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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忻辞     魂元渡txt下载     魂元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四十九、祖宗

    既然说好要讨好这位祖宗,我向书官大人讨了这位祖宗的住所位置,第二日便提着点心赶了过去,敲门敲了老半响才终于有人来开门了,只见他好像刚刚醒来,有些睡眼惺忪,开门见是我便反手准备将门关上,可这位祖宗毕竟人小力气小,我稍微用了点力便将门强势的推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吵醒了他睡觉,还是我的不请自来,反正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我没皮没脸贯了,这种表情也没法让我打上半分退堂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满脸笑意的将糕点盒递了过去,谄媚的说道,“小公子,早上好啊,昨日是我失礼了,今日做了些点心,来向你赔礼道歉了”。

    可显然这位祖宗年纪太小,并不懂我刚刚所想的这些道理,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门不客气的说道,“你给我出去”。

    这么难得进来了我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呢,我也没管他的反对,直接走到他的桌子旁,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取出来放在了桌上,“你看你刚醒,这肯定饿了吧,这都做好了你不试试吗?”

    约莫到底不过美食关,他吸了吸鼻子,然后仍然假装一脸不乐意的坐到了桌子旁边,“切,要不是看在有现成的份上,谁爱吃你这些东西”。

    我点头赔笑,“是是是,小公子你说的都对”。想着这少年郎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我将碗筷都一一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站在他旁边随时等他吩咐布菜,他倒也不客气,我给他弄什么,他便吃什么,幸好,这位祖宗在吃的方面并没有挑剔。

    虽然在此期间都在评头论足,说这不好那不好,但是手中的筷子一刻都没有放下,死鸭子嘴硬,和他相处的每个时刻,我都会产生出一个错觉。这真的不是书官大人的儿子吗?不过我是不敢问的,说出口脑袋肯定又要挨上书官大人的一拳头了。

    好不容易伺候完这位祖宗用完早餐,我将碗筷都收拾好后,只见这位祖宗还想再吃两口点心,我赶忙拦住,他居然还伸手去抓,我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认真的说道,“你才吃完饭不能吃太多甜食了,你刚刚已经吃很多了”。只见他呆呆的看着我,糟了,本来是想本着关心小孩子的态度去阻拦的,却忘记眼前的这个孩子,其实是位尊贵的大爷了,一不小心忤逆了他的想法。

    我正纠结怎么换个说法然后将糕点重新双手递上,只听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吃就不吃嘛,谁稀罕”。咦?难道是吃饱了,这位祖宗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当然这种好说话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又变回了难伺候的祖宗,一会喊渴了,可端来的茶水要么太烫,要么太冷,要么太浓,要么喝不出啥味,说要吃点其他东西尝尝味,一会说风大关窗,一会要看书架的书,一会说想去题字让我磨墨,磨好了又说困了要睡觉。这一整天真的把我所有愤怒都激起来一遍,我估摸着今日之后,我的容忍力应该会有极大程度的提高吧。

    结果他睡了个觉一直都没醒来,想着要是喊醒这位祖宗,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吧,看来今日想问出点什么,是不太可能的了,我出去为他找了点可以吃的晚餐,放在桌上,然后去卧室看了下他。哎这家伙,虽然难伺候,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被子都踢到地上了。

    虽然冷他一晚上让他感个冒说不定能消一下我的心头之恨,但估摸着我着实善良,于心不忍,到底还是将被子捡了起来,盖在他身上,为防他翻身再次将被子踢掉,我将四个角压得稳稳的,这回冷肯定是冷不着的,至于会不会热醒,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我蹑手蹑脚的将房门关上,将正厅简单的收拾下,然后才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家中。

    “回来了?怎么这般狼狈模样”,书官大人坐在桌子旁有些奇怪的看着我。

    我灌了自己一盏茶水,然后便准备回房间,“不吃饭了?”我听到他声音在后面响起。

    “气——饱——了”,我没好气的回复到,今日我着实太累了,只想躺进我的被窝自由自在的睡上一个好觉。

    接下来的几日我也如此,早早起床给这位祖宗准备好早餐,在门口给自己做好了一堆思想工作,什么皇天不负有心人,什么滴水石穿,然后维持着满脸笑意,才敲响了门,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倒是没像之前那般开门开了这么久,没一会门就开了,他看着我一言不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位祖宗感觉比之前,更友善?

    “来了,饿死我了,赶紧放桌上去”。他一开口我就知道,果然是错觉。

    我走快了两步,将这位祖宗的早点一一放在桌上,然后立在他旁边听他吩咐,“喂,你不是想解我执念吗”。

    来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的结果,出现了。我赶忙点头,表示侧耳倾听,“我想去人间玩,你带我去”。他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道。

    搞了这么大半天,他说出来的执念,居然和我在书官大人那里听到的居然是一模一样,那我这段时间不是瞎忙活了吗?我有些懵,他见我不回答不耐烦地说道,“带不带啊,不带我找别人去了”。

    祖宗,这方圆百里整个元界,不都拒绝和你做这笔交易了吗,你还找谁去啊,不过他总算愿意和我说点什么了,会不会这是个突破口呢,我点头装作乐意,“好的少爷,我带你下去”。

    他听了我的话,随手将桌上吃了一半的馒头放在盘子里,擦了擦手,“走吧,我们现在下去”。

    “喂,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我默默把最后三个字吞了回去,他听到我的话回头盯着我,我尴尬的挤出一点笑意,然后他看了看自己放回在盘子里的半个馒头,又拿回到手中继续吃,可嘴里仍然是嫌弃的说道,“烦死了,真是”,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我心里不禁吐槽,祖宗,你走这么快,自己一个人下得去吗。

一百五十、意外

    “少爷,你走慢一点等等我”,对着前面两手空空走的大摇大摆的少爷,我无奈的喊着。可这位祖宗压根没听我的话,自由自在的瞎晃,他明明在人间什么都碰不到,嘴里却还一直嚷嚷着,“我要这个,给我买这个”的这些话,让我将东西带回元界给他玩。

    所以此刻的我手中提满了各种东西,有吃的,有玩的,甚至还有一块他觉得长得不错,其实普通的不行,让我在地上捡起来的石头。“祖宗,你都买这么多了,还买啊?”

    “快给我买,不给我买我执念消除不了,你的交易就要砸了”。

    他用命令的口气指使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说元界所有接交易的人都拒绝做这笔交易了,估摸着他其实只是想下来玩,找个借口罢了,其实执念根本不是这个。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我持之以恒,最后他一定会说出他的执念了,正准备掏钱买下,突然发现他想买的这个小笛子,不是之前刚买过一个了吗,“喂,少爷,你这个不是刚刚才买过一个吗”。

    “是吗?”他听到我的话头也不回,“那就再买一个,没关系”。

    我将刚刚买的那个小笛子翻了出来,放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买过了,不要浪费,知道吗?”,他瘪了瘪嘴,“颜色不一样嘛”,但最后并没有坚持买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时候会觉得,他虽然脾气很差,但是却坏不到哪去,让他珍惜粮食他会把没吃完的给吃了,告诉他不要浪费他也没有继续坚持。只可惜我的感动并没有维持多久,便听到他转身冷哼一声,“也不稀罕这个破玩意,走,我们去买下一个”。于是乎我又像个小厮一样,提着大包小包的,跟在他后面伺候。

    走到正午我有些累了,想着再走一条街就是之前大娘的面摊了,好久没去吃过了,怪想念那个味道,我向祖宗提了个小申请,“少爷,我们吃个面去吧”。

    只见祖宗白了我一眼,“不去,这种便宜东西肯定不好吃”。

    “你又吃不着,我吃而已,走走走”,我一边推着他一边往面摊走。

    大娘应该是还记得我,一见我就和我打招呼,“姑娘今日又来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见我大包小包拿着,她搭了一把手,帮我将东西放到椅子上,我点头“大娘,我还是要一碗面,再给我多放些饺子”。

    “好嘞,姑娘稍等下”。

    祖宗吃不着,只能撑着个下巴坐在我旁边,怨气满满的样子,我可不管,先吃饱才能伺候好这位祖宗。大娘将面端上来后,我便开始吃了,祖宗一直在催我吃快点,我没好气的回答,“少爷,这面烫的很,我也没办法一下子吃完啊”。

    “我不管,你快点吃,我要继续去玩”,他边说边来拽我,我一边要假装不要让旁人看出异样一边又要控制这位祖宗的脾气,一不小心祖宗就将我袖中的四方盒给拽出来了。我弯腰伸手去捡,只见大娘先行一步帮我捡起来了,“姑娘东西掉了,这盒子可真神奇,居然亮呼呼的”。

    ?!,听了她的话,我赶忙接过来,四方盒,居然亮了!不对啊,四方盒此刻,里面装的是,裴云飞的铭牌!

    难道说,夏以蕊在这附近,我赶忙取了回来,在周围晃荡了两圈,可走远了一些这四方盒却不亮了,我又慢慢的退了回去,突然四方盒再度亮了起来,但同时我背后却撞到了人,我急急忙忙的回头,“哎呦,姑娘慢着点,当心烫着你了”,大娘小心的端着面放到了另一桌客人的桌上。

    我呆呆的看着她,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这位大娘,不会就是……

    我喊了大娘过来,“大娘,你把这个拿手上看下”。

    “这玩意?”大娘也没多想,直接接过,这个时候被大娘握在手中的四方盒流光溢彩,她居然真的是夏以蕊??!!

    我一下子有些逮呆住了,大娘重新将四方盒塞回,四方盒的光才淡了下来,“这东西可真神奇,姑娘赶紧吃面吧,面凉了就不好吃”,然后她重新回到了炤台处。我直直地看着她,然后将夏以蕊死亡的时间和如今的年岁相比较了下,如果大娘真的是夏以蕊,那按道理来说,她应该一死就重新轮回了,根本没有去到过元界,那么我想的是没错的。

    陈尧渊见过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夏以蕊。

    所以为什么,他们四个都会那么坚持夏以蕊在元界呢,想起那段时间要死要活,在元界跋山涉水的寻人,结果要找的人,居然已经轮回在人间了,我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我该如何和他们四人解释,他们要找的那位惊才艳艳,绝世无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色女子,如今已经在岁月蹉跎中,变成了一位饱经风霜,体态略微有些臃肿的大娘呢?

    “走了,我们走了”,祖宗拉着我的袖子甩到,这可是大进展啊,我也顾不上祖宗的心情了,只能认真的和他说道,希望他能理解下,“我现在实在有事,你可以自己先在附近走走吗?”,可能是我难得严肃吧,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多说,点了点头然后在附近的摊子闲逛起来了。

    “哎呦,你腰不好,怎么又弄这些,放着我弄就好了”,思考间,听到一声声音,我抬头瞧去,是位男子拉着大娘起身,然后将她扶在椅子上歇下。

    “我没事啊,这点小事还能弄,好歹帮帮你”,大娘向他反驳道,刚准备起身,又被那男子按回到椅子上,“歇着,我来弄,你等等,我给你下碗面吃”。

    看着那男子的岁数以及听他们对话,我估摸着这应该就是大娘的丈夫了,他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不是裴云飞那样的护卫,也不是齐磊那样的将军,更不是陈尧渊那样的太子。

    只是大千世界中,最普通的一个人。

    我叹了口气,看着大娘的背影不禁想到,陈尧渊、裴云飞、齐磊执念了那么久的人,最后居然只是下嫁给一个这么普通的平凡人,他们能接受吗?

一百五十一、自己

    “大娘,那是你丈夫?”,我试探的问道。

    大娘笑了一下回答道,“是啊,婆婆妈妈的,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

    “你就尽管在后面讲我坏话吧”,他丈夫仍然在炤台前忙活,但听到我们讲话背对着我们大声的冲这边喊了一句。

    大娘听到他的话没忍住又笑了下,这是一种很岁月静好的笑,是故事中的夏以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笑容。

    她以前,一直都没有这样的笑容,可见如今,她过得真的还不错。

    虽说眼前这位大娘根本不记得了上一辈子的事了,但我想着她俩终归是同一个人,想来到底还会有些共同点吧,也不知道这一世的夏以蕊,究竟会以何种眼光去看待上一世自己的所作所为呢,或许我能从这一世的她身上,理清上一世那些种种不清楚的地方。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说道,“大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好啊,我刚好闲着无聊,讲得好,大娘这碗面就不收你钱了”,大娘也极其配合的回答。

    这故事有些长,我只能简单的描述下,“从前有两姐妹,姐姐比较文静,妹妹比较活泼,她们有个邻居,是个好看的小伙子,妹妹喜欢上那个小公子,可小公子却喜欢姐姐,但是阴差阳错发生了很多事,她们姐妹家中生出了些变故,妹妹知晓却没有告诉姐姐,最后妹妹留在了小公子家,而姐姐却受一位贵人控制,落入青楼。在青楼的日子虽然很苦,但所幸那位贵人的侍卫与她兄妹相称,互帮互助,总算是熬了过来,这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愫,但由于侍卫的身份,他一直没有回应姐姐的感情,并将她拒之千里”。

    “姐姐心灰意冷,最后放弃了,长大之后的姐姐是个美人儿,被那位贵公子指派去做各种坏事,但贵公子也因为姐姐的魅力所折服,最后被姐姐设计报复,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妹妹那个时候和那位邻家的公子即将成亲,她心里不知怎么想的,便让那侍卫去刺杀那位小公子,但是最后却替那位公子挡了刀,侍卫也因为扣上杀人罪而要被处死,但他自杀了”。

    “妹妹和那位小公子虽然最后在一起了,但是那位公子一直对妹妹冷冰冰的,最后妹妹和他和离了,两个人都各自过生活了”。

    我尽量将这段复杂而又纠结的故事讲的简单点,但仍然有些跌宕起伏,听得大娘大眼瞪小眼的,待讲完之后我确认了下重要的事情都没有遗漏,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娘,你觉得,这位姐姐如何?”

    “这姑娘也太坏了吧”,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些愤怒。

    ?????这是在自己骂自己。

    “这姑娘怎么这么坏,小小年纪,骗了喜欢自己的人去送死,又让人去杀了自己妹妹的丈夫,想让他们内疚痛苦,死之前还故意坏了自己妹妹的姻缘”。

    “这姑娘确实该死,留着也是个祸害”,大娘毫无保留又接连不断指责让我一下子愣在原地,虽说两人是前世和今生,可说到底,勉强也算是同一个人吧,大娘的话一下子把我逗笑了。

    “哈哈哈哈哈没有,大娘你真直接,觉得姐姐该死……”

    突然,我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中。

    脑海中只回响起书官大人的话,

    “夏以蕊为什么会死?”

    “姑娘?”大娘见我突然不说话,喊了我一声。

    是啊,我为何没想到,夏以蕊本来可以不死,本来可以以最骄傲的面孔站在顶端,看他们挣扎,看他们一生痛苦。

    可是夏以蕊最后却选择了死亡,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也是该死的吗?

    我抬头看向大娘,这张有些皱纹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上一世是个绝世美人的影子了。可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一日梦里,夏以蕊最后的那个笑容。

    我突然读懂了那个笑。

    那是一个,释怀的笑。

    是啊,那个利用她做尽各种坏事的人,夏以蕊设计害死他。

    那个她一直喜欢却不得的人,因为忠于命令而不敢反抗的人,眼看着自己挣扎沦陷深渊却从未搭把手的人,利用痛苦内疚,夏以蕊让他自杀或者死于律法来了结他。

    那个说好小时候要保护她的人,最后却执意推开她,虽然齐磊还活着,但却让齐磊承受了比死还痛苦的惩罚。

    她的妹妹夏以菱,为了一个男子坏了姐妹情分,齐磊不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报复了。

    但对于夏以蕊,这场报复没有结束,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她要报复的人。

    是那个利用陈尧渊对自己感情而陷害他,让裴云飞亲手杀了自己喜欢的人,害齐磊一生内疚痛苦的,那个破坏了自己妹妹一生幸福的人。

    最后的最后,她要报复的人,是她自己,是夏以蕊,也是裴云依。

    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作为这场报复的献祭,这场报复,才算真正的落幕。

    夏以蕊把每件事都安排好了,每一个该报复的人都依照她的安排走下去了,虽然她没能看到后面的那些事,不过她很自信,这些事情一定会如她所想那般进行下去。

    她一向如此自信,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所有人,所有事,都如她所想的一样进行。

    没有出现一点偏差。

    所以她才会露出那样释然的笑,所以她才会没有入元界。

    她根本就是没有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的!

    夏以蕊,她不爱人,她也不爱自己。

    这是多么狠心的一个女子,又是一个多么可怜的女子。

    找到这些埋藏了那么久的真相,我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只有在内心深处的尽头,泛起了一阵阵苦涩,夏以蕊,我宁可你是个红颜祸水是去危害众人的女子。

    心痛,难过一下子涌入心上,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是毫无牵挂的离开,但是内心深处我还是觉得很难受。

    是要多爱才有多恨,是有多恨才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去谢幕这场戏呢。

    夏以蕊,其实内心深处,你一直都很喜欢他们的吧,所以伤害了他们,你才会这么难过吗?

    我眼睛有些酸涩,这件事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居然是这么悲伤。

一百五十二、曾经

    “姑娘,怎么脸色这么差”,大约是我想事想出了神,大娘见我没反应便过来晃了我下。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没事,大娘,你觉得,为什么那姑娘最后死了呢?”

    大娘一听就笑了,“恶有恶报呗还有怎么的,这姑娘种的因,当然是自食其果”,是啊,恶有恶报,我抬头看了眼大娘,你果然还是夏以蕊,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看待事情,你从来都是最清楚的那个啊。

    “娘,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说最近腰疼吗”。远远听到有个小伙子的声音,大娘起了身向说话的男子摇了摇手,男子走过来见到我向我行了一礼。

    “姑娘,这是我儿子,曜”。

    “曜公子好”,我回了一礼,他向我点点头,然后又去和他娘说话,“不是让你在家歇息吗,我晚些会出来帮爹的。”

    大娘此刻面对儿子可不如刚刚面对自家丈夫有气势啊,说话的声音小了些,“你要读书,我怕你爹一个人忙活坏了”。

    “那你可以和我说,我现出来帮爹的忙,然后晚上在读书”。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包袱中取了件大衣,披在了大娘身上,“出来也不知道多添件衣裳,天要降温了”。后面又听他们聊了两句,他爹也过来了,三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拌上嘴了,但是我听着居然有些想笑。

    我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三人,然后将视线挪到了大娘的脸上,她吵不过的时候就会尴尬的笑一笑,吵得过的时候又插着腰在骂。

    夏以蕊,上一世得不到的东西,这一世,可算是圆满了。

    虽然生活并不如上一世,但所幸这一世,总算是过的幸福了。

    这件事总算是有了个结果了,我也该回去告诉仍然在元界停留的四个人了,不管他们信不信,夏以蕊总归是重新轮回了,并非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心有不甘被困元界。

    被困住的,一直都只有他们罢了。

    夏以蕊自由了,被困了这么多年的他们,也该自由了。

    我在面摊等了一会,祖宗回来了,但他神色淡淡,好似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了?”

    他并不说话,我正准备说些什么,他两手一摊的说道,“算了,本少爷累了,回去吧”。谢天谢地,这位祖宗终于大发慈悲了。

    回到了元界,我调整了一下提的东西,正准备跟着那位祖宗走,只见那小祖宗刚走了两步,脚步便变得摇摇晃晃的,突然间脸朝地重重地摔了下去,我一下子没控制住,放肆的笑出了声,哎呦喂金贵的少爷,逛街逛了一天都站不起来了,难为我这种姑娘家还要给你拿那么多东西

    “还笑,快扶我起来”,他在地上挣扎了片刻,不知为何居然自己站不起来。想着笑久了惹少爷不高兴,今日的活可算是白干了,我赶忙走过去打算将他扶起来。

    正准备伸手将他扶起身,他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去,那里有个小拖车,把我拉回去”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祖宗你认真的吗?我难以置信的开口,“你让我一个姑娘家,拉着车,拖你回去???”

    “对啊,有问题吗”我想从他眼中看出玩笑的意思,可到底是初生牛犊脸皮真的厚,他居然真的表现出一种,你不拉我,我就不起来,也不回去的架势。我存疑的拉过车在他面前,他爬了上去后翘了个腿,手随意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像马夫一般吆喝着“驾”。

    我只能认命,正准备将那些大件小件往拖车上一放才去拉,结果这位少爷摊成大字形,“自己拿着,别放上面,挡我位置了”。

    最后我被逼无奈,先把这位少爷拽了回家,然后再原路返回,将少爷买的东西给提了回去。

    待将他这边的事处理好之后,我便去寻了那四人重新回到了书官大人的住所中,将我在人间所见到的事情告知他们,一切也和我所想的一样,

    他们果然不信!!!

    “有四方盒为证,我绝对没有说谎,你们三个人的铭牌我都试了下的,四方盒都有反应”,我急忙掏出四方盒想自证清白。

    “荒唐,你随便哪里掏出个东西,就和我说那是云依”,陈尧渊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都是不信任。

    这回可难办了,我该怎么给他们解释呢,“是书官大人给我的四方盒,他可以作证这东西是真的”。

    “书官?”陈尧渊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但仍然不接受这个答案,“那我也不能全信,云依那样一个好强的人,她是要活在最顶端,她有那么多没处理好的事,她一定在这里,又怎么会自甘堕落过得这般平凡”。

    自甘堕落?不对啊,夏以蕊这一生,她是很幸福的啊,怎么会是自甘堕落呢。

    我看着陈尧渊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笑了,陈尧渊啊,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夏以蕊一直不爱你了,你总是自以为是的懂她,却连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她上一世一直在追求的,就是这种自甘堕落吧。

    “姑娘笑什么”,陈尧渊问道。

    我摇了摇头,“陈公子,你真的懂云依姑娘吗,你真的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听了我的话,陈尧渊总算是不那么咄咄逼人了,他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我将屋内坐着的四人都环顾了一圈,“除了陈公子,你们其余三人,都知道云依,也就是夏以蕊姑娘,真的想要什么吗?她对别人狠,可她对自己更狠,你们总以为她还有未了解的事,心有不甘所以一定在元界。可是,她所有的计划,不是都按她所预想的执行了吗?这也就是你们为什么都会在这里的原因”。

    “所有的事情。其实她都是有把握的,也知道一定会如她所想一样进行。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真的是无牵无挂的重新轮回了呢?”,说到最后,我有些无力的解释道,在座四人都一言不发,想来怕是他们还是不信的吧,或许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交易者想骗取他们魂元的谎言罢了。

一百五十三、结束

    “姑娘说,她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了,她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一向沉默寡言的裴云飞居然开口了,但他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隐约记得,大娘好像有给我介绍过那她孩子的名字,叫……叫什么……

    “曜,她的孩子叫曜,不过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她并没有告诉我,裴公子为何这样问?”

    我奇怪的看过去,只见裴云飞一脸苍白,然后跌倒在椅子上。

    “就叫曜吧,明明在大雪里,却仍然像个热乎乎的小团子,明明前面没有出路,和他在一起却像是看到希望,像小太阳一样,他很适合这个名字。”

    夏以蕊滑胎的之后,是裴云飞在窗外亲耳所听到,她对失去的那个孩子的憧憬。

    那些年少和诀别时光她说过的那些话,一下子在脑海深处想起来了。这些事情,和找夏以蕊没有关系,所以他当初并未提及。

    可是没有提及,不代表他就忘了。

    不代表他能忘记,那时候的她有多快乐,后来的她是有多痛苦。

    “裴云飞,怎么了”,陈尧渊见他问的问题奇怪,听到回答后脸色更是诧异,不免开口问道。

    “我……”,他脸色有些苍白,“公子,这姑娘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她所提及的女子,应该真的是云依……”。

    “不可能!”陈尧渊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拳头掐的紧紧的,我赶忙躲远了一些。

    “公子,你应该心里也是清楚的,她其实,就是云依”。

    “你知道什么,快说”,在一旁听着的齐磊总算是按捺不住了,开口问道,语气有些急迫。

    我看到夏以菱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悲怆,然后又移开了视线,低着头一言不发。

    感情这种东西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齐磊现在一心只顾着夏以蕊,自然就看不到夏以菱了。

    不得长相守,不得长相守啊。

    裴云飞将刚刚脑海中所记起来的事情讲了出来,在座的四人重新陷入沉默,可听了他所说夏以蕊的话,我也明白了,夏以蕊心中其实也曾有希望,她也曾在等能救她的人出现吧,可惜那个时候,没有人来过。

    后来有过机会,她也不稀罕了。

    思考间只听到陈尧渊放声大笑,“原来反复思考的问题答案早已存在,其实一直被困住无法释怀的,只是我们罢了”。

    陈尧渊突然起身走到中央,向我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他从来没向人行过礼,连书官大人也只是点头示意,我吓了一跳,也顾不着是为何原因了,赶忙站起来回礼,“姑娘说的,我信了,劳驾姑娘此番奔波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听到他的话,我眼前一亮,将他们三人的铭牌都掏出来看了下,居然都变成金色了。成了!这笔交易我总算成了!

    “额,好说好说”,虽然世事流转,但眼前这个人毕竟曾是是一国的太子,突然向我行礼我有些紧张,他没有多说,转身离开。走到门前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了脚步。侧过头冷冷的看着裴云飞,“还不跟上?”

    裴云飞显然愣了一下,然后起身跟在了陈尧渊身后,“是,公子”。这两人虽说是主仆关系,但是这么多年也应该算是知己吧。陈尧渊自从知道是裴云飞杀了夏以蕊之后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虽未斥责,但是明显是责怪的,如今这样,也勉强算是和好了吧。

    这……剩下的就只有右手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两位了,我用眼神示意了他们一下,可他们却好像都看不到一样,只是静静的坐着。本着来者是客,我总不能赶人吧,便也和他们一起,在正厅中坐着。

    半响后还是齐磊先行发话打破了这个局面,他起身对我说道,“在这里困了这么久,要找的人都找到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这个榆木脑袋,这次总算是是辜负了我的想象了,他并没有一个人直接出门离开,而是走到夏以菱身边,对她伸出手,“以菱,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夏以菱看着那只手,然后看向他的眼睛,片刻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可待睁开眼睛后,神色清明,眼底深处好像还带着几分过往少女的活泼,她将手放在了上面,对着齐磊笑了一下,“嗯,齐磊,我陪你走一段路”。齐磊神色一愣,继而紧紧的握住那只手,眼前女子的笑容,终于像是回到了十六七岁那年最明媚阳光的时候。

    “姑娘送我一程吧”,夏以菱回头笑着和我说道。

    这……难得两人冰释前嫌,我跟着不太好吧,但总归是客人的请求,而且毕竟挣了四个魂元,于情于理,理应送上一送,最重要的是,夏以菱的铭牌一直没给我啊!我正准备跟着他们一块走的时候,脖子上传来轻微的炽热感,袖中少了两块铭牌。

    裴云飞和陈尧渊,已经走了。

    等到了江边,远处的船正好漂泊回来了,齐磊先上了船,然后伸出手想扶夏以菱一把,但是夏以菱却放开了他们刚刚一直牵着的手。

    “以菱?”

    夏以菱摇了摇头,“能走上这一段路,也算是我们之间有个正经的结束了,齐磊,我知道的,你爱过姐姐,也爱过我”,齐磊站在船上,静静地听着夏以菱说话,他站在船上,而夏以菱站在岸上,不过一步之遥,可齐磊却终于意识到,他们当真回不去了。

    “可齐磊,我离开你的那日问过你一个问题,你没能回答上,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想要什么,此刻你喜欢着的,究竟是我,还是姐姐?”

    齐磊神色一变,唇抿得紧紧的。

    “若你说是我,我即刻上船跟你离开,以前一切我既往不咎”,夏以菱浅浅淡淡的说着,像是毫不在意,可终归她不是夏以蕊,没有夏以蕊那样的游刃有余,她的眼神中,分明还是带着几分期待的。

    可齐磊却躲避了夏以菱的目光,移开了视线,并未作答。

    “你看,你总是这样的,到现在都不知晓自己的心意,又怎么让我跟你走呢”,夏以菱摇着头说道。

    “以菱,你……后悔嫁给我吗?”。

    夏以菱听了他的话,认真的想了下,然后笑着说道,“不后悔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近了一些和齐磊的距离,靠在他的肩头上说道,“若是不清楚就和你乘船一块离去,怕是下辈子又是糊里糊涂的纠缠在一起了。今生你是我抢来的,可我到底没能争个彻底,争来了你的人,却没能争来你的心”。

    “所以下一世我放过你了,我把你还回去,还给你自由”。齐磊愣了片刻,正准备伸手抱住夏以菱,而夏以菱已经抽身离开了他身边,重新拉开了距离回到岸上。

    “下辈子,就别遇见了,我放过你了,齐磊。”

一百五十四、真心

    齐磊收回那只僵住的手,说话啊呆子,你要是说点什么,她现在肯定就直直扑进你怀里,我看着眼前僵持不下的二人,心里有些着急。

    可是没有,齐磊只是回了句,“我知道了”,然后转身取了船桨,“那你,好好保重”。

    夏以菱背过身去,不再看他,齐磊也没多说,划着船便离开了。

    “齐磊,再见了”,听到夏以菱的声音我看向她,她只是低声地说了一句,然后眼泪毫无征

    兆的流下。

    我不是很明白夏以菱如今的所作所为,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非要离开呢,以前是,现在也是这样。

    她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背对着江流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那空船飘回来,重新出现在我视线中,我才开口说道,“以菱姐姐,齐公子,已经走了”。

    她回过头,看着那艘空船,看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淡淡地应了句。到我提醒她可以上船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走了上去,然后将铭牌交到我手上,我看了看,铭牌也是金色的,这桩交易,他们的故事,总算可以顺利结束了。

    他们终于都自由了。

    我正准备划船送她一程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船上一沉,“不介意我一同乘船吧”,只见书官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跟着跳上了船。问的自然不是我,而是含着笑意看向夏以菱。

    我眉头皱了皱,把船桨递到他面前,“当然不介意,有免费苦工抢着帮忙干活那敢情好啊,去划船”。但这人着实重色轻友,绕过了我直接坐到了夏以菱对面,为她和自己都斟上了一杯茶。

    “划船不是有你嘛,夏姑娘都要走了,我还没能和姑娘好好聊上两句”。

    “你……”,要不是看夏以菱还在船上的份上,我早就开口骂这个登徒浪子了,陈尧渊为美色祸国,还不记得吗,再说眼前的夏以菱虽然是个美人,但是人家的岁数都可以当你祖母了,真是花心啊。

    我扭过头不再看他,有些生气的划船,将船桨重重的打在水面上,可这除了加重我手臂的酸痛,并没有对船舱内看上去极其和谐的二人相处造成任何影响。

    “书官大人有何指教?”,夏以菱对这位登徒子仍然保持教养,礼貌客气的问道。

    “我记得雪告诉我,姑娘是因为想把所有东西都还给自己姐姐,所以才来到了这个元界是吗?”,他喝了口茶,看起来真的只是在拉近关系,这家伙,人家姑娘都要走了,临走前还要风流一把。平时看他对人不冷不热的,难道他真的喜欢这类型的姑娘。我看了夏以菱两眼,不就长得好看点,身段好点吗,也……也没什么啊。

    我尝试分散注意力不去听他们讲话,可越刻意,听到的话却是一字不落。

    “是的,因为觉得……觉得亏欠姐姐,才来到元界”。

    “可是夏姑娘,按道理来说,你什么都没还回去,姑娘的执念怎么就解决了?”

    这家伙真的是没话找话,这典型的就是夏以菱放弃了啊,陈尧渊裴云飞不也是这样吗?都没见上一面也放弃了,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这搭讪的借口也太蹩脚了吧。

    “放弃了,我们四个,不都放弃了吗”,夏以菱苦笑了一声。

    “是吗?”书官大人喝了口茶,没再说话。怎么不继续聊了,是找不到话题了吗,还以为你多能说,我瘪了瘪嘴。

    “可是”他突然又开口了,“若我没看错,那日姑娘进入我家中的时候,姑娘的铭牌在那个时候,已经就变成金色的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一时之间怀疑我听错了。

    “这代表,姑娘一进我家中,执念便解开了吧,可那时,姑娘还未有自家姐姐一点消息不是吗?”,书官大人手持茶盏,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什么,那个时候就变了?!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突然想起那日书官大人色眯眯的盯着人家姑娘看了很久,原来,是在看铭牌啊,刚刚心里那些烦闷一下子消了大半。

    “别偷听了,过来坐下吧,反正船自己也会走,只是有些慢而已,正好趁这个时间,我们和夏姑娘好好聊聊”。

    被拆穿在偷听的我吐了吐舌头,然后走了过去坐到了书官大人身旁。夏以菱的神色有些慌张,“我……不是”。

    “姑娘一直也没有留意过自己的铭牌吧,所以究竟什么时候有改变也不清楚吧,但我可以告诉姑娘,你是在那日,踏进屋内,准确的说,是见到齐公子的时候,才变的”。

    怎么回事,夏以菱的执念不是是夏以蕊吗,为什么会和齐磊有关系,“你确定你没看错?”我奇怪地问道。

    书官大人只是扫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想来书官大人没把握的事也不会随便说,再加上今日特地前来,想来应该是没错的了。

    “以菱姐姐,为什么骗我?”我有些不解的问道,难道是不想我帮她解决执念,又不好意思拒绝我,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我?

    “非也”,书官大人打断了我的问话,“准确的来说,她不止骗了你,也骗了自己”。

    骗了自己,怎么回事??

    “夏姑娘,其实你真正的执念,并不是你的姐姐吧,只是你以为是这样罢了,为什么,不敢认清自己的执念”。

    夏以菱张了下口,好像想说点什么,反复几次都没能说出口,最后只淡淡说出四个字,“你看错了”。

    “是吗?”我拉了下书官大人的衣角,夏以菱明显是不想说下去了,反正执念已经解决了,也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吧。但书官大人却直接忽略了我,“那夏姑娘,我还有一问,那日你说,你临死前为了托付女儿,喊来了齐磊是吗”。

    “把心悦交给他,是最放心的”,她笑着说道。

    “可真如你所说那般,不想再见,为何又指明齐磊来呢,齐府任何一人来,不也是可以吗,我相信以齐公子的为人,必定会将令媛接回去好生对待”。

    “这……到底还是要孩子父亲,才比较放心”,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我听着二人的对话,快跟不上书官大人的思维了。

    “但是,齐公子没有来,所以,我斗胆一猜”,他将茶盏放下,直直地看着夏以菱,“夏姑娘的执念并非是家姐,其实夏姑娘,是想再见齐公子一面吧”。

一百五十五、心意

    我整个人愣住了,呆呆的看向夏以菱,她眼中的震惊一点都不少于我,但是在那震惊,她的眼里却好像还带着一种,被拆穿的感觉。

    夏以菱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盏,也没回过神去扶,茶水沿着桌案一滴滴的落在了船上。

    夏以菱慌慌张张摇着头,“我不是,不是的”。

    “总归是姑娘自己的事,我也只是说个猜想,姑娘何须慌张,只是,在下仍有一事想告知姑娘,姑娘就权当是个后续听听就好”。

    他还有什么要讲的,我也凑近了一点去听,“那日齐磊公子没去,令郎前往是告知你,齐公子有要事在身是吗?其实不然,齐公子是去了的,只是因为本来就伤寒在身,姑娘像是赌气一般挑的地方离京城极其远,齐公子听到你病重的消息,夜以继日的往你那赶,一时间导致风寒再发,没能熬过去,半路便走了,临终前要令郎瞒住你,不告诉你”。

    我见到夏以菱的手一直在颤抖,“他,找过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奇怪,问了齐公子,他告诉我的,姑娘虽然像是善解人意,事事都好像清楚齐公子的想法,所以很多事,都没有问过齐公子是吗?又或者问了,他不答,就不去真正了解了”。

    “我问过的,问过的”她赶忙解释,可刚说完,自己就安静下来。是啊,她除了一直让齐磊在他和和姐姐中选,哪里还有问过其他的,夏以菱一直以为自己懂齐磊心中的想法,便把那些事推了个七八,觉得一切如她所想,便没再去问,可她到底不是夏以蕊,夏以蕊洞悉人心,知晓每个人想法,她不是夏以蕊,自然是做不到的。

    “他来……见我了吗?”她低着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或许书官大人,你说的没有错吧”,她看着河流尽头,“可能是,想再见他一面,我才来到这里吧”。

    她突然苦笑了一下,“我一直想赢过姐姐,但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赢过吧,姐姐说不爱就不爱了,可我明明心里还有爱恋,却不敢承认。哪怕是今日被你们直直戳中心事,我第一反应也是想否认掩盖”。

    这大概就是,只有那般敢爱敢恨的女子,才能让那三位都不是泛泛之辈之人,都来到这个地方吧,我不禁感叹道。

    夏以菱说完扭过头来看着我,对我笑了一下,“雪姑娘,看我,糊涂了这么久,那日我问你的话还记得吗?早点想清楚,不要像我一样”。

    那日?脑海中突然就想起那日山中,夏以菱问我,“你不是喜欢书官大人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没有再问下去,只起身走到船沿,低头看着江流,片刻后回头看着我俩,夕阳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终于让我看出了一点齐磊口中所提及的,以前的夏以菱的模样,她独有的活泼和个性。

    她对我们灿然一笑,那一瞬间她和我梦中的夏以蕊重合了,我梦里见到的夏以蕊,最后也是露出这样一个释然的笑容。

    “谢谢你们,我记起来了,我真的,很喜欢他的”。

    话音刚落,她便消失在我眼前,一切,真的结束了。

    我还愣坐着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书官大人便已经起身了,“行了,事情解决了,我去划船,走了”他刚起身便被我一把拽回来。他一下子没站稳,直接跌在我身旁。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些事了?”,我拉着他衣袖问道。

    “咳”,他咳了一声,然后挪开了目光,假装不留痕迹的拉开了一点我和他的距离,我这才发现,刚刚拽他过来居然有些近了,简直就是贴在他身上。我赶忙松开了手,拿起茶杯假装喝茶转移视线。

    “算是吧,只是因为有些事情还不清楚,所以一直没和你说。”

    “书官大人不是一向不爱管这些闲事吗,怎么这次……”,我刚想问为什么趟一滩浑水,突然间想起来,他到底也还是在帮夏以菱啊。这好色之徒不过美人关。我气鼓鼓的瞪着他,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又在瞎想什么啊”

    “没事,羡慕人家长得好看,不说话都有人帮着她”,我扭过头去不看他。

    我听到他笑一直在笑,我是讲了什么东西这么好笑吗,至于笑那么久吗。我正准备起身去船头他拉了我一把,“小姑娘生气了?”

    “谁生气,你不要脸”。

    他好说歹说把我重新拉到他身边坐下,然后才开口,“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让夏姑娘再自欺欺人吧,生前已经骗了自己一生,总不至于在这里,也不清楚自己所求为何物,所爱为何人吧,糊糊涂涂离开”,他这些话总算把我刚刚心里那些不太开心的情绪稍微减少了一些。然后认真的回想起书官大人的话。

    “你刚刚说,齐磊去找过夏以菱?”,书官大人向我点点头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中萌生,“你说,会不会齐磊只是愧疚,其实内心深处,喜欢的是夏以菱!””

    我赶忙把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告诉书官大人,他摇摇头,“总归我们不是齐磊公子,又怎会知道齐公子在想些什么呢”。

    “而且”,他停了片刻才说,“你又如何晓得,齐公子自己是否知道,他自己究竟喜欢谁呢”

    我突然有些无奈,“哎,感情真是件又麻烦又猜不透的东西啊”。

    他听了我的话笑了下,“也是,你年纪还小,这些对你来说有点难理解,等你长大一点……”他突然收了后面的话,我也已经心领神会的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了,可是我已经死了,总归我不会再长大了。

    我苦笑了一下,想表明我无事,他摸了摸我的头,“等你下一辈子,长大一点,就会懂的了”。”

    他也不多说什么,便起身走到船尾将船往回划,我看着那个背影,总觉得一瞬间,和梦里的那个背影,有所重合,可再一细看,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二人,梦里的背影,似乎更高大一些,而眼前的背影,在这江流之上,却显得更落寞一些。

    我记得很久以前刚来到元界,我希望我能陪在这个文弱书生身边,现在想想,我当初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我倚靠在船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那个背影,脑海里全都是夏以菱对我说过的话。

    “早点认清多好,早点认清,遗憾也不会那么多”。

番外二、岳阳(上)

    “姐,今年你也出去吗”,岳青康冲我喊道,我回头看了下他,想当年还是个爱哭的小孩子,如今已经成家立业是个大人了。

    “嗯,去看下故人”。

    “姐……”,岳青康欲言又止,可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行了,你也别说了,多大个人了,每年都说一样的话,我好歹是你姐姐。到底有分寸的”,我收起了玩笑的语气,突然感慨起来,“他一个人,我不去看他,这个世上就没人去看他了”。

    自离开长安后,我便和青康一起住在了这个偏远的村子里,虽然日子过的没有在长安的舒适,但却过得随心。走了大半个时辰山路,在一个山头不明显的小角落,我拨开了那阻挡的树枝,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碑。一年没来了,它上面又长了许多杂草。

    我一如既往将杂草清理好了之后,将食盒里的点心取出放在地上,点好了香,然后拜了三拜,我跪在坟前,看着墓碑上的寥寥几字,伸手触碰了一下,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刻在墓碑上的字迹已经逐渐磨平。

    原来自那个时候我为他立碑起,已经过了五年了,而这五年之中,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来这里拜祭他。

    “公子,我来看你了”。

    我和陈尧渊相识是在幼时,那时饥荒,村子里饿死了很多人,以至于有人想要通过吃人,来解决温饱,父母亲那时候也已经死了,余下我和弟弟,我们被几个勉强还有力气的人追赶躲避,在危难之际他出现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不大的少年郎,身上却已经带着足够沉稳的魄力,他和他身边的人一起摆平了追逐着我们的人。

    他没有嫌弃我脏,用自己干净的帕子给我擦掉脸上的土,我害怕弄脏帕子赔不起,一直在躲,但他用另一只手抚着我的脸,然后小心翼翼的为我擦试,那柔软的触感让我一时间有些发愣。

    他给了我和弟弟干粮和水,但这明显没有办法让我们在那个灾难的时代活下来,他的声音很好听,我记得,他问我和青康,“你们要不要跟我走?”

    那么温柔的声音,我毫无反抗力,无论是我还是弟弟,都选择了点头,那个时候,他对我笑了。

    可我不知道,他这样的声音,这样的笑容,不过都是他惯用的骗术罢了。

    他告诉我们,他姓陈,喊她陈公子就可以了。他身边的人,叫作裴云飞。

    他将弟弟留在了自己身边,说是锻炼一下,以后投身军营报效国家,虽然我觉得危险,但青康显然是愿意的。他自小就希望长大后当个大将军,只可惜村子里太穷,无人教书更别说教他功夫,三拳两脚只都是为了打猎生活所练出来的,无法称得上功夫。

    而我,被他送到了长安中最大的花楼里,起初我并不知道,那是青楼,知道倚云阁是什么地方,是在两年后从书里才知道的,原来倚云阁是男子寻欢作乐处所,我虽有些紧张,但并不害怕。

    也不知为什么,只是觉得,我应该相信他,而且这些年不也相安无事的度过吗?

    如今想来,却是讽刺的很。

    青康每半年都会来见我一面,虽然他身上多了些伤疤,皮肤也晒得黑黑的,但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来军营的日子虽然苦,但青康很开心。陈尧渊也时不时来看我,每次都会给我带点礼物,簪子胭脂什么的,虽然季红也会把这些都给我准备得当,但他送来的,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

    我拼命努力的学着季红让先生教我的东西,琴棋书画一刻不曾懈怠,那么努力也不过是为了他久久来见我一面的时候,我能从他那里得到一句夸赞的话,得到他那句,“岳阳又进步了”。

    我及第之日那天,我穿着他送的衣裳,带着他给的簪子,虽不是什么逢年过节,但是心里还是期待,他能来见上我一面。我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仍旧是等了一天。

    可意外的是,他居然来了,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的欢欣雀跃,感激上天。

    “岳阳如今是大姑娘了,今日可真是好看”,他的夸赞,好像一下子抚平了我那日等待的焦急。

    但是这句话之后,他的下一句话,却一瞬间把我打入地狱。

    “岳阳已经到了可出嫁的年纪,我为你安排了一门婚事……”

    我脑袋一懵,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随着本能大声拒绝,“我不要”。

    陈尧渊的语气放缓了些,似乎想劝我接受,“是位世家公子,年轻有为的,你嫁过去以后就能不愁吃穿,享尽荣华富贵了”。

    “我不嫁,我绝对不嫁”,那个时候我还太天真了,没有注意到他放缓的语气后,是一张神色逐渐变得冰冷的脸。

    他敛起笑意,只直直的看着我,他的视线让我有些害怕,但我不想让他误会,我想让他知道,我是因为喜欢他,我才不嫁,我不想嫁。“罢了,你不想嫁,那就不嫁了”。他只留下一句话之后便拂袖离开了。成功了吗?我可以不嫁了吗?

    可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决定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好好跟他道歉吧,那个时候再告诉他,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他。

    我继续每日勤学苦练,季红也并未因为我惹公子生气而对我有所苛刻,相反还给我送来了更多的衣裳和脂粉,她告诉我是公子吩咐的,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

    我怎么会以为,他喜欢我呢?

    那是最噩梦的一天,季红告诉我,下个月十五我将成为阁里的花魁,将会采用起价的方式,前去侍奉人。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小了,从书里都已经看过,自然是明白季红口中的侍奉,是什么意思。

    “这是公子的意思”,季红看我的眼神,遗憾又怜悯。

    “不,你骗我,我要去找他”,我怎么可能会信,他和我讲话的时候是那样温柔,看向我的时候眼神又是那么深情,他一定也是喜欢我的。

    季红拦住了我,将我锁在了屋内,并派人重重把守,我出不去了,我绝食抗议,可那扇门始终都没有打开过。我坐在窗子前,外面月色皎洁,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陈尧渊!

番外二、岳阳(中)

    我顾不上自尊,大喊着他的名字,可他没有听到,直直的朝着里处的一间房间走去。外面有人看守,我出不去,咬咬牙看着两层楼的高度,我提起裙子,从窗户跳了下去。

    落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浑身疼的厉害,右脚崴到了,膝盖也蹭破皮出血了,可我只是简单的揉了下便急忙起身朝那个房间走去,我要告诉他我现在的遭遇,我要告诉他我的真心,他不可以这样对我。

    手碰到门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他一贯的声音,一贯和我说话时那样温柔的语气,

    “云依,你的琴技可是越发的好了”,他曾经,也是这样夸我的,喊着我的名字,眼里只有我。

    可如今,他喊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我没有推开门而是绕到了一旁。轻轻推开了窗子,我所见到的,是他坐在桌边看着一个弹琴的女子,那女子头发未束,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她的琴声确实动人,可我并不觉得,我比不上她。

    “清醒了吧”,一只手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呆呆的回头,是季红。

    “不会的……他怎么会喜欢她,他应该是喜欢……喜欢我的”,我一下子变得没有底气。

    我听到季红叹了一口气,然后耐心地对我说道,“你错了,公子并不喜欢她”

    “那我……”,听了季红的话我心里燃起一点希望。

    “他也不喜欢你,公子没有喜欢的人”。

    “不可能,他看我的时候”,我正准备解释,才突然想起,他看我的眼神,刚刚也去看了别人,那并不是他特有看我的眼神。

    看我楞在原地,季红拉了我一把,“懂了吧,该回去了”。

    “不可能,我不信,他不亲口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我一把甩开了季红的手,正欲闯进屋内,却发现公子往窗外看,我可以很确定他看到我了!

    可是他的眼神,没有停留,我就像是院子里一颗普通的树,他的眼光,连短暂的停留都没有。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一下子倒坐在地,这算什么,那这些年的温柔,究竟在你眼里,我算是什么?我呆呆坐在原地不肯走,季红没有多说,只拉着我一只手,防止我冲动行事。

    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是公子吗?我抱着最后的侥幸抬头,看到的却是公子的侍卫,裴云飞,他扫了我一眼,然后和季红说道,“公子说,你们打扰他听琴了”。

    “是我疏忽,我们即刻离开”,最后那点希望,也死了,我是被季红拉着回到房间。

    我在房里静坐了一个时辰,什么都没有想,应该说,什么都想不通,我不明白这些年对我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转眼之间,可以将这份温柔转交他人,为什么对我这般冷漠又无情。直到季红端着饭菜进我房间,我才缓过神来。

    “我不想吃”。

    季红也没有勉强我,只是将饭菜放下,递给我一张纸条,说是公子给我的。

    公子给我的?是公子想要和我说的话?!我双手颤抖的打开,可纸条里不过只有三个字。

    “岳青康”。

    刚刚跳下去擦破的手,还未来得及止血,我将纸条紧紧的攥在手心,不多时血已经染了纸条。这三个字,我知道他意在何处,他拿我弟弟的性命,在威胁我。

    “季红姐,他当真没有喜欢过我吗?为什么可以做得这么恨心,那之前他又为什么对我这般态度”,压抑多时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

    “不过是公子对你的考验罢了”。听了季红的话,我的心沉沉坠落,原来,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戏罢了。

    我输了,输掉了真心。

    所以他放弃我了。

    “别再寻死觅活的,你终归不是一个人,在这世上,还有你的血脉至亲”。季红没有多说便离开了,她在提醒青康的性命,全在公子的一念之间,也全在我的决定。

    我静坐了一晚上,想懂了很多事,其实他一开始将青康留在身边,大概就是打算作为日后一个可以拿捏我的把柄吧,无论是我还是青康,他都从未真心对待过。

    我和青康,都只是他的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为了青康的性命,我别无选择。

    下个月十五,我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穿着华丽的衣裳,戴着精致的首饰,像货品一般被带入到倚云阁正厅,我被卖了个好价钱。

    从此,我和阁中的人,再无二样。

    半年后我接待了一位客人,季红告诉我,那原本是公子想让我嫁的人,何其讽刺,原来无论何种选择,我终归躲不过他,不过是嫁了侍奉他一人,不嫁就是留在倚云阁中委身更多人罢了。

    同样是拿青康性命做要挟,我曾经不明白,为何公子是逼迫我在阁里接待客人而不是让我嫁给他想让我嫁的人。后来知道了陈尧渊的真实身份后我才明白了他这样做的原因,嫁于位高权重者,若非衷心之人,随时可能反咬他一口,所以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不确定因素。

    因为我生出了妄想。

    因为我喜欢他。

    所以大概在他眼里,今日委身于来寻欢作乐之人。

    全是我咎由自取。

    我知道的,是我活该。

    我最大的错,就是喜欢上那个我不该喜欢的人。

    我如今的遭遇,青康并不知情,他也只以为我和以前一样,被养在花楼里罢了。我也并不想告诉他,这个傻孩子,知道后会不留余力的找陈尧渊算账吧。

    可螳臂当车这种事,我试过了,他没有必要再去试一遍,没必要了。

    在倚云阁度过的每一个晚上,我都会更恨陈尧渊,我曾经带着利器去见他,但最后想到青康,我都没有动手,可这样的恨意从来没有消减,相反只是与日俱增。

    我希望有个人出现,能噬血啖肉,将他五马分尸。

    我希望有个人出现,能让他也体验和我一样的感受,让他体验被心爱之人抛弃利用,让他心如刀绞。

    我希望有个人能出现,替我杀了他。

番外二、岳阳(下)

    我等了很多年,可除了看到他意气风发如旧的模样,都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但我见到了,那个同样被他利用的傻姑娘。

    她第一次被带入倚云阁正厅,季红让我带她,她说,她叫裴云依。

    裴云依……云依,想起前几年在屋外偷听到的名字,原来是她啊。

    这时候,我才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容貌,这样看过去远没有那日光看她侧影吸引人,这样的容貌,是打动不了陈尧渊的,看来她和我一样,不过都是一颗棋子。

    可季红私下嘱咐,让我一定保住裴云依的清白,我虽然不清楚陈尧渊要做什么,但目前这样看来,她应该还没有被陈尧渊放弃。我并不想管她,但是她被那个男子抱住的时候浑身僵硬的可怕,勉强自己去面对,可是手落在身侧不断颤抖,不知为何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被当作物品售出的自己。

    可能是不忍心吧,我最后还是替她周旋了下,让她没有太难堪的离开。

    我想提醒她不要随便上陈尧渊的当,也不要被陈尧渊迷惑,但最后我什么都没做,因为太累了,我已经不想管了。

    后来她不在倚云阁了,我不知道她究竟是被陈尧渊送出去了,还是被舍弃了,终归每日这楼里人来人往的,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别人。

    但她比我想象中更厉害,几年后我被派去照顾并且监视她,她已经是皇上的宠妃了,并且她的容颜比我几年前所见,更要惊艳的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过往在阁里是有所易容的,但即便是再惊艳的容颜,我想也无法让陈尧渊动心吧。

    因为陈尧渊,他没有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这个裴云依和我那年所见的,有些不一样,她比看上去,更聪明,更能猜透人心。

    我也发现,陈尧渊,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看到裴云依手上,带着只白玉镯子,那只镯子,我见过的,公子经常放在手中把玩,我曾经因为好奇问过裴云飞,他告诉我,那是公子生母的遗物。

    我有些奇怪,他那样的人会需要为了笼络人心,将自己母亲的手镯也拿出去利用吗?

    但我真正发现有什么变了的时候,是那日御书房中,那颗滚落的头颅,虽然当时很吓人,但是没有多久,我就想起那似曾相识的脸,在哪见过。

    那是陈尧渊让裴云依在倚云阁开始接客,第一天打了裴云依的客人。

    我鬼使神差的,凭着宫里的消息去调查了下,发现裴云依在阁里招待的客人,有对裴云依举止稍微过分些的,在陈尧渊被立为太子之后,要么已经家道中落,要么已经不在人世。

    那个时候我知道,我等的那个人出现了,陈尧渊对她是不同的,玉镯无关利益,只是真心罢了,而杀害那些人,都是为裴云依出气而已。

    我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会替我报仇,她冷漠又无情,我相信她会让陈尧渊体会到,那年我所经历的一切。

    她会替我,杀了他。

    可这明明是我等了这么多年的结果,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内心深处,居然是有点失落。

    之后种种,只是更加证实我的想法罢了,他已经当上了太子,本来以他谨慎的个性,我以为他会除掉裴云依杀人灭口,可他没有,只是将那些尘封已久的爱意占有欲,一瞬间释放了。对于裴云依,他开始对她的一切都留心。

    我终于明白,陈尧渊也是有心的,只是我不够让他动心罢了。

    他对裴云依的喜欢,远超于我的想象,当我知道裴云依下毒谋害皇上,我故意加重了药量,让陈尧渊安放在太医院的人察觉,借此告知陈尧渊。

    我本来以为,他会杀了裴云依,可他没有。

    不仅没有,听青康说,陈尧渊突然开始练兵,大量采购武器。

    他疯了,他本来可以名正言顺的等个十年成为皇帝,却为了一个女子,要去谋权篡位,无论胜败,都会留下千古骂名。

    我一直在等,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及时抽身而退,可他没有,只是一遍遍加紧操练。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书房里,我向他提醒,小心裴云依。说出口之后连我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我明明希望有人能替我报仇,可为何这个时候,我还没忍住去告诉他,让他警惕呢。

    但他的表情,却让我明白我输了,他露出的表情,分明是我甘之如殆。

    我明白了,他其实什么都清楚,所以他永远都不会体会到那种被心爱之人舍弃的痛苦。

    因为他已经可以想到最坏的结果,但始终,愿意接受。

    原来棋局中的二人,各有自己心思,但都无痛苦。

    原来只有旁观的我,像个笑话一样,最后满身是伤。

    我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心思,原来这些年拼命假装恨,只不过是自尊心驱使,让我骗自己,我不喜欢陈尧渊,我恨他,但是情况很明了了。

    我希望让他喜欢上的人,再狠狠报复他的人,一直都只有我罢了,其他人不行,我是希望,他喜欢我的。

    原因不过是因为那年动心过,自此便无法再忘。

    裴云依被抓走的前些天,青康来问过我,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走,即便我什么都没说,他也察觉到我过的并不开心,其实这些年他也经常问我,要不要一起逃跑。我都拒绝了,因为我想看到陈尧渊被报复,可如今看清自己的心,我才明白那是借口,其实不过是。我想留在陈尧渊身边罢了。

    “姐,最近太子一直在调兵,你明明过的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呢……”

    “我跟你走”。

    “什么?”,岳青康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走吧,我们离开长安吧”,我真的感到疲倦了,根据裴云依下药的分量,我已经知道在不久,陈尧渊将会因她而弑君,即便成功了救出裴云依,让她成为他的皇后,可陈尧渊终有一天,是会死在裴云依手下的。

    或许是不忍心看到,又或许是参与他们之间的这场对弈,我实在疲倦了。这十多年我的人生一直没有摆脱过陈尧渊,我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我和青康趁夜离开了长安,离开城门的时候,我最后回看了一眼长安,如今是一片安宁,但是我知道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赌上的,将是陈尧渊的性命。

    可无论结局如何,再也与我无关了,我退出他们之间的棋局,我自由了。

    脑海里突然响起第一次见到陈尧渊的场景,他对我说

    “岳阳?好名字,跟我走吧,以后就留在我身边”。

    眼睛突然有些模糊,眼泪滑落,原来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是会落泪的啊。

    我转头不再看向长安的方向,拉开缰绳朝着远离长安的方向策马奔腾。

    别了,陈尧渊。

    别了,我的公子。

一百五十六、高烧

    也不知道为何,夏以菱的话再次在我脑中想起,估摸着,她或许看错了吧,对于书官大人,我是感恩的,约莫着她把这些感恩,误会成是感情了。

    送走了四人后,我便打算回去瞧瞧那位祖宗,可回去的时候那位祖宗,居然已经躺在床上,而且是一副睡得好好的模样了,我掐的我手心都疼了,告诉自己,冷静,冷静,然后抬头想弄出点动静,假装无意间吵醒这位少爷,可他居然睡得跟猪一样,无论我弄了什么动静都没醒过来,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他吵着要买的东西放好,一些不能放到明天的食物带了回去。

    “今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吃”,看着书官大人吃的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我突然间又生出了一个疑惑,我这是伺候完他儿子现在又在伺候他爹吗。果然,元界这个地方,真的要没皮没脸才能混的下去啊。

    “干嘛这么看我”,他吃着祖宗吩咐我买的糕点问道,我突然两眼泪汪汪地对着书官大人哭诉,“书官大人,若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和我直接说就好了,以后千万不要刁难我”

    “……”

    最后,这一天,我又是在脑袋挨了一掌下度过的。

    第二日,昨日那位祖宗并没有吩咐我今日要去哪,想来得个便宜卖个乖,我一如既往的带着点心去找他,可今日的少爷倒是不对劲了,开门倒是开门了,只是以往颐指气使的模样不在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一见是我有些怏怏的应了声,便让我进去了,吃了几口也没吃多,便像是发了少爷脾气一般又不肯吃了,“少爷,今天我有什么可以帮你解决的吗?”

    他想了一下,“我们再下去玩玩吧”

    还下去???苍天啊,我昨天被折腾的累的半条命都没了,今天还把你往人间带,我是要累死我自己吗?”

    但终归我人轻言微,祖宗的话到底是得听的,祖宗虽然再次游历人间,可今日不知怎么的,也许是昨日教训了他一顿吧,今日少爷虽然仍然像是随心所欲的买东西,但至少今日也难得有克制下,不想昨日,只要多看两眼的东西,都一定要我买下,今日有些东西,他只是简单看看。

    可与其说是他比较懂事了,倒不如说是更像,没了什么兴致?昨天还像个生龙活虎的纨绔小少爷,今日不知怎么的,竟让我心中生出几分,眼前这位少爷也不过只是个瘦弱的小孩子而已。噗,想到什么我突然间没忍住的笑出声,这不是我认识的书官大人吗,看起来人畜无害,仿若谪仙,实际上

    呵呵。

    可这位瘦弱的小少爷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印证我心里的想法,居然真的羸弱的,突然之间摔在了地上,我吓了一跳,这少爷怎么老是摔跤呢,我赶忙将他扶起来,可这一次,在我将他扶起来后他却再度摔在我的怀中,怎么回事?

    这么一看我才发现,他的脸色很是惨白,额头有些发热,嘴唇没有血色,这反应,就和晴晴当时来到人间回元界的状态是一样的啊。

    哎呀把这件事忘了,书官大人和我说从人间回去的人,身体一般都不太舒服,上次晴晴下来了回去立马都站不起来了,这少爷还连着两天下来了。我见他坐在地上,像是难受的打紧,便将他背了起来。

    谁知道这厮一点都不领情,我刚把他背起来便挣扎起来,“别乱动,待会把你摔了怎么办”。

    他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一直在挣扎,“放我下来,男子汉大丈夫还要女孩子背,难看死了”

    我像是被逗笑了,将他在我背上电晃了晃,“你也还知道难看啊,昨天谁还让我拖他回去的”

    “那不一样”,他义正言辞的说道。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将他在背上垫了一颠,吓得他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脖子,总算是安稳下来一点了,“行了,虽然你是个少爷,但是生病就就别逞强了”。

    这厮总算不挣扎了,安静乖巧的躺在我的背上,这个时候也总算感觉出,这虽然脾气是位大少爷,可到底生病了之后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罢了,整个人还没有昨天他买的东西重呢,

    我默默叹了口气,背着他往人烟稀少的方向走去,想着还是得找个小角落,先把他带回元界才行,在人间呆着对他身体负担实在太大了。

    “阿姐……”

    听到少爷的声音,我突然楞在原地,这是在……在喊我?我回头看了看他,只见他趴在我背上,像是意识极其意识不清,是睡着了?

    是做梦了吗?这小家伙其实睡着的时候,睡相就像个普通的邻家弟弟一般,看他这模样应该是个美梦吧,我将脚步放慢了一点,尽量不颠簸到他,难得美梦,还是不要吵醒他好了。

    也不知道是我小心过了头,还是这位小少爷身体真的不舒服,直到我把他带回元界,将他带回到他的住所里面,他都没能醒过来。我碰了碰他的额头,高烧不退,我跑去问了书官大人,他告诉我这是正常现象,没有药可以缓解,等过几日便好了。

    可我到底有些担心,便索性带了一些东西,和书官大人说了下晚上不用为我留门,便打算去看下他。其实我本意是将这位少爷带回来的,可是才想起外人进到书官大人的宅子中会很不舒服,为免雪上加霜,还是我自己移驾去少爷府了。

    “不是之前都很讨厌他吗,怎么这个时候这么积极了?那位小公子之前去过很多次人间了,他自己也是知晓这个状态的,过几日便会没事了,你也无须太担心”。

    说到底可能还是同情心作祟,不忍心吧,但本着低调谦逊,我嘴上还是要面子的说道,“这不乘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他病好之后就会对我好一点嘛”。

    书官大人笑了一声,然后嘱托我小心些,“晚上冷,自己注意点”。

    他眼中的那些笑意,一瞬间让我差点就忘了这位书官大人的真面目,我居然觉得他有一点……善良??

    错觉,错觉,肯定是靠近那位少爷太近了,烧的我有些传染了,错觉,错觉。

一百五十七、心事

    我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家中,去到小少爷的住所,屋内有些冷,我先为他生了个火盆子,然后为他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浸湿了敷在他的额头上。思来想去,怕他半夜起身会饿,热了一壶茶放在桌上,然后又去厨房给这个少爷煮了一点粥。

    他半夜起了两次,嘴里嘟囔着口渴,我将他扶起用小杯子给他喂了些水,可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到底还是没清醒过来。

    等寅时的时候,不知道是我动静太大还是他睡够了,居然醒过来了。“抱歉,是我弄醒你了吗”。他没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盯着我,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委屈让人觉得可怜,是烧的难受还是仍然没清醒?

    “要喝水吗?”,我指了指桌上的茶水。

    “阿姐……”,他喃喃说道。

    我眼睛瞪大了些,这果真是在叫我??可是这里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了啊。想来想去,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从来都是喂喂喂的叫我。这一声阿姐,倒是喊得我有些愣了。

    “阿姐……”,见我不回他,他又软着嗓子喊了我一声。一下子把我心中封存多年的母爱情怀给激了起来,对以前他做的那些无礼之事都让我当下决定既往不咎。

    “我在,我在,怎么了”。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然后偏头笑了笑,那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孩童般单纯的笑容啊,“我以前也有个阿姐,你和她真像啊,小时候家里穷,但是阿姐对我真的很好,什么都让给我。可她虽然疼我,却也不许我浪费东西,有时候会生我气,但是睡着了还是会给我小心翼翼的盖被子,可每次都把我热醒了”。

    听了他的话我着实有些内疚,觉得担当不起他的这声阿姐,天地良心,我可没他阿姐对他这么好,他阿姐怕他着凉才给他盖的,可我真的是抱着一点点,就一点点想热醒这位小少爷的念头才给盖的。

    “我煮了些粥,你今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可好”。我赶忙转移话题。他乖巧的点了点头,我将桌上的粥盛了一碗过来,他伸手想拿勺子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一下子就把勺子摔了,我只能重新换了个勺子,吹凉后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他吃完了才笑着说道,“还是有些不像的,我阿姐做饭可没这么难吃”。但他虽说嫌弃我的手艺,可到底还是把东西都吃完了,这可真的就是小时候的书官大人吧。

    这个时候,书官大人是不是已经起身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近几日好像总是容易想起书官大人。

    他后来一直拉着我的手,呢喃的说这话,可他声音太小了,我都没能听清,除了听到他时不时唤我一声阿姐,其他的都听不太真切,但每次听到他喊我的时候,我都会回他一句,“我在”。这样过了很久,他终于重新入睡了,烧虽然仍然未退,但总算没有刚才烫的这么厉害了,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下总算是好点了。

    想起刚刚他说的话,我不禁重新将他打量了一番,我一直以为这位少爷是位有钱的主,所以才命令人习惯了,可听他刚刚说他生前家里很穷,难道是我对他的认知,出现了什么偏差吗?我见他情况有些好转了,才坐到了桌子边,小憩一会。

    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听到“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了的声音,我迷迷糊糊的起身看了下是什么情况,只见小少爷他站在桌子旁像是想喝水的模样,但是杯子却不小心摔了,“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他是在和我道歉?!

    我第一反应是他不会真的烧坏脑子了吧,前几天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的小霸王,如今一脸无害,还带着一点小愧疚的站在我面前,难道我真的做到了,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见他正想弯腰去捡那些碎片,赶忙伸手拉住他,“别了别了,少爷我来吧,万一你割到手那就更麻烦了”。

    “文正”

    “什么?”我抬头不解的问道。

    “我叫文正”

    我有些楞,也是,他一直喂喂喂的叫我,我一直祖宗少爷大爷的喊他,都没问过他名字,他现在这样说,是希望我喊他名字吗,看来是真的把我当他阿姐了吧。

    我拍了拍他的头,“好,文正,那你现在先回床上再躺一会好不好,阿姐给你装杯水,然后再给你找些吃的好不好”,他想了下然后乖巧的点了点头。我心里觉得有趣,这哪里是个纨绔少爷啊,分明就是只纸老虎,外面看上去凶巴巴的,一旦扒开那层外衣,里面藏着的简直就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啊。

    我把温在炉子里的粥又盛了一碗给他,他虽然之前挑剔了几句,但是如今却一言不发的吃了个干净,“你阿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他想了想咧着嘴笑道,“并不是,她凶巴巴的”,我拿碗的手突然抖了下,心里告诉自己要忍住,他已经有进步了,不能过分要求。

    “可我最喜欢她了,我好想我阿姐啊”,他把头埋到了枕头里面,有些沮丧的说道。

    “等你病好起来,我带你去见她?”,我将碗筷收拾了一下,却发现他一直未答话,抬头看过去他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手却紧紧的攥成拳头。

    我正想问他怎么了便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有些哽咽的回答,“阿姐,她不在了”。

    诶……本来是想和他轻松的聊下天,怎么会突然间聊到了他的伤处,那这么说,他的心结,莫非是他阿姐。可这个时候于情于理,他都病着,我不该再这样问下去了。“你晚点想吃什么,我给你……”

    “阿姐她是被人害死的”,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神中有些怒意。

    “阿姐,我,阿爹阿娘,我们都是被人害死的”。他瞪着前方,一字一句的说道。

    果然,这是他的心结,他也是想报仇吗?我一下子有些紧张,若是他真的要报仇,那这交易,我自然是不能继续接下去了,可这么多天才打开了他的心结,难道我又要拒绝他吗?手指在碗上敲了敲,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什么解决方法。

一百五十八、千金

    “阿姐,你过来,我和你说”,他拍了拍床头,示意我坐过去,虽说我可能是没办法接这桩交易,但是这位纨绔小少爷,恐怕极少能与人这般亲近吧,不想辜负他对我的信任,我还是坐到他身边去,听听看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可以怎么宽慰他。

    文正和我说,他们一家都是陈国人,家中虽不富有,但至少过得还不算太差,疼爱自己的父母亲,还有带着他玩耍的姐姐,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

    但是有一天,他姐姐带着他到街上买东西,当地县令大人大庭广众之下掳走了姐姐,没有人上来帮忙,文正自己都被揍了一顿,但还是赶忙跑回家告知父母亲。他父母亲知道后又气又怒,立马赶到了县府,可虽然接回了他姐姐,但是由于他父亲对县令大人动手了,被在县府里被杀了。

    这个时候开始,家里一切都变了。

    母亲整日守着姐姐,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自己躲起来哭泣,而姐姐再也没有笑过,每天坐着不动,呆滞的看着屋外,有时候文正去找姐姐,刚碰到姐姐姐姐就会大声哭喊,母亲让文正和他姐姐保持距离,文正只能隔着窗子看上姐姐一眼。

    文正想着,只要阿姐还活着,时间就一些,阿姐就能忘记,就能回到以前的模样了,家里也都会好起来的。

    可一天夜里,文正听见阿姐的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喊声,他赶忙起身,又突然想起母亲的嘱托,绕到屋外想透过窗缝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可还没到窗子边,就听见屋内传来母亲的声音,“狗官,我要你命”。

    他赶忙过去,透过窗子,他看见县令大人带着两个随从出现在阿姐房间,而一向温柔的母亲,居然拿着一把剪刀刺向他们,但母亲怎么可能抵得过那三个大男人,只见县令大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身侧的随从已经上前将剪刀夺过,刺向了文正母亲的胸膛。

    文正紧紧捂着嘴巴,才没喊出声,而阿姐看到倒下的母亲,发疯了一般朝母亲冲了过去,但县令大人抓着她动手动脚的,姐姐拔出母亲胸膛的剪刀,县令大人以为她要刺他,放开了姐姐向后退了一步。

    可哪知姐姐的剪刀,却是刺向了自己胸膛,姐姐倒下了,但她的眼睛,却看向了窗子边,她看到了文正,从她的口型中,文正看出来两个字,“快跑”。

    “切,真晦气,给脸不要脸,我们走”,县令大人觉得无趣,便离开了文正的家里。

    文正不是什么莽撞的孩子,那种情况他不会意气用事冲进去,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作用,只会再搭一条人命,等县令他们走了文正跑进屋内,可姐姐已经没有气息了,只留母亲有一丝气息尚存,

    “找人……杀了……那狗官”,可母亲也不过只留下这一句话,便随着父亲姐姐一同离开了,家中一瞬间只留下了文正一人。

    文正亲手将他们埋了,然后开始了旅途,他不知道要找何人杀了那狗官,但是姐姐曾经教过他,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他年纪小无法亲手手刃仇人,他寄希望于陈国的法令,希望陈国,会替他杀了这狗官。

    他走了很久,一路讨饭一路终于走到了州里,想着找到知府大人,就能杀了那个狗官了。

    可他到底是年纪太小了,并不懂世事险恶。

    他百般周折,终于见上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对他的经历深表遗憾,并表示会上报朝廷为他主持公道,然后喝下了知府大人递过来的茶水,他便不省人事了。醒来只发现自己被捆在牢中,而面前站着的就是那位声称要替他主持公道的知府大人,以及杀害他一家的那个狗官县令。

    他听到那狗官和知府道了声谢,然后允诺了什么,知府便一脸笑意的离开了,文正就是在那天,在那个牢中,被那个狗官县令拳脚相加,活生生打死的。

    他在讲的时候,手一直紧紧的握成拳,显然虽然隔了那么久,但他的愤怒一点都没有减少。

    “你是恨那两个狗官吗?”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我恨整个陈国,这是上行下效的结果,官官相护,如果可以,我想毁了它”。

    我记得书官大人和我说过,陈国立国已有百年,但自那位陈国太子,也就是陈尧渊因犯上作乱被罢黜处死后,改立稚子为太子并继位,宰相挟天子以令诸侯,稚子虽然如今长大了但也昏庸无能,骄奢淫逸,百姓的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张子轩便是其中深受迫害的一员,如今又添文正一家,但想来,这也只是冰山一角吧,更多受难的人数不胜数。

    姜国是新国,是由陈国被压迫的百姓以及一些驻守的军队新建立的,政法得当,善待百姓,但奈何陈国毕竟立国之久,武器财力都远胜于姜国,所以两国经常对峙,但基本都是姜国落于下风。

    陈尧渊啊陈尧渊,挣了你四个魂元,所以给我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吗?我也曾经问过书官大人,他如何看待陈、姜两国,书官大人说一切未知,论实力,那自然是陈国,但若论民心,军法,人才,那都是姜国更优。只是不知道,是姜国能率先站起来还是陈国仗着势力大就将还未崛起的姜国给灭了。

    只可惜,无论哪种结果,受苦的都是百姓,战争带走了无数人的性命,带走了无数个健全的家庭。

    哎。

    他见我脸上有些愁容,凑到我身边,用手拍了拍我的脸,“所以啊,我死之前就想当个有钱人,然后看到什么都要买下来,喜欢的买,不喜欢的也买,我要将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碰上一碰,当个随心所欲的闲云野鹤,享受一掷千金的感觉”。

    我听到他的话没忍住笑出来,闲云野鹤?你这分明是遗臭万年啊,果然是个小孩子,想法可真单纯啊,如果是报仇那还比较难办了,但如果只是这个那倒还好,反正看他有钱的程度,这一时半会也足够他买上半座城池了。

    他应该不是无理取闹要去人间,只是还没去到想去的地方,或者还没接触想要的东西所以执念才没有解决吧,罢了,等他身体养好了,再给他想想办法吧。

一百五十九、再提

    我拍了拍他的头,发现他的额头仍然有些烫,“好了,说了这么久话也累了吧,再睡一会吧”

    他索性还撒起娇来,直接往我怀里钻,我怕他掉下床伸手扶住了他,“阿姐身上的味道,也像你一样好闻,阿姐在我身边,我一下子就能睡着了”,然后乖巧的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但嘴角有一些弯起。

    “嗯,我就在这里,睡吧”,将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阿姐,给我唱首歌吧”。

    歌?这可难倒我了,想来想去,突然间想起之前梦中响起的那首歌,我拍着他的背轻轻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这样养了一周,他总算是又可以活蹦乱跳的,这厮能下床的时候又把我弄得头都大了,索性这小子现在总算把我当姐姐了,我偶尔装作凶巴巴的凶他两句,他便安静下来,然后装作一脸歉意的讨好我。

    这一天吃饭的时候,他再一次提起说要我带他去人间,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差点被噎住,这家伙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吧,之前谁要死要活的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若是去人间真的可以了却他的执念,我可以带他下去,但不是刚好一点就下去,我翻了个白眼,“想都别想”。

    “你带我下去嘛,我真的喜欢在人间玩”,我咬了一口包子,并不理他。

    “上次只是因为连续下去两天身体才受不了的,我这次就去一天”,今日的粥有些咸了,我喝了一口茶消消腻。

    他见我不理他便缩回到椅子上,突然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大声地说,“你要是不带我下去,我就告诉书官大人,你喜欢他”

    ??!!我惊的差点就把桌子掀翻在地,死死的瞪着他,“你小小年纪瞎说什么啊”。

    他向我挤眉弄眼,“不是吗,那日阿姐唱的歌,不就是唱给书官大人听的嘛”。

    我一下子有些急了,越急越说不清话,“谁……谁唱给他听,你……你小孩子……想,想什么”,感觉空气中有些燥热,耳根子都感觉在发烫。

    他看着我捧腹大笑,“还说不喜欢,阿姐你看看你自己,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我前几天怎么会认为这个小兔崽子变得乖巧了呢,这模样怎么那么讨打,我当时应该喂他几剂难吃的药让他说不出话来,“还不承认是吗,阿姐你一听到我提起书官大人,眼睛都放光了,你不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你胡说,我没有”,实在讲不过他,我直接背对着他,将饭端着吃。

    这厮应该是习惯了在太岁头上动土,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阿姐你这么多天没见到书官大人,是不是很想他”,我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阿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都会第一个想到他”,不听不听,不要听他讲话,不要听他讲话,我拼命的在催眠自己。

    “你是不是希望,能一直和书官大人在一起呢”,一直……,不知为何文正的话突然让我想到他一个人站在桥上,一个人在桌案前看书的模样,我的确,是想陪在他身边,不要让他一个人的,但是……但是……

    “承认吧,阿姐,你就是喜欢书官大人,你都不反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我找了个馒头,随便堵住这厮的嘴巴,这下总安静下来了,他吧唧吧唧几下将馒头吃完了,又叨叨起来了。

    “所以啊,阿姐,你要是不带我下去,我就告诉书官大人,说你……”

    然后他对着门口大喊,“喜欢他!!!!!”

    我赶忙捂着他的嘴,“行了行了祖宗,我带你下去,你安静会可以吗?”

    他狡黠的眯了眯眼睛,向我点了点头,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败了败了,终究我还是抵不过这个混世小魔王啊,哎。总算答应他之后,他也没抓住这件事不放了,而是继续安静的吃饭了。

    可他说的那些话,却像是扎根在我心中,我不免也对自己生出了一个疑问,也同时也想起了夏以菱和我说的话,“我,是喜欢书官大人的吗?”

    “文正,你要去哪里啊”,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阿姐,我们去边境沙场看下吧”。

    “边境?”我有些奇了怪,这是要干嘛。

    “在这里这么久了,我去过几次人间,有人带过我进皇宫溜达,也有人带过我去青楼,可我一直没去过沙场呢,你带我去看看嘛”

    “青……青楼……”我没忍住一下子喊出声,这究竟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带小孩子去青楼啊。结果这小鬼头眨眨眼装作无辜的和我说“我骗那个人说,我有个老相好在青楼,让他带我去的”。

    这种迷之骄傲的口气是从哪里来的,这小孩子看着人不大鬼心思倒是挺多的啊。

    “不行,绝对不行,哪都可以去,那里不行”,我直接反驳道。

    “为什么,你都答应了我可以下去的”

    “危险”,我冷冷的说道。

    “可是谁都看不到我也谁都伤不到我啊”。

    好像是这么个理,我一下子被反驳的无法出声,但仍然死鸭子嘴硬的坚持,“不行,反正就是不行,不安全”,提及沙场,我总觉得那是个不安全的地方。

    “可我已经死了啊,不会有事的”,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一下子有些不忍。

    是啊,这孩子还这么小,可能连远一点的地方都没去过,正是需要关怀的年纪,自己一家却都遭人残害,之前那么闹腾,除了是想体验一番混世魔王,其实去的地方都是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吧。带回来那么多东西,他全都压在了一角,只那天那个不值钱的石头,仍然还放在床头,是真的喜欢吧。

    或许他生前也有想要长大建功立业、保护家国的梦想,可惜他没有等到长大。

    “阿姐,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回来之后,我就好好想想我的执念是什么,然后就重新入世,再也不闹腾了”。

    这一声阿姐着实把我心都喊软了,他也难得给我做个保证,我无奈之下答应了。“太好了阿姐,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他抱着我的脖子突然亲了我脸一下。

    我板着脸教训他,“小男孩不能随便亲女孩子的脸的”。

    他偏了偏头,然后咧了咧嘴,“我知道,只有书官大人才可以亲阿姐”。

    “你再胡说我就不带你下去了”,我鼓着腮帮子假装生气的训斥到,他也配合的闭上了嘴巴。

一百六十、落魄

    我和文正到了姜国边缘附近,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在人间,遇到了一个故人。

    还是一个不太想遇见的故人。

    孙尚哲。

    可他不再是那个作威作福的地方官了,而是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坐在街边讨食,他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灰头灰脸,若不是拦在中间的脚绊了我一下,我压根不会留意,也不会看到那张相似的脸。

    “姑娘行行好,可怜可怜……”,想必孙尚哲也认出我了,话说到一半,便呆呆的看着我,然后一把起身揪着我领子。

    “钱,我的钱,快把欠我的钱还我”,我着实没有想到那么久没见他居然还能认出我,也着实好笑他居然还在惦记他临时加的价,可我连挣扎都还没有,便过来了几个男子走到我身边将他拉开,然后将孙尚哲狠狠的摔到一边。

    “呸,拉着人家小姑娘要钱,讨饭的都没你这么有脾气,再拉这个小姑娘一下,我打死你”,那领头的男子对着孙尚哲吐了一口口水,孙尚哲便缩了起来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那个空碗。

    “姑娘,没事吧”,我摇摇头向那位大哥道了个谢。

    “这人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奇怪的向那位路见不平的大哥打听,孙尚哲怎么会突然在这个偏僻的村落,怎么会还当上了乞丐?

    “哎这个人之前是个地方狗官,坏事做尽,朝廷查出来后,就免了他的官职,本来想杀了他,但是刚好皇上为太后祝寿,大赦天下,便把他丢到这里了,怕他欺压百姓,还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和一只手”。

    我有些惊讶的看了孙尚哲一眼,只见他又往角落里缩了些,他如今,真的再也没有晴晴所说的英雄影子了。“姑娘你别怕,他再找你麻烦,你只管大喊就好,我们听到了都会来帮你的”。

    “多谢大哥了”,我行了一礼,他们离开之后,孙尚哲也不敢有所动作了,我掏出了几文钱,放在了他的破碗里,没有看他是何神情便离开了。

    “阿姐为何给他钱”,文正有些疑惑。

    “一个拨浪鼓的钱”,文正显然没听懂,但也没有再纠结于这件事,而是陷入思考的模样。

    “在想什么?”,他难得安静,让我有些好奇。

    “阿姐,他之前也是个狗官?”,我点点头。

    “姜国,真的会整治这些地方狗官吗?姜国真的会善待百姓吗?”,我不知道我所知是否绝对,但就我目前所遇见的情形,姜国,确实比陈国,更称得上是一个国家。

    “我见过姜国的百姓、士兵、将军,与陈国相比,真的好很多”。

    他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极其惋惜的说道,“哎,若是我生在姜国不是陈国,那该多好啊”。

    我抬手掐了掐他脸蛋开玩笑地说道,“那下辈子记得好好选,不要再选到陈国了”。

    等到了边境,风沙着实迷了眼睛,毕竟是战争多发之地,我害怕会无端遭受攻击,便将镯子取了下来,这里风沙大,我俩牵着手走的十分小心,此处荒无人烟,烈日烤着大地,不免让我有些难受,不知从哪传出些怪味,我一手牵着他,一手捂着鼻子走的有些疲惫。感觉手被人拽了下,低头只见文正拉着我的手,示意我蹲下。

    “怎么了,文正?”,他不知从哪掏出一块面纱,印象之中,这好像是那天他瞎买的,他小心翼翼的帮我围在脸上,他系的很细心,这孩子,生前应该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只是因为突逢变故才会有些张扬跋扈的性格,知道了谁对他好,就会这样对别人好吧。

    他阿姐,真的把他教的很好啊,一些记到骨子里的东西,不是因为变故,就能被改变了。

    可他给我围了面纱之后就继续牵着我,完全没给自己准备,“那你呢”我有些起奇怪的问道。

    他摇了摇头,“我习惯了”

    习惯了?习惯这些奇怪的味道了?我虽不是很清楚,但看他神色,显然没打算继续说下去,我便也没在乎,我们两个继续向前行,突然他突然狠狠的拽了我一把,虽说他人小力气小,但也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拽的我的手还有些疼,“又怎么了,小少爷”。

    “阿姐”,他无比严肃的说道,“阿姐,牵着我,我带你走,别回头”。

    可人就是那样,他越说,我就越想回头,我刚准备回头看下出了什么事又被他把脸摆正,他难得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姐,别回头,听我的”。

    “怎么了,你总得告诉我啊,你这样说我又好奇又害怕,我怕我忍不住回头看啊”。

    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有些无奈的笑道,“也没什么”。

    我松了一口气。

    “就是死人而已”。

    ?!

    “很多很多的死人而已”。

    我全身不免颤抖了一下,他像是感觉到了,又紧了紧握着我的手,“阿姐你别怕,别回头,我领着你过去”。我木讷的点头,他让我背对着后面那些,他所说的死人堆,然后拉着我一步步小心的走过去,越靠近,刚刚那个奇怪的味道便越浓烈,我此刻才意识到,那是……尸臭。

    看他刚刚的神情,和这味道,这后面,究竟是死了多少人。我有些害怕低头去看他,但是他脸上毫无一丝惊恐,只是小心的注意前面,生怕我摔了,稳稳的牵着我走。

    “你不害怕吗”,我试探性地出声问道。

    “见多了,习惯了,自然就不怕了”,他淡淡的回答。原来刚才,他说的习惯了,是这个意思啊。

    “以前村子里,官兵不管事,还欺压百姓,大家想活下去都不是件易事了,死的人那么多,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去担心别人呢”。

    明明是那么悲惨的一件事,到他嘴里就轻描淡写的,我为了缓和下气氛,故意逗他,“那你就不怕有鬼吗,毕竟,我们也算鬼吧”。

    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突然冷笑一声,“阿姐,有些人,比鬼更可怕,不是吗?”

    他牵我牵的那么紧,但是手心却一片冰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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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558/ 第一时间欣赏魂元渡最新章节! 作者:忻辞所写的《魂元渡》为转载作品,魂元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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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元渡介绍:
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我已经死了?!
穿着白衣行为举止像个神仙的模样居然是个毒舌腹黑!
让我不免反省我着实将“神”心险恶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他告诉我如果要离开这个地方我需要做成十二笔交易。
在这些交易中我看到了权谋算计,尔虞我诈,却仍然有温情在此间破土而出。
而我模糊的梦境逐渐清晰。
我以为我会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和这个毒舌的书官大人一起来看待并解决这些事情。
最后才发现,我竟一直是这局中人。
这一次,我是否还会迟迟而至?魂元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元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元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