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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忻辞     魂元渡txt下载     魂元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书信

    天灰蒙蒙亮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过去一晚上了,怕扰了罗大哥休息我便告辞离开了,我悄悄的拉开了门,脚步不禁轻了点,生怕被发现。“舍得回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尴尬的回过头,只看到书官大人倚在房门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像做错事一般的先主动认了个错,“错哪了?”,本着谦虚认错,拒不悔改的原则,我讨好一般的说道“都错了都错了,你说我错什么就错什么”。

    他看我那么服软一下子倒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无奈叹了一口气,“早点放桌上了,你吃完便去睡会吧”。他好像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说完便出门了,得了宽恕的我立马蹦到了桌子前吃着早点,一边吃一边在纠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来帮帮罗大哥,突然想到什么我将信件全部放在桌上,心里默念“罗大哥,江将军你们可不要怪我偷看信件,我是为了更好的找到解开罗大哥执念的方法,你们要原谅我啊”。

    我小心翼翼的将书信拆开,按照两人来往书信的时间一一对应放好,然后一字一句的读起来,信中皆是很多日常琐碎事,有些涉及军务,有些是对朝廷部分官员的不满,有些也在昨日罗大哥和我说起的事中,还有些见解不同两人执笔互辩,在这些信件中,我看到了他们最后的信,依着之前所找到的信息,这大概是他们两人已经分别前往南境北境之后的第一封信,也是此生的最后一封。

    吾弟江怀:

    已达南境数日,奈何战事不断,今日刚打完一场才得空闲,南境敌军虽多,但我仍可撑个四五日,预计援军两日后便到,到时便可胜利回朝,北境战事是否吃紧,如若是我即刻向皇上请命,待南境安定后我即刻快马加鞭北上,助你一臂之力。

    罗兄

    大哥:

    北境无恙,我自可清兵剿匪,待你我二人凯旋而归,一如离京时所说那样,翠仙阁饮个痛快,不醉,不归。

    弟江怀

    南境北境两场战争,最终都胜利了,可平叛南境之人却因重伤而亡,平叛北境之人却因中毒而昏迷不醒,可惜,真的太可惜了。读完之后没能找到什么方法,我又再读了一遍,可昨晚听了一晚上罗大哥讲的事,刚刚又吃饱喝足,困意便涌了上来,我也懒得动了,索性趴在桌上小憩一会,打算醒来的时候再看。

    醒来的时候透过窗子看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我居然睡了一整天,赶忙跳起起来却发现我不是在外室而是在自己的卧房,被子也好好的盖在了我的身上,我有些奇怪,走到了外面看了下,只见书官大人坐在了我之前睡着的那位置上,读着两位将军的信。我跑过去抢了过来,并将身子挡在了书桌前,“你在干什么,未经他人同意偷看别人书信?”。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哦?那是谁在这看的都睡着了”。

    “我……这信是我拿回来的,我自然可以看啊”,我辩解道。

    “那不知是这两位哪位让你拿回来,又让你看的呢?”

    “…………好了你想看就看吧”,吵不过的我把刚刚抢过来的书信塞回他手里,他倒是没再看,而是将一封封书信折好,放回到信封中。我阻止了他,“干什么,我还没想到方法呢,别收起来”。

    他将我阻挡的手推开,继续整理着书信,“这情形你应该也看了几次了吧,那你想到方法了吗?”我有些气馁的摇了摇头,他将最后一封信封好折回去后,才缓缓说道,“这回,我帮下你”。

    我眼前突然一亮,“你是要给我去找蛊母吗?”,“说了找不到的,这才多大会功夫就忘了?而且真唤醒了人,你要他和个死去的人喝酒,万一他说出去了引起什么恐慌你可想过如何”。

    他停顿了半响说道,“我替你扮做江怀将军,如何?”。

    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急忙说道。“这肯定不行啊,这一下子就会穿帮了”。

    他摇了摇头,“从来往书信我大致可以看出这两位将军是何许人也,只是喝个酒,想必不会涉及太多的事情”,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你目前有更好的方法”。

    的确没有,目前来说只有这个法子可行性最高,“可是,书官大人,为什么你这回要帮我啊?”,他将那一摞书信放在了我手上,才认真的说道“这两位将军都是当世的豪杰,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情,困住了一位将军无法入轮回,他应该去做其他他想做的事情的,我们无法帮到江将军,但罗将军是可以帮的”。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帮的不是你,而是这两位英雄豪杰”。

十七、晚至

    虽然他说他已经大概知道两位将军的性情了,但毕竟假扮一个人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且还容易影响我以后的生意,我拉着他讲了很久罗大哥和我讲的事,他一直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把我知道的全部和他讲了之后,我才有些安心,“哎呀,最重要的事我忘了,罗大哥下不去啊,这怎么办啊”。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明天去处理,我们后天出发,但你需得和他解释清楚,别人看不见他和只有我看得见这些疑问之处,毕竟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也不是谁都会的”。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刚读懂点什么想反驳却见他在找什么。片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假皮,帖在了自己脸上,握着我的手贴在他额头上,“你认真回想下江将军的模样”,他刚说完又一下子拉开了我的手一点距离,警告的说道“皮就这么一张,你最好不要捣乱乱想什么,皮坏了你就自己去找方法解决吧”。

    听完他的警告我把自己刚刚满肚子的坏心思收了起来,但还是辩解了两句,“好了,专心”,他重新将我的手放在额头上,为了让自己专注点我闭上了眼睛,想起今日见到的躺在那的江将军的五官容貌,“好了”,听到书官大人的声音我才睁开了眼睛,“神了”,眼前站着的这个,不就是“江将军”了吗?

    “这个也太好用了吧,说不定我以后……”他瞟了我一眼我立马噤了声,算了眼下先解决了这件事吧,以后再问他讨要这些神奇的东西吧,这样我以后的交易可就更方便了,我像是个奸商一样算着这些可以做什么,直到他掀了皮重新以书官大人的面孔站在我面前我才想起来,“对了,要不要像罗大哥一样,我去给你找个盔甲穿一下”。

    他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你出门和朋友喝个酒,穿盔甲?”。

    嗯,好像是有这么几分道理呢。

    第二日我便去找了罗大哥,告知他我明日约了江将军翠仙阁一聚,他以为我那天听完他讲故事彻夜未眠还去人间给他找人,说了好一番话夸我,我被夸的有些心虚,便找了个理由溜了。第三天,我依据着书官大人的吩咐,将他带到船上,心里默念着京城翠仙阁,京城翠仙阁,等船停稳后急忙的回头一看,见罗大哥还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船上,书官大人真的是神了!

    又是从一个小巷子出来,但这次的小巷子是翠仙阁背后的巷子,绕到门前便是正道,人声鼎沸的感觉,罗大哥不禁感叹太久没回来了,我们一起进了翠仙阁,我向小二要了个房间,告知有三位客人,并向他说道上菜的时候不要直接进来,而是敲门我自己去取,小二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便答应了下来。

    和罗大哥一起在二楼坐了下来,点菜的时候他一直和我说要点什么,不要点什么,还说有一些菜就是个噱头,其实味道一般般,点了三大坛子的女儿红。我和他说着话间门就推开了,站着的,自然是那“江怀”江公子。

    我向“江怀”行了个礼“江公子”,他点头向我致意,“姑娘”,然后转头看向罗大哥,脸上是浅浅淡淡的表情“大哥,好久不见了,我来晚了”。可显然罗大哥远没有这位江公子这般冷静,他直接就走到了江怀的面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心里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书官大人那小身板扛不扛得住,“不晚不晚,二弟,是我才来晚了,坐,快坐”。

    他俩面对面坐着,罗大哥上上下下看了江怀一眼“二弟,你这几年可是清减了不少”,完了,光顾着在意脸像不像都没注意身形了,书官大人这小身板怎么和上阵杀敌的江将军相比,我急忙的看向他想得个法子解决,他却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泰然自若的喝酒,眼神分明就是“自己解决”这四字,“额……江公子大病初愈,病了,之前,病了,病了很久,所以稍微消瘦了点,也不奇怪”。

    我尴尬的笑着解释道,“那现在可好了?”,罗大哥关怀的问道,“江怀”放下酒杯“多谢大哥关心,养了几月,自然是无碍的”,“那就可惜了,本来还想切磋切磋,看看我们武艺是否有退步,看看你有没有长进”,听到这句话我在心里把我自己夸了一遍,这喝酒还好,打起来,这只有一点功夫的弱书生铁定要被打到暴露的。

    “那我们今日只喝酒,只喝酒哈哈哈哈,庆祝我们……我们”,他顿了顿,“庆祝我们南北境之战,凯旋而归!”,他为我和“江怀”都倒了杯酒,我们三人碰了杯,都一饮而尽,“啊,好酒,翠仙阁的女儿红真是不管多少年都这么好喝”,罗大哥说完又为我们满上。“诶对了二弟,我一直好奇,北境当时战况如何,你信中可未提及啊”。

    我满脑子快速的在想对策,只见“江怀”不慌不忙的放下杯子看向罗大哥,“大哥,说好了今日只喝酒,你可违反我们的约定了,该罚酒三杯了”。罗大哥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声“说得对说得对,还是二弟说得对,我的错,我罚”,他也不磨蹭,将酒杯里的酒喝光,然后又倒了两杯。喝完后“江怀”给自己和罗大哥都倒了一杯。

    “大哥,我敬你一杯”,他双手执着杯子,无比认真的样子,罗大哥也敛了那分随意,也像着“江怀”那样,规规矩矩拿着酒杯碰在一起,两人一饮而尽。“本来还挺多事情想和你说的,不过我现在倒觉得,我们坐在这里喝酒就很好了,不需要再说点什么了”。听到了罗大哥的话我心里舒了一口气,对啊,我抱着多吃饭少说话,就少点露馅的想法,一直在多劝二位吃菜,酒过三巡,吃饱喝足,大家也吃不下什么了。罗大哥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感叹了一句,“真好啊,又在这里和兄弟喝了一回酒啊”。

    他突然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然后把我的杯子也一并满上,“姑娘,我罗某今日在此,敬你一杯,向你郑重道谢”。我突然有些慌张,接过酒杯也与他碰了一碰,“多谢雪妹子今日圆了我的执念,我这人啥了不会,就知道答应人的事情就要做到,答应皇上要打胜战,我打赢了,答应了兄弟要一块回来喝酒,现在也喝成了,我着实没什么遗憾了”。

十八、共饮

    听了他的话我更有些内疚了,君子坦荡荡,而我却这样骗他,这杯酒辣的我有些难受,他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给江怀满上,“好了,二弟,我们最后喝一杯吧,喝完这杯我就得回去了,我得赶紧入轮回重新做人,来世也当个兵,在沙场上再杀几个敌军,再护一护我们边境的老百姓,你小子也赶紧的,别整天就顾着打仗,早点成家啊”。“江怀”笑了笑,“听大哥的,大哥,我们来世见”。

    “铛”酒杯相碰,两人一口喝光,“江怀”又给自己和罗大哥装了一杯,一抬头,对面的位置上哪里还有人,我看着突然空着的座位有些吃惊,“江怀”顿了顿,然后掀开了脸上的皮,重新执起酒杯,一如刚刚认真的样子,“罗将军,我以我本人的身份敬你一杯,愿你来世也能得偿所愿,一世平安”。语罢,饮毕。

    “他去哪了?”我试探性的问道。

    “不属于这里的人,执念解决了,去哪你知道的”,他没再喝酒,只是看着自己的酒杯。我掏出了罗大哥的铭牌,金色的铭牌好像告诉我他去哪了,我将他的铭牌和我自己的放一块,却在触碰的那一刻他的铭牌消失了,我的铭牌链子上却多了一个小环。

    “他已经入轮回了,你的第一笔交易成了”。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没再多说,坐了一会他总算站起身要走了,我急忙跟上。“雪,再带上一坛酒”。我没有问为什么,找了小二多要了一坛并且结好了帐,“姑娘,您不是还有两位客人吗?怎么好像都没瞧见呢?”

    他们也看不见书官大人吗?“他们……都回去了”。我没再和他多说便跟着书官大人离开了,书官大人让我带他去江府一趟,我和他到了江府门前他却拦住了要敲门的我,他将酒塞拧开,倒了一半在门前,然后行了一礼。我看着江府的门匾心中也说道“江怀将军,今日借了你的容貌与名头与罗将军喝酒,实属为了帮人,望你莫怪”。他站了片刻便让我再带他去罗府一趟,我大概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安静地为他指路。

    到了罗府,他也仍旧像是在江府前一样,将剩下的半坛酒倒在了罗府门前。“罗将军,江将军,今日在此为你二人斟上同一坛酒,也算是你们二人共饮此酒了”,说完便又向着罗府门前行了一礼,这次,我也像他那样,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书官大人,我有些后悔做这次的交易了”。我看着罗府的牌匾说道。“罗大哥一片赤诚之心,而我们却联合起来骗了他”。

    “是吗,可我却觉得,这次帮你是件正确的事”,我抬头看他,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江将军若知晓,也是愿意这个结果的,困在那个地方,有我们这么多人就足够了,无需困住一个有志向的将军”。他突然捂着嘴咳了起来,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我赶忙给他顺了顺背,却隐约见到他咳出来一点血丝。

    “你是喝酒喝多了还是怎么了?!”我担忧的看着他,“我本是不能下来的,何况这次还送了人下来,总是有些代价的”,他捂着嘴重重的咳了几声,身体好像有些没有力气的晃了两下,我赶忙扶着他生怕他摔了。咳了好一会他才说道“走了,我们回去了”。

    “可我时间还没到,还要再等会”,他这模样我生怕他自己回去的路上摔了,他惨白着脸,脸上却有些疑惑,然后突然像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让我把玉佩取了下来,放在我的左手上,说了句“归去来兮”。脚下似有些晃荡,等稳了之后在看了看四周,这不就是每次回来的元界桥上吗?

    “知道了吧,这样也是可以回来的”,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却夹杂了些许笑意,看在他今日帮了我个大忙又受了伤的份上,我决定暂且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马。我扶着他往回走去,想起刚刚他说的话,和那日处理完张子轩我和他在桥上的情景。意识到一件事,试探性的问道:

    “书官大人,你其实本来也不是这里的人,你和我们一样,都只是误入了这个世界是吗?”

    他点了点头。

    “那么,书官大人,你又是谁呢?”

十九、杀人

    “我也……不知道”。

    我偏头看他,他摇了摇头,“你这样看我也没用,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书官大人吗?”。我向他投去疑问的眼神,“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来的时候就出现在魂阁,明明是第一次来到元界,脑海里却有着对元界所有的认知,以及我所有该做的事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轻声笑道,“我感觉我其实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之前的我并不是在这里”。

    “怎么说?”他说的有些深奥我不太听得懂。

    “我好像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可能几百年了,但是后来脑海里偶尔会浮现一些事情,我其实不是一直在这里的,我怀疑是把之前书官的记忆,都加在我的记忆之中”,他突然冷冷笑道,“我其实,就是这个地方的一个工具,如果我不在了,便会重新找人替代,你总说我厉害,可我却并不自由”。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难过,停下脚步问他,“那你……你就没有想过离开吗?以你房间里那些神奇的东西,应该很容易做成十二笔交易吧”。他也停下来看我,像是往常一样,将我有些乱了的头发别在了耳朵后面,然后稍微停顿了片刻,“我无法接收魂元,只能靠解决执念离开,但加在我脑子里的记忆实在是太乱太多了,我到现在都没能想起来我是谁,我在这里多久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一个人在这里过了几百年了吗?加注在他身上的记忆让他无法想起自己是谁吗?想起初见时他的模样,这个人站在桥上,看过那么多人离去,自己被困在这里,心里该是怎样的滋味。我装作豪迈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事,等你想起来告诉我,你没办法去人间,我帮你去,不收费!”。

    他那副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轻声笑了出来,“呵,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雪姑娘”。我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除了人间不能去还有哪里不能去啊,你和我说下,不然哪天我拉着你到处跑一不小心犯了禁怎么办”。

    他指了指对面的平原,“我走不下那座桥,若是走了下去,印象之中,是神形俱灭的”。我一边心领神会,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说道,“那你那日还敢在桥上吹笛子,万一你一个脚滑摔了下去那怎么办啊,你以后记得站远些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累了,居然没有反驳我的话,还拍了拍我的头,“嗯,都听你的”。

    那日回去后才发现他实在伤的有些重,昏昏沉沉的一直在睡,这里也没什么大夫,在他书房倒是翻出了很多瓶瓶罐罐,可是是治病的还是要命的我都不清楚,他也没醒着,我自然不敢给他随便用药。万幸的是他睡了两日惨白的脸上终于有点血色,偶尔也会醒下,但很快就睡回去了。我便索性这几日都不出门摆摊了,就留在宅子里面照顾他,也方便他醒来的时候想喝点水或者想吃点什么,我都可以给他备着。这一来二去过了大概七八天,他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仍有些咳嗽,一向单衣的他居然披了件大氅。

    “不行,你病还没好,我不能走,你是因为帮我才病的”。他劝我不用再照顾他,让我出门继续摆我的小摊子,这我哪能同意呢?拿人手短,这第一笔交易全靠它才成了,也不知道之后的交易需不需要仰仗他,这个时候我当然要好好地表现表现,感动他一下啊。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外出再歇个两日就可以了,你不用特地留在这里照顾我”。

    我坚决反对,他面露难色,好像有些困扰,我安慰他说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想不起什么,这交易一时半会也不急的,你安心养伤即可”。

    “不是……”他顿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之后才说道,“主要是……你做的东西实在是有点……有点难以下咽”。我楞了一下,把刚熬好的粥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哐当”一声,桌上的茶杯都被我震倒了,“呸,你爱吃不吃,饿死你得了”。我生气的转身出了门,片刻后又跑了回去,把我的小锣鼓带上,临走时又把桌上的粥端出来,“我就是丢了也不给你吃”,把门重重关上,将粥放回厨房,我才重新回到江边摆起我的摊子。

    我气的要死,拿着我的小锣鼓一下敲得比一下重,一想到书官大人,就越想越气,真是浪费了我这么多天去照顾那个弱书生,我就应该趁他病着带着他那书房里面的宝贝直接跑了,敲着敲着才发现没了声音,一看锣鼓那一面都比我敲凹进去了,“连你都和我作对”。我气的直接把它扔了。

    “小妹妹,怎么这么生气啊?”,一个路过的女子捡起了我丢掉的锣鼓,重新放回到我的桌子上,看了看我摊子前面的字,然后坐在了我的对面。“小妹妹长这么好看,别生气了,生气了就不好看了”,听到了她的话我总算心情好了一点,抬头看过去是个二十五六的女子,她穿着粉色的凤尾罗裙,头发全部盘了起来,头插着牡丹步摇,婀娜多姿,很是好看。

    我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笑脸相迎道“没什么,一些无关要紧的事了,让姐姐见笑了”。她笑了一下才说道“这就对嘛,这么好年纪的小妹妹,就是应该笑的花枝乱颤的”。我听着有些别扭,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她突然向我凑近,将我头上的簪子稍微摆正了,约莫是刚刚气急了所以歪了我也没注意到。

    她看了我几眼,像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才重新坐下说道,“妹妹这,可是能帮人解决执念的?”。我赶紧点了点头,“我有个喜欢的人还在世上,我最好的朋友也还在世上,我着实想再见他们一面啊”。她像是有些怀念,看着江流以东的方向说道。

    这不难!找人的事一来二去我已经很有经验了,我赶忙说道“姐姐你是想见他们说什么,或者是交什么吗?我都可以代为转达的”。她突然扭头过来看着我,脸上还是那样的笑盈盈。

    “我想,杀了他们”。

二十、疯癫

    我还楞在她的话里,她却突然像是发狂一样,将桌子往我方向一推,我急忙躲过才没有伤到。她从腰侧突然取出一把刀,“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拿着刀就往我的方向捅,所幸在躲桌子时我已经有所准备了,她才只是割掉了我半截袖子而已。

    “你们这种年纪的姑娘,都该死,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朝着我的方向再次冲了过来,我哪里还来得及说什么,转身就跑。她一路提着刀追在我后面,我一边大喊救命一边狂奔,可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忙,他们像平时一样继续的走。那疯子也是奇怪,就追着我跑,跑了那么久也不见她累,我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虽然说这里杀人要进炼狱,可这疯子也不知到底知不知晓,或者知晓也不在意,讲道理已经没什么用了,只能先跑了。

    我病急乱投医的跑回了书官大人的家中,才突然意识到屋内那个病秧子书生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拖累他,正想着要往哪跑,却直直撞进了一个怀里,“怎么了,跑这么急?”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闻着那熟悉的药草味我才慢慢的平静下来,等到呼吸顺了之后急忙拉着他,“书官大人,有人要杀我,我们快走”。

    他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谁”,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但好像听出了一丝恼火,“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跟进来”,我指了指身后,“走,我们出去看看”,他拉着我往门口走,“别”,我拉住他,他大病初愈,未必打的过一个连自己命都不要的人,“信我”,他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我紧张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和他一起向门口走去。

    那个疯子好像不敢往里走,只拿着刀站在门口,见到我死死的盯着我,挥着刀大喊“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她的头发已经乱了,步摇在刚刚跑步的时候已经歪向了一旁,衣衫沾了些泥,和我刚刚见到的那个高贵好看的女子完全不一样,我紧张的抓着书官大人的衣服,躲在他的身后。

    他拉着我走出了门口,那个女子立马就扑上来,“杀了你,杀了你!!!”。我吓得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我了吗?”他的声音冷冷传出,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挡在我的身前,而女子的刀就停在他的胸口前,她听到了声音,呆呆的抬起头,看了书官大人片刻,突然后退了几步,“书……书官大人”。

    “滚”,他冷冷的说了个字,只见那女子身形好像抖了下,才转身离开。

    “回来”,我刚平静下来的心听到书官大人的话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他将我从身后拉出来,“认住她,不准伤她”,她听话的看了我片刻,然后转头离开,但嘴里还是念着,“杀了他,杀了他”。我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一下子好像手脚有些无力的往地上一坐,他蹲在我身侧,“怎么,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倒知道怕了?”

    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和他置气了,“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不要命的人啊”,我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看着我笑了一会,才扶起我进屋,“书官大人,这里的人怎么会疯?”,他为我斟了一杯茶才不急不慢说道“可能是死前太痛苦,误入这个世界就疯了,或者在这里呆久了疯了”。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虽然书官大人再三和我保证这个疯子不会再伤我了,可经过这么一出,我实在不敢也没有心情继续出去摆摊了,想着随便做个午饭应和下,结果进到厨房却发现碗里的粥已经被吃完了,回头看了下那个关着的房门,轻声说道,“切,吃完都不知道收拾一下,放在这给谁看啊”。一边说道我一边把碗收好,但心里总归是开心的。

    收拾完我才敲响了书官大人的房门,他开门问我有什么事,我笑嘻嘻的说道,“书官大人中午可想用些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可以不……”

    “不可以!”。

    之后我又在宅子里借着照顾书官大人的理由,死活赖了几天不肯出门,最后还是他终于可以出门的那天,拖着我一块出门了,把我送到了摊子前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尽管他再三保证那个人不会再伤我,我还是有些害怕,紧张的坐在摊子前,留意着来往的人,做好随时跑的准备。

    只见又是那个女子,她一如那天初见,挽着发,穿着华裳,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看了我一眼,我正准备往回跑,可她却笑了笑,然后继续前行,像是朋友之间的打招呼,让我一下子有些错乱,那天那个追了我几条街说要杀我的人,真的是她吗?就这样过了三天,我每天都能见到她,她都是冲着我笑笑便离开了,没有久留,我才终于信了书官大人的话,重新恢复了精神气,找了面新的小锣鼓,重新经营起我的小摊子。

    “姐姐?”,只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可却见不到人影,我吓了一跳,一看对面居然能是个小丫头,正手脚并用的往椅子上爬,我一拍头懊悔,当时把椅子准备的太高了,也没想到会有小孩子,赶忙起身将她抱上了椅子。她梳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红的,手里拿了个拨浪鼓,可爱极了。

    我正想逗一逗这小孩子,她却看着我甜甜的笑道,“姐姐,你真好看啊”,突然想起那一日那个好看的女子也是这样,喊着我妹妹,夸着我好看,转身掏出一把刀要杀我,我不禁将逗她的那些小心思全部收了回去,变得有些警惕起来。她倒是什么都没有察觉,玩着自己的拨浪鼓,突然停了下来,从袖子中掏着什么。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只见她掏出了几朵小花,“好看的花,要给好看的姐姐”。

    她甜甜的笑着将花递给了我,然后又玩着她的拨浪鼓,我一下子有些内疚,这么小的小丫头,还能做些什么?我重新坐了回去,“这花真好看,你在哪摘的啊?”,见我夸花,她立马不玩拨浪鼓了,看着我有些骄傲的指了指对面的平原,“我在那摘的啊”,刚刚才消失的凉意一下子又回来了,“嗯,好看是好看,不过小孩子可不能到对面去啊,会……会……”,我正准备说些什么易懂的来劝下这小丫头,她却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书官大人刚刚和我说了”。

    “书官大人?”,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对啊,我在那边采花,书官大人说太危险了,喊我回来,告诉我下次不能再去了”,她突然像个小大人,装的一板一眼的和我说道“所以姐姐,虽然花好看,可你也不能自己偷偷去摘哦”,不知道是听到书官大人的名字还是她这小模样,我突然被逗笑了,紧张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

    “那……书官大人还说了什么?”我逗着她问道。

    她像是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说道“书官大人说我年纪小,不适合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江边的姐姐”。是书官大人为我找的客人?想来书官大人引荐过来的客人,应该也不会危险,更何况这小孩子那么讨人喜欢,我将她采来的花捻了两朵别在她的羊角辫上,她晃了晃脑袋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那小丫头,你想做些什么呢?”

    她突然间放下了拨浪鼓,像是有些难过的样子,委屈的和我说道,“姐姐,我想我阿娘了”。

二十一、致谢

    小丫头说完便开始掉眼泪,委屈巴巴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有些心疼,我为她擦着眼泪,“我想我阿娘了,姐姐”,她又重新说了一遍,“所以你是想见你阿娘吗?”,她低头继续哭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临死前和阿娘约定好了,我下一辈子还要当她女儿”。我一下子有些难办了,这种轮回之事都是随机,要当谁女儿这种事,怕是要去魂阁交易吧,我一边想着怎么和她解释,一边给她擦着眼泪。

    她哭了好一会才振作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说道,“所以,我得赶紧把自己的执念解决,才能入轮回去见我阿娘”。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我大脑有了片刻的当机,待我理清了小丫头的话我才试探的问道,“所以你的执念,不是要轮回当你阿娘的女儿,而是有其他事?”。

    小丫头向我点了点头,“对啊,阿娘教过我有恩必报,可我还没能和恩人说上句感谢,就死掉了,没完成阿娘告诉过我的事情就去见阿娘,阿娘是要生气的”,她眉眼一低,好像又要哭出来的样子,“生气了,阿娘就不要我当她女儿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她让她不哭,我立马转移话题,“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想找谁报恩?”,“方晴晴,姐姐你向我阿娘一样喊我晴晴就可以了,我要找一个大将军,是他救了我,救了我阿娘”,莫名的我突然想到了罗大哥,她不会是要找罗大哥吧,是就难办了,突然又想起书官大人的法宝,诶,好像是罗大哥,也不难办啊,我还记得罗大哥的容貌!

    “我是姜国人,我不知道将军叫什么,不过别人喊他孙将军”,听到了是姓孙,我一下子有点失落,“我生活在仓和村,距离陈国有一段距离。那年陈国突然对姜国发兵,大家始料未及,也没来得及跑,所幸有位孙将军带着他的军队赶到,救了我们一村子的人。”

    她突然有些难过,遗憾的说道,“可是我当时病了,整个人都没力气,只能隔着窗子看上他一眼,听到他下达帮助村民的命令,我都没能出去和他说上一句谢谢,但是我记得他的侧影,记得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许低沉,却有安慰人心的力量”。听到她的话,我心里最后一些小侥幸都破灭了,看来就算有可以易容的皮囊也是没用的了。

    “之后虽然病治好了,但也落下了病根,在一场疫病中我没撑过去,就这样死了,死前我和我阿娘约好了,下辈子还要当她女儿。阿娘以前告诉过我,有恩必报,可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最喜欢这个拨浪鼓了,姐姐我想将他交给孙将军,并且说声谢谢”,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说道,“然后我就要继续去给我阿娘当女儿了”。

    后来她还和我说了很多其他的事情,说她阿娘做的菜可好吃了,说她阿娘虽然疼她但是做错事也是要被罚的,说她阿爹有时候要做错事会打她,但是打了她之后又会给她小心上药。她吐着舌头说道其实她也愿意下辈子当阿爹的女儿,只是如果二者只能选一,她还是希望当阿娘的女儿,希望她阿爹不要生气。我听着她小孩子的话,也觉得有趣,不知不觉也讲了个大半天,直到她好像有些累了,我才将她送了回去她住的地方。

    回到家中我一直盘算着这件事怎么处理,也没发现书官大人回来了,他喊了我几声见我仍然在低头思考什么,便重重的敲了一下我的头。我抱着头吃痛,正准备说些什么,他却让我拿出自己的铭牌,“加上你的魂元,你已经有两个魂元了,你将你的铭牌戴在那个人身上,他便可以跟着你一起去人间,不过时间更短,而且她什么都不能碰”。我想了半响才意识到他说什么。

    因为怕他再次帮我又像上次那样受伤,本来这次我没打算和他提及这件事,听到他的话我整个人兴奋起来了,想来是晴晴也和他说了这些事,书官大人才让晴晴来找我的吧,他应该是知道我在烦恼什么,心里有些小窃喜。最烦恼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找人了,不过找人嘛,一来二去有了些经验,想着也不是什么难事,盘算着着实没什么需要再准备了,我决定早点休息,明日一早便替晴晴去找找这位大将军。

    自我来到元界之后,一直睡得很安稳,可今日我却做了个梦,梦里一直有摇着拨浪鼓的声音,还有孩子的笑声,在这些声音中,却又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说着,快走,快走。我听着这个声音,便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可是前面却永远看不到尽头,我突然摔到了,那声音突然又出现了,喊我,快走,快走。

    我一下子便惊醒了,出了一声冷汗,心有余悸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想了一下梦中的场景,却只记得有人喊我快走,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想来想去也只觉得怕是因为前几天受了那疯癫女子的惊吓,今日又给晴晴一开始吓了一跳,所以梦里才会出现了拨浪鼓的声音和让我快走的惨叫声吧。等到心跳逐渐平稳了,我才重新躺下,可不知怎么的,翻来覆去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二十二、定远

    天一亮我就起来了,后半夜完全没能睡着,所以精神到底是有些差,但是想着晴晴的事情,我还是决定今日就下去看看吧。要找这位孙将军其实也不难找,都是姜国的将军,说不定我可以去罗大哥的府邸找找线索,既然有和江将军的书信来往,说不定也有和这位孙将军的书信来往。

    我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京城的罗府,这才过去一月不到,之前还有小护卫在这里看着现在都没有了,我镯子都没有取下来便直直的进去了,罗大哥的书不多,也只有几本简单的兵书,但是看上去没什么字迹,也不晓得他究竟是没看还是只是没有批注而已。信件往来倒还能找到一点,只是这些信件中着实没有一位姓孙的将军。

    看来只能顺便去一趟江将军的府邸,看看他那有没有什么关于这位孙将军的线索了,我盘算着是再次爬墙进去呢还是敲个门趁人开门的时候不戴镯子偷溜进去呢,一时间竟没发现自己走错方向,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尚书府的门口。对了,那位将军当时击退了偷袭的军队,打了胜仗,必然会被史官所记录在案,说不定这个尚书府藏书会有这些消息。

    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摘了镯子便溜进了尚书府,尚书府的书房倒是不难找,可是这里的藏书,也未免太多了吧,还有专人在这里收拾整理,这简直是罗大哥的书几十倍啊。我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的看过去,最后在左边的角落的架子上才找到和史册相关的记录。正准备开始翻才想起来我没有问晴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估摸着要不要先回去找下晴晴然后改日再下来,后来想到那小丫头的样子,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了吧,叹了一口气,我便从最近的一年的开始翻起,翻到了前四年间偶尔看到了史官对罗大哥和江将军南北境战争的记录,战士浴血沙场,文官以两笔却记录完毕。

    翻到了前四年都没有找到,我开始倒着从十年前往前找了,倒是找到了一位孙老将军,可是无论是年龄还是记载的信息都完全对不上,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姜国211年,陈国夜袭姜国东境,占领土两处,帝遣定远将军孙尚哲领八千精兵,退敌至边境,收复仓和村、樟山村以北,洛边城以南所有疆土”。一行字突然出现在眼前,仓和村,孙尚哲,就是他了!

    定远将军孙尚哲,知道了名字就好办了,我快速的翻了之后的史册,想找找这个名字在哪里还有出现。

    “姜国212年,定远将军孙尚哲携五千士兵,压蛮族边境三千士兵,判断有误,失边境疆土一处,帝怒,撤其正五品定远将军,贬其为简阳城巡捕营统领”。

    “姜国213年,简阳城县令请辞,巡捕营统领孙尚哲上任,巡捕营之职由孙少叶担任”。

    这是关于孙尚哲最后的信息了,再往下翻也没有任何的记录了,那么想来这个人也还是在简阳城担任县令之职,这下地点也有了,而且还是个县令,那应该是不难找了。

    大功告成,我刚准备把书放回原位,肚子便有些饿了,想着要不去之前大娘面摊那里吃碗面,突然感觉眼前一晃,我居然回到了元界,天啊,我这是找了多久啊,虽然有些遗憾没能吃上面,不过转念又想我要是吃着吃着突然不见,好像才比较吓人。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梦到那撕心裂肺的喊声,自然睡得很好,第二日便前往了简阳城,想着要打探消息我便戴着镯子,见一个卖着小玩意的老大爷坐在路边,打算买点回去给晴晴玩也不错,便走了过去挑起来并且打听下情况,“大爷,问你个事呗?”,大爷虽然年纪有些大,但是看起来还是挺有精神的,“小姑娘想问点啥呢?”

    “大爷,这简阳城你可认识一位孙将军?”

    “孙将军?”他想了下然后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我突然想起他三年前就升为县令了,可能很久没人这样称呼他了,我便重新解释道“好像是前些年高升了,孙县令,孙尚哲,你知道他吗?”,大爷愣了一下,有些警惕的看向我,“姑娘你找他有何事?”。

    “我昔年被将军所救,一直想感谢来着,这不据说孙将军在这过来问下情况”。大爷突然笑了出声,“救人?哈哈哈哈哈”,他一边苦笑一边摇头,“你说那狗官救人,呸,姑娘你是不是记错了”。

    “狗官?!”,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对啊,晴晴口中的孙将军也是个英雄豪杰啊,怎么在这大爷的嘴里,就变成狗官了呢?我赶忙打听具体事情,大爷气愤的说道,“那个孙狗官,他以前还只是个巡捕营统领,但是借着这个身份一直武力镇压我们,后来更是把我们县令老太爷都给逼的请辞了,自己当上了县令。”他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当时都指望朝廷赶紧派人来就我们,想着新上任的巡捕营统领至少可以护我们一下,结果这个狗官居然让自己的弟弟接任了,两个人蛇鼠一窝,整个简阳城民不聊生”。

    没错,按信息来说,这个大爷口中的孙狗官的确就是孙尚哲,可是这真的和晴晴要找的人是同一个吗?“姑娘你要报恩?那就带上金银财宝去找他吧,狗官最喜欢那种东西了,谁带着那种东西都可以求他办事的”,大爷说的言辞凿凿,不像是说谎,但我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结果当场被大爷赶走,说不做我这门生意。我又在街上找了两人打听,有一人面露怒容却没有和我说什么,有一人听到就跑了,看来这老大爷说的是没有错了。

    这个简阳城县令孙尚哲,和晴晴说的救了他们一家的孙将军,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二十三、交易

    为了核实一下情况我还是前往了孙尚哲的府邸,简阳城远离京城而且并不繁荣,但是这个府邸却远比罗大哥和江将军的府邸更富丽堂皇,老大爷说的应该是真的了。心里有些失望,不过想来也就是说声谢谢应该也不会太难吧,门口站着四位守卫,我刚想入内就被拦住。

    “各位军爷,麻烦通报一声,我想求见一下县令大人”。我一脸讨好的说道

    “有何事”。他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这种眼神让我非常不好受,就好像我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但我还是找了个借口讨好的说道,“本人家中遭邻居窃取物品,实属求助无门,特来求大人来讨个公道”。

    守卫鄙夷的说道,“这点事就来找县令大人?自己家里有贼自己抓去啊,县令大人若是这些事都管了,简阳城大大小小的事务可不得累死县令大人,回去回去”。他一边说一边将我往外推,我被他推的有些恼火,突然想起老大爷的话,又急忙说道,“所窃物品非值钱之物,却对我意义非凡,若县令大人可帮我教训歹人,我愿以重金相酬”。

    几位侍卫互相看了一下,才说为我进去通报一声,片刻后出来说县令大人愿意接见我,将我引入正厅后便退回出去。坐在正位上的人,剑眉下有着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好像很难让人看得穿,他的皮肤有些黝黑,并非是那种常年养尊处优的人,而应该是也曾经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士兵。我向他行了一礼,他示意我落座,侍女为我端来茶后重新站回在孙尚哲的身边。

    “请问可是孙尚哲孙大人?”我试探的问道。

    他点了点头,“听闻姑娘有事求助我,是何事且说来听听”。

    “孙大人可还曾记得,六年前大人曾奉圣上之命,领兵镇压夜袭的陈国军队,救了仓和村一众人的一事?”他像是楞了一下,然后才笑了一下说道,“有点久了不是很想的起来,姑娘直接说今日来意吧”。

    “仓和村有个小姑娘很感激你,但是她已经过世了,我想替她转达谢意,我……”。

    “姑娘不是有事要求我帮上一帮?”,他打断了我的话像是有些疑问。

    想着只是谢上一谢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人也曾经是位将军应该也不至于不通情达理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的回答道,“门口的侍卫不愿帮我通报一声,实属无奈才说了个谎,大人,那小姑娘……”,他面色冷冷地打断我“姑娘之意我已经知道了,若无他事姑娘就请回吧,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我赶忙摇手道“不是,孙大人,可能这样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我明日才会替她转达谢意,到时候大人只要给我一些回应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放声大笑,“姑娘这里既不是戏班子也不是慈善堂,你若想说呢你可以找个戏班子,你若想拜托我什么呢那也断没有让我做免费买卖的,来人”,他吆喝一声在门口驻守的侍卫便进来,他指了指我,“下次通报前给我好好看人,这两手空空的人你都放进来?不想干了是吗?”,侍卫立马跪下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就过来要赶我出去。

    “大人,那个姑娘真的只是想和你说声谢谢就好了,大人”,侍卫一边拉我我一边大喊,可是那坐在上位的人只是放下了茶盏,起身准备离开。“大人那你看,这笔交易值多少钱?”我急中生智的大喊,他终于停下脚步,示意侍卫放开我。我理了下衣裳,尽量让自己平静的说道,“明日我来拜访大人,只要半柱香的时间,我和大人说些感谢的话,大人配合我演戏,这笔交易,值多少?”。

    他眉毛一挑,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才说道,“这是把本大人当戏班子人了?呵,姑娘也是个爽快人,那就二百两吧”。“??二百两??!!”,我吓了一跳,一下子僵在原地,他也没耽搁,给了侍卫一个眼神,侍卫便再次强行将我拉出了门口。“我答应,二百两,我答应大人”,我死死掰住门框。

    “呵,那明日未时,姑娘带够银两来,我自配合姑娘”,他转头和那个侍卫说道,“检查清楚再放进来,不然我要你命”。“属下遵命”。孙尚哲说完便离开了,这次侍卫倒是恭恭敬敬的请我出去。

    “不就二百两吗,我还找不到吗?”我狡黠的笑了下,虽然倒是可以问下书官大人有没有这么多,可是我不愿意让那些钱落入这个狗官的手里。我绕到了巷子中,将手镯取下,然后再回到了县令府,在库房里居然找到了一堆宝贝,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多少百姓的血汗钱,我取了两个玉镯子和一些看起来比较值钱的首饰,还拿了几张小额银票,心里估摸着反正最后都是要还给他的,总不算是偷的吧。

    为了防止给这个地方的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找了匹马去到了其他地方的当铺将首饰和镯子都当掉,加上拿来的银票,居然有二百三十多两,我拿了几文钱去面摊吃了碗面便回到了元界,告知了晴晴我找到了他的孙将军,明日带她下去见他。

    “可是晴晴,他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讲话,到时候你说话我复述可以吗?”我向她耐心的解释道,她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回到了房间将拨浪鼓取出来交到我手上,“那这个也要麻烦姐姐转交了”,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我有些不忍心的问道,“晴晴,已经过去六年了,你觉得孙将军变成什么人了呢?”

    她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打了很多场胜战了,敌军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丧胆,是个人人夸赞的大英雄”,她骄傲的说道,然后又看了我一眼探究的问道,“我说的对吗,姐姐?”。

    闻风丧胆倒是闻风丧胆,只不过丧胆的不是敌军,而是普通老百姓而已。哎,我摸了摸她的头故作轻松地说道,“明日带你去见见不就知道了吗”。

二十四、拜别

    第二日我带着晴晴来到人间,她眼睛亮闪闪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的,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我着实想不到居然提前在一个酒摊子遇到了孙尚哲,晴晴一下子呆在了原地静静的看着他。我拉着她躲到一个角落才小声问道,“那个孙将军,就是你要找的孙将军是吗?”

    “嗯嗯嗯”,她连连给我点了几个头,“将军的声音我永远都不会忘的,可是,姐姐”,她有些奇怪的问道,“将军为什么这么大火,还砸了人家酒摊子”。在这里遇到孙尚哲纯属意外,也不知道哪个倒霉人惹了他,想着与其一会再和她解释为什么她现在不是将军这些事我索性换了个说法告知她,“因为将军被贬了,所以暂时不带兵打仗,可能在家里没事做,有些生气,你,可以理解吗?”,她想了想特别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才稍微放心,探头看了下外面的街道,只见孙尚哲重新上轿了,这样看来怕是那酒摊子挡了他的路,这才砸了吧。盘算了下昨日取出来的银子除去和孙尚哲交易的,还余个十几两,待会找个机会把余钱给这位摊主吧。

    快末时的时候我和晴晴才到了县令府附近,我将她带到一个角落,指了指对面的门口说道,“你在这里数,数到二百,然后再走进去,你一进去直走就能看到我了”,她像是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我,“我得先拜访下将军说明来意,而且你在人间什么都摸不着,要进一个府邸前得先数到二百,不然你迈不进去的”,我觉得我说谎已经说到轻车熟路的地步了,心里有些内疚,但总比到时候我和她解释为什么要给银票给她心中的大将军更好吧。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数了起来,我便向县令府走去。昨日的侍卫将我拦了下来,我掏出银票他简单看了下才领了我进去。孙尚哲还是坐在那个位置,见我递上银票,粗略的扫了一眼,“姑娘,不对啊”。“怎么不对?”,我有些不解,难道是当铺还给了我假钱吗?他淡淡的说道,“二百两,是昨日的价钱,今日,可是要三百两呢”。

    “你!”,我一下子有些急了,但是不行晴晴快进来了不能再拖了,我将昨日剩余的三十两也拿了出来递上,“大人此事紧急,我只额外带了三十两在身上,我晚些再去来好吗?”他侧目看了我一眼,并不作答,“我人就在简阳城,难道还能骗了大人不成,我若骗了大人,大人处罚我不是轻而易举吗?”。

    大约是我说服了他,他示意让侍女收了银票,不一会我就看到晴晴进来了,他一看到孙尚哲,就直直的冲到了他的面前,她才到长到孙尚哲的腰处,抬着头看着孙尚哲。我咳了一声,她才好像反应过来,拉开了一点距离,腰板挺得直直的,然后一字一句的清楚地、慢慢地说道。

    “将军,我是来谢你那年带兵前来救了仓和村,救了我,救了阿娘”。

    “将军,我是来谢你那年带兵前来救了仓和村,救了我,救了阿娘”。我一字一句复述,不知为何,每次喊到他将军的时候,都感觉他会有些出神。他楞了一下便说道,“带兵打仗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救黎民百姓更是每个士兵要做的事,无足挂齿”。我心里冷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昨日所见的那副皮囊,是如何讲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谢谢你,救了我们,阿娘说有恩必报,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拨浪鼓乃是我心爱之物,我想送给将军”。我复述完后取出晴晴的拨浪鼓递了给他的婢女,他没有接过只是扫了一眼简单说道,“姑娘有心了”。

    “还有”,她想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将军被贬了不要难过,将军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厉害的大将军,将军总会返回沙场的,望将军以后在沙场上,战无不胜,平平安安”。说完,她突然跪在了孙尚哲面前,朝他郑重的拜了一拜。我不想她拜这个狗官可是却没有办法拦住她,我们看他,是鱼肉百姓的县令,而晴晴看她,却是六年前,带着援军救了她们一家,宛如天神一般的将军。

    “将军,谢谢你了”。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后便示意我已经可以了,然后一蹦一跳的往府外跑去,我便跟着她准备离开,“姑娘,可别忘了约定之事”,身后传出了孙尚哲的声音,我木无表情地点头回应。出来后却见她在角落一直蹦跶,“说出来了,我说给将军听了,将军一定收到我的鼓励了”,看她蹦蹦跳跳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堵,但也没说什么。突然又想起孙尚哲临时的涨价,有些无奈,在附近找了个茶楼,想来茶楼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有人明目张胆的说孙尚哲鱼肉百姓的事迹,把晴晴安排在那听人说书,将镯子取下,便打算再回县令府再取些财物。

    “丢出去,这什么东西”。我刚准备绕到库房就听到正厅传来了孙尚哲的声音,然后那个小拨浪鼓就从里面被侍女丢了出来,“这东西总感觉有些邪祟,你没看到刚刚那女子,眼睛咕溜溜的转,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我生气极了,准备将拨浪鼓塞回去,进了正厅便听到他和一个男子的对话。

    “兄长何须生气呢,这财物不也到手了吗?”听着内容,想来便是孙尚哲的弟弟孙少叶吧,只见孙尚哲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回沙场?谁想回沙场,我在沙场拼死拼活才到定远将军的位置,就因为一场败战贬我,天高皇帝远,在这简阳城我现在不是也能呼风唤雨吗,还需要回到沙场上吃苦吗?”

    那一瞬间我到底还是有些失望的,其实我本来抱着说不定他听到晴晴的话,会突然想起以前从军的时候,然后会改变一下自己的这个念头,但是事实并没有。我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罗大哥和这位定远将军没有联系了,罗大哥上战场是为了保家卫国,而这位定远将军,却是为了军功,道不同,不相为谋吧,或许他曾经年轻时也曾经浴血奋战,铁血铮铮,可最终到底还是丢了。晴晴要谢的定远将军,大概在五年前那场败战中战亡了吧。

    “不过今日那女子倒是大手笔,待会她若再来交钱,你派人跟踪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多余的钱财”,他向孙少叶吩咐道。听到他的话我便不打算再去取财物了,想来若是我再来交财物,恐怕之后就比较麻烦了吧。我看了看手中的拨浪鼓,这拨浪鼓就算强行留在这里,最后发现也会被丢到不知哪去吧,到底是不舍得,我将它放入怀中,确认看不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县令府。

二十五、梦魇

    我心里想着,孙尚哲若要找我算账便算账吧,反正他也找不到我。我拿着身上一些剩下来的碎银,带着晴晴在简阳城玩了一天,刚巧遇上了这里的龙灯舞,谁都看不到我俩,也不用怕撞到谁,我和她在里面穿来穿去,也模仿他们的动作,玩的不亦乐乎。之后带她在街上逛了逛,我戴上了镯子,她不能吃也摸不到,可是看着我吃或者看着我玩,却也一样高兴。我们从城门口逛到了尽头,又走了回来,一路走走停停,看看路过的人。等天色渐渐晚了的时候,我才带她回到了元界。

    约莫是她去人间到底是有些不适,刚回到元界便直接坐在了地上,一下子竟站不起来了。她有些虚弱地和我说她想回家了,我便准备送她回去,她却对我摇了摇头,“姐姐,去划船,我要走了,送我一程吧”。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正准备去摆渡,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平原上跑,摘了几朵她初见时她给我的小野花,然后别在了她的发间。她摸了摸问我好看不好看。

    我点了点头,“好看,你阿娘肯定也觉得好看的”。她开心的向我笑了笑。

    天色已经暗了,江流旁基本也都没人了,只余这一艘小船在江面上漂泊,她一向爱说话,可此时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江面上只有流水的声音,她的手在水里玩着,时不时扬起一些水花。

    “姐姐,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她向我招了招手,让我凑到她跟前,我蹲下来,她便凑到我耳边小小声的和我说,“其实那日书官大人和我说的是,让我找江边一个相貌平平的姐姐,找到她之后夸她好看,她就肯定能帮我好好解决执念了”。

    我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在了原地,她甜甜的笑道,“书官大人说的果然没错,我一下子就找到姐姐了,姐姐也顺利帮我解决问题了”,我转过头一脸懵的看着她,“怎……怎么,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她好像有些内疚的样子说道“阿娘说了,小孩子不可以说谎的,所以我和姐姐说清楚了,阿娘才会原谅我的吧”,她一脸讨好的对我说道。书——官——大——人,我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他名字,心里来来回回骂了他几遍。

    “姐姐”,她突然喊了我一声,生气归生气可总不能和个孩子置气吧,我还是假装冷静的回了她一声。她将自己的铭牌取了下来,戴在我的脖子上,然后才说道“答应阿娘有恩必报,答应阿娘不能说谎,这些事我都做到了,那我应该可以继续当阿娘的孩子了吧”,她有点忧伤的说道。其实轮回之事谁可以说得准,重新当这个人的孩子这是一件多么小概率的事情,但是我仍然抱住她安慰的说道,“嗯,可以的,你阿娘也一定很骄傲,你答应过她的事,都做到了,而且,”,想了想我又补充到,“你也没说谎啊,姐姐确实很好看”。

    她甜甜的笑出声,江上的风吹得我有些凉意,过了很久我才隐约听见她轻轻的说了句,“姐姐,谢谢你了”,抱住的人便消失在眼前,我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从怀里取出那个小拨浪鼓,一下一下的摇着,思索了片刻,决定了等以后有机会我还是去找到她阿娘吧,然后把拨浪鼓放在她阿娘的家里,希望可以为小姑娘指指路,让她别迷路了走错地方。

    别了,晴晴。

    把晴晴送走了之后,不知为何之后的日子,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做梦,每次做梦都是听到拨浪鼓的声音,孩子的笑声,然后在一片平静之中,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喊着让我快走。梦醒的时候心如擂鼓,额头全是冷汗。以至于下半夜一直无法安睡,摆摊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偶尔能睡上片刻却又感觉仿佛有人站在我面前,便突然惊醒。

    这样折腾了三四天,我想我应该脸色难看的打紧,淼淼在路上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问我最近怎么了,我说了最近常做噩梦以及白日摆摊偷懒睡觉的时候仿佛感觉有人在我面前。

    “对啊,我看到了,是有人站在你面前啊,昨日和子轩出门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淼淼的话让我吓出了一声冷汗,这么说我睡着的时候真的是有人站在我面前,而不是我的错觉,我问她知不知道是谁,她摇了摇头。

    “但是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头发挽了起来,只有一支步摇做装饰,长裙曳地,特别好看的,不是你的客人吗?”步摇,长裙,脑海中立马浮现那日追着我喊着要杀我的那个女子的样子,我整个人吓傻了,她每日在我睡着的时候,站在我前面,看着我,究竟要干什么!心里各种冒出来的想法让我如芒刺背。

    和淼淼告别了之后,我在摊子前再也不敢打盹了,万一我睡着的时候让那个人捅上一刀,这可了得。强撑着一天回到了家中再睡,可一睡着便又是那个梦,每日在睡着、吓醒、想睡、不敢睡的各种状态徘徊,我的精神有些崩溃了,书官大人终于瞧出了我不对劲,问我究竟怎么了,我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他,以及白天我一睡着就站在我摊前的那个女子的事也一并都说了。

    “你不用紧张她,我和她说了不能伤你,她便绝对不会伤你”。话虽是这么说,可一想到每次一睡着的时候,有个人就站在你前面,静静的看着你,这谁睡得着啊。我有些垂头丧气的,书官大人直接拉着我回了房间,在房间仔仔细细绕了两圈,然后看到晴晴的拨浪鼓,便问我是不是从带回这个拨浪鼓开始做噩梦,我想了想说不是,我没带回来前就做过这个噩梦,只是带回来后一直做噩梦而已。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思考,难道晴晴这个拨浪鼓会让人做噩梦,我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把这个放在孙尚哲家中了,至少报复他坑我的那件事”。他听了我的话敲了下我的头笑了,让我明日一早将这个拨浪鼓带出去,不要留在家里。我寻思着若是这个拨浪鼓是问题源泉,为什么不马上带出去。只见书官大人指了指外面黑透了的天,

    “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可你拿着这个拨浪鼓深更半夜在外面走,你怕不怕……”

    我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想着反正也这么多日做噩梦了,再一晚也好像没关系,便送走了书官大人准备睡了,结果他刚走没多久又回来敲门。

    “落了什么东西吗?”,我开门问道。

    他携着一卷书卷,直接在椅子坐下了,“你睡吧,我今晚在这里守着”。

    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不睡觉,深夜送拨浪鼓,还是让书官大人坐在这里一宿的三个选项中,我果断选了后者。“我在这,你总能睡得稍微安心点吧”,他向我挑了挑眉,然后将手中书卷打开,颇有要通宵看一宿的觉悟。

    我紧张的凑到书官大人身边,“难道……书官大人……”

    “嗯?”他抬头看了看我。

    “书官大人有镇宅辟邪作用?”

    “……”

    “诶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我睡了,我睡了”看他合上书卷有起身要走的架势,我赶忙压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按回到椅子上,然后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假装睡觉的样子。只隐约听见他重新翻开书的声音,良久才翻上一页,在这偶尔响起的翻页声中,我居然难得的睡上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昨夜坐在那里看书的人自然是不在了。我看着那空下来的椅子有些出神,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突然想起他的话,赶忙吃了午饭想着赶紧把晴晴的拨浪鼓带出去。

    可这我该带到哪去呢?想了想万一真能让人做噩梦,虽然放孙尚哲那里可以教训下他,可若是被发现肯定逃不过被丢掉的命运吧。说起孙尚哲,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了罗大哥,对了!放罗大哥在这里的住所就好了,晴晴仰慕英雄将军,想来这个放在罗大哥那,晴晴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我朝着罗大哥的住所走去,到了门口却看到一个人,他穿着布衣,一双草鞋,背对着我跪在了罗大哥门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嘴里念着将军什么的。良久起身准备离开回头却看到了我,神情明显有些变化,向我点点头便准备离开,我赶忙拉住了他。

    “这位大哥,你找罗大哥有事吗?”

    他听了我的话抬头看了看那扇关了的门,“将军,已经走了是吗”。

    好机会!我赶紧的卖力推销自己,“是啊,我了了罗大哥的执念,罗大哥已经重新入轮回了,这位大哥,你和罗大哥是朋友吗?我也可以帮你啊”。

    他没有看我,还是直直的看着那扇门,“我……不是,我生前,是罗将军所带领的骑兵”。

    !!!果然和罗大哥是旧相识了,本着对罗大哥的敬佩,我对这位士兵大哥也生出了几分敬意,正想多说点什么却只听到他呆滞地说出下一句话,

    “我……是个逃兵……”。

二十六、家国

    刚刚心底涌出来的满腔敬意,像是突然被冻住了,笑意僵在了脸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概是我这个反应让这位士兵大哥受伤了,他没再和我多说什么便直接离开了。直到他走远了我才反应过来懊悔刚刚自己的反应。也不知道这人究竟住哪或者之后能不能再见,想着道个歉也没办法啊,我将拨浪鼓放到罗大哥住的地方,可是当晚入睡的时候,我却有些睡不着了,好像有些怀念一盏灯,一个人,还有那偶尔响起的翻书声。

    但的确如书官大人所说,将拨浪鼓带离宅子后,我之后几天都没有再做那个噩梦了,自然在摆摊的时候也不会再打盹了,精力充沛的我居然发现那个疯女人真的偶尔会突然出现在远处,看我一眼也不耽搁便离开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几日摆摊都未遇到客人,我有些无聊,突然想起那一日因为我的表情而伤到的那位士兵大哥,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内疚,而且我也没有问清楚情况,看他对罗大哥的尊敬,说不定其实还有什么隐情。我当下便决定暂时不摆这个摊子了,去找下士兵大哥了解下情况。鉴于不知道究竟去哪才能找得到这个人,我采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守株待兔,找了块手绢在罗大哥住处门口往地上一铺,直接往上一坐,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可灰蒙蒙的天气,冷清安静的氛围,着实太容易催人入睡了,想着那疯女人应该也不会找到这吧,我便倚靠在门边打算睡上一小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觉好像有人靠近,才醒了过来。只见身上盖了一件有些破旧的的外衫,前面有个人正背对着我离开。

    是那个士兵大哥!我赶忙起身跑了过去,为我盖上这一件衣服是怕我在这里睡着了受凉吧,这样来说他应该是个好人吧,说来也真奇怪,明明看上去和罗大哥一样感觉都是个粗手粗脚的人,却又一样的细心。“士兵大哥,这衣服是你的吧,谢谢你了。然后我要和你说一声抱歉,那日我的反应有些……不太好”,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抱歉了士兵大哥”。

    他接过我递回来的衣服,摇了摇头,“无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他说完又准备离开我赶忙拉住了他,“士兵大哥,你愿意和我说下怎么回事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为了更有说服力我又补充道,“你看,我都能将罗大哥带去见江将军,解了他的……”

    “江将军?姑娘口中的江将军可是江怀?江怀将军?”,他听到江将军便突然打断了我的话,难道江怀将军是这件事的突破口?我向他点了点头,可他再没有说话了,气氛有点尴尬,我便指了指罗大哥的住所,“那,士兵大哥,不如我们进去坐坐聊聊”,他再次摇了摇头,我以为他是拒绝和我交流,“我,不配进罗爷的地方”。“那不如去我的地方坐坐,我们聊下,看看能不能帮到你?”,这次他没有再拒绝,只是一直跟着我走也没有说话。

    “我叫秦松渊,是罗爷手下的兵,一直跟着罗爷征战沙场,罗爷十七岁上战场时我便跟在他身边一起出入沙场,斩杀敌军”,他提起上战场的时候,和之前那副颓靡的模样截然不同,整个人是有些热血亢奋,可是他讲了片刻之后却突然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我军饷低微,无法将家人接入京中,便只能留在家乡。我自小便在那生活,虽说地处姜国和蛮族之间,但两境一直相安无事的,我也挺安心他们呆在那了。姜国209年,由于熟悉地形,我奉罗爷的命令去协助江怀将军”。

    他停了一下才自嘲的说道,“当年的江怀将军还不是都护大将军,而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将军,而且也才18岁,带兵打仗还未满一年,我见了他之后心里确实……确实有些不太看得起他”。秦松渊告诉我江怀将军不只调用了自己手下的兵队,而且还调了周围附近巡捕营的军队,想要来个两翼夹击,杀敌人个措手不及。可一旦巡捕营军队一走,附近镇上将会无人保护,万一正面迎敌失败,已经调出去的军队是绝不可能短时间赶回来的支援的,这样一来镇上的百姓会遭殃,他的家人都会受到生命威胁。

    在江怀列出了诸多信息,说服了众将士敌军绝对不可能攻到附近镇上,计划便开始执行了,可这些理由到底没能说服秦松渊。他一整天整个脑海里想的都是家中的老母亲,自己的妻子,还有每次他回家都开心的蹦蹦跳跳、刚满八岁的儿子,他心里无比纠结,最后由于对江怀能力的不信任,对家人的不放心,他离开了。

    “我不是逃走,我只是想回去将家人送远一点,再回来继续支持江将军,就算最后和江将军一起战死沙场我也绝不退缩”,他突然急切的说到,好像要表明自己的忠心,我被他有些吓到了,他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了,长叹了一口气,“江将军下命令要调兵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我的家人全部倒在血泊中,我的孩子喊着爹爹救我,我惊醒了。我算了下只要我脚程够快,我还是能赶得及回来上前线和大伙一起作战的”。

    “所以,你走了?”我试探性的问道,他闭上了眼点了点头,“我趁夜离开了军营,赶回家乡将我的家里人送到远一点的镇子上先住着,然后就匆忙的赶回去军营,谁知道……”,他声音也重了几分,“蛮族的人居然夜袭军营,不过幸好江将军做好足够的防护,而且调派出去的军队里应外合,剿灭了敌军,由于折损了这一支夜袭的精兵,后面打的势如破竹,是场不折不扣的胜战,但是我也因此……在这场战争里,成了彻底的逃兵”。

    “若是为了家人,也是……”,我有心想宽慰下他。

    “但在历史上我成了为国捐躯的英雄”。他淡淡的说道,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敌军来的突然,打了好多天,虽然最后赢了,可仍然死伤了很多弟兄,他们最后没能找到我,便以为……便以为我为国捐躯了”。

    他突然笑了几声,带着一丝苍凉,“他们将我的牌位立在宗庙祠堂,提了我的兵制,若是被人知道我不是战死沙场而只是逃离沙场,我一家人都会被处死的。我只能带着我的家人躲躲藏藏,终日躲在家中不能出门,告诫我的儿子若有人问起都要说他爹死了”。

    他突然看着我,目光有些呆滞,“姑娘,我不是逃兵,我不想当逃兵,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帮我,求求你”。他越说越激动,颇有些要崩溃的样子,这副模样着实让我把他和前些日追着我砍的那个女子重合了。突然又想起书官大人从前和我说过的那些话。

    可能来到元界的人本来都是正常的,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压在心头的执念,将他们彻底逼到崩溃疯癫而已罢了。

二十七、开解

    “那……罗大哥,也就是罗将军,罗将军怎么看待这件事?”,总得清楚的知道当事人所想才能找到解决方法吧,只见他摇了摇头,“我……我没敢,也不配见罗爷,听说罗爷还去了我的牌位前敬了我一杯酒,姑娘你让我用什么的身份和罗爷见面,一个逃兵?还是同样误入这个地方的英雄?”,他大笑起来,我听着却很难受。

    “我不是逃兵,我不是逃兵”,他笑够了便站了起来,将铭牌放在了桌上,然后一边念着这句话一边离开了,我没敢上去再拦他,毕竟书官大人也只是警告了那女子不能伤我,这位秦松渊还是没有被警告过的,他是士兵出身,想来若疯起来我便不能像那日一般侥幸逃脱吧,这算什么事啊,现在可怎么解决。

    虽然古人道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也觉得应该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本着对书官大人无所不能的崇拜,我还是去找了他说了下情况,这次倒好,他连应答我都懒得,直接给了我个眼神,眼神里要么写的是痴心妄想要么是痴人说梦。我也没能想到什么其他办法,索性直接赖在他书桌前,侧着头挑着他油灯的灯芯,灯火下的他提这笔,一笔一划的在写点什么,微弱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居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他像是察觉到我在看他,侧过头向我挑了挑眉,“在看什么,都出神了”。大概是美色误人吧,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便直接将心里的话讲出来了,“书官大人你可真好看啊”。他倒是不害臊,用笔敲了一下我的头,“小丫头片子,在这里倒是没历练出什么,眼光倒是越发好了”。

    我没答话,他见我不回话也重新低头继续写他的东西,大概是我的眼光太炽热了,他写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扭过头来看我,“雪,你快把我的脸都盯穿了”。我依旧没有回话,好像有个想法从心里呼之欲出,他向我凑近了一点,“还看,想什么?”,我突然一跃而起,“对啊,秦松渊是因为逃了江将军的那场战争才内疚自责,不希望当个逃兵,那如果”,我可怜巴巴的看向书官大人,“那如果是江怀亲口说,他不是个逃兵,他原谅他呢,这样他的心结是不是就能解开了”。

    他收了刚刚戏谑我的表情,面色有些冷,我被他突然严肃的表情有些吓到,但还是试探性的问道,“你觉得……我这法子如何?”。他没有回我甚至没看我,只是将笔放在笔架子上,将书盖上放到一边便起身准备离开,我赶忙将他拦住,“诶你别走啊,你听我说,你就用和罗大哥喝酒一样的方法,盖个皮,说几句话就好了,这比和罗大哥喝酒还简单呢,他只是跟着江怀三五日,不会发现有什么异样的”。

    “这不同”。他没有看我,只是淡淡的说出三个字。

    “这哪里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帮人解决执念让他们早日入轮回吗”,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不懂”,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就一句话,帮不帮”,这又不用他下去人间受罪,如果要的话我还不用他帮,怎么上次愿意帮这次就不肯帮呢,难不成他也看不起秦松渊?可是秦松渊也只是为了保护家人而已。

    他伸手将我挡在他面前的手推开了,“不可能”,留下三字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不帮就不帮,谁稀罕!”,我气坏了,大步离开了书房,将门用力的关上,什么人嘛真的是,将军帮普通人就不帮。你难道也是那种拉高踩低的人吗。虽然生气归生气,可是秦松渊这件事还得想办法解决,难不成我给他模拟个战场让他再回去?可这不行啊,下了去他什么都碰不到,若是在这里模拟伤了人就更麻烦了,想了片刻才发现这个根本不可能实现,他一直自责的就是当年那场,和江怀将军一起打仗的那场战斗,我模拟出来大概他会觉得我在故意戏弄他吧。他痛苦的神情在我眼前浮现,脑海里都是他懊悔的声音,“我不是逃兵,我不是逃兵”。

    对了,说不定他在意的只是别人的看法,我明天下去看下,看看是不是还有人记得秦松渊。若无人记得,那自然也没有什么怪罪他的事情了,若有人记得,我何不问下他们的看法,看看他们的话能不能开解下秦大哥。我就不信这件事只靠我自己解决不了,哼。

    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发誓这件事我一定一个人处理好。第二日清晨我便直接前往了秦大哥之前一直住的镇上,他住的地方已经完全找不到了,应该是当年逃跑后已经换人住了吧,突然想到他说的宗庙祠堂,我便找了个当地人问下,他便为我指出路来。

    因我不是本地人,祠堂门口的人便把我拦了下来,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要打听消息,祠堂里面怎样我大致也是可以想象出来的。“大哥,我想请问下,您知道秦松渊吗?”,他听到秦松渊后情绪有些激动,“这谁不知道啊,我们镇上的大英雄,他原先是罗将军的部下,几年前吧跟着江将军打仗,为了江将军出谋划策,深入敌营,才能大获全胜,保护了我们镇上全部百姓,我们镇上这么多年才难得出现的一个大英雄啊”。听着他的话,想来应该有些事是添油加醋出来的,不过也可见秦大哥在他们镇上的人心里地位都不低。“可惜,我们的秦将军却战死了,他的家人说是怕触景伤情就搬离了”,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凑到我身边小声说道,“姑娘可是听说了秦大将军的英名想来瞻仰一下?既见姑娘如此有心,我可以偷偷放姑娘进去”。

    我赶忙摇了下手,“不,我不是……”,“姑娘也别拘束了,若有人问起我替你担着,来拜见秦将军的我自然都当朋友,来,姑娘”。我总不能说我只是为了打探消息所以来的吧,看他那样的热情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跟着他入到祠堂内,只见他牌位上写着,“战神秦松渊之位”,他点了几炷香,然后给了我一些。跪在地上,叩了三叩,嘴里碎碎念些什么。周围还有一些牌位,看上去应该也是历年出的大官吧,秦松渊出现在这里,真是有些讽刺。

    那守门的人起身后后见我并无跪拜之意,有些疑惑的看我,跪我是真的跪不下去了,跪罗大哥或者江将军我是可以的,但是秦松渊,我是跪不下去的。在他探究的目光中,我只能鞠了三鞠,然后装作很是虔诚的念叨了几句,“将军在上,今日路过此处听闻将军大名特来为将军上柱香,谢将军护了这片的安宁”。

    离开祠堂后,我再次在街上溜达,时不时找个可以坐下的地方问下秦大哥的事情,有些一定年纪的人都是记得这位秦松渊的,但是他们口中的秦松渊,有过之而无不及,口中的秦松渊将军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兵级比一个兵级高,事迹也是越来越轰轰烈烈的。其实就算不逃,秦大哥也只是要么跟随江怀打赢了战争,要么就在夜袭中意外身亡。再怎么样也达不到他们所说的高度吧。大约是凭着对英雄的印象,加以杜撰描述出来的罢了。对于这些人,我也有试探性的问道他们觉得因为家人而做了逃兵的想法,有些人年轻气盛的人自然是不支持的,有些人却表示可以理解。我把可以理解的一些理由记了下来,想着如何加工下回去开解下秦大哥。

    “秦大哥”,我回到了元界便去找了秦松渊,他脸上有些许倦容,看到我来了便向我点头致意。“秦大哥,今日我去了你生前以前住的地方”,他听完我的话,沏茶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那姑娘……可问到什么”。

    “秦大哥,你住的地方记得你的人已经不多了,记得你的人都没有人认为你是逃兵”,我故意把那些夸他的话省去,免得他会内疚多想,“而且我也问了一些人,和我个人的看法是一样的,没有家又哪里有国呢,你回去救了家人,你的家人安然无恙,你无愧于家人,而当年那场战争根本没有输啊,所以你也无需对这场战争付出代价”。

    “你不是逃兵啊,秦大哥”。

    他抬头看了下我,“姑娘也认为,我不是逃兵吗?我真的不是逃兵吧”。

    我装出特别真诚的模样,“对啊,秦大哥是个对家人和负责的人,不是逃兵”。他又恢复回之前的模样,一直来回念,“我不是逃兵”,还带着一些狰狞的笑容,我侧身避开他的视线,掏出他的铭牌瞧下是否有变色,可还是之前的颜色,这个方法不行吗?他突然整个人跳了起来,对着门外大喊,“我不是逃兵,我不是逃兵啊”。明明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尾处却有些许颤抖,他像是要诉说些什么,在路上遇到人便拉着说一句我不是逃兵,那模样着实有点吓人,我估摸着或许等他说够了人,执念就解开了,没敢多呆便回家等消息了。

二十八、失望

    可这一来二去也四天了,再怎么说也该说够了吧。可是铭牌还是原来的颜色不免让我有些惆怅,难道真的只有江将军谅解才能消除秦松渊的执念吗?可是书官大人又不愿意配合怎么办。思来想去,才发现其实我缺的只是那张皮,并不是书官大人啊!我找了个书官大人外出的时间,偷偷溜进了他的书房,我印象之中他之前的东西都是在书架子旁的大箱子里,摸着良心在心里向书官大人道了个歉,便打算打开箱子去找那张皮,可谁知道,箱子上居然上了锁!

    这老狐狸,上锁防谁呢。刚刚的愧疚一扫而过,可转念又想不对啊,之前书官大人拿东西也没见他用钥匙开锁啊,难不成他在书房的时候,这个箱子一般不上锁?可若是他在书房,又怎么会允许我带走这块皮呢。这可怎么办啊。思索了片刻,便心生一计。

    “叩叩”,夜晚回去的时候,我端了碗银耳羹敲响了书官大人的书房门,他应了我一声我便推门进去,路过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个箱子。果然,他在书房的时候,箱子是没上锁的。我将银耳羹轻轻的放在了他的面前,讨好似的递上了勺子,他眉头微微一皱,一脸不解的看着我,“前些日我不是惹书官大人生气了嘛,今日闲来有空,做了碗银耳羹和书官大人赔罪,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呗”。

    他低头看了看那碗银耳羹,然后才开口说道,“你自己做的?这是赔罪呢还是打击报复?”,我还是保持着一脸笑意耐心的解释道,“这是我找淼淼学的,淼淼可会做这个了,你尝尝看,不好吃就不吃了”。他试探性的拿去勺子尝了一口,神色有一瞬间的愣住,“怎……怎么,不好吃吗?”不可能啊我明明试过的,味道挺不错的,他不会故意装出这个表情想要为难我吧。

    “不是,很好吃”,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温柔,看着碗里的银耳羹,然后又尝了一口,待到碗见底了才继续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前些日你的做法有些许不妥,我才没继续和你说下去”。我乖巧的点着头,表示他说的我都可以理解,他见我这般乖巧也没再说什么。我顺势假装将碗收回来,却突然松了手,碗便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我装模作样的惊讶了一下,然后蹲下便要捡,在桌底下将碎片握在手中,“秦松渊啊秦松渊,你可一定要能解开执念啊,不然我的罪就白受了”,闭上眼咬咬牙,紧紧的握了一下碎片。

    “啊”,我发出了一声惨叫声,这次可不是装的,是真的疼!他听到我的声音赶忙丢下笔跑过来看我,“怎么这么粗心大意!”,责怪的话却带着焦急的语气,他看了下我的手,赶忙跑到架子上翻包扎的物品,“奇怪,怎么会没有?”,他自言自语道。

    废话,当然没有啊,不然我这罪岂不是白受了,他转身重新站在我面前,正准备撕下自己衣裳上的布为我包扎,,我赶忙抓住他的手,“别别别,你衣服金贵,别撕,我房间架子上有,你去我房间帮我拿下好吗,我实在疼的难受走不回去了”,他点了点头立马离开了,看到他焦急的样子心里涌上了些内疚,但是想着还是拿到皮比较要紧,我赶忙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打开了箱子,在箱子里处找到了那张易容的皮,收在怀里,然后盖上箱子,回到桌子旁假装痛苦万分的样子。

    不一会他就跑了回来,手上拿着包扎的药品,他的额角出了些许汗,应该是跑得太急了。他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给我上着药,怕我疼还轻轻吹着,“难得做饭成功了一次,非要其他地方搞砸了你才不吃亏是不是”,他上药上的很小心,但偶尔还是有些刺刺痛,骗了他我已经很内疚了,不能让他再担心,我忍着痛不再吱声,“疼傻了,都不会说话了?”。

    他像是安慰我一样摸了摸我的头,待包扎完后才和我嘱咐道,“尽量别碰水,我明天再给你继续换药,自己晚上睡觉时候注意点,压着伤口我可不起来帮你包扎的”,他待我这样细心让我心头的自责不免重了些。这样一个儒雅的人,每次离开书桌前都会将笔放回架子,将书轻轻盖上,而此刻他因为急急忙忙跑过来,将沾了墨的笔随意丢在了纸上,已经晕出了大片的污渍。

    不知为何我居然有点想逃,想将剩下的碎片捡起来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这些我来弄就好了,你就会给添麻烦,去休息吧”。他眼角含着笑意,我道了个晚安便匆忙离开了。回到房间的我心如擂鼓,掏出怀中那张皮终于舒了口气,“秦松渊啊秦松渊,希望事情顺利,然后我下次再找个法子悄无声息的还回去吧”。

    皮倒是拿到了,现在就缺个江将军了,人嘛,我早就找好了,那日去找淼淼学做银耳羹的时候,就问了下张子轩,虽然这位看上去很有原则的教书先生,说这是骗人的行当拒绝做这件事,可到底原则不过美人关。我让淼淼劝了几句,淼淼心领神会,说什么要不是有姑娘我们都没法见面,一生遗憾,骗这位公子也只是为了帮他诸如此类的话,张子轩便勉强同意了。我拉着张子轩就往秦松渊住处走,到了门口再三和他叮嘱,“记住,你是一位将军,他若是和你行礼,你无需和他行礼,知道吗”,张子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敲了敲门,门打开了,“姑娘你……”,他还没说完便看到我身后的“江怀”,脸上无比的震惊,突然跪在了我们面前,“将军啊,我有罪,我有罪啊”,说着给“江怀”磕了三个响头,张子轩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想着赶忙伸手去扶,我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才将手收回去。“将军,我不是故意走的,我不是不信你,将军”,他满脸的悲伤,声音有些沙哑,我戳了戳“江怀”,他咳了一声,然后才慢慢说道,“秦松渊,你先起来”。

    “是啊,秦大哥你先起来吧,”,我走到秦松渊身边将他扶起,他并未看我,只是一直看着江怀,“你的事,我都听雪说了,我原谅你了”。“将,将军?”他像是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你只是为了救家人,并没有什么罪可怪在你身上,而且那场我们打了个胜仗,你不是个逃兵,我原谅你了”,说完“江怀”又按照我一开始定的剧本那样,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姑娘,你听到了吗?将军说我不是逃兵,我不是逃兵啊”,我点点头,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将军原谅我了,我不是逃兵,不是”,张子轩向我投来了疑惑的眼神,我向他比了个大功告成的手势,偷偷走到他身边掏出秦松渊的铭牌,可铭牌居然还是原来的颜色!这究竟怎么回事啊,难道真的要罗大哥说才有效吗?早知道当时就不说已经把罗大哥送入轮回了,不然现在虽然有皮也不可能凭空捏造一个罗大哥出来吧。

    我有些丧气,伤也白受了,人也白骗了,难道他想还没想通吗,需要“江怀”多给他做几次思想工作?

    “闹够了吗”,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吓得我立马回头,只见书官大人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盯着张子轩的脸,然后才看向我,语气冷冷的,笑容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我小步凑到他身边。他抬头看了张子轩一眼,张子轩施了个礼,便将皮取下还给了我,然后便离开了。我像做错事的人,将手中的皮双手递上,他取过来也不说话,往屋内看了一眼,看到的自然是还在说着将军原谅他的秦松渊。我正准备主动承认错误,他却先开口了,“或许是我错了,你也许并不适合渡他们”,听了他的话,我抬头看向他表示不解,可他的眼神里,只有冷漠还有

    失望,

    他向来对我有过生气,有过安慰,有过满意,也有过不耐烦,可这是第一次,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失望,彻底的失望的那种。

    我拉着他的衣袖一下子有些呆了,刚刚那些想讨好的话想讨好的笑好像一下子被圈进笼子里,他没有再看我挣脱了我的手直接离开了,没有回头。我的手僵在空中,片刻后才缓缓收回,他什么话都没多说,也没有责备我,可我却无比难受,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突然失力的我,整个人蹲了下来,难受,内疚,自责,委屈,不甘,所有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我不是听你话好好想办法解决每个人的执念吗”,声音有些哽咽,控制住不让自己掉眼泪。

    “干嘛不骂我,我做错事骂我就好了啊,干嘛那样看我”。

    屋内传来了秦松渊的笑声,可手中的铭牌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不要这样看我啊……”,终于控制不住了,我将头埋进膝盖,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二十九、父亲

    那一天过后,我感觉书官大人一直在躲我,他定时将饭放在桌上,却没有出现在餐桌上。无论是按照以往他早出的时间还是他晚归的时间,在门口等着都没能见到他,若不是夜晚他房里还点着的灯,我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搬出去了。

    我想着说要不要敲个门道个歉,可我该从何说起,说我不该骗他?说我不该偷拿他东西?可我总觉得这是他生气的一部分原因,绝大部分不是因为这个,若我只是为了这件事去道歉,想必最后也不会得到他的原谅吧。每次想去敲门道歉的我,最后只是站在窗前,看着灯光将他的侧影打在窗纸上很久,最后转身离开。他一贯聪明,应该是晓得我在屋外的,我也没有刻意假装自己不在,可那扇紧闭的房门,却一直没有打开过。

    秦松渊的铭牌一直没有变过,我也着实很累了,这桩交易,我想放弃了。他确实是个逃兵,我没办法扭转这个现实,让他变成一个不是逃兵的人,也没有办法让他释怀。思来想去,若是突然和他说放弃这笔交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不如我去找下他的家人,看看能不能为他带点消息,然后再委婉的表达下我要放弃这桩交易的想法,之后再去和书官大人好好道个歉吧。

    我向前几天一样在门口等了很久,也一如之前一样,没能见到书官大人出门,我灰溜溜的离开了,秦松渊最后住的地方并不难找,他和我提过,我一下子便到了,可能是为了防止当年有人认出他来,居然选了个极其偏僻的山区。我爬了个高坡,远远的看到有个妇人和个年轻男子站在远处,手中的四方盒出现了淡淡的流光,这两位,就是秦松渊的妻子和他儿子吗?他们背对我站了很久,像是在说什么,然后年轻男子搀扶着那位妇人离开了。我赶忙上前看看他们刚刚到底在看什么,入眼的便是秦松渊真正葬的地方。他的坟前长满了杂草,估计是因为仍然怕被人认出所以两人都没有特意打理吧。

    真讽刺啊,他的碑位被立在了祠堂里受着香火敬拜,受着万人叩拜,真正葬身的地方却连个完整的名字都不敢露出来。生前躲躲藏藏,死后墓碑也要偷偷摸摸的立着。

    “姑娘,怎么在这里?”,一声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吓得抖了一下,才发现忘记将镯子取下来了。“姑娘?”,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有些尴尬的回头,看到的便是刚刚所见的秦松儿子,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额……我是……我是令尊身前的好友,好友”,我有些赔笑的说道。“您知道我父亲葬在这里?”,他看向了墓碑,然后才说道,“那应该是我父亲的好友无误了”,他看了看我,十分平静的说道,“那姑娘应该是知晓,我父亲的事情吧”。我点了点头。

    “是吗”,他突然不再说话,我有些不解,难道他也介意他父亲是个逃兵吗?“公子,您介意令尊大人是位逃兵吗?”,他走到了墓前,轻轻摩挲着墓碑,“我小时候不懂,为什么他让我说我的父亲死了,为什么自那场战争他回来后便不愿和我出门,也不愿见人,终日呆在屋内草木皆兵的,我怪过他的”。

    “你……”

    “可长大一点我才知道,他是为了救家里人当了个逃兵,那个时候我原谅他了,可惜有点晚了,没能亲口告诉他”。他脸上浮现出遗憾的神色。

    “令尊生前的时候,一直不希望自己当个逃兵,如果他还在世,公子你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吗?”,我试探性的问道,他却突然笑了一下,“可他的的确确,就是个逃兵啊,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但他却是个好父亲,我记得他从军时有空便回来看我,教我读书,教我骑射,虽然之后的日子有些难过,但在家中,除去他惊慌的时候,他也一直是个好父亲”。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裳的褶皱,“我父亲或许愧对了国家,但一生从未愧对家人,如今科举我考取了探花,希望能在朝廷有所建树,来弥补一下我父亲的错”。他叹了一口气,“若是父亲知晓我考的这个功名,能为国家做点事,他心里的自责会不会少一点,或许是我无能,无法做到宽解我父亲的心结吧,其实我知道我父亲,临死前都在自责当年那场仗的逃逸。”

    山顶的风有些大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向我摆了摆手,“家母仍在等我,就不陪姑娘多说了,若姑娘得空可前往家中吃顿便饭,我们会好生招待的”。然后他取了落在地上的伞,对着墓碑说了句,“父亲,我回去了”。我看见他的母亲在不远处,只见他走到他母亲身边说了什么,他母亲便抬头向我这边看了过来,露出笑容向我点头致意,然后秦松渊的儿子便扶着她缓缓下山了。他走了很久,可我的耳边却好像仍然回荡着他儿子那句话,“他的的确确是个逃兵,可他却是个好父亲”。

    是啊,我一直所做的,都是让秦松渊逃离逃兵这个身份,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个逃兵,书官大人是因为我想强行改变事实才生气吗?心里有些空空的,我看着他的墓碑很久,心中终于萌生出一个想法,这桩交易,我放弃了,但是我也总得将事实告知秦松渊,他没有必要强行证明他不是逃兵,因为他确实是。

    我看着墓前有些糕点,想来是拜祭秦松渊所用的吧,反正也都是给他吃的,放在这里还便宜了蚂蚁,干脆把这些都带回去吧,也算是我放弃这桩交易所给他的一点赔偿。念出了归去来兮我便回到了元界,但随后再次立马乘了船重新去了人间,因为我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取得东西归来的时候,我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才敢去找秦松渊,他见我来了,神色淡淡的将我迎进屋内,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些过分,为了避免他直接动手伤到我,我便说站在屋外讲就好了。我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他,“这是?”他像是有些不解,我示意他打开,他看到里面的点心有片刻的出神,然后拿起来尝了一口,“姑娘,可是见过我夫人了,她可好?”,我点点头,“你夫人很好,而且,令郎取得探花”,“真的吗?”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令郎,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他呆了一下,“他……还要和我说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的说

    “他说,你的的确确,是个逃兵”。

三十、事实

    像是怕他没听清,我又一次重复道,“秦松渊,你自那场仗后,你就是个逃兵,这是无论你生前生后,都无法改变的事情”。他像是万分痛苦,突然跪在地上,抱着头大喊,“我不是,我不是逃兵,你胡说”。

    “不过令郎还说,你虽是个逃兵,但却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他取得功名,希望能有所建树,做出点贡献减少你一些自责”。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只是一直抱着头自言自语。我从食盒第二格取出了一块被白布包裹的东西,并且将之前他交由我的铭牌一起丢在了地上,他颤抖的打开了白布,露出的便是被立在宗庙祠堂,受着乡民跪拜的,他的碑位,“秦松渊,认清这个事实吧,你是个逃兵,你一直都是,你不配受着香火,也不配受着百姓跪拜,更不配放入那座为英雄而立的祠堂,你不配的,秦松渊”。

    “我不是,我不是”,他突然站起身,将自己的碑位狠狠往地上一摔,顷刻间碑位便碎成了两半,然后抬头看着我,眼睛有些发红,直直的向我冲了过来。幸好我早有准备,看他冲过来立马转身就跑了,赶忙躲回家中。他和之前那个女子一样,都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外喊着,待我确认安全后我才转身入内,无意中看见书官大人居然站在门外看着我,目光相对他便转身准备回房。

    是因为听到了声音,担心我,才出来看下吗?

    心里有些暖暖的,我不再顾忌什么,直接冲到了房门边,死死的抵住他准备关上的房门,“书官大人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了”,他不说话,但是没有再用过多的力,只是用了刚好抵住房门不让我推开的力度,我一脸委屈的看着门缝里他的脸,“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书官大人,这桩交易我推了,而且我已经把秦松渊骂了一顿了,我知道错了”,他像是有些无奈哭笑不得地说道,“你骂他做什么?”见他终于肯说话我赶忙乘胜追击,“我知道书官大人是气我,强行要改变一个事实,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他微微卸了力,我赶忙窜到了他的身边。

    他叹了一口气,将我刚刚暴力推门时有些凌乱的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然后停留了一下,这是他为数不多但是又很温柔的一个动作,以前的书官大人回来了!“我生气不只是因为你想去改变一个真相,你知道吗,无论是我还是你,我们都没有办法替别人去原谅,或许若是秦松渊参加了那场仗,可以减少很多士兵无畏的伤亡。我们可以解他们执念,但是不能改变一些事实,也不能代替罗将军、江将军以及那场仗里面所有伤亡的士兵进行原谅,我们没有这个资格”。

    他突然看向了外面,目光好像很远,“再者说,已经误入了这里了,总不能离开的时候也受着欺骗吧”。我瘪了瘪嘴,心里想罗大哥当时的事你可积极的去骗他了,但是为了维持这难得的平静,我也只敢想没敢说出来。只能假装他说的都很有道理一脸认真的点着头。

    他突然敲了下我脑袋,“如何,难得耍一次小聪明还没打对算盘,是不是感觉亏了?”,我拼命地点头,“亏,坑书官大人本来就是一件很亏的事”。我装的一脸内疚的说道,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伤好了吗?”,我乖巧似的举起了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好得很了,你看看”。他倒是真的凑近了认真的看了下。

    “不过嘛没点惩罚你不长记性”,他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我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再做一碗银耳羹吧”。说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我的脸,满脸调笑像是看戏的表情,我掐了自己的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也像他一样,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蹲低点然后凑到他耳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用尽吃奶之力大喊了一声“知——道——了”,喊完立刻就跑出了书房,喉咙都是疼的,至于他耳朵疼不疼,那就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了,嚼耳根子,好像谁不会一样的。

    接下来几日我就忙着在书官大人面前献殷勤,直到他看到我就捂着额角的时候,我觉得殷勤大概也献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出门重新接一桩交易了,结果一开门居然看到秦松渊就站在门外,我吓得迈出去的一只脚赶忙收了回来,警惕的看着他。“姑娘不用惊慌”,这谁能不惊慌啊,好不容易才在书官大人那里讨了原谅,要是在这里被你像砸牌位一样砸了,那才是真正的亏啊。他见我警惕并没有消除,笑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点什么,我吓得立马拉上了半扇门。

    “今日是希望,姑娘能送我一程”,他手上拿着点小小的东西,我见好像不危险,凑了个脑袋到跟前看了下,居然是他的铭牌,而且是金色的!我立马跳出了门外,这么一看的确,他以往脸上都是倦容,很疲惫很自责内疚的表情,而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是释怀了的表情,一如罗大哥和晴晴那样。“载你一程好说啊,走着”,我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铭牌,是金色的,真的是金色的,心里欢呼雀跃。这人果然是讨骂,苦肉计我都使出来了都没解开他的执念,骂了他一顿倒是解开了他的执念,峰回路转啊这真的是,飞了的鸭子又到嘴了。

    我们走到了江边,他先上了船然后向我伸出手将我扶上了船,他说他划便好我就坐在他旁边想听听看他说什么,他划了一会才说到,“姑娘,我昨夜做梦了”,“梦到你家人了?”,他摇了摇头,“梦到了我回到了当年的那场仗中”,我愣了一下,“你梦到了你没有退缩而是跟着将士们一起打了一场胜仗?”。

    “我梦到,我还是逃了”。我一下子不知道接什么话,“我还是想护着我的家人,所以,我逃了,一如现实那般”。他突然看向远处,“原来就算一切事情重来,我还是做同样的选择,是我庸人自扰了”,他划着船没有再和我说话,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秦大哥,下辈子还想当个兵吗?”,他深思了一会,然后咧着嘴向我笑道,“这一世我当了好父亲,没当成个好士兵,那下一世我就当个好士兵,我也不成家了,就孑然一身,好好为国家做些贡献吧”。他话语刚落,“咚”的一声,手中的船桨便掉到了船上,而刚刚那个一直划船的人却消失在眼前了。认识他这段时间来,我见过他很多次笑,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释怀的笑,憨厚淳朴,我握起船桨往回划去,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就祝福你啦,秦大哥”。

    想来死者为大,那日他摔了的碑位也不知道有没有收拾好,我还是去收拾下找个地方埋了吧,也好减轻一下我偷入祠堂盗人牌位这种不光彩的罪名吧。我在收拾他家中地上碎成两半的牌位时,却突然发现他的桌案上出现了一盏油灯,以前都没瞧见过他家中有这东西啊,可是这盏油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眼熟的样子,“我在哪见过啊?”,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我突然想起,这不就是我经常在书官大人的书房挑灯芯的油灯吗?我匆匆忙忙收了灰,捧着油灯往书官大人书房跑,门也没敲便直接推门而入,他书桌上的油灯果然不见了!

    “书官大人,这是什么东西”,我一脸期待的问他,他只扫了一眼简单说道,“容易让人做梦,想起一些事情”。这次我心里倒是没有再盘算什么坏念头,比如这个灯在以后交易中有什么用,心里只觉得甜甜的,这个人,也还是偷偷摸摸在帮我嘛。

    “总不能让你的伤白受戏白演吧”,他调笑的看了我一下,可我突然想到什么,直直的看着他,他为什么,一直点着这盏油灯呢,他像是看穿我想法,对我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梦到过”。

    想起初见时和他有时候仿佛悲伤又很孤独的背影,心里有些空空荡荡的,你,也有什么想要想起来的东西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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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元渡介绍:
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我已经死了?!
穿着白衣行为举止像个神仙的模样居然是个毒舌腹黑!
让我不免反省我着实将“神”心险恶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他告诉我如果要离开这个地方我需要做成十二笔交易。
在这些交易中我看到了权谋算计,尔虞我诈,却仍然有温情在此间破土而出。
而我模糊的梦境逐渐清晰。
我以为我会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和这个毒舌的书官大人一起来看待并解决这些事情。
最后才发现,我竟一直是这局中人。
这一次,我是否还会迟迟而至?魂元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元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元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