷光,我便噤了声不敢往下说了。我将两坛酒拔了酒盖,分了一坛给书官大人,然后故作潇洒的喝了一大口,酒在喉咙有些火辣辣的烧,嗓子有轻微的灼热感,但落入腹中却有些许温暖“书官大人,张子轩要找的人,我找到了,可她死了”,“所以,交易失败,来借酒消愁?”

    我从怀中掏出了张子轩的铭牌递给了书官大人,“这不是成功了吗?”,他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我感觉还是没成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还是很遗憾很难过”,

    “见的多了,以后自然就习惯了”,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却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心情还是特别的差,也没有回话。良久他才又开口,“张子轩也算是有个还不错的结局了,至少之后他也能入轮回往生了,这个地方多少人被困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犹如行尸走肉”。他想了一会,好像为了安慰我又补上了一句,“他若入轮回,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再见那姑娘一面不是吗?”。

    “对啊,张子轩入轮回,他们下一世说不定就能见上是吧”。

    “嗯,是这么个道理”。

    “说不定他这次真的能成为那姑娘的教书先生呢,是吧”。

    “……按时间来说,应该是那姑娘是他的教书先生,不过也没什么问题,可能他们会以更好的身份相见”。

    “那说不定下一世他们就是一个学堂的学生,可以一起学习呢是吧”。

    我猜测他们下一世的各种未来,各位美好的情况,尽管内心深处也在告诉我这是不现实的,可这位一向以纠我错为乐的书官大人却一直在肯定我的猜测,只有说的太离谱才会稍加纠正,但这纠正的结局也是美好的,我们就这样我一句,他一言,说着这两人的下一世的无限可能性,等到天色有些发白,我也有些累了,他才搂着我跃下屋顶,但是待我站稳他也仍然没松手,“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一时之间有些心跳加速,紧张的抬头看向他,但是他的视线却不在我身上,“你在说什么?”他下巴微微一挑,我循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墙上刻了几个小字,正是刚刚他所念的那八个字,那八个字的底下,还画着几个小水滴,“这个小水滴,我好像在哪见过……”。

    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天和张子轩初见的画面,他说他第一次见到的画里最后,也是有这些小水滴,我激动的拉着他的袖子,“这……不会这姑娘也误入这里了吧”。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松开了环住我的手,凑近看了看墙上的刻字,“有可能,但是也有可能这姑娘已经入轮回了,这不一定,你不如今日在这附近找找看”。

    这里找人可比人间找人简单多了,至少人没那么多地没那么大,我兴奋的应了一句,他拍了拍我的头,“终于有些精神气了,刚刚还像根狗尾巴草,现在就是只精神的小狗了”。鉴于他有了这个重大发现,我决定今日就不和他计较了。天色已经亮了他说他仍有事情处理便没跟我一块寻人。在不知道敲响了多少扇门,终于有个年纪相近的女孩子给我开了门,她梳着两条麻花辫,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开了门看到我像是有些不解,偏了偏脑袋看着我。

    “那个打扰一下,你……”,

    “不是阿姐啊,”她的脑袋向左偏了偏,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向右偏了偏,行为有些许怪异,我一下子有点懵,只见下一秒她突然间扑到我身上,“那你来找虫子吗?”,她一手抱着我,一手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虫子在我眼前晃,我吓得立马推开了她,她一下子没站稳摔到了地上,我赶忙上去想扶起她,她却甩开了我的手,把虫子摔了出去,“坏虫子,你吓人”。

    她指着虫子的方向大骂了几句,突然又跑了过去抓了起来,“不行,不能丢,不能丢”。这……是个傻子吧,张子轩找的人,是个傻子?所以才不识字?这个可能性更加加剧了我猜测这姑娘就是张子轩要找的人,我将张子轩的铭牌重新装回四方盒中,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这姑娘,四方盒也还是没有反应,我长舒了一口气,“抱歉打扰了,我先走了姑娘”,我蹲下身子向她告辞,她却仍然只是在自言自语,突然之间,四方盒出现了淡淡的流光。

    “不会吧,真的是她?!”

十一、归来

    “你,找谁?”一声陌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赶忙回头,她穿着件兽皮做的马褂,腿上穿着一双马靴,她直接从我身边走过,扶起了摔倒的姑娘,将她护在身后,“你有什么事吗?”,她警惕的看着我,我才突然意识到,那个喊着抓虫的姑娘穿的是中原的服饰,而面前这个姑娘穿的才是蛮族的服装,而且四方盒是刚刚才亮的,就是她了!

    “我……我……别人让我来找你的,他……他想给你个东西,你们以前见过的,他一直想给你个东西”,我急忙解释,但是越急讲的越乱,她的警惕性一直没有放松,我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桃之夭夭,你还记得在林子里刻字教你的先生吗?就是你小时候……”。

    “先生?”她突然向我走近,“对啊,就是你小时候给你送过纸笔,给你圈过错字,和你约好见面的那位先生,你记不记得他?”。她连着点了好几个头,“我带你去见他,可好?”,她将摔倒的姑娘扶进屋内,便急忙的跑出来跟在我身后。

    “张公子,我找到人了,你快出来”。我在门前敲着门,一边敲一边喊,那位姑娘好像有些紧张,站的远了一些看着门口,我索性直接将门推开了,屋内收拾的整整齐齐,我在内卧也没找到人,突然发现他一直放在书案上的那卷书不见了,想起昨日的话,他该不会乘船如轮回了吧?!我没来得及解释,拉着那位姑娘就往外跑,在桥下果然看不到停泊的船了。

    我一边拉着她沿岸跑,一边大喊张子轩的名字,可是河流上却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终于精疲力竭,站在岸边喘着气,“张——子——轩”。不会吧,我终于找到这姑娘可以弥补一下这份遗憾了,他就这样走了吗?就这样带着遗憾走了吗?

    “张——子——轩”。

    “先——生”。我回头看了一下那姑娘,她也学着我那样,对着河流尽头喊着。

    “张——子——轩”

    “先——生”

    “张——子——轩”

    “先——生”

    河流上回荡着我们久久的喊声,久到我已经放弃,那姑娘还一直喊着,“姑娘”,我唤了她一声。

    “先——生”,“先——生”,她仍然不死心的喊着,突然一阵风吹来,河流出现了些许波动,远远看到那只船便在视野之中,“张子轩,张子轩,回来,回来!”。划船的人终于听到了我的声音,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有些疑惑,但仍然将船停靠在岸边。

    “姑娘可是来送张某一程,怕耽搁太久心中挂念更甚,所以便趁早而去,未向姑娘告辞,实属张某不是”。我回头看了看那姑娘,刚刚喊的这么大声,这回怎么就没声了,她见我看她,又往后挪了一步,诶,这人。

    我直接往后走了一步,把姑娘往前一推,她一下子没站稳险些摔了,张子轩及时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又松开了手,那姑娘转身就想往回走,我在后面堵住她,“张公子,交易这事还是得做成功了才算可以,不然之后我都找不到客人了”,我手向姑娘一指,“喏,你的学生”,然后指了指张子轩,“喏,你的先生”。

    张子轩脸上浮现出震惊的表情,刚想说点什么突然那姑娘就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去的,十五是我们祭祀的日子,从清晨就要开始,我如果离开族长发现了会出事的,我不是故意的,先生你不要生气”。她越说越激动,开始掉起了眼泪。张子轩一下子慌了,有些手足无措,我觉得有些好笑,还从来没见过这位儒雅的公子哥这么慌张过。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耐心的听着,听到她让他不要生气的时候才开口说话,“我没有生气,从来没有,我给你刻字刻完了后,就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所以才没去,说来失约的人还是我”,他从袖中取出帕子给姑娘擦着眼泪,一边向我打了个眼神暗示,他应该是不希望姑娘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我向他点头致意,表示领会。

    待那姑娘止了眼泪他才继续说道,“虽说晚了些,不过我在这里等你,你在此处见到了我,也算是我们都没负了我们的约定了,不过……”,他顿了顿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来到了这个地方,我可没打算在这里见你的啊”,姑娘可能不清楚男女有别这些事,一直抓着张子轩的手没有放开,“我以为先生气我,我一直想要和先生解释,想要和先生说句对不起,才……”,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所以……现在,你……你把你的铭牌拿出来”,我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也不顾打扰初见亦重逢的人,姑娘将脖子上挂着的铭牌取了出来,是金色的!金色的!“那……姑娘……你往生的时候……这个……我”,我像是个牟利的商人两眼放光地盯着她的铭牌,她看了看张子轩,他向她点了个头,将铭牌取了下去递给了我,“你了了我的执念,我的铭牌,自然是你的了”。

    我抱着铭牌有点兴奋,本来以为是一桩失败的交易,没想到因缘际会的拿了两个铭牌,“姑娘,我姓张名子轩,不知姑娘芳名”,她一下子笑了出声,“原来先生也有不知道的事吗?我的名字,一直画着啊,”她蹲在地上,用手指划了三个小水滴,“三个水,淼,我叫淼淼”。

十二、约定

    张子轩最后没有乘船离开。

    他说他想亲自教下淼淼这首诗,教她写这首诗,教她这首诗的意思,我自然是开心的,这样一来二去也过了一周了,我估摸着就算再傻的姑娘也总该学会了,便去张子轩家中找了他,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走,我也好送上一送来表达我突然又成一笔交易的感恩之情。

    进去便看到淼淼坐在书桌前,张子轩站在他身后环住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你这些字有些写的倒是熟练了,可是起势和收笔完全不对,之后你写的时候都得注意一下,切莫图快,总得要慢慢来才能改掉你之前那么多年的坏习惯”。我听到淼淼脆生生的应了句好,然后才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

    “姑娘来了?”,见我来了,张子轩便站了起来向我施了一礼,我抱拳回应。淼淼将手中的笔随处一放,便跑过来牵着我给我看她新写的字,是《桃夭》,终于这两人还是把这首诗一起写出来了,我有些欣慰,但也有些好奇,“淼淼,你为什么这么想学这首诗呢”。

    她眼珠子一转,好像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我幼年放羊的时候遇见一位老人家,他和我说中原有一种花叫桃花,每逢春天树上便长出大片大片的桃花,很是好看。他还教我念第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但是他只是路过的,所以也没能和我说多几句,我问他叫什么,他说在中原,教人念书的都是先生,让我喊他先生便好”。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张子轩一眼,“我以为先生都是像那位老人家一样,头发白了,胡子也白了,也没想到中原还有这样好看的先生”。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说话直白,看那张子轩耳朵都红了,我不禁有点幸灾乐祸,“我的小羊总爱往林子跑,我看着没什么问题也就陪着它跑了,它在一旁吃草,我便在树上学着写字,这一来二去,便遇到子轩了”。

    我挪愉的看了张子轩一眼,捂着嘴笑了一声,他扭过头咳了一声,“淼淼,你先将今日写好的字放好,我同姑娘说会话”。待淼淼离开,张子轩才继续说话,“让姑娘见笑了”,我强忍着戏弄他的心,想起正事才问道“也一直忘记问你们了,你们什么时候入轮回啊,我好送送你们啊”。

    他回头看了看里屋的淼淼,只见她在书架子前翻来翻去的,看了一会才扭过头继续和我说道“关于此事,张某一直就想找姑娘说,只是有些抱歉不知道从何说起”。

    “什么?”

    “这几日我在教淼淼的时候,发现她对诗词实在感兴趣的很,只是因为地处蛮族,所以所学有甚,我们昔日的约定都未完成,便做出了新的约定,我会将毕生所学都教给她,不只《桃夭》,而是《诗经》的全部,还有唐诗宋词,四书五经,她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我无法再带她重游人间,但至少我会让她在诗词中识得这天下万物”。

    “那……那……你们……不走了?”。我一下子有些慌了。

    “不是不走,只是晚些才走,这一入轮回我们还是否能再见都是未知数,不如在这里,完成我们约定之事,但姑娘放心,我们的魂元在离去后,仍然归姑娘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唐诗宋词四书五经,这书呆子所有的学识,淼淼学完得多久啊,我试探性的问道“那不知以张公子之见,那个,淼淼学完大概要……”。他摸了摸下巴像是陷入了思考,突然笑了一下“她很聪明,我觉得学个十年应该也差不多了”。

    “十???年!!!!”我没忍住惊叫出声,“张公子这和我们之前的交易内容不同啊”。

    “可是我只记得与姑娘约的是将魂元交由姑娘,而没有约定交由的时间啊”,他两手一摊,好像有些无辜,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居然在这里坑了我一把,本以为突然天降馅饼拿了两个魂元,没想到到最后居然一个都捞不着,十年?我都能轮回重新长成个美人了还等你。

    吃了个哑巴亏,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淼淼兴冲冲的从后院跑了出来,也没看出我们之间有些不欢的气氛,她手里握着一支桃花枝,“子轩,子轩你看,你以前种的树开花了,这就是桃花吗?你们中原那种好看的花吗?”,她兴奋的挥着桃枝,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书桌上的花瓶里。张子轩走了过去,在桃枝上捻了一朵桃花,别在她的发间,轻声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两人明显没有挽留我的意思,我灰溜溜的从张子轩家中离开了,一下子也没什么事情了便盲目的走着,今日有些小雨,路上的人有人匆匆行走急着躲雨,也有人像我一样仍然缓慢行走,走到桥边的时候,看到书官大人,撑着油纸伞站在桥上背对着我,看向的便是人间那处的方向,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有些孤单。

    我偷偷摸摸的走了过去拍了他一下,然后挤进伞中,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却将伞向我这边倾斜了一点。“书官大人,张子轩太可恶了,我被他摆了一道,他说魂元给我起码得十年后,十年啊!那这笔交易不就形同失败了吗?”,我和他抱怨了一通,他却没有回应我半句话,眼睛还是看向人间那边。

    “书官大人,你怎么都不安慰我下,那日喝酒的时候你可好说话了”,我有些气馁瘪了瘪嘴,他才终于应了我的话,“可你并没有向那日那么难过不是吗?你只是生气,并非难过,而且与其不明不白拿了这两人的魂元,你可能更愿意这个结局”。

    “切,说的你很懂我一样”。好像心事有点被说中的感觉,我心虚地反驳他。

    “更何况”他顿了顿“也没说这笔交易失败,谁知道你十年后收齐其它十个魂元没有”。

    他果然还是不说话时比较好。突然想到了点什么,便和书官大人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张子轩,淼淼是因为长大后,想去中原的路上发生了意外才身亡的”。

    “嗯”他只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和我继续交谈了,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和他并肩而立,看着这江流奔腾不息。

    “书官大人,为我起个名字吧”。

    “嗯?”他带着疑问的口气,扭头看了我一眼,“万一哪天我丢了,你找我找不到,总不能像张子轩一样,连人家姑娘名字都不知道吧。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今日不知可否沾点大人的福分,获个名字”。我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他又扭头重新看向远处,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下一刻他起了个乱七八糟的名字,我一定会揍他!

    “雪”。

    “?什么”,好像没有意料中的场景发生,他难得的认真让我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翻阅典册,这数十年误入这个地方的人越来越多,无非是人间,王侯将相,你争我夺,战火不断,为了一己之利草芥人命,可最终受苦的却还是百姓,所以不甘不舍,让更多的人来到了这里,可来这里易想离开却难”。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你来的突然,而我总觉得你能改变这些事,雪总能把这些肮脏的都盖起来吧”。

    他说完便不再说话,我侧目看了看他,才发现他一边的肩膀已经湿透了,而我完完全全被遮在伞下,他的身上有些许凉意,我总想打破这份凉意,打破他这副好像离人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拉了拉他的手,他的手还是暖的,“那我和书官大人约定,我会尽力去改变这一切的,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的”。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我,我有些紧张的收回了手,他嘴角一弯,“好,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了,我们先回去吧”,我高兴的应了一句,他撑着伞,我和他一同走着,雨越下越大,有些影响了视线,路看的也不太清,可这又何妨,我总会和他一起找到回去的路的。

    “对了,雪”。

    “在的,书官大人”,他突然喊了我的新名字我有些期待的听他想说什么。

    “不是说回人间的时候顺便赔我两本书吗?书呢”。他狡黠的说道。

    “……”

    算了,这回去的路我一个人也能走的潇潇洒洒的,这哪里是绝世独立的书官大人,分明就是只狡黠的老狐狸。

十三、对饮

    在屋子里颓然了两天,虽然第一笔交易算是失败了,但总归我还是得重新振作起来招揽新的客人吧,第三天我又故技重施,挪了个小桌子搬了两把小板凳,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我的小锣鼓,敲了两天居然又让我敲来了一位客人!

    他穿着重重的甲胄,脚上穿的是战靴,戴着头盔,随意的往椅子上一坐,才将头上的头盔取下,我连忙向他打了个招呼,“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啥公子不公子的,小丫头你喊我一声罗大哥就好了”。

    “我不是小丫头,我叫雪,你可以喊我雪姑娘”。我认真的纠错到。

    “文绉绉的麻烦死了,我就叫你雪妹子得了”他大手一挥,像是替我做好了决定,我强撑着笑意,客人就是一切,心里默默的把这句话念了几遍。“罗大哥,那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的”。他拿起我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喝了一口便没再喝,“呸,又是这种清茶”。

    你不爱喝就别喝啊,我又没给你倒,这可是我从书官大人那里说了好久才讨来的好茶。我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一脸笑意的听着他讲话,他突然向我凑近了些,小声的说道“我就想喝个酒,喝完酒,我自然就重新入世了”。

    “就……就那么简单??”,我有点惊讶又有点警惕,酒不难寻,依着现在下了人间谁都看不到我的这件事,就算是皇宫的酒,我自然也是拿得出来的,不管多贵重,只要我知道在哪就可以了,除非是那种失散多年的秘方,或者什么至亲酿出来的就比较难办了。我试探的问了下罗大哥想喝什么酒。

    “就京城里最大的翠仙阁酒楼,里面最好的女儿红,我要喝个畅快”。他想都没想不假思索的说道。我眼睛突然一亮,这不难,就算喝再多,我跑多几次总是可以拿够的,可就这么简单?他停了片刻才说道,“不过嘛,我是想和我最好的兄弟,喝上翠仙阁里面最好的女儿红”。

    果然,在这里等着我,想起之前找淼淼的艰难,我的情绪一下子有些低落,“那罗大哥你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吗?有大概的位置让我找吗?”。谁知道他突然笑了,好像有点骄傲的说道“不难找的,我兄弟就是姜国的都护大将军,江怀,他的府邸你随便在京城一问就知道”。

    这……,真有这么简单?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了下,喝完酒他大概什么时候入轮回,结果他说他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喝了酒自然就重新入世,见他这么爽快,给的信息又很清楚,我打着包票接下了这桩交易,“行,罗大哥,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就等着和你兄弟喝个不醉不归吧”。

    送走了罗大哥之后我才意识到问题,这……不对啊,活人和死人怎么一起喝酒,再者说也不知道罗大哥什么时候身亡的,万一也死了个十几年,他兄弟不会也……。“不行不行,不能还没开始就放弃”,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起来,还是先去看看吧,刚跳上船突然间想起什么又急急忙忙跳回岸上。

    “所以说你到底有没有啊?”我可怜巴巴的站在书官大人面前,他想绕过我我又挪了一步堵在他前面,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服了你了”,他转身直接回到了房间,在架子上翻了片刻,掏出一只银色的镯子,塞进了我的手里,“戴在右手即可实体化,取下便可消失,不过需记得一件事,不可在人前直接取下或戴上”。这回打探消息或者之后上门拜见江将军,都需要有“人”出马,所以我不得不来书官大人这里搜搜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人前取下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吗?”我不禁压低了声音问道。

    “会让人觉得见鬼了”。

    “…………”。我转身就想离开,他突然喊了我一声,我恶狠狠回头看着他,只见他丢过来一个小香囊,我习惯性顺手一接,打开一看,居然放着一点碎银,“其实你也不用给我银两,我不戴镯子就……”,他上上下下来回扫了我一次,做贼心虚的我立马就跑了。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便乘船而下,有了此前的经验,为了怕寻错地方,我闭上眼睛一直默念,姜国的京城,姜国的京城,等船像是静止后,我才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条小路,我看了看四周也确实没有其他的路了,便循着那条路一直走,不多时便从一个小巷子拐了出来,街上的人很多,摆摊的人,骑马的贵公子,偶尔有些贵人的马车路过行人纷纷避让,这……就是京城?我刚准备走出巷子,想起书官大人的嘱托,便把手镯戴上,才走到街道上。

    路过一家面摊,看着滚滚的热气从锅里冒出,老板是位有一定年纪的大娘了,她将面捞了起来,浇上浓浓的酱汁,我一下子有些迈不开腿,想着查线索这种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吆喝了一声,“大娘,给我来碗招牌的面”,大娘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好嘞,姑娘你稍等下”,不一会儿大娘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来,有些烫嘴,但是味道却很好,面有筋道,汤味浓郁,实在是太好吃了!我看了看大娘还在煮饺子便说道,“大娘你家的面真好吃,我再要碗饺子”。

    吃饱喝足的我才想起正事,便问道大娘是否知道江怀将军的府邸,大娘明显愣了一下,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江将军的府邸你就继续往前走,在第二个路口左拐便能看到了,好多年没见到来找将军的人了”。

    “大娘你认识江将军?”。

    “哎呦我岂止认识,将军也可喜欢吃我家的面条了”。她有些骄傲的说道,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只是为了招揽客人的说法,不过我也没在这点继续问,“将军当年意气风发,斩杀敌军与马下,救百姓与水深火热,在我们心里简直就是救世主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不过,将军自从四年前打了北境的一场胜战后,就再也没上战场了,我也好久没见到将军来我这小摊吃面了”。

    我试探的问道,“那……是否还有位罗将军,大娘你可知道他吗?”。

    “哎呦罗将军我当然也知道,罗将军和江将军两人为义兄弟,两人都是大英雄,战功累累,哎,只是罗将军,年纪轻轻的,就战死沙场,真是天妒英才啊。但是罗将军战死后,提起他的人越来越少,自然有些人也就忘了,现在的安居乐业,是罗大将军用生命换回来的”。她惋惜的说道,该问的也问的差不多了,我结了账便准备去江怀的府邸,大娘却塞了我两个包子,“姑娘这是大娘自己包的包子,你尝尝,可好吃了”。我正准备再次掏出钱袋,大娘却拉住我的手,“不收钱,今日听姑娘重新提起两位将军,怪亲切的,送姑娘的”。我向大娘道了个谢,啃着包子便按着所说的路去找江府了。

十四、江府

    到了江府门前,却不见有守卫在门口看守,大门紧闭,我只得大力的敲着门,隐约从里面传来回应的人声,片刻后门便打开了,是位老人家,他把我打量了一遍,然后礼貌的问道“我是本府管家,不知姑娘有何事?”。“我想拜见一下江将军”。

    管家楞了一下,然后一脸歉意的向我说道“抱歉,将军不接见外人,姑娘请回吧”,“那他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另约一个时间也是可以的”。“实在抱歉姑娘,将军短时间都没有打算接见其他人”。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转身进了门内想将门关起来。

    “可我是罗将军生前的朋友,他让我有一事要告知将军”,我急中生智搬出了罗将军的名堂,只见老管家的停顿了一下,“罗将军?”,他想了一会才又恢复回刚刚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不知罗将军有什么事情吩咐,姑娘告知我即可,我会代为转达的”。

    “很重要,我只能和江将军说”。

    “那就抱歉了姑娘,将军吩咐过,谁都不见”。

    “诶你这人……”,他没再听我说话,直接把门关上了,我有些生气,想起刚刚大娘的话,果然墙倒众人推,也不知道罗大哥这么纠结这件事干嘛,我琢磨着是直接回去和罗大哥说这件事让他直接放弃早入轮回,还是闯进去说一声。思前想后,想着罗大哥那个性子,除非是江怀亲口说的,不然也不会放弃的吧。我长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在门口坐会,万一老管家向江怀通报了这件事会不会就会让我进去了呢。

    可等了一个时辰,门都没有重新打开,我便走到了角落处取下了镯子,叠了好几个木桶翻上了墙,可府内却没有落脚的东西,卡在府外和府内之间,看了看有点高,心一狠两眼一闭纵身跳了下去,人死了为什么摔了还这么疼啊!我揉了揉我的胳膊和腿,突然间发现门打开了,老管家迎了位老人家进来,为什么不早点啊,我爬进来才开门!

    果然不亏是一等大将军的府邸,将军府真的是大,我兜兜转转都没找到江怀的影子,可奇怪的是,偌大的将军府居然没几个下人,也没法跟着人走,最后在后院的一个小屋子里,找到了老管家和刚刚进来的人,他俩相对饮茶,我有些生气,也索性懒得走了,就坐在他们旁边的木椅上听他们讲话,心里想着我如果现在带上镯子会不会吓他们一大跳呢,但想归想,我还是没敢这么做的,这两位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万一我戴上镯子,吓得两位老人家提前归西,这我可就是要入炼狱的了,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御医大人,我家将军今日如何”,老管家问道。

    对面的老人家摇了摇头,“一如既往,没有蛊母,将军还是无法醒来”。

    他们没有喝茶也没有再说话,安静了好一会才继续道,“今日有位自称是罗将军的朋友来找将军,我回绝了她,也不知道将军醒来之后是否会怪罪于我”。

    “哎,这也没办法,陛下下旨为了安定人心,不许透露出将军中毒昏迷的这件事,只能封府谢客”,这位大夫站了起身,将药箱子挂在了自己身上,“今日宫内尚且有事,我先回去了,下月我会继续来为将军会诊的”。

    “有劳御医大人了”,他起身将那位老人家送了出去。我一下子有些没听蒙了,细细理了一下,赶忙起身挑开那内室的帘子,只见一男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是尚有呼吸,这……就是江怀?看了下书桌上放了折子和信件,不过已经沾了许多灰了,在最底下居然整齐的放了一叠和罗大哥的信件,思索片刻还是把这些信件带走了,起码让罗大哥知道我至少找到人了,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床前,恭恭敬敬的向床上的人行了一礼“将军抱歉,刚刚误会你了”。

    出了江府的我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去,想着去找翠仙阁带点女儿红回去给罗大哥,也好让他知道这个坏消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走到了一处人烟较少的地方,正以为走错路想回头,却见门上写了两个字,罗府,可整个府邸感觉都荒废了,门匾上沾染了许多灰尘,门前只有一个打着盹的守卫,我便走了进去,里面基本上很多东西都被人搬空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院子里的杂草也长了起来,很久没人打理了,最后不知道在哪个小角落,居然找到了几封江怀给罗大哥的回信,放在这里也只是积灰,我没多想便一块带走了。

    离开的时候我回头重新看了一眼罗府,这个府邸,想必昔年也曾风光一时,而府邸的主人为国捐躯后却连个府邸都没好好留存着,再过个十年,谁还能记得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骁勇善战的将军呢,江怀也是如此吧,若是过几年仍然未醒,想必也会被人遗忘的吧。

    人走茶凉,何其悲哀。

十五、承诺

    回到书官大人的住所后,我缠着书官大人好半天,想要向他讨些能治病的药,书官大人一直说没有这种东西,看起来不像是说谎,那看来确实没办法依靠这里的东西让江怀醒过来了。对于解毒的方法隐约听那位大夫说需要蛊母。书官大人便告知我,蛊术乃是蛮族专有的巫术,其中不下百种,而每种蛊术却又对应不同的蛊母,想来以江怀的身份,朝廷应该也曾派人找过只是寻找未果,才这样一直吊着。

    “那如果我去找呢?我之前找淼淼去过蛮族,如果我去找找得到吗?”

    他摇了摇头,“蛊术这种会的人寥寥无几,你如何在茫茫人海找这一个蛊师,即便你找到了,你又哪里知道蛊母是否在他身上,就算找到了,你还需用对蛊母,若用错在你说的人身上,那只是再加重病情而已,说不定”,他狡黠的眯了眯眼睛,“把人弄死了,你也就要被关进去炼狱那边了”。

    看来无论是借助这里的道具还是找解咒的蛊母都是不可行的了,只能从根源的人身上下手了,虽然有些晚了,不过我还是去找了罗大哥,他看到我有些惊讶“哎呦你个小丫头大晚上的怎么还在外面乱晃”,他屋内有些冷,见我来了便生了个火炉子,“我说了我不是小丫头了”,我有些无奈的反驳回去,不过这人看着五大三粗的,做事倒是细心的很。

    “是,雪妹子,是找到我二弟了吗?他说啥了”。他有些期待的问我,我倒是还没完全准备好究竟怎么回答,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解释,索性就告诉他我还没去找。“我还没找呢,不过有些好奇,就来问罗大哥一些事,不会叨扰罗大哥吧”。

    “什么话我就一个人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不过雪妹子你想问啥呢?”。

    “罗大哥听说你是个大将军啊,我当然很想听你说一些上阵杀敌的事情啊”。我装作很期待的样子问道。

    “你不是说还没去找吗怎么听说的”他像是有些奇怪,但是他也没多想便和我继续说道,“不过看不出啊小丫头的,居然对这些有兴趣,什么大将军不大将军的,都是那些狗屁文官封的,我只是上阵杀敌,尽我一个士兵的义务,只是他们老爱给我戴高帽”。

    “啧,想我最后一仗,奉皇上的命令去南境平乱,由于援军路上被埋伏了,我带着五千兵和对面三万士兵打了个昏天黑地,我将那领头的斩落于马下,平了南境之乱,只是没想到身体这么不禁伤,中了几支箭,苟活了几天,啥人都没见到就见到个白头发的大夫就死了,可惜啊”。我本来还想问下他是怎么死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倒是直接讲了出来,明明讲的是自己死亡的事,他讲的却是那样的坦然。

    我心里有些沉重,但为了不表现出来还挪愉他几句,“这么听来罗大哥真是位当代英雄,怎么还像个姑娘家的挂念兄弟呢”。他大手拍了一下我的头,他应该收了力,只是这稍微收了的武力值还是打的我有些晕头转向的,“你这小丫头,哎,这么说来,当年南境和北境同时出现了敌人压境,皇上派我和二弟各去南北平叛,我答应了皇上一定会解南境之乱”,提起皇上他突然肃然起敬,执着酒杯对着门外鞠了一鞠,“皇上,臣做到了”,然后一口饮尽。“我临行前和二弟说,等我俩平了南北境,就要去翠仙阁庆祝,喝他个三天三夜不醉不归,可最后我没撑到回去啊,两件事只做到了答应了皇帝的事,答应我兄弟的事,还没做到,总不能对兄弟也不讲信义吧”。

    眼前的这个人,还是那身笨重的甲胄,我却仿佛看到他上阵英勇杀敌的样子,他五大三粗的,很多事情都随便的不行,但这一生,却从未负过国家,未负过和自己一起浴血杀敌的兄弟,来之前我本来还以为可以靠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劝他这样的大将军不用因为这种事情而被困在这,可现在听他讲完这些,我知道是不可能的。他不识得什么是将军之务,只知晓自己是个士兵,上阵杀敌便是他的事情,坚定着的事便会竭力做到,大概也只有这样铁血铮铮的汉子,才能做到以五千骑兵击退三万敌人吧。

    “罗大哥,再多给我讲讲战场上的事情吧”,这之后我没再纠结如何消除他执念的事情,只是安静的听着他讲的那些战场上的事,有杀敌的事,有被埋伏的事,有排兵布阵的事,有围在篝火旁弟兄们喝酒的事,有以少敌多的事,也有以多欺少的事,他大口喝酒,我听着也觉得有趣。在这些事中,我好像看到了当年这两位大将军,打赢胜战后班师回朝,英雄意气风发的模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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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元渡介绍:
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我已经死了?!
穿着白衣行为举止像个神仙的模样居然是个毒舌腹黑!
让我不免反省我着实将“神”心险恶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他告诉我如果要离开这个地方我需要做成十二笔交易。
在这些交易中我看到了权谋算计,尔虞我诈,却仍然有温情在此间破土而出。
而我模糊的梦境逐渐清晰。
我以为我会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和这个毒舌的书官大人一起来看待并解决这些事情。
最后才发现,我竟一直是这局中人。
这一次,我是否还会迟迟而至?魂元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元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元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