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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忻辞     魂元渡txt下载     魂元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零四、孩子

    裴云依只觉得脑里像是被什么冲击了一般,一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晚棠高兴的蹦跶了两下,“姑娘有喜了?那真是……”,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慢慢消失,看着床上自家的姑娘,脸色煞白,嘴唇无色,她也想到了吗?是啊,王爷又怎么会允许这个孩子的出生呢?王爷一直忌讳裴云依一旦有了孩子,就可能会改变她的立场,少了一枚可控的棋子,王爷不会放过这个孩子的……

    裴云依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并没有像那些人说的那样,能感觉到什么胎儿在腹中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和平常无两样。但被大夫告知自己有身孕,知道肚子里有一个和自己一脉相承的孩子后,心里却又好像有点不太不一样了。

    “提前来见我,是怕以后见不到吗?”,裴云依回想起刚刚那个梦,不免觉得无限悲哀。这个孩子,是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姑娘是没有用药吗,怎会怀上身孕”,来看诊的大夫是晚棠喊来的,这位大夫是陈尧渊的人,也是为裴云依配避子药的人,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事情的。这姑娘看上去不像是不听话的主,怎会出了这种问题。

    “我……不知道,我都是按照吩咐吃的”,裴云依开口解释,这才发现尾调竟然有些颤抖,这么些年了,她知道嫁给太子的时候,又或者是站在皇上面前的时候,都没有害怕过,可现在,却生出一丝慌张。

    “嗯……我回去研究下方子,看看究竟是哪里出差错了,姑娘在雪地待的久了,所以受了些风寒,倒也不碍事,服几剂药就好了。只是摔在地上额头磕出的伤,这几天不能碰水,不然这么漂亮的脸,可要落下伤痕了”。

    裴云依目光呆滞,完全没能听进去大夫的话,大夫无奈的叹了口气,“姑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说完便起身准备开药,裴云依连忙拉住了大夫的袖子,带着一些哀求的语气说道,“大夫,可否帮我瞒一时,先别告诉燕王殿下?”。

    “这……”,大夫面露难色,燕王殿下可是下命令让自己密切关注姑娘的身体状况,姑娘如今有孕了,这不告知燕王殿下,若是王爷知道了,定是不会放过自己吧。

    “大夫,给我一些时间,七天,就为我瞒七天好吗,七天之后,我会自己处置这个孩子的”。裴云依看出了大夫的犹豫,连忙出声求道。

    到底是医者父母心,大夫也大概猜到了这孩子最后的结果,冲裴云依点点头答应了,便离开了房间为裴云依去配药了。

    晚棠送走了大夫后,重新回到床边,裴云依仍然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姑娘……”,晚棠想开口宽慰几句,结果裴云依突然抬头看向她,眼神无限迷茫,

    “晚棠,我该怎么办……”,这么久以来,跟在姑娘身边,晚棠是第一次见到,姑娘这般无助的模样,一时也没了主意。

    “我该怎么办……”裴云依将头埋在膝盖处,这种心慌、紧张让她没有一点办法了。

    房间除了二人的呼吸声,再无一点声音,刚刚在屋外都没觉得冷,怎么如今,倒觉得这么冷呢。

    裴云依再次抬头的时候,眼中的那些异样的情绪收敛了很多,她抬头看向晚棠,“你也替我瞒七天好吗?七天后我会自己处理好的”。晚棠并没有多问,一口应了下来。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家姑娘可以过的简单一些,可惜,她们都不行。

    裴云依以往生病了都是找着借口不吃药的,可这次却极其配合,有时候晚棠忘记了端药过来裴云依也会出声提醒。伤寒好了一些她仍然喜欢在院子里看雪,只是无需晚棠叮嘱,裴云依都会自觉穿上厚厚的冬衣,带着热热的汤婆子才会离开屋子,也不久呆,手炉冷了些便回房歇着。

    虽然裴云依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对这个孩子的不舍,但是晚棠几次见到,裴云依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经常手放在肚子上,然后低声说话,应该是在肚子里的孩子在说话吧,遇到这种时候,晚棠便会稍等片刻,晚些再入内。

    可坏就坏在第四天的时候,太子妃在自己院子设宴赏花,裴云依不便推拒便和晚棠前往了。宴上上菜的婢女上了一盘鱼在裴云依的桌上,裴云依只感觉到一阵恶心,干呕不止。

    “妹妹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陈良娣走到裴云依身边,牵着手关切的问道,裴云依恶心的打紧,一时之间没留意,待回过神来才发现陈良娣的手竟然落在了自己的脉搏处,心下一惊将手缩回。陈良娣同样也是带着一些震惊之色看向裴云依,片刻后一脸喜庆的说道,“妹妹,你这是有孕了,你不知道?”

    “什么,陈良娣你没弄错,莹莹只是吃坏肚子罢了”,裴云依心下一慌,才想起来这位良娣的母亲是位医女。

    “不会错的,我刚刚虽说只是简单的摸了下妹妹的脉搏,但确实是喜脉啊,妹妹若是不信我,那不妨正经的宣个太医来,给妹妹瞧瞧”,陈良娣笑着说道。

    “我瞧着你确实像有喜了,之前我怀着的时候,害喜也像你这般厉害”。太子妃喝了一口茶,浅浅淡淡的说道

    “来人,宣位太医来为良娣诊脉吧”。

    晚棠顿时心神大乱,要知道宣来的太医,肯定是如实汇报的,姑娘一旦被发现有孕在身,也不知道燕王会做些什么。裴云依拉了拉晚棠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焦躁,这个时候,她应该像一个,听说自己有孕,有点小惊讶又有点期待、紧张的女子。不应该有任何慌乱的。

    太医奉命前来,为裴云依把脉,不一会便满脸喜庆的向裴云依祝贺道,

    “恭喜良娣,已有身孕了”

    耳边传来了道贺声,但裴云依知道都是假的,这个消息她们知道后,怕是今夜都睡不着了吧。太子得知消息后也赶快回了府中,高兴的要设宴庆祝,裴云依拉着他小声劝道,“大夫说孩子还差不多两个月,未满三个月的孩子,是不能惊扰的,不如三个月再设宴吧”,太子高兴,便由着裴云依来了。

    裴云依才总算放下了一点心,至少陈尧渊知道的晚些,自己能和这孩子多处剩下的那几天吧,毕竟无论如何,七天后,这个孩子将会在自己身上,活生生的剔出去。

一百零五、噬骨

    这孩子不会生下来的,他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裴云依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太子命人送来了一大堆小玩意的时候,裴云依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下,有孩子的衣物,还有小小的鞋子,放在裴云依手中还没有一个巴掌这么大,刚出生的小孩子,就那么一点小啊。

    太子还取了个长命锁,问裴云依好看不好看,好看以后孩子出生了,就按照这个纹样打一个新的,裴云依在手中把玩了好一会,丁零当啷的,也不知道梦中见到的那个孩子,会不会喜欢这些。

    “太子殿下也像个小孩,居然这种东西都准备了”,裴云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晚棠摇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拨浪鼓。

    “拿过来我瞧瞧”,晚棠正准备收起来的时候,听到裴云依的声音,便将拨浪鼓放到了裴云依手中。虽说只是个拨浪鼓,但鼓面画工却很是好看,是两个小孩子,在冬日雪地中玩爆竹,两个小孩子穿着大红色的衣裳,应该是新年吧。

    裴云依轻轻摇着,嘴角也不自觉带上几分笑意,梦里的那小孩穿的是什么衣服,她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梦里的鼓声有些低,不如这个清脆,若是能把这个交到他手里,就好了。

    晚棠看的有些难受,她知道姑娘嘴上说要打掉这个孩子,但心里是极其不忍的,左右到底都是顾忌王爷猜忌这个孩子会不会让裴云依改变她的想法,为何姑娘就不试试,放低身段去求求燕王殿下呢。

    “姑娘,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吗?”

    “嗯”,裴云依的手还是轻轻摇晃着拨浪鼓。

    “姑娘,不如给肚子里的孩子起个名”,晚棠想借机唤起裴云依心中的想法,让她明白自己对这孩子的在乎。可裴云依只是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

    “姑娘若是真的想留住这孩子,不如去求求燕王,我看燕王待姑娘也是极好的,未必姑娘就一定要打掉这个孩子啊”。

    裴云依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待到鼓声完全消失,裴云依才将拨浪鼓放在枕边,开口说道,“晚棠,若是诞下来是个男孩,他可是太子的儿子,甚至是皇子,更有甚,是未来的皇帝”。

    “陈尧渊很了解我,只要我想,我是可以把太子妃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取而代之。不管如今我做出什么保证,可将来这个孩子一旦出生,陈尧渊要废掉太子,你觉得,在他看来,我是会义无反顾带着被废太子的儿子继续跟在他身边,还是赌一把去试试当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晚棠,是你,你信吗”,裴云依问的晚棠哑口无言,可晚棠更是难过,这离七天也只剩两天了,姑娘究竟是何心情,一边有些喜悦的看着孩子的东西,一边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这个孩子,快要离开了。

    “陈尧渊,他更不会信,晚棠,联系那个大夫,让他两天后过来吧,顺便带多一些堕胎的药物,总归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到底还是能好好利用一下的,也不算他白跑一趟”。

    姑娘,你究竟是什么心情,说出这样的话。

    之后的时间,裴云依也一直如常,只是每逢遇上太子和裴云依聊着腹中的孩子,裴云依总是笑的很温柔的时候,晚棠都只觉得难受。两天并没有多远,那日午间,裴云依在屋内歇息,晚棠就带着大夫到了。

    大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姑娘,避子药失效原因已经查明了,当时王爷只是告知属下要配药,但每个人体质不同,药效不同,姑娘体质虚,那药对姑娘,服用多了可能就不太适用了,待这次后我会为姑娘重新配药,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裴云依只是微微抬起眼,说了声“无妨,反正都一样”。

    “另外姑娘体质太虚,前些日又受了些风寒,一般的堕胎药很可能会对姑娘的身子造成大损伤,我为姑娘重新诊一次脉,看看究竟配什么方子更合适”。

    裴云依点点头,然后极其配合的伸出手,可另一只手,却仍然放在肚子上。大夫也不能理解,那日只为多求自己宽七天期限的女子,现在竟然这般冷漠,可她明明是不舍得的。

    但到底是王爷和这位姑娘的事,他也没有多问。把好脉后,便由晚棠领着去小厨房煎药,房中只剩下裴云依一人。

    裴云依只是将袖子放下,然后起身坐到床边,从枕边拿起那个拨浪鼓,一下一下轻轻的摇着,嘴角有一些浅浅淡淡的笑容。

    “我倒是不知,莹莹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窗户突然被推开,一丝光亮照进屋子里,看来是没瞒住,他到底还是来了啊。

    裴云依抬头看去,只见在她世界里消失了半年的陈尧渊,就坐在窗台看着她,半年未见,他的眉眼更是锋利,嘴角仍然带着一些玩弄的笑意,她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还在倚云阁的时候,陈尧渊想杀自己,也是这么个表情。

    他如今,是来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一起呢?思来想去,裴云依觉得最好的选择,好像是最后一个。

    陈尧渊今日在早朝时候,无意间在太子和梁君业口中听到,裴云依居然有身孕的这个消息。自半年前他一度因为裴云依失控后,他一直在排斥见到她,还有听到和她过多的消息,可没想到再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只觉得那些个异样情绪,一瞬间从积压已久的内心深处,彻底爆发。

    等他到的时候,结果居然还看到裴云依,玩着小孩子的拨浪鼓,她笑的那么温柔,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只想把眼前这个人撕碎。

    他快步走到裴云依面前,将她手里的拨浪鼓夺了过来,然后丢到了一边。鼓面是何其脆弱,这么一丢,顷刻间就破了。裴云依收回放在拨浪鼓上的眼光看向陈尧渊,他的身形挡住了外面的光,让人看的不真切,只是身上那些怒意,她还是感觉到了。

一百零六、落胎

    “王……”,裴云依才刚开口讲了一个字,脖子便被紧紧掐住,力气之大让她无法喘息过来。

    “听闻良娣怀有身孕,弟弟赶来祝贺,虽然有些晚了,但良娣应该不会怪我的吧”,他每个字都咬牙切齿的说道,而裴云依虽无法说话,但脸上却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

    “莹莹怎么不和本王说呢,本王都没给你备件像样的贺礼,还是莹莹为本王着想,打算之后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或者等着孩子继承正统,才告知本王,让本王只备一份礼即可,莹莹你可太贴心了”。

    手下的力气完全没有减弱,直到意识到裴云依呼吸有些不稳,脸色也因缺氧而有些涨红,陈尧渊才卸了一些力气,将人甩在床上,然后转过身背对着裴云依说道,“可你别忘了,即便你偷偷不吃药,怀上了孩子,你也不是梁府的大小姐梁莹,你只是倚云阁里的艺妓裴云依而已”。

    不过是羞辱而已,裴云依并没有放在心上,刚刚被陈尧渊甩了一下,额头再一次磕在了床板上,她觉得有些刺痛,勉力坐起身,“王爷误会了,云依并没有非分之想”。

    “哼”,陈尧渊冷哼一声,然后走到桌前,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类似酒壶一样的东西,放在桌上,“既如此,那就喝了吧”。

    裴云依走到桌前,拔开塞子,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红花味,脸上的笑意深了些,“王爷千里迢迢过来,就只是为了送这个,吩咐一声即可,又何必这么麻烦”。

    “毕竟不亲眼看着云依喝下去,我怕是要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啊,云依,会喝下去的吧”。他问的是那般轻描淡写,但是却带着不容抗拒。

    也是,自己压根没得选。

    “那就请王爷记住,这是云依听王爷命令喝下去的”。见他直直的看向自己,裴云依笑了一下,然后当着陈尧渊的面,慢慢的喝下去。灌入喉咙的时候,红花味异常明显,冰凉的液体可以感知到,从喉咙滑过,又落入腹中,千言万语只在心中汇成一句,

    “对不起”

    喝的干净后,裴云依才将药壶倒过来,“我喝完了,王爷可放心了?”。

    她仍然是那样的笑意,陈尧渊眸色暗暗,“云依,不要恨我”。

    “怎么会,王爷这般贴心,云依怎敢”。她像是和以前一般的体贴,装了杯茶然后放到陈尧渊跟前,然后坐在他身边。

    陈尧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怎么过了半年,自己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变化。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的样子。“你待会设计取一些堕胎药,放到太子妃贴身婢女的房中,记得藏的好一些,量也不要太大,知道吗?”

    “云依受教了”,这些事,她已经在昨天派晚棠去做好了,但她没有要和陈尧渊解释的念头,觉得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太子之后对你会很内疚,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表现一下,争取让太子更信任你……”,陈尧渊还在说话,可裴云依却觉得,肚子突然绞痛,她疼的厉害,是药效发作了吗。

    但她仍然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一些异样。“你需要再打探一些更有用,更机密的消息,这些,你可以在太子对你最内疚也最……云依?”,他发现裴云依的额角,敷在伤口上的布带被汗水浸湿,然后鲜血染红布带,她脸色煞白。

    “云依?”,陈尧渊伸手拉了裴云依一把,裴云依再无力气支撑,直直的往地上倒,陈尧渊伸手揽了一下,裴云依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她本来起身,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被陈尧渊扶着。

    感觉到身体里像是有什么,在向外流逝,低头却看到自己的裙摆,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迹,陈尧渊自然也是看到,神色一愣,才意识到药效发作了。“你的婢女呢?让她过来宣大夫”。

    裴云依只是浅浅笑着,并没有出声,“你的婢女呢,说话,裴云依”,但裴云依依旧没有回答。

    “姑娘,我们……”,晚棠这个时候,正巧和大夫煎完药回房,开门看到倒在地上的二人,连礼都忘记行,她没有留意到陈尧渊,只是看到姑娘,大片大片的出血。

    “姑娘!”,晚棠尖叫一声,然后冲到了裴云依身边。

    “你不在这里侯着你主子,去哪了,赶紧喊大夫来!”,陈尧渊神色冷冷的说道。

    看着自家姑娘苍白的脸色,晚棠压在心底多日来的怨恨,终于忍不住了,她冲着陈尧渊大喊,“王爷何至于苦苦相逼,姑娘只不过要七天和孩子相处罢了,我们不就走开了一会,王爷都非得自己亲手杀了姑娘的孩子吗?连几个时辰都不能等吗?”

    “你说什么?”,陈尧渊不明白晚棠的话。

    晚棠一言不发,不再和陈尧渊多说一个字,“我问你说什么?”,陈尧渊语气中带着些喷薄而发的怒意。

    “王爷,你做了什么!”,大夫看到这幅景象,也惊呆了,裴云依身下流血不止,倒在血泊中。大夫赶忙跑到裴云依身边,为她诊脉,脸色大变,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了几块参片,让裴云依含在口中。

    若是裴云依清醒着,她一定将参片吐出,可如今,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爷你私下给姑娘喝堕胎药了?”

    “她不听命令,未服避子药,我不过是来收拾她留下来的烂摊子”。

    “王爷,姑娘不是不服避子药,而是避子药出了问题,对姑娘的身子不起作用啊”,大夫拼命的解释道。

    陈尧渊眉头微微皱了下,看了下倒在血泊中的裴云依,声音低低的说道,“即便如此,这个孩子,也不能留,她妄想留下,就已经错了”。裴云依嘴角微微勾起,是啊,错了,她应该在一早知道有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动手处理了,不至于现在,让他走的这么不体面。

    “王爷”,大夫深色震惊,“你可看到我刚刚端着的是什么”,大夫将进门放在桌上的那碗药端到陈尧渊面前,“王爷,你看看你这是什么”。

    陈尧渊正准备伸手去拿,却已经闻到了味道,“红花……”

    “王爷,姑娘已经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今日唤我来,就是为自己为了这碗药,但是姑娘的身体,一般的堕胎药太伤身了,所以我才重新给姑娘配药”。

    陈尧渊指尖有些发抖,裴云依出血越来越厉害,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这么多血……”

    “王爷,你那碗药是普通的堕胎药,你会害死姑娘的”。

一百零七、心死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陈尧渊愣愣的看着裴云依,可裴云依已经无法再冲她多说一句话。

    “晚棠姑娘是吗?麻烦你尽快宣太医,姑娘的状态,非我能处理”,晚棠点点头,将姑娘安置好后便小跑离开。

    “慢着”,陈尧渊定了定心神重新开口说道,“记得,去太子妃贴身婢女的房中,放些红花”,裴云依这句话倒是听清了,真是不吃亏啊陈尧渊,这种时候,还记挂着这些。

    晚棠回头看着陈尧渊,笑了一下,“王爷,这件事,姑娘昨日就交代我办好了,王爷多虑了”。没等陈尧渊回复,晚棠便跑了出去。

    “你当真,不想要这个孩子”,陈尧渊走到裴云依身边,扶起她的身子,逼迫裴云依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裴云依,睁开眼睛看看我”,裴云依只觉得自己,有些冷,那些声音渐渐远去。身体轻飘飘的,自己,要走了吗?

    “王爷,赶紧离开吧,晚棠姑娘要喊来人了”,陈尧渊衣服上沾染了裴云依的血迹,看起来很是狼狈,但若是让人发现王爷在这里,那么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王爷,快走吧”,已经远远听到晚棠喊人的声音,大夫催促着陈尧渊离开。陈尧渊手握拳,听到有人来了,才终于从窗子离开了。

    周边的声音,裴云依一点都听不到了,好像有很多人的声音,又好像有脚步声,自己嘴里好像被灌下药,最后的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好冷”,裴云依只觉得冷到骨子里了,想搓搓手,抬手却好像碰到一个软软热乎乎的东西,睁开眼睛,那日那孩子,依偎在自己身旁睡着了,而自己和他坐在雪地中。

    裴云依将自己的斗篷拉开了一些,然后将小孩子拉入怀中,衣服盖在他身上来抵御一下寒冷。不知道多久,身侧传来了微微的动静,侧头看去,只见那孩子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

    “醒了,睡得可好?”,裴云依出声问道,可那孩子并没有回答,只是突然起身,朝前走去。

    裴云依赶忙伸手拉住了他,那小孩也不挣脱,只是左手被裴云依牵着,人却没有回头。

    “去哪?”,依旧是一片沉默。

    风雪有些大,裴云依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渐失,意识到什么,轻轻的笑出声,“要走了是吗?”

    “走了也好,那个世界,太脏了,你别去了,你若是来了,你的一生都会在别人的算计中,走吧”,裴云依缓缓松开了手,手中的那一点温度怅然若失。

    那小孩被裴云依松开了手后,一步步的向前走着,他的背影逐渐被风雪遮挡,到最后消失无踪。只留下裴云依,和他留下来的拨浪鼓。

    裴云依摇着熟悉的拨浪鼓,突然眼角有些湿润,在自己所在的那个地狱里,不管经历了什么,她都没有一点想哭,可如今,她真的觉得,自己累了。“对不起……对不起……”,这片雪地中,只余裴云依一人,小声啜泣的声音。

    “莹莹”

    “良娣”

    “姑娘”

    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很多吵杂的声音,裴云依抬起头来,雪已经停了,但还是冷风刺骨,“是在逼我回去吗?”

    她将拨浪鼓放在雪地中,然后自己起身,“你太干净了,那个地方,不适合你”。

    “等着我吧,处理好那里的一切,总会去见你的……”

    “太医,莹莹为什么还没醒来”,太子焦急的问道。

    “太子殿下别急,良娣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候了,再等一会就能醒来了”“一会是多久啊”,太子喋喋不休的问道。

    好吵……裴云依感觉耳边的声音吵得她头疼,灯光又刺眼的厉害,想出声制止说话的人,喉咙却有些沙哑。

    “水……”

    “莹莹?”,太子惊奇的发现裴云依说话了,赶忙跑到床边,确认的确是裴云依说话后冲着婢女大喊,“水,良娣要水,你们听不到吗?”

    晚棠赶忙给裴云依斟了一杯热水,然后递给太子,太子将裴云依扶起了些,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来,莹莹,喝点水”。

    裴云依迷迷糊糊的被灌了几口,温热的茶水唤回她的一些意识,她第一反应就是孩子,然后突然想起,自己被陈尧渊逼着喝下堕胎药的场景,以及失去意识前,那满地的血,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太子,我的孩子……”,这个时候,梁莹应当像是无意识被人灌了药,惊慌失措的样子,裴云依也假装的很像。

    太子低头一言不发,太医在一旁行了一礼,“良娣,你误服了红花,造成了……滑胎之象……节哀”,裴云依适时的在脸上展露出一些惊恐,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子。

    “莹莹,孩子……没了,不过只要你没事,来日方长”,太子将裴云依搂入怀中。

    这个时候,应该是要挤出几滴眼泪来表达伤心的,这些裴云依都计划好了,可是在听到太子说的那句,孩子没了,没有任何的假装,眼泪便直直的打在了太子的手上。

    “莹莹,别哭”,可裴云依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但却没有出声,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查!给我查!谁往良娣的饮食里放红花”,太子震怒,手下的人领命之后,赶忙退下彻查。

    可裴云依的眼泪掉个不停,她的脸色有些惨败,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太子为她擦拭眼泪,可这一刻连裴云依都分不清楚,这眼泪,是真心,还是假意的。

    裴云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只知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挣扎着起身,却仍然发现身体疼痛的打紧。强扶着床沿起来,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是晚棠?

    裴云依走到门边,正准备拉开房门,却听到晚棠撕心裂肺的说了一句

    “姑娘不只现在没有孩子了,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你问问王爷,如今他可放心了?!”

    扶在门框的手有片刻的呆住,然后默默收回手。

    “原来,再也见不到了啊……”

    裴云依重新回到床上,门外偶尔能听见她和裴云飞的声音,可那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不恨了,也不爱了。

一百零八、休妻

    “姑娘,醒了?”,裴云依才睁开眼睛稍微翻了个身,在一旁侯着的晚棠赶忙上前。

    外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裴云依感到头脑昏昏沉沉的,“姑娘,要喝点水不?”,听晚棠这么一说,裴云依才发觉自己嗓子,确实干的厉害,冲她点点头,晚棠赶忙去给裴云依装水,却发现茶水有些凉了。

    “姑娘你稍等下,我给你重新泡一壶”,晚棠在桌前忙前忙后,裴云依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是想到什么,沙哑着声音开口,

    “曜……”

    “什么,姑娘需要什么?”,晚棠并没有回头,仍然在给裴云依认真的泡着茶。

    “是左日右翟的曜字,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吗?想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就叫曜吧”,明明在大雪里,却仍然像个热乎乎的小团子,明明前面没有出路,和他在一起却像是看到希望,像小太阳一样。

    他很适合这个名字。

    晚棠一瞬间僵在原地,一滴眼泪落在了桌子上,不行,姑娘都没哭,自己也没有资格。晚棠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将茶水沏好,温度正合适的时候才端着它,重新回到裴云依的床边,“姑娘好文采,曜小少爷,挺好的”。

    裴云依接过喝了一口,脸上虽然有些浅浅淡淡的笑容,但是眼神却没有什么光,晚棠不禁开口安慰道,“姑娘,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别太难过”

    “姑娘不只现在没有孩子了,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晚棠清晨和裴云飞的争执,突然在裴云依脑海中回响起来,裴云依抬头看向晚棠,带着一丝探究的韵味,晚棠被自家姑娘看的有些心发慌,正欲开口,

    “嗯”,裴云依只是简单应了一声,然后说有些疲惫,想再睡会,便打发了晚棠。晚棠虽然不明白刚刚姑娘为何那样看她,但姑娘此时,能冷静就是最好的了。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晚棠才发现窗子没关紧,姑娘刚小产,如今不能受风寒,赶忙走到窗前想把窗子关好,却发现裴云飞居然站在窗外。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淋湿了,背靠着墙看着远处一言不发,也不知道究竟已经站了多久了。晚棠心中有气,但自然是不敢对陈尧渊有所表现,可裴云飞可就不会了。

    晚棠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然后直接将窗子关上,还顺手锁死。这些动静裴云飞都听到,但裴云飞仍然一动不动,这么些年,他杀过人,也险些被人杀过,这些次数数不胜数,可包括第一次接任务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心情。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内疚、痛苦、自责,好像都不是,好像比这些都还要沉重,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但如果比这种感觉轻些的话,他有过两次,第一次是王爷让裴云依在楼里接客,第二次是半年前看着裴云依出嫁当天。

    但这次,比前两次更痛,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雨越下越大,砸在身上有些疼,屋内的烛火已经熄灭,但还是传来了轻微的被子声,是睡不好吗,还是压根睡不着,又或者是,很难过?

    可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问。

    “曜……吗”,裴云飞喃喃说道,“是你的光吗,那之后呢……你要怎么办……”

    裴云飞闭上眼睛,他疲惫极了,靠在外墙边站了一宿,直到天边有些亮了,太子府的人也快要醒了,裴云飞才离开了裴云依的房间附近。

    之后几天,裴云依一直在房中静养,也算是安静,但是若没有晚棠在外面打听消息,她险些都不知道,如今太子府,除了她房中最是安静,整个太子府都要闹翻天了。太子命人彻查,裴云依的膳食里面为何会有落胎的药物。按照裴云依所计划的那般,小厮们在太子妃贴身婢女的房中,搜出了看上去像是用剩的少量红花。

    这婢女哪里知道这红花哪来的,连忙开口否认,太子妃也帮这个婢女求情,说她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等等诸如此类这般。可空口无凭单一张嘴就想说服人,虽说太子不学无术,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凭着“我不知道”,“我没有做过”这种这么肤浅的话,就信了的地步。

    太子命人将这个婢女抓到牢中严刑逼供,这姑娘被拷打了三天就受不住了,居然指出是太子妃下令去让自己在梁莹的饮食中放红花。晚棠说,这件事陈尧渊也在背后推波助澜一番,然后那个婢女在说完这个真相后,当夜就受不住身亡了。

    就是不知道,陈尧渊的推波助澜,在婢女这个死上,有没有关系。

    杀人灭口,做的不错。

    这个时候,李良娣适时的跳了出来,在一旁添油加醋,暗示自己的儿子幼年时候那两次险象,都有太子妃的一份功劳,光说还不打紧,居然还真的拿出了证据,看来是藏了很多年,等着一个机会将太子妃拉下台,隐忍薄发吧。

    太子震怒,新仇旧恨,派人去探查消息,居然还真搜到不少太子妃做的龌龊事,太子当下下令,休妻。

    可李良娣蠢啊,在没有确定是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的时候,居然将自己最后的底牌都拿了出来,狠狠撕破脸皮。她就没有想到,万一太子妃并没有下台,她之后的日子,会有多难吗?

    她怎么会忘了,太子妃的后台,可是一整个户部,要想扳倒太子妃,不从根源着手,又怎么能轻易轻易取而代之呢,只要户部尚书尚未被换人,太子妃的地位屹立不倒,毕竟休妻,可不是太子一个人说了算。

    因此这些个日子,太子府可谓是热闹至极,太子妃三天两头哭哭啼啼的闹,李良娣也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个说法,这些个跟着主子的奴才们,也一起哭着喊着替自家主子难过,还时不时来几位大臣,来对太子进行一番劝说,又或者是两家派人来,来看看自己“可怜”的女儿,外面可是闹翻天了。裴云依光是听晚棠描述,都可以猜到太子有多头疼了。

    不过,他们都错了,这局赢的不会是太子妃,也不是李良娣。

    赢的,会是她裴云依。

一百零九、交易

    裴云依在屋内又躺了两天,都没能见到太子,据说太子光处理太子妃和李良娣,已经忙的无法脱身,还时不时要被皇后娘娘传召进宫问话,根本抽不出时间过来。躺了两天,裴云依总算躺回一点精神气了,“晚棠,为我更衣”。

    “姑娘身子还虚,有什么地方要去改日再去不行吗?”

    裴云依摇摇头,“趁着还没吵到我这边,赶紧解决吧,不然吵过来的时候,我可能会头疼”

    “那姑娘要去哪”

    “太子妃院子”,裴云依轻蔑的笑了一下。

    晚棠为裴云依更衣完毕后,便和裴云依一起往太子妃的院子里去,途经小花园的时候,却看到李良娣的儿子和随从一起在雪地中玩耍,像是在堆雪人。裴云依看着李良娣的儿子打量了一会,毕竟那可是现在是太子唯一的儿子,难怪李良娣到底还是有些底气,想赌一把拉太子妃下台,毕竟太子妃下台后,最有可能接替这个位置的,就是她,那眼前这孩子,说不定就是……

    只可惜啊,她打错算盘了,在自己的局里面,她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实则上只是个跳梁小丑。

    裴云依冷笑一声,并没有打算打扰,选择绕路而行。

    “姨娘”,身后传来孩子脆生生的喊声,到底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个大户千金小姐,基本的礼节还是得有的。裴云依停下脚步,转身便看到那男孩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自己跟前,裴云依蹲在他面前,正准备多说些什么,男孩却已经开口问道,“姨娘,你很冷吗?”

    裴云依才刚小产,本身又畏寒,如今虽没有前端时间冷,但仍然是穿着厚厚的冬衣,外面还披着一件大氅。而与之相对一直呆在雪地里的男孩,虽说待得时间长,但是一直在蹦跶,出了一身汗,只普通添了件褂子,脸蛋红扑扑,额角还冒着汗。裴云依刚想回答,只见那男孩背着身就跑开了。

    裴云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男孩跑到小厮身边,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个汤婆子,他也没问裴云依要不要,便直直的塞进裴云依手里,他的手和裴云依冰冷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就不冷了”,他好像特别骄傲,开心的说道。

    心中某个地方好像突然软了下去,身上的寒冷也少了些,裴云依将汤婆子握的紧了一些,“这么大冷天的,怎么在外面玩雪”。

    男孩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娘亲最近不开心,我给她堆个好看的东西,想着她会不会开心一点,姨娘要一起吗?”

    裴云依摇了摇头拒绝,这若是让李良娣知道,自己和她的孩子一起堆个东西给她,怕她不是开心,而是担忧吧,可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裴云依也没多说什么解释。见被自己拒绝的小男孩有些沮丧的样子,裴云依岔开话题问道,“你很喜欢你娘亲吗?”

    小孩子果然好骗,他立马用力点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裴云依肯定的说道,“嗯,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看着他的模样,裴云依有片刻的出神,直到被他喊了好几声,裴云依才反应过来,微微抬手,试探性的摸了摸他的头,男孩并没有抗拒,裴云依浅浅一笑,“姨娘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陪你玩好吗?谢谢你的汤婆子,很暖和”。

    “嗯,说好了”,那男孩得了裴云依的承诺,高兴的跑回去继续玩雪,裴云依看了一小会,然后也继续向太子妃的院子去了。

    太子妃的院子里很是安静,除了守门的两个人,只剩下一个婢女跟随伺候,太子下令说对太子妃严加看管,防止她在外面再惹事生端。

    “良娣请回吧,太子妃谁都不想见”,婢女站在门外,婉拒裴云依。

    裴云依只是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这个情况,然后提高了一下音量,好让屋内的人可以听见她在说什么。“我有心来救太子妃,可太子妃这样待我未免让我有些伤心,可太子妃确定不见梁莹吗?事到如今,可是只有梁莹能救太子妃”。

    裴云依听见屋里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然后才有人开口说道,“我如今这样,拜谁所赐,你居然还说来帮我,良娣费心了,就不劳驾良娣了,请回吧”。

    “帮?太子妃未免想多了,我是来找太子妃做一桩交易罢了”。裴云依说到这,也不再多说,只是站在门外。屋内沉默良久,像是没有任何人在,直到裴云依站的腿有些累了,才幽幽传出一声,“进来吧”。

    “谢太子妃”,裴云依推门而入,屋内依旧是那般富丽堂皇,只是有些压抑,裴云依也不等太子妃请坐,便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然后将披风取下交给晚棠。弄完这些才看向太子妃,殊不知太子妃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太子妃这般看我,梁莹诚惶诚恐啊”,裴云依嘴上是这么说,神色却无任何异样。

    “梁莹,你究竟还想做些什么”,太子妃虽然仍然衣裳华丽的坐在主位,但是脸色不佳。似有些憔悴的模样,想来是这些日都睡不好吧。

    裴云依倒是没有将太子妃不善的语气放在心上,如此前一如既往每日来给太子妃请安的模样,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太子妃冷笑一声,“梁莹,你就这么放心的喝我的茶,不怕我在里面下什么毒药毒死你吗。”

    “太子妃何出此言,梁莹当然不会相信太子妃会做在自己院子毒死梁莹的事”。她听到太子妃冷哼一声。

    “今日梁莹来,是和太子妃做一桩交易,我可以帮太子妃保住这个太子妃之位”。

    “呵”,太子妃讥讽的笑了一声,“梁莹,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些,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么个能力,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被休吗?虽说太子是在吵着休妻,不过真那么简单休吗?”

    “太子休妻成不成功,我不知道,但是”,裴云依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嗓子,“太子究竟还能找出什么太子妃做过的好事,这……梁莹可就不知了”。

    “你……”

    “太子妃究竟还做过什么,我着实好奇,除了谋害太子的妾室孩子,会不会还和自家父亲一起做了什么,又或者”,裴云依顿了顿,“宫内,也有太子妃的手笔了”。

一百一十、达成

    太子妃一瞬间脸色苍白,不,这些事,梁莹怎么会知道呢,她不过是装腔作势在诓自己的话罢了。太子妃看着裴云依,想从她身上看出些所以然来,可裴云依只是安静的喝茶,时不时还吃块点心,好像刚刚提起的,不过只是一句不放在心上的玩笑而已。

    “一派胡言,若是真的,那你倒是编编看,我做过什么”

    “嗯……,梁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良娣罢了,能知道什么,关键是梁莹知道什么没有用,要看太子,他会知道什么,他能知道什么,不是吗?”。其实,裴云依确实是在诓太子妃的,这些不过是陈尧渊的小道消息,没有任何证据。陈尧渊也不过是当个趣事奇谈告诉过裴云依,说太子妃还未嫁给太子之前,其实他父亲有意将她送入宫里,所以在宫里也曾动过一些手脚。陈尧渊嘱咐过让裴云依不要把这些事当成把柄,但像这样诓她一下,倒也还是挺管用。

    不过嘛,太子妃不愧是太子妃,若不是观察细致,将她一开始展露出的一丝半点惊慌收之眼底,如今她这云淡风轻、强装镇定的模样,怕是真的会让裴云依以为自己估错了。

    “呵,我会做什么,不过如果此事再闹下去,必定会伤了我和太子的感情,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如此下去也会闹得太子府不得安宁,早些结束也好,你姑且说说,你想要交易的筹码是什么?”

    “令尊大人北边的盐矿,我要一半”

    “裴云依你疯了,什么盐矿,这是要杀头的大罪!”,饶是一直维持仪态的太子妃再也坐不住了,暴跳如雷,只觉得心里堵着的那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北边的盐矿,是父亲无意中探得的,私盐的利润让自家父亲的仕途很是顺畅,也为自己解决了许多麻烦。私矿的盈利这么些年都相安无事、无人知晓,为什么,这个才刚入府没多久的梁莹会知道这件事。

    裴云依嘴角浅浅一弯,“太子妃,我既敢说出口,就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若不是裴云依身旁还站了个晚棠,自己私下又无可用的人,太子妃只怕是背上杀人的罪名,也一定会把裴云依掐死在屋内,可她如今无力反抗,所有把柄都好像被人稳稳当当的抓在手里,而她自己还一无所知,眼前的这个人,究竟还抓到自己多少把柄。

    “太子妃也不用担忧,梁莹并无意与户部对立,相反,是想与户部尚书结盟。太子妃也知晓,父亲刚上任,很多地方难免需要银子,才能打开渠道”。

    “所以你就来抢了”,太子妃讥讽了一句。

    “非也,梁莹方才说了,是和户部结盟,若是父亲将此事上报朝廷,那想必,太子妃令尊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连带着太子妃,不是也会遭殃吗?可若是和我父亲五五分,那我父亲,自然算是共犯,我们总不会傻到会把自己上报朝廷,不是吗?”

    “所以,我们是结盟,不是太子妃说的那般……抢”,裴云依瞧见太子妃的手微微蜷起,像是拼命忍耐什么。

    “梁莹,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明明可以借着这件事拉我下台,再为太子殿下诞下一儿半女,以你的能力,府里那群蠢货都斗不过你,你可以轻易取得这个位置,明明有那么多办法,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孩子”,太子妃突然的问题,让裴云依也为之一愣。

    裴云依的手在杯沿转了一圈,然后才缓缓开口,“孩子的事,非我之过”

    “以你的聪明,怎么会看不出这件事与我无关,你此时来我这苦苦相逼又是为何”

    “终归牺牲了个孩子,太子妃恰巧被人陷害,总归,得顺势讨些东西吧”

    太子妃的手越握越紧,可最终也只能无力的放开,“等这件事平复,我会去找父亲说的,届时我会让父亲去拜访梁大人的”。

    “我怎知太子妃不会反悔”

    “呵,梁莹,我敢吗?”,这件事一旦被披露,后果不堪设想,饶是用金钱或者其他方法贿赂梁君业,可到底把柄还是在他手上,还得每日提心吊胆防止他临时反悔反咬一口。裴云依的理由确实足够让人心动,如果梁君业也插一脚到私盐的事情中,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会上书禀报这件事了。

    至于这盐矿,等到有能力的时候,将梁家连根拔起,自然,那些损失的利润,也都能补回来了,来日方长,总归是有机会的,这样想着,太子妃提着的那颗心总归是落地了。

    “嗯,也是,我相信太子妃是不敢的,那梁莹也告辞了”,裴云依起身,规规矩矩的向太子妃行了一礼,然后起身向外走去,一只脚才刚迈出了房门,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和太子妃说道,

    “哦对了,临时再加个条件”

    “梁莹你不要欺人太甚!”,太子妃将茶盏往裴云依的方向一扔,杯子碎在了裴云依跟前,溅出的茶水落了几滴在裙摆上,可裴云依仍然是一动不动。

    “希望太子妃保住地位后,不要对李良娣动手”。

    太子妃打量了裴云依几眼,然后大笑起来,“梁莹啊梁莹,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结果也像那个蠢货一般,怎么,心疼她了?可笑,太可笑了”。

    “梁莹就当太子妃答应了”,裴云依并没有多说便离开了房间,身后偶尔还是传来太子妃嘲笑的声音。

    晚棠偷偷打量了裴云依几眼,但始终一言未发,“这般看我,是想说什么”,裴云依这般心细敏感之人,自然知道晚棠在看自己。

    (是因为小少爷吗?)

    “怎么不说话?”,裴云依偏头问道。

    “没,只是想问姑娘,接下来我们去哪”,晚棠到底没问出口,但心里也摸了个七八成了,自家姑娘时来的路上看到小少爷,心软了。而小少爷,大概让姑娘想起,那个还未成型就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孩子吧。

    “我病了这么些日,都未入宫请安,皇后娘娘定是要怪罪了”。

    “所以姑娘是要去……”

    “听闻今日太子进宫请安了,我们也一块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一百一十一、退让

    “烦请通报一声,梁莹入宫拜见皇后娘娘”,裴云依和晚棠等候片刻,出来迎接的除了宫人,居然还有太子殿下。

    他几步上前,将裴云依披在外面的衣裳裹紧了些,然后又伸手牵住了裴云依的手,“你身子才好一些,外面这么冷,怎么往外跑”,说着便用力的搓了搓裴云依冰冷的手。

    “有些日子没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今日身子好些,便出来拜见下皇后娘娘”

    “母后……这些日,脾气不太好,不过没事,我和你一起去,我护着你”,说罢便牵着裴云依往皇后的宫里走去。裴云依也大概猜到,皇后心情不好的原因,多半是太子闹休妻闹出来的,太子这脾气,皇后劝不动,自然是心烦的。

    到了皇后的宫殿里,裴云依瞧见皇后看到太子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但看到太子身后的自己,到底还是勉力挤出一点笑容,“良娣好些了吗?怎今日突然入宫,来人,把火盆子放的离良娣近些,别冷着良娣了”。

    皇后这脸色变化,恐怕是看到太子以为又要提休妻之事,但到底自己如今的身份,背后还有个刑部,皇后还是尽量笑脸相迎吧。裴云依谢恩落座后,和皇后客套了好一会话,才提到正事,“皇后娘娘,不知今日太子可有和你提起过,他要休掉太子妃一事?”。

    皇后明显脸色一变,以为裴云依今日和太子一起来,是要皇后还她一个公道。“莹莹,你放心,我一定会休掉那个毒妇的”,太子出声向裴云依保证。

    “太子你又闹小孩子脾气了,今日来此,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帮帮莹莹,劝一劝太子殿下不要莽撞,休妻之事,万万不可行”,裴云依笑嗔道。

    “你说什么?”,皇后像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她本来以为梁莹是来这里闹一番讨个公道,可如今,这是在……保住太子妃?

    “莹莹你说什么?我知道你善良,可你不用怕,我不会让那个毒妇伤你的”,太子急忙出声。裴云依伸手轻轻挡在太子嘴上,“太子,隔墙有耳,你这一口一个毒妇,若是让户部尚书知晓,怕是会离心”。

    说罢她又抬头看向皇后,皇后也是用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裴云依,“烦请娘娘屏退无关人员,待莹莹细细说道”。皇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婢女,那婢子向皇后娘娘行了一礼,便遣散了屋内其他人,才重新回到皇后身边。

    “太子,你我皆知,太子妃是户部尚书的爱女,户部尚书只得这一女,对其疼爱有加,自然为太子殿下你办事也是尽心尽力,若是太子殿下一意孤行坚持休妻,户部尚书会如何?”

    “不过是个户部尚书,我还放在眼里?”,太子冷冷开口说道。

    “诚然,太子殿下言之有理,不过现下正是用人之际,太子何必要将可用之人拒之门外呢?再者说若是户部尚书真的在休妻之后,也依然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太子,你敢信吗?你敢用吗?”

    “我不管,我一定要休了她,我要立莹莹你为妻!”

    “太子!”,皇后娘娘出声制止,仿佛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眼裴云依,到底还是压下去了。

    裴云依浅浅一笑,“太子,即便是太子妃被休,我也不会是你的正妻,太子殿下即为正统,莹莹之后已不能有孕,是没有资格当太子的正妻的”,晚棠听到心下咯噔一下,姑娘怎会知道这件事,这些日她明明一直在屋内,来诊脉的大夫也只字未提此事。

    “你怎知此事……”,太子陷入了沉默。裴云依也并未回答,只是冲着皇后点了点头,示意皇后放心,自己绝没有非分之想。

    “虽说太子如今身份尊贵,但毕竟朝中尚且有几位年轻的王爷,虽说他们未必有不好的心思,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如今还需要多周全,若失了户部的支持,难免碰壁会多了些。何况若是真休妻了,太子妃必定被人戳脊梁骨,如果这时哪位王爷,愿意娶了太子妃,你说,户部尚书,是愿意帮太子,还是愿意帮那位王爷”。

    裴云依将手覆在太子的手背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子,同样是忍辱负重,你为何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

    太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裴云依突然冲他一笑,两手一摊故作轻松的样子,“再者说,留着太子妃,也不过是府中多了一双碗筷罢了,一双碗筷换一个户部,这是一笔值得的交易”。

    太子紧皱眉头,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然后再度看向裴云依的时候,神色带着些愧疚,“可那样,会委屈你的”。

    “我无妨,太子殿下顺利即可”。

    “那你父亲呢?你父亲……不会有意见?”,皇后娘娘出口试探性问道,她本来可以一口回绝太子的意见,只不过这样,可能会得罪刑部侍郎,户部和刑部的打点,同样重要,所以这些天才会让皇后烦不胜烦。

    裴云依起身,跪在了二人面前,“这些天,户部家来人了,李良娣家来人了,但梁莹的家人没有来,他们知道,在梁莹嫁入太子府,就是太子府的人了,无论太子做何种选择,梁家,自当全力支持”。

    太子刚起身准备去将裴云依扶起来,但皇后已经起身走到裴云依面前,伸手将裴云依扶起来,“梁莹,你没有让本宫看错,懂事识大体,来人,将前些天皇上赏赐的人参还有一些药材,全部赠与良娣,你刚小产,需得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她又抬手,将别在自己头上的发簪取下,然后别在了裴云依的云鬓上,“这发簪,赠与你”。皇后将裴云依拉到身边,又说了好一会话,才发觉用膳时间到了,便命人传膳。

    “皇上驾到”,只听到院子里的太监声音,裴云依微微挑眉,想不到今日还有意外的收获啊。

    “参见陛下”,众人向皇上行礼,皇上扫了一眼众人,在裴云依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了视线看向太子,“平身,今日又来你母后这里闹了?”

    “父皇,前些日是儿臣不懂事,今日听莹莹的一席话恍然大悟,儿臣不会再提休妻之事”,皇上看向裴云依,裴云依一如初见那般,低眉顺目,一言不发。

    “听闻你小产,脸色还是很苍白,晚些让太医再为你诊治”,不过简单一句,像是毫不在乎的关心,“既来了,那就一起用膳吧”。

    太子和裴云依谢了皇上,便一起留了在皇后处用过晚膳,用过膳食皇上关心了一下太子的近况,问了些话后便离开了皇后的宫里。

一百一十二、假意

    用膳过后,皇后留下了太子,让裴云依先回去。估摸着是到底对自己还有些存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这般宽容原谅太子妃,所以要单独留下太子问话吧。裴云依也不多问,行了一礼便带着晚棠告退了。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不知从哪出来了一位小太监,拦住了裴云依,不等裴云依开口问话,便压着嗓子小声的说了一句,“良娣,假山后有人等你,麻烦良娣前往一趟”。

    在这宫里,能这般拦住她,又不敢当面相见的人,也只有一个了,“有劳公公了”,小太监离开后,裴云依便朝着后山处走去,嘴角又重新带回那种玩弄的笑意。果然,绕到假山背后,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参见燕王殿下”,陈尧渊背对着自己,而裴云飞,站在了陈尧渊身边。

    “身子可好些了,脸色还是有些差”,陈尧渊伸手让裴云依起身,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今日无论是太子皇后皇上甚至陈尧渊,都会提及自己脸色差,其实不然,只是裴云依今日在妆容下,下了一点心思,让自己看上去很是虚弱的模样,方便给人一种脆弱感,自然不会想到她的满腹心思。

    “有劳王爷挂念了,莹莹无事”,裴云依并没有去牵那只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微微拉开了一些距离。陈尧渊也收回了手,假装若无其事。天色中有些暗了,不是很看得清陈尧渊的表情,但不知为何,裴云依总感觉他有话想说,但是等了个老半天,陈尧渊也就和自己干站着,没有开口。

    “若是王爷没有吩咐,莹莹就该回去了,太子回到府中发现莹莹不在,怕是会起疑”,裴云依正准备行礼告退,却突然听见陈尧渊说出两字,

    “抱歉”

    “什么?”,裴云依有片刻的出神。

    “那日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我莽撞了”

    裴云依显然有些发愣,待回过神来嘴角的笑意更是深了些,“王爷何错之有,是云依有意隐瞒王爷,王爷这样说可是折煞云依了”。

    “那你……可还怪罪本王?”

    “我还要谢王爷,多亏王爷,以后莹莹再也不用服那难吃的避子药了,一举两得,多好”,裴云依看到,陈尧渊的身形为之一震,然后听到陈尧渊轻笑一声,

    “如此我便放心了,倒是我多心了,生怕莹莹恨上了我,这些药你带回去,好好补补身子吧”,言罢,裴云飞便掏出两个药瓶子交给了晚棠,药瓶子做工精细,想来里面的药也是不凡之品。

    “多谢王爷”

    “无事了……你回去吧”,裴云依也不多逗留,得了陈尧渊的回应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御花园,陈尧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直到那背影消失彻底,裴云飞才开口问道,“王爷,是还在怪罪云依吗?府里有更好的药,为什么王爷只挑了最普通的给云依”。

    陈尧渊收回目光,将扇子在手上把玩了一会,才像是自嘲一般笑着说道,“这药给了她,你觉得,她会用吗?”,裴云飞一瞬间就明白了答案,不再多言。

    “既然她不会用,那药就留给更需要的人吧,我今日假意来到此处和她致歉,她也假意原谅我接受我的药,我俩皆不是真心。你我都知,她还是恨我的”。夜色凉凉,风寒萧瑟,陈尧渊的身影在月下被拉的很长。

    “走吧,她回去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陈尧渊摇了摇头,不再停留,离开了御花园。而陈尧渊果然是了解裴云依的,宫门都还没迈出,裴云依就在路过的湖边,将陈尧渊给的两个小药瓶,抬手就丢到湖里,连脚步都没有停留。嘴角一贯的笑意也消失无踪,眼睛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太子府的人,都不愧是不凡之辈,吵吵闹闹的过了那么多天,如今太子下令解了太子妃的禁足令,不过两天,府内重新归于平静。李良娣的父亲知道此事已经定下来了,休妻一事根本不可能,便不再来找不痛快,以免树敌更多。而太子妃和李良娣更是厉害,前些日还水火不容闹死闹活,如今就在自己面前,姐姐妹妹唤个不停,李良娣说自己是受奸人蒙骗才误会太子妃,又说此次自己的滑胎,也肯定是被人设计的。

    太子妃也是情之所至,说自己沉冤得雪,又像是极为关心体贴裴云依,嘘寒问暖的。裴云依只觉得恶心的打紧,这尔虞我诈的,让裴云依有些不耐烦,但仍然勉力应和。府里重归一片安宁,仿佛裴云依的滑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但裴云依记着,一直都记着。

    “今日也不知晚棠去哪了,怎么没瞧见人”,裴云依有些奇怪,自醒来后一直没看到晚棠,但又要向太子妃请安,便没有去寻,如今请安倒是请完了,也可以去晚棠房中看看,她究竟怎么了。

    裴云依才刚推开晚棠的房门,屋内便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姑娘”。这声音,不是晚棠!

    桌前的人在烹茶,裴云依看清了那人才缓缓开口,“岳阳,好久不见”。

    岳阳将茶煮好,然后沏了一杯给自己,又沏了一杯给裴云依,“晚棠呢?”,裴云依开口问道。

    “晚棠办事不利,隐瞒公子,公子派奴家代替她,来伺候姑娘。以后岳阳就是姑娘的贴身婢女了”。岳阳一如既往,语气中带这些清冷,除了陈尧渊,她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进眼里,也包括自己。

    裴云依的手在桌下微微蜷起,指甲扎进手心,有些生疼,但是这样的痛感,才能唤回自己的理智,“王爷将她遣散了,还是……杀了”。

    “这我就不晓得了,毕竟是公子的事情,希望姑娘少问,好好完成公子的差事”,岳阳和晚棠不一样,裴云依是知道的,晚棠待自己,是真的存有几分真心,可岳阳,确确实实,只会以陈尧渊的命令所执行。

    “左右不过奴婢一场,还望岳阳托句话,希望王爷善待晚棠”

    “奴婢一定转达”,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显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裴云依喝了一口茶,岳阳和晚棠不一样,晚棠喜甜,茶从来不会煮的很浓,可岳阳的茶,入口却有些苦涩。

    “又是这样啊,这一次也没保住想保住的人”,裴云依心中苦笑。

一百一十三、旧事

    自从休妻这件事过后,裴云依能明显感觉到,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后,对她都更信任些。以往太子和自己相处遇到有人有要事禀报的时候,太子都会先屏退裴云依,可如今倒是不介意裴云依的存在,如此,裴云依所得到的消息更多。

    裴云依会把所收集的消息,托岳阳转交,事无巨细都会记录,以往她只是写一些重要的内容,可如今身边的是岳阳,若是岳阳发现有缺东西,免不了又惹陈尧渊起疑,索性全写了,让陈尧渊自己去判断有用没用,裴云依倒落了个清闲。

    陈尧渊得到这些消息,给太子使绊子倒是更加的得心应手,而且陈尧渊极其狡猾,专挑那种太子手下的人疏忽去动手,导致太子以为是手下的人出了岔子,才会办事不利,压根不会想到有内奸的存在。陈尧渊有时用这些机会去打压太子,有时候又反之利用,成为自己的功劳。一时之间满朝文武百官皆赞扬燕王殿下处事得当,办事有理,但弹劾太子的奏折却是络绎不绝。

    太子极其心烦,而裴云依前些年在倚云阁过了这么些年,自然知道此时太子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太子妃李良娣那些口头上的关心,也不是各种嘘寒问暖,这只会让太子听着觉得嘈杂,更加惹人心烦。裴云依只是让岳阳找来楼中曾有的一种凝神静心的香料,然后熏染衣服和屋内,太子来了,也只是端茶递水,只有太子提起才会聊上几句,其余的,她一概不提。

    在朝中要被大臣弹劾被皇上斥责,回到府邸还要听太子妃李良娣时不时抱怨多久没去自己院子了,他只觉得烦的透顶。而在裴云依那,难得有片刻平静,因而太子去往裴云依的院子愈发的多,裴云依所获的消息,也更是多,足够陈尧渊及时出手破坏太子的事。

    一日入夜,岳阳服侍完裴云依就寝后,便退出了房间,约莫半个时辰后,裴云依隐约听到门被重重的敲响,自裴云依小产后,她的睡眠越来越浅,这一番动静,倒是把她整个人都闹起来了,裴云依睡眼惺忪的起身,可才从床上站起,门便被推开了,带着一股浓烈的酒味,“莹莹,来,陪我喝酒”。

    对太子这副模样,裴云依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时日太子办事处处不顺利,只能借酒消愁,只不过很少像今日这般,喝的烂醉如泥。裴云依点上灯,才发现太子确实醉的有些厉害,接过他手中的酒杯轻抿了一口,然后绕到他身后,为他轻轻的揉捏着太阳穴。

    “只有你……嗝……只有你对我好,他们都想我死,都想看着我……嗝,都想看着我从这个位置上摔下去”,太子说完然后自嘲的笑了起来。

    “怎么会,皇上很器重太子不是吗?”

    “他……器重我……哈哈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他看不起我,他从来都看不起我,他觉得老二比我好,他觉得老二做什么事都比我更好,那让他来做太子啊”,太子大吵大闹。

    裴云依为太子斟了一杯茶水放在太子面前,“太子,不要妄自菲薄”。

    太子一把扫开面前的茶盏,茶盏顷刻摔碎在地上,裴云依也没有去捡,只是站在太子身边,“他说老二办事利索,处事得当,说我没用,小小的差事都办不好,说我是个废物”。

    太子突然起身,愤怒的指着门,冲着外面大喊,“你以为你很好吗?你的皇位不也是偷回来的吗?你神气什么”。

    裴云依眉毛一挑,这可让她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啊,她轻轻的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说说气话就好了,这些胡话,可别在外面乱说才好,皇上的皇位当然是太上皇传位的,怎么会是偷的呢,太子醉糊涂了”。

    “我没糊涂,我清醒的很”,太子用力扳过裴云依的肩膀,应该是醉的糊涂,没有控制住力度,让裴云依有些吃痛,“莹莹,我告诉你,你不要被那个道貌盎然的老匹夫骗了,他的皇位,是骗来的”。

    裴云依适时的装出一些惊恐,唯唯诺诺的问道,“这,从何说起”。

    太子迷迷糊糊的看了裴云依一眼,然后松开了她的肩膀,重新拿起酒坛子又灌了自己几口,裴云依倒是不劝了,反而将屋内的酒,也放在桌上,这打探消息,自然是越醉,越好,最好醉到他明日醒来,记不清今晚说过什么。

    “太上皇本来有意立的是八叔继任皇位,可临死的时候,立的却是现在的皇上,你说,他的皇位,可不是偷来的”。

    “这也不过只是传闻罢了,太子也当真,再者说难不成太上皇就不能临死前才意识到皇上的优点吗”,裴云依打趣的说了一句。

    “不是!”,太子一拍桌子起身,像是要极力证明自己一样,“据说太上皇留了遗诏,但是现在的皇上,谋权,篡位,篡改太上皇旨意。不然为何一上任之后,就急急忙忙的找了个罪名,处置了八叔呢”。

    太子放声大笑,然后又喝了一口酒才说道,“所以他才这么害怕,一直在找这份诏书,这么多年了,他还在找,以前怕被人拉下皇位,如今皇位稳了,怕死后被载入史册落下个谋权篡位之名,他无能啊”。

    “莹莹,他比我还无能,比我还废物,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是从别人那抢来的,抢来了,居然还跟着人跑了,你说他可笑不可笑”。

    “皇位是抢的,女人也是抢的,废物,他就是个废物”,太子一怒之下,将酒坛子砸向了门边,惊动了外面的人,裴云依出声表示无碍,外面的人才散去。

    “那这份诏书去哪了,皇上不是很心急吗?若是太子殿下找到,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这份诏书据说是被人带跑了,找不到也好,找不到,我就可以日日看到,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每日因为这件事,提心吊胆,寝室难免,这是他一生的污点,让他记牢了,我的废物,都是源自于他的!”太子殿下极近喊道。

    “那这份诏书是被谁带跑了啊?”,裴云依斟了一杯茶给自己,总觉得这消息,能让自己听上一段时间。

    “叫……叫什么”,太子像是陷入沉思一般。

    “夏……夏良杰,没错,就是夏良杰”

    裴云依一下子没拿稳,将茶盏摔在了桌上,溅出的茶水烫到了手,可裴云依没有缩回手。

    夏良杰……

    夏杰……

    是自己的父亲……

一百一十四、真相

    裴云依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好像有什么隐瞒多年即将秘密呼之欲出,所幸太子确实醉了,没能看出裴云依异样。裴云依想勉力弯一弯嘴角,像以前一样游刃有余,可发现连压抑住自己浑身的颤抖都有些困难,也并不勉强了。“太子,若真如你所说,这位夏……夏良杰,是何人物”。

    “嗝,是当年的臣子,太上皇还挺重视他的……我记得……”,太子想了很久才终于开口,“太上皇快驾崩的时候,多次召见了夏良杰还有八叔,然后宫内就传出了太上皇留了遗诏给夏良杰,太上皇所立之人,就是八叔”。

    “那……那后来呢,夏良杰如何了”

    “嗯……我们如今的皇上,在太上皇驾崩的那天,拥兵自重,不知为何调了整个御林军,将皇宫围了起来,说是八叔意图谋权篡位,当场拿下,然后御林军总督和皇上的贴身太监宣旨,说太上皇传位我们的皇上,你说他这戏,是不是演的太蹩脚了”。

    “夏良杰不知道从哪收到的风声,居然跑了,皇上没抓住人,只能一直派人搜捕,而且”,太子压低了嗓子,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我们皇上的宠妃,居然跟着夏良杰,跑了,他还好意思说是病逝,宫里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啊,我都替父皇丢人啊”。

    “你说什么?!”,裴云依的手紧紧攥着茶杯。

    “林妃娘娘,未入宫前是夏良杰的青梅竹马,父皇看上了林妃娘娘,哪里管人家有没有婚约,直接把人给抢了。可是就算夏良杰落难了,林妃娘娘可还愿意跟着一块跑啊,说是病逝,不过是护着自己那张老脸罢了。”

    (林妃,江南人氏,善舞,因病而故,帝怮)

    裴云依突然想起,那本书中对林妃的描述的唯一一句话,既然夏良杰是自己的父亲,而且林妃是江南人,善舞,和父亲曾经提过自己娘亲的,都是一致的。那么林妃就是……

    是自己的娘亲……

    裴云依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自己父亲能临时逃跑,应该是娘亲在宫中察觉异样,告知父亲并和父亲一同逃跑。父亲曾对自己和以菱说过,娘亲是被奸人所害才身亡的。

    这个奸人是谁,如今就很清楚了。幼年那场丧父之痛,突然重新在心中蔓延开,苦涩又沉重,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的痛苦,居然都是有源头的。

    若是当今圣上,不曾夺人所好,谋权篡位,如今家中必定是和睦相处,又或是圣上能稍微宽容些,不对夏家痛下杀手,那么,虽然生活可能是苦了些,但至少一家人都在一起,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告诉陈尧渊,她叫夏以蕊的时候,他和裴云飞脸上带有一些惊讶的表情。原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事情了,把她一步步拖进他们的权力之争中,她一直都在他的筹谋算计中,原来那么多年前,她一直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陈尧渊想让自己,长成自己母亲的模样,成为皇上身边的林妃。

    “莹莹,你……你怎么……怎么了”,裴云依低着头一言不发,太子伸手想搂住她的肩膀,可实在喝上了头,将裴云依搂了过来,头埋在裴云依肩膀处,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会话,也听不太清,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裴云依隐忍的眼泪终于落下,晕染在太子衣服肩膀处。

    约莫半个时辰后,裴云依推开房门,“出来吧,我知道你在的,兄长”。

    裴云飞从暗处出来站在裴云依面前,他有些不解的看着裴云依,裴云依只是往房中看了一眼,“把太子悄悄送回他的房中吧”。

    裴云飞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太子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裴云飞是知道刚刚太子喝的醉醺醺的闯到裴云依房中的,那如今,又是做什么?今晚所知道的事情实在过于惊人,裴云依想着若是太子忘了,那自然是好的,若是记得,明日再找个说辞就好了,如今还是先把人送回去,让他以为自己喝糊涂更好些,“太子喝的太醉酒气过重,影响我了,只能烦劳兄长大半夜的跑这一趟了”。

    裴云依说的客气,裴云飞也没多想,走到床边将太子拉了起来,动作极其粗鲁,也不怕把人弄醒了,然后冲裴云依点点头,便离开了房间。裴云依关上房门却没有再回去,她知道,即便重新躺回去,今夜她也不可能再睡着了。她挑了挑灯芯,重新开了一坛子酒,坐到书房去翻阅那些旧事,希望能找出一丝半点的踪迹。

    约莫到了天微微有些亮,裴云依估摸着岳阳醒来的时间,将酒坛子都收拾好,然后躺回到床上,一宿未眠睡意有些袭来,裴云依做了一个梦。

    梦中在水榭亭台中,有一个在跳舞的女子,水雾有些挡住了她的身影,裴云依看不清,往前走了两步,却又怕惊扰到做舞的人,于是驻足观看,不敢有太大动静。那女子却停了下来看着自己,她看到望向自己的那个人,嘴角带着好看的弧度,伸出她如玉葱般的手,轻轻的说了一句,

    “以蕊,来我这边”。

    像是被蛊惑一般,裴云依抬腿慢慢的走到她身边,然后伸出手,可刚将手搭上那只手的时候,眼前的人却消失不见,整个亭台楼阁,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裴云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更了,她梳洗打理了一下,便去了太子的藏书阁,太子自醒来都未来见过裴云依,想必昨晚的事,确实不记得了。在藏书阁中,裴云依寻了个错处,将岳阳打发了出去。藏书阁总归有其他奴才,岳阳也不好当面抗拒裴云依的命令,只得退了出去。如此裴云依便能更好的收集想知道的信息了。

    那些书籍,裴云依细心查阅,越看心越寒,也更加证实了,太子昨夜所说不假。

    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包括那年被逼入狼群失去父亲,彻底家破人亡,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当今圣上。

一百一十五、篡位

    裴云依的调查皆是私下进行,也暂时没有采取任何动作,所以一时半会没有人察觉。而陈尧渊最近更是忙碌,皇上命燕王协助处理政事,这无疑是在狠狠的打太子的脸,自然也顾不上裴云依这边了。且巧的是,不知从哪里传出点风声,居然说皇上有意废太子,改立燕王。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沸沸扬扬。

    而太子显然是有些慌乱了,几次处理皇上交代下来的事,陈尧渊都尚且未来得及出手,太子自己居然也已经将事情办的一塌糊涂,最后还是皇上命燕王给太子收拾的烂摊子。有一天更是听说,皇上震怒,在早朝狠狠斥责了太子,并且将奏折丢在了太子身上,文武百官皆跪在皇上面前,可却没有任何一人,为太子说话。

    废太子的谣言越传越过,连后宫中也有这种流言蜚语,皇后追着太子问为何传出这些风声,一时之间整个太子府都有些许风声鹤唳。可裴云依仍旧如常,下着自己眼前的棋局。“姑娘,王爷有令”,听到岳阳的声音,裴云依才从那棋盘抬起了头,看向岳阳,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只写着四个字,“谋权篡位”。

    这是让自己煽风点火?来暗示太子他的地位岌岌可危,逼着太子谋权篡位?然后陈尧渊就可以光明正大,以谋反罪名将太子拉下台,自己再取而代之?那想来这些时日,无论是朝中,府邸,甚至民间的那些流言,也是陈尧渊派人去传的。裴云依轻笑一声,“替我和王爷说一声,云依知道了”,她抬手将那纸条放在烛焰上,燃烧殆尽。

    桌上的棋局,裴云依自己和自己对弈着,白棋只差一步便能赢了,裴云依将手上的黑棋丢在了棋盘上,弄乱了这个棋局。起身对岳阳说道,“走吧,依着王爷所说,我们去太子那边瞧瞧”。

    “是的”,岳阳跟在裴云依身后和她一起出门,可刚走出院子两步,裴云依却停住了,然后笑了一下,往反方向走去了。

    “姑娘,不是说去太子那吗?”

    “我想了想,这种事太危险了,我去,不太合适”。

    “姑娘的意思是?”

    “你说,若是你,会愿意当一个岌岌可危的王妃,还是放手一搏,试试那未来的皇后的位置呢?左右我们也不是最急的,这件事,还是让人代劳吧,去太子妃的院子吧”。

    裴云依在太子妃院子中,聊了一会家常,然后谈及目前的流言蜚语。裴云依总是旁敲侧击,如今太子和燕王在朝中的地位,时不时自怨自艾的叹息自己的未来。虽说太子妃一直在安慰裴云依说,那些不过是市井谣言,可是从太子妃的脸色上来看,她显然也是慌张了。点到为止,太子妃也是个聪明人,想必心中也有主意了,可别让自己失望啊。

    当夜,岳阳告诉自己,裴云依离开院子后,太子妃坐了片刻立马就去了太子的房中,屏退了身边所有的人,约莫一个时辰,太子和太子妃一起离开了府邸,去了户部尚书的府邸,太子妃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啊,居然这么快,就有所行动了。

    裴云依并没有多管,只是如之前一般每日做着自己的事,五天后太子来见裴云依,神色凝重,他让岳阳离开,自己和裴云依独处,“莹莹,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你我二人本是一体,何必这么客气”,终于来找自己了啊,裴云依心中想到。

    “下月十五,你可否劝说你父亲,借着刑部在京城周边发现重大案子的借口,调离宫内大部分兵力呢?”

    “可以”,裴云依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字。

    太子明显一愣,“你……不问我为什么?”

    “我想太子应该记得”,裴云依伸手握住了太子的手,“那日宫里,我对太子和皇后娘娘说过,在梁莹嫁入太子府,就是太子府的人了,无论太子做何种选择,梁家,自当全力支持,这次,也是一样的”。

    “无论生死,成王败寇,梁莹和梁家,都会支持太子的全部决定”,裴云依说的是那样的铿锵有力,宛如一个视死如归义务反顾的烈女子。

    太子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若是事成,我立你为皇后”。裴云依回抱着太子,在他后背轻轻的拍了两下,像是支持的模样。

    说了好一会体己话,太子才离开了裴云依的房中,岳阳重新回到屋内,裴云依只浅浅淡淡的说了一句,“下月十五,家宴,太子有所行动,告诉王爷,提前准备”。

    “是”,岳阳正准备退出房间,裴云依像是想到了什么喊住了她。

    “慢着,给王爷个建议,若是想要避嫌,可以安排好事情后寻个借口离京避避风头”。

    “是”

    岳阳带回来的信息,也不过是一句和以前都一样的,“莹莹辛苦了”。裴云依告知了梁君业,并且安排了太子和梁君业的私下会面,一番商讨后显然太子的信心更是足,不过裴云依并没有多问,以免惹太子疑心,也没有问梁君业。左右不过是他和陈尧渊之间的事,若陈尧渊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那这太子之位,他也别再觊觎了。

    太子每日筹谋计划,奔波繁忙,已经很少来裴云依的院子中。裴云依不知为何,觉得太子实在是可怜,这般来回折腾,上蹿下跳,可到底没能跳出别人的棋局,想拼命挣得几分生机,可他完全不知道,别人下一颗棋子,就是将军。

    陈尧渊请命巡逻河道,初一的时候离开了长安,看来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裴云依在府邸中每日算着日子,十五那天,并不难等。

    裴云依为太子更衣,太子临走前还用力的将裴云依拥入怀中,裴云依只是轻轻的抚摸他的脸庞,为他加油。可太子一走,裴云依的那几分笑意消失殆尽。

    “岳阳,取酒来,今夜,这天下怕是会有些许改变了”

一百一十六、败寇

    事情比所想的还要顺利。

    宴上,侍卫入内禀报,说城门外出现一群暴徒,数量众多,梁君业自主请命,请求皇上派御林军随他一块出城平叛。皇上准许,命梁君业和罗乾奥率领御林众将出城。一时之间,殿内只剩下皇上和众妃嫔,还有几位年幼的孩子,以及已经被太子安排好的,身怀功夫的奴才们。无论是上菜的婢女,还是等候主子吩咐的公公,更甚至是在那做舞的歌女们,都是太子的人。只要一声令下,这个看上去极其平凡的家宴,必定血溅当场。

    死在美人手里,这约莫是对皇上最大的仁慈了吧,太子如是想道。

    太子计划,若是皇帝愿意写下传位诏书,那放他一命也是可以的,不过在场的人也还是要清理下,以及不能让皇帝再开口说话,以免出了岔子。若是不肯传位,那就只能对不起自己父皇了,只能让他也一块被“奸人所杀”,自己是和梁君业出城剿匪才幸免于难。无论哪种,自己都会是下一任皇上,只是看自己那尊贵的父皇,是要英勇就义,还是选择苟延残喘。

    歌舞正浓时,太子微微抬起手,将酒杯掷在殿内中央,以掷杯为号,顷刻间周围的奴才和舞女们不知从哪掏出了武器,挟持住殿内的人员。刚刚还载歌载舞的正厅,一下子哭喊声尖叫声遍布。“闭嘴”,太子怒吼道,若是闹得太大动静,处理起来也会相当麻烦。

    可一时之间,惊恐的喊声仍然未止,太子夺过一个舞女手中的佩剑,将喊人的丫头一剑穿心。可怜那丫头眼睛还看着门外想喊人求救,却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还没喊出,便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在后宫娇养着的妃子们哪里见过这阵仗,想喊但是又怕落个同一下场,只能死死的捂着自己嘴巴。

    “太子,你这是要干嘛”,皇上冷冰冰的开口说道,他镇定的,仿佛脖子上驾着的,并不是会随时要了他命的刀。

    “父皇这些时日,受奸人蒙蔽,儿臣看着着实担忧,于心不忍,只能帮父皇,肃清理正”

    “你要造反?”,皇上神色自若,没有任何惊慌,只是眼神越来越冷。

    “太子,你糊涂啊”,皇后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她确实有发现太子最近的不妥之处,但也只以为是太子近日被皇上指责,心情不佳的缘故罢了,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要造反。

    “母后,你别管”,太子出声制止到,皇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如何,造反是大罪,可如今,不该做的,太子都做了,事到如今已无挽回的余地。只能闭上眼睛移开了视线。

    “幸好,你不知道”,皇上看了皇后一眼,出声说道。

    “呵,知道又如何,你还能将母后如何,我们的皇上”,太子轻蔑的说道,将皇上视为刀俎上的鱼肉。然后抬脚走到皇上身边,取出了一张空白的奏折。

    “我寻思着父皇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这些繁琐的政事,还是辛苦儿臣为之代劳吧,烦请父皇写下传位诏书,今后就可以安安静静的享福了,要多少美人,儿臣都会给父皇备好的”,他语气直接,活生生的将一位帝皇,说的和街边的地痞一般。皇上气的浑身颤抖。

    “孽子,若是我不写,你该当如何?”

    “那父皇的天年,只能到这了”,他充着皇帝一笑,然后拍了拍手,便有一位奴才端着纸墨走到皇上面前。“虽然被刀驾着不太舒服,但如今也只能委屈父皇将就下了”。

    太子将纸墨放到桌上,将奏折递给皇上,皇上震怒,一把挥开,将奏折甩在太子的脸上,太子脸色极其不佳,“既然父皇不愿意,那就代表父皇选的是后路了”。太子扭头看向拿剑驾着皇上的暗卫,刚点头示意他动手,只见他突然眼珠瞪大,然后直直地朝着太子方向倒去。太子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看着皇上身边那个为他送纸墨的人,他手上还带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此时将皇上护在身后,神色冷冷的看着太子。

    齐磊……怎么会是……齐磊。

    太子出神的片刻,四面八方涌来了脚步声,然后宫门被推开,持刀的护卫将殿内围了一圈,一时之间殿内剑拔弩张。太子持剑的手有些颤抖,“都别动!”,他喊的是那样大声,可已经是底气不足,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太子,放下剑吧”,皇上站在齐磊身后,出声说道。

    “你……你闭嘴,你的,你的几位妃嫔公主们还在我手上,你……你别乱动”,太子看着暗卫们仍然手握人质,定了定心神开口说道。

    “皇位和她们,太子,我会怎么选,你会不知吗”,皇上摇了摇头,像是极其失望的模样。“太子,束手就擒吧,念在父子一场,我还能饶你一命”。

    看到齐磊的那一刻,其实太子心中早已清楚,自己输了,再高明的计谋,也赢不过这位老谋深算多年的老狐狸。那些挣扎的话不过是企图负隅顽抗,他丢开了剑,跪着爬到皇上的跟前,哭着喊着,说自己受奸人蒙蔽,说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才犯此大错,“父皇,你原谅我,母后,你给我求求情,母后”。

    皇后不敢看他,也不敢求情,谋反啊,一等一的大罪。这一时半会她哪里能给太子找出说辞救他呢,稍有不慎祸从口出,不仅会将太子置于死地,还会把自己也一并卷进去。目前只能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日后再想办法,而且依着皇上的意思,看起来一时半会还不会要太子的命。

    “来人,将太子打入天牢”,皇上抬腿将太子踹开,让齐磊把太子拉了下去。可才迈出殿中,皇上突然咳嗽起来,喘着粗气极其难受的模样。

    “逆子,我待你不薄,为何要谋反”。

    这些年太子的无能放肆,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太子是嫡子,而自己确实是疼爱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废太子,宫内那些流言他也是知道的,不去制止不过是因为想要用那些话,激一激太子,让他有危机感,重新好好做事。断不是要激他,逼宫,谋反。

    “逆子”,皇上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在了桌案上。

一百一十七、定局

    皇上将这消息封锁在宫内,并且下令殿内的一众人员,绝不能对外将今晚的情况多往外说一个字,违者,斩。

    若不是裴云飞传来消息,裴云依等的都会以为,太子成事了。“姑娘,接下来,我们该当做什么”

    裴云依手持棋子,在棋盘上敲了两下,“酒喝完了,帮我重新取一壶来”。

    “姑娘不打算做些什么?”,岳阳开口问道。

    “不必,这消息既锁在了宫中,我们就要做到假装不知道的样子,若是问如今能做什么?那就为陈尧渊喝一口庆功酒吧”。

    岳阳不再多问,推门便离开了房中,等了一小会,酒便从身后放到了桌子上,裴云依才斟满了杯子,手却突然被一只大手覆住,然后微微使力,那双手的主任便夺走了自己手里的酒杯,“既是为本王准备的庆功酒,云依怎么不等着本王呢”。

    裴云依回头看着陈尧渊,这个说是巡逻河道的人,这个时候居然在京城,还在自己房中,他倒真不怕在这种关键时候露了馅。也不知道陈尧渊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着的是裴云依刚刚喝过的位置将酒饮下,杯子既已被陈尧渊喝过,裴云依也不想拿回来。她重新取了个干净的杯子满上,然后敬了陈尧渊一杯,“恭喜王爷如愿以偿”。

    “还没结束,太子不会这么快倒下,否则这么些年那么多事,若不是仗着皇上的宠着他,他早就能死一百次了”。

    陈尧渊冷笑一声,有些嘲讽的对裴云依说道,“云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要对太子动手了,你,会介意我杀了你的夫君吗?”

    “陈尧渊,说这些话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没什么意思”。思来想去确实没什么合适的答案可以让陈尧渊满意,裴云依索性也懒得装了。

    “云依多虑了,本王并没有试探”,陈尧渊将酒一饮而尽,才发现桌案上,放着裴云依自己和自己对弈的棋局。

    “这不是要将军了吗,云依为何不将这最后一步也下了”。

    裴云依轻轻的笑了一声,开口问道,“王爷信不信,世上有人虽然稳操胜券,只最后一步便能赢了,但是也会放下武器,选择投降,臣服于对方”。

    陈尧渊挑了挑眉看向裴云依,“世上这样的傻子,不多”

    “那王爷是吗?”

    “那云依所见呢?”

    “晚棠怎样了?”,裴云依并没有顺着陈尧渊的话,而是话锋一转问向了晚棠下落。

    陈尧渊楞了一下,显然是一时之间没想起这个人,然后想了一会,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的前婢子是吧,好得很,云依别担心”,陈尧渊说的那样轻佻,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裴云依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陈尧渊,“云依为何这般看我,看得我,有些,心痒难耐”。

    “王爷当然不是那种傻子,这是刚刚王爷问题的答案”。或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陈尧渊已经可以接受裴云依这种问东答西的状态了。岳阳敲响了房门,说太子妃朝着这边走来,陈尧渊才放下杯子起身。

    “从河道赶回来需要五天,这五天我会解决掉太子以绝后患,同时洗清自己的嫌疑,剩下的你先看着办,有新的动静,我会来知会你的”。他像来的那样突然,只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自己眼前了。

    而另一边的宫中,皇上召见完罗乾奥和齐磊后,便传来了梁君业,一晚上的折腾,皇上脸上皆是疲倦之色,“爱卿检举有功,说吧,希望朕如何赏你”。

    已被赐座的梁君业听完突然起身,走到内室中间,朝着皇上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爱卿这是做甚?”

    “臣贵为陛下的臣子,自当为陛下排忧解难。只是可怜我那爱女,若早知太子非她良配,我断不会应允这门亲事,她非局中人,但到底如今是太子府的人。望陛下怜悯,微臣斗胆,在这里,为她求个情”。

    “你女儿……”,皇上喃喃说道,突然想起那日中秋家宴上,长袖善舞,极其灵动的女子,皱着的眉头微微展露,轻叹一口气,“也难为你一片赤诚之心了,既如此,朕准了,会让太子写一封休书,让你女儿不受牵连回到家中”。

    “只是这样,令媛的名声……”,梁君业摇了摇头,“只要活着,一家人能在一起,臣已是知足,无论以后如何,臣虽非能人,但养着自己的女儿,也是可以的了”。

    皇上点头不再多问,屏退了梁君业,而梁君业回到府中,等着他的,自然是陈尧渊。今日一切,皆在陈尧渊的计划之内,得了太子的指令,陈尧渊让梁君业进宫告知皇上,但并不做谋反的猜测,只是将太子所交代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皇上,皇上生性多疑,但是又不敢轻信,便将计就计,让梁君业按照太子的计划行事,另一边又留了后手,让齐磊在关键时候,能够快速顺利救驾。

    “王爷,太子已经入狱了,我们此事算是成了”

    “还不行”,陈尧渊开口说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放在了梁君业面前。

    “这是……”

    “父皇到底是个有情人啊,太子这般造反他也还纵容着,没有当场处死而是暂时入狱。我实在是不忍心父皇这般痛苦,所以,只能麻烦梁卿,借着天牢是刑部的地方,来帮一帮父皇了”。

    梁君业拔开了盖子,轻轻的嗅了一下,便立马盖上盖子收入怀中,“明白,臣一定会做到,太子,是畏罪自杀的”。

    “还有这个”,陈尧渊又将一份布帛放在了梁君业手上,布帛露出一角,写着两个红色的大字,绝笔。

    “臣,明白”。

    次日,皇上以极其快的速度,将户部尚书罢免,太子妃得知变故,知晓生了问题便不在太子府中逗留,赶忙回到家中。府邸中只剩下知晓太子行事的裴云依一人,一时之间竟然还是一片平静。

    但三日后,这片平静被打破了。

    宫内终于传出有一条关于太子的消息。

    “太子在牢中,畏罪,自杀”。

一百一十八、天牢

    和这条消息一块到的,还有许多的官兵,他们将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对外宣称是调查,至于调查什么,并没有多说。

    府内众人收拾东西想要逃跑,但都被拦了下来,李良娣也多次来找自己,说一起求个法子,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开始,裴云依还勉强招待一下,次数多了只觉得有些烦,小少爷是可爱的,但他这娘,却并不是那么待人召见。裴云依命岳阳闭门谢客,这才终于得了片刻的安静。

    但总归有些人,是闭了门,也拦不住的。

    裴云依进到房内看着已经当成是自己地方的陈尧渊,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了,只是在他手上玩弄的东西多看了一眼,这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了。“喏,为了奖励你,今日送你一张琴,如何,喜欢吗?”

    裴云依并没有听进去陈尧渊的话,只是一直看着琴,那不过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焦尾琴,琴上的纹路,刻的是竹子。一切都很普通,能让裴云依看着挪不开眼睛的,只是因为,她记得幼年,家中也有一把这样的琴,父亲常常看着琴自言自语,那是母亲的琴。

    “多谢王爷”,在陈尧渊喊了自己第三次后,裴云依终于回过神来。

    “这琴有何特殊之处,能让云依看的都着迷了”,陈尧渊探究的问道。裴云依只觉得有些可笑,他处心积虑的准备这把琴,总不会只是巧合吧。

    “王爷为何突然赏我这把琴”,裴云依知晓,这是他眼中林妃娘娘的琴,但是她暂时还不能让陈尧渊发现,自己已经知道出身是夏良杰和林妃的女儿,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知晓过去的事情。

    “不为什么啊,好琴配美人而已”,裴云依也大大方方的露出不信的表情。

    陈尧渊只好两手一摊,无奈的说到,“这人不是都有头七嘛,而且两日后是太子生辰,你说太子会不会回来看看呢?”

    “太子会不会回来看看云依不晓得,但是皇上会不会去牢中看看,我想,王爷是知道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的,大概就是陈尧渊这种人吧。

    “太子畏罪自杀前,留下血书一封,说自己一时肆意妄为辜负皇恩,但恳请用自己的性命,换家中女眷平安,皇上已经下令,将府里所有人都发配充军,你和其他二位良娣遣散回家中。你看,我们陛下,还是皇恩浩荡,顾及亲情啊”。

    “所以你让我拿着这把琴,在太子生辰那天去狱中好好缅怀太子,与皇帝来个不期而遇是吗?”,裴云依挑眉看向陈尧渊,“从我嫁给太子的那天起,这就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先是太子的良娣,再是皇帝的,第二个林妃?”

    陈尧渊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云依错怪我了,我这是为你保住性命啊”

    裴云依觉得这大概是她听过最可笑的话了,她不信,若是陈尧渊有心保住她,根本不会没有别的方法,再不济,就算放跑自己,让自己离开长安,也是可以的。但这个人,又怎么会把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棋子,那么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放走呢。

    以前是,现在也是。

    “陈尧渊,你没想过,我当上了皇上的妃子,我会杀了你吗?”,裴云依凑到他的耳边,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陈尧渊扭头,在唇要碰上裴云依的脸的时候,裴云依适时的拉开了距离,美人在怀的感觉一下子没了,陈尧渊有些无奈,“云依不会的,云依这么多事情在我手上”。

    裴云依眉毛微微一挑,“也是”。

    陈尧渊突然牵起了裴云依的右手,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个白玉手镯,为裴云依轻轻带上后,在手腕处停留摩挲了一小会,才放开了裴云依。裴云依看着那手镯,觉得应该是价值不菲,举起手在陈尧渊眼前晃了下,“林妃生前也爱戴这个?”

    “既然知道,那就不要轻易取下”。

    “遵命”。

    三日后,裴云依换上了孝服,简单的打理了头发,“姑娘,这样,会不会素了些”,今日好歹是有计划的,裴云依这番装扮,岳阳确实有些担心会影响燕王的事。

    “若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怕是更有嫌疑,我本来就只是单纯的祭奠太子罢了,其余一切,不必太多余,而且我最艳丽的模样,他也早已见过了”,裴云依指的,便是那年中秋家宴上,自己一舞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个时候。

    岳阳点头不在多说什么,但伺候裴云依更衣的时候,看到她手镯明显有些发愣,“怎么了?”,裴云依甚少见到岳阳这模样。

    岳阳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姑娘的镯子,挺好看,多看两眼罢了”。

    难不成这镯子有问题?裴云依心中有些怀疑,但思来想去,陈尧渊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下绊子,来耽误事,而且若真的是有问题,一向严谨的岳阳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露出马脚让自己察觉呢。裴云依也没有多想,将自己收拾好便带着祭祀的用品和那张焦尾琴,向刑部大牢出发。

    陈尧渊虽不受皇上喜爱,但是对皇上却是了如指掌,确实,虽然太子犯下了谋逆之罪,但是皇上并没有打算要了太子的命,总归虎毒不食子,原本也只是打算将他打发到某个偏远地方当个纨绔王爷罢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会畏罪自杀,他既气愤,又难过。而恰好太子生辰将至,其实皇上也早已备好了生辰礼,可如今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上将奏折合上放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赶忙上前将奏折整理好,“皇上可是要用膳了,或者去哪位娘娘那?”

    “走吧,去天牢”,皇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当值的小太监立马心领神会,知晓皇上去天牢的用意,赶忙备好轿子,又暗中派人去给裴云依送信。自太子事件后,陈尧渊乘机在宫中肃清了太子的人换上了自己的人,如今皇上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陈尧渊的人。

    “摆驾,刑部大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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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元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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