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馨儿
“哈哈，我也喜欢铮哥哥！”
安和说完，吧唧一声亲了一下褚铮的脸。
褚铮瞪大双眼，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呆在原地，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安和亲完他的脸，眉眼弯弯地笑着看着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外衣不小心被勾了一下，已滑落至手臂，香肩外露，诱惑至极。
褚铮连忙别过头去。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担心自己再看下去可能会做出一些不该在这个时候做的事了。
一想到这里，褚铮突然一把打横将安和抱起放在了床上。
他将床边的棉被铺开，牢牢地将她整个人盖住，像一个人形粽子。
“乖乖睡觉！”
“铮哥哥……”
安和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褚铮摸了摸她的脸，无奈地笑笑：“绮儿，一起睡觉……没那么简单的，这种事、这种事还是以后再做吧。”
安和奇怪地看着他：“一起睡个觉而已，有这么难吗？”
“不难，但是……我怕我忍不住想做睡觉以外的事情。”
“睡觉以外的事情？吃宵夜？我陪你啊！”
安和一脸天真地看着他，褚铮哭笑不得。
但他没有做多余的解释，只是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看着她：“我把你抱回去吧。”
“不要！我说要跟你一起睡觉就是要一起睡觉的！”
然而，最后褚铮还是强行将她抱了回去。
“乖乖睡觉，不然我可就派人在你门口守着了。”
“我睡觉很老实的。”
安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褚铮却视若无睹，帮她放下了蚊帐。
“好好休息。”
“好吧。”
第二天早上。
所有人在客栈大堂里用早膳。
唐勇等手下一边吃早饭一边不断地用余光瞟着坐在对面一桌的安和跟褚铮。
这两人虽然平时也常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腻歪。
相互夹菜就不说了，居然还要相互喂食？？两人是没长手吗？！
这下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两人的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了。
唐勇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将军怎么会喜欢这种疯丫头呢？她要是当了将军夫人，军营不得炸锅？”
旁边有人揶揄他道：“你呀，就是嫉妒，赶紧自己也快找一个吧。”
“不要说得你好像就有了一样！”
安和没有注意到唐勇他们这边复杂的目光，她现在正不断瞟着楼上的人影。
她在等假公主出现，她有太多问题想问她了。
可直到用完早膳，这位假公主也没有出现。
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安和坐在马车里正胡思乱想时，假公主突然进到了马车里。
这是安和第一次和这位假公主单独共处，而且还是面对面。
她瞪着假公主，假公主视若无睹，心态特别好。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马车缓缓开动。
安和瞪着假公主，用一种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质问她道：“你不是安和公主，你是谁？”
假公主听到这话笑了笑，媚眼如丝地看向她：
“我不是，难道你是？”
安和翻了个白眼继续追问：“你那金印是怎么来的？”
“你说这玩意儿啊？”
假公主掏出金印，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自然是宫里打造来的，看这成色还不错，啧啧，真是好东西。”
说这话时，假公主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对金子的迷恋和沉醉。
安和有些急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公主，还、还偷金印！”
假公主收好金印。
“罢了，也不怕告诉你，我确实不是什么燕国的公主，我叫馨儿，”
说到这儿，这个叫馨儿的人突然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看着安和。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就是安和公主吧？”
安和愣了一下，立刻否认道：“我不是，我只是公主的侍女！”
馨儿笑了笑，伸出一根芊芊玉指在安和面前晃了晃。
“不要在姐姐面前撒谎，姐可是撒谎的行家。”
“……”
“你就是公主，因为金印就是从你身上偷来的。”
原来，馨儿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名梁上君子。
安和进到小镇后花钱大手大脚，很快就引起了馨儿的注意。
馨儿装作过路人经过安和，顺手摸走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那枚金印。
还没来得及销赃，唐勇突然找到她，要她跟自己走一趟。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被人抓包，正想着怎么溜走时，没想到唐勇告诉她，她是什么公主。
被错认成公主已经够让她惊讶的了，没想到的是自己偷来的金印恰好就是那位公主的金印。
馨儿不禁感慨：“这世间还真是无奇不有啊，这么巧的事，偏偏让我都碰上了。”
安和虽然对这种事也感到惊讶，但还是没有被冲昏头脑。
“把金印还我！”
“还你？你又不想当这公主，还你做什么？”
刚刚还姿态端庄典雅的馨儿一下子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她翘着二郎腿，歪靠在马车上，目光狡黠，好像随时在打什么坏主意。
安和被她这话气得够呛，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等到了左城，你可就得嫁给赵国太子了。赵国太子我可一面都没见过，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没想到馨儿嫣然一笑：“那都不是事儿，就算是嫁给年过半百的主君我也愿意啊。”
“什么？”
安和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
馨儿继续说道：“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锦衣玉食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而且我还听说主君有一盆金枝玉叶，全部用黄金翡翠宝石打造而成，价值连城，拥有它，下辈子都不愁了。”
说这话的时候，馨儿的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安和一脸鄙夷。
“哼，一点追求都没有！”
听到这话，馨儿笑了。
“你这种金枝玉叶哪吃过民间疾苦啊。”
“谁说的，这段时间我不都是在民间过的吗！虽然不容易，但也挺好的呀，过得比在宫里还开心！”
没想到馨儿听到这话又笑了，而且笑得比之前还大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呀，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民间。”
安和不服气：“那、那你见过？”
“当然，”
馨儿看着她，脸上虽然还笑着，目光却冷了几分。
“因为我就是从那儿来的。”
第九十二章 滚滚滚
安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说说，真正的……啊啊！”
马车突然停下，安和一头撞在车壁上。
“怎么回事啊？！”
安和愤怒地探头出去，惊讶地发现车队前面居然站着之前那群黑衣人。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而且这次黑衣人的人数明显变得更多，一个个目露凶光。
唐勇等人即刻分散开来，将安和她们坐的马车护在最里面。
褚铮手持利刃，坐在马上，神情格外严肃。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上！”
黑衣人之中有人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都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馨儿正探出头来查看情况，看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山贼？”
“不是，”
安和已经吓得小脸惨白：“是来追杀我的人！”
馨儿愣了一下：“杀你？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得得得，当你这公主也太危险了，金印还你！”
馨儿将金印往她怀里一塞就要下马车。
安和没有去管她，只一脸担心地看着马车外正和黑衣人交手的褚铮。
馨儿刚推开马车门，一支羽箭突然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馨儿吓了一跳，差点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她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下马车，一边小心躲闪周围的刀光剑影，一边企图溜走。
结果，还没走出包围圈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唐勇给拦住了。
“这里危险，公主快回马车上待着！”
“啊？我、我……”
馨儿差点就脱口而出“自己不是公主”了。
但她转念一想：要是自己现在说了这话，没准这人手里拿的刀就得调转方向砍向自己了！
思前想后，馨儿只得咽回后面的话，打算再另寻机会溜走。
“啊啊啊啊！”
这时，马车那边突然传来安和惊叫的声音。
原来，一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到马车，正强行将安和从马车里拉下来。
“绮儿！！”
褚铮着急地想要往那边赶去，结果被好几个黑衣人拦着，根本没办法过去。
离马车最近的唐勇本想过去救她，奈何周围突然冒出几个黑衣人阻挠，再加上要保护这位公主，一时之间难以脱身。
“我不走！你放开我！！”
安和使出浑身吃奶的劲扒在马车边不肯离开，黑衣人正要一掌将她打晕，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倒地呻吟。
安和诧异地看着她，馨儿收回脚：“你这些护卫看起来不咋地啊！要不要跟我走？姐姐保护你突围，这金印我就收下了。”
“诶？什么时候？”
安和发现她之前塞给自己的金印居然又被她拿了。
“到底走不走？”
安和抱着马车横梁，一边发抖一边坚持：“不行，我要跟铮哥哥在一起！”
馨儿无语：“行，那你就跟他死一块吧，姐姐我可没功夫奉陪！”
“那你把金印还我！”
“留给我当纪念吧，日后给你烧高香。”
“你！”
馨儿脚底生风，正要突出重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她停下来望了望那个方向，只见一位身穿护胸软甲、头戴银冠的年轻男子正朝他们策马而来。
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背着长枪，威风凛凛，一骑绝尘，好似从天而降的战神。
馨儿不由得看呆了，安和突然在她身后兴奋地大叫：“韩将军！！韩将军！！”
原来，这人是韩玉衡。
韩玉衡半个月前就被太后韩玉机派来赵国寻找公主的下落。
找了大半个月，终于接到线人传来公主的消息，便带着石虎等人连夜赶来，正巧撞见这一幕。
在离人群还有几米远的时候，韩玉衡脚下一蹬，从马背上腾起，直接持枪冲进人群。
银枪在他手中化作一道白色闪电，惊鸿照影间便已撂倒三四个黑衣人。
褚铮愣了一下，刚开始还不清楚此人是敌是友，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敌意的，遂放下心来跟着他并肩作战。
黑衣人中没有一个人是韩玉衡的对手，眼看着形势渐渐倾斜，其中一名黑衣人突然往地上摔了一个瓷瓶。
“走！”
瓷瓶里的白色粉末遇风化雾，周围顿时白茫茫的一片，视野可见度瞬间缩至半米之内。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韩玉衡很是无语，他一枪横击撞飞一个黑衣人。
“怎么又是这招？？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意？”
这时，迷尘中突然又传来安和的惊叫声。
褚铮赶紧闻声而去，谁承想背后突然有一黑衣人冒出来朝他背上用力一刺。
褚铮闷哼一声，迅速反身一脚踢飞了那个黑衣人。
一阵摸索中他终于找到了安和，并赶走那几个黑衣人。
安和此刻正扶着马车瘫坐在地上，基本上已经处于半昏厥的状态了。
褚铮抱起安和，想要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然而迷尘之中难以辨别方向，而且是在不熟悉的郊外，他只能一边抱着安和一边摸索着前进。
安和紧紧地靠着褚铮，耳边不断传来打斗声，吓得大气不敢出。
“公主？！”
褚铮突然看到了正在摸索方向的馨儿。
馨儿刚刚没能及时逃出去，也被困在了迷尘里，现在正在发愁怎么逃出去。
馨儿也看到他们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就脸色大变：
“小心！”
馨儿见褚铮根本没反应过来，立刻一个箭步上前将他俩拽到旁边。
原来，褚铮身后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正手持利刃要对他下手。
还好馨儿及时发现，出手将他们拽到旁边躲闪。
这一躲，虽然黑衣人失手，有惊无险，但他们三人却突然脚下踩空，全都向后一仰，滚了下去。
原来，他们三人刚好来到一个斜坡顶，这一躲，刚好踩到斜面。
三人脚下一空，全都向山下滚去。
“啊啊啊啊！！！”
馨儿发出一阵惨叫，褚铮则将安和紧紧护在怀里，任石头树枝磕在自己身上。
安和本就已经筋疲力尽，这一滚非常没出息地直接被吓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第九十三章 祝思兆
第二天早上。
安和慢慢睁开眼，模糊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除了基本的桌子椅子外，再无其他摆设。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屋顶的横梁，安和这才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赶紧起身坐起来。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自己。
她连忙下床推开门走出房间，迎面就见馨儿正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向她走来。
“哟，你醒了。”
馨儿看起来没什么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们这是在哪儿？铮哥哥呢？？”
“这儿是白羊镇，你家铮哥哥受了伤，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什么？！受伤了？！严不严重？！他在哪儿？！你快带我去！”
“急什么啊，人就在你隔壁。”
馨儿啃着苹果指了指她隔壁的一间房。
安和赶紧跑过去，一推开房门，只见房间里正站着一名年轻男子，在收拾药箱。
年轻男子一袭白布衣，白带束发，眉眼沉静可亲。
安和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谁？”
对方微微一笑，声音温和道：“在下祝思兆，是一名大夫。”
安和移开目光，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褚铮。
只见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上身缠着厚厚的血带。
“铮哥哥！”
安和连忙跑过去，握住褚铮冰凉的手。
“祝大夫，铮哥哥他没事吧？他伤得严不严重？会不会死啊？”
祝思兆安慰她道：“姑娘放心，这位公子伤的是后背，虽然伤口有些深，但所幸没有伤及脏腑，好好将养几日便可恢复。”
“那就好。”
安和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这位公子现在已经睡着了，我们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吧。”
“嗯。”
安和松开了褚铮的手，正要离开，馨儿看向安和：“你身上带钱了吗？”
“嗯？”
“人家祝大夫救了我们一命，好歹意思意思一下吧。”
安和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
她小声在馨儿耳边道：“我平时都是白吃白喝的，身上哪会带钱！”
馨儿皱了皱眉：“我身上也没钱，要不，就把你那金印……”
“那怎么行？！”
祝思兆笑了笑：“二位不必在意，救死扶伤乃学医之人天职，尽心在我这儿养伤便是。”
听到这话，安和顿时大喜过望：“多谢祝大夫！日后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姑娘言重了。”
祝思兆收拾完药箱，拿起旁边一只竹竿。
这支竹竿光洁平滑，一看就是用了很久。
祝思兆杵着竹竿，“哒哒哒”地点在地上，慢慢离开房间。
看到这一幕，安和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等到祝思兆走远后她才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馨儿。
“祝、祝大夫，他的眼睛……”
馨儿明白她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又耸了耸肩。
“所以让你意思意思一下吧？”
“……”
馨儿和安和在房间里又单独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走出房间。
祝思兆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捣药，院子里种满了蓝色的桔梗花，远远看去，宛若置身蓝海。
祝思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捣药的手法却很是娴熟，丝毫不会因为眼睛而受到影响。
馨儿称饿，径自去厨房找吃的去了，安和则走向祝思兆，坐在了他旁边一个石凳上。
看着他捣药了一会儿，安和小心翼翼道：“祝大夫，您……”
安和本来想问问他的眼睛的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开不了口。
祝思兆笑了笑，一边捣药一边说道：“姑娘是想问我眼睛的事？”
安和点点头，随即又想到祝大夫看不到，赶紧开口答是。
祝思兆放下手中的石杵，淡淡解释道：
“我这双眼睛，是被我师父给毒瞎的。”
“师父？”
安和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是什么眼疾所致，没想到竟是遭外人所害，而且这外人还是自己的师父？
祝思兆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
“我长在白羊镇，后来到左城的一家药馆当学徒。师父是左城有名的大夫，他能收下我，我感到无限荣幸。
他一边替人看病一边授我医术，而我亦不想辜负他老人家的栽培，因此每天都不敢有一丝松懈。
我背下所有能背的医书，记住所有能记的药材，其他学徒知道的我知道，不知道的我亦知道。”
安和有些听糊涂了：“那你师父怎么会伤害你呢？”
“因为……”
祝思兆的目光渐渐低垂下来：“我趁他不在医馆的时候，私自治好了一位大人的顽疾。”
“嗯？？”
“治好了那位大人的顽疾后，那位大人很慷慨，赠了我好多银钱，甚至想把我引荐给朝廷。”
“那不是好事吗？”
祝思兆苦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师父医术高超，辛苦救人大半辈子，因为怀才不遇至今只能在医馆行医，未能名扬天下，好不容易遇到的机会，却被我给抓住了。
那天晚上，师父赠了我一碗汤药，说是安神护体的秘药。我没有半点犹豫，全喝了，第二天，这双眼便瞎了。”
“什么？！这也太过分了吧！”
安和拍桌而起，很是替祝思兆的遭遇感到不平。
“你既然医术超群，应该不会察觉不出那药有问题吧？”
馨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手里还捧着一碟蜜饯，斜靠在廊柱前看着他们。
很显然，刚刚他们的对话她全听到了。
祝思兆笑了笑：“察觉出来又怎么样？师父能授予我一身医术，自然也能收回去。而且，这本就是我欠师父的。”
馨儿撇了撇嘴，将一枚杏脯丢进嘴里。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想法，路明明有那么多条，偏偏选最笨的那一条。”
“好了，你就别这么说祝大夫了，”
安和同情地看向祝思兆：“祝大夫，那你的眼睛能治得好吗？”
祝思兆摇了摇头：“我也根本没有想治好，瞎就瞎了吧。”
馨儿问道：“那之后你就这样走了？”
“嗯，第二天我便独自离开了师父的药馆，回到出生的这个小镇继续行医。”
馨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恨不恨你的师父？”
祝思兆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不恨，就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第九十四章 来信
“砰砰砰！”
这时，大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祝大夫，你的信！”
一个男人在门外扯着嗓门喊道。
听到这话，祝思兆突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差点打翻桌上的药罐。
“好，我来了！”
祝思兆有些着急，一时之间竟忘记拿旁边的竹竿，差点摔倒在地。
安和赶紧扶住他：“小心啊祝大夫。”
馨儿把蜜饯放在石桌上：“等着，我去替你拿。”
不等祝思兆道谢，馨儿已经打开了宅门。
门前站着一个农夫打扮的中年男子，他看到馨儿明显愣了一下。
“你、你是谁？”
馨儿懒得跟他解释：“你管我，信呢？”
农夫却不肯把信交给她：“这信对祝大夫很重要，我要亲自交到他手里！”
祝思兆在里面连忙大声道：“刘大哥，那姑娘是好心替我来拿信的，你就给她吧。”
听到祝思兆的声音，农夫这才将信交给了她，同时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探寻和疑惑。
馨儿接过信看了看。
信封上没有任何落款，信上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女人的信？
馨儿挑了挑眉，关上宅门走了回来，把信递给了祝思兆。
祝思兆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信封，又将它递给馨儿。
“劳烦姑娘替我念一念。”
馨儿接过信：“帮你念倒没什么，只是这种私密的信你确定要我当众念出来？”
安和原本正竖着八卦的耳朵等着听听信上写了什么，听到馨儿这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我回避就是。”
祝思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姑娘。”
安和表面上装作离开，暗地里刚拐过墙角便立刻转身。
她弯着腰、双手扶墙，一副标准的偷听姿势。
也不知道是因为离得比较远的缘故，还是馨儿这厮故意念的很小声，这封信的内容安和听得断断续续的。
不过好在信中的关键词她还是听清楚了，根据关键词前后联系，倒也拼凑成了完整的信息。
原来，这信是一位姑娘写的。
姑娘是谁不知道，不过至少不是普通朋友。
因为在信的刚开始，这位姑娘摘抄了好些酸诗抒发了一段对祝大夫的无穷思念之情。
然而，到了后半段，信里话锋一转，这位姑娘开始诉起苦来。
什么近来世道动荡，爹娘最近身体不好，
什么家中又只有她这一个女儿，难以支撑，辛苦度日，
什么家中逐渐捉襟见肘，快要无米之炊，等等。
在诉说完生活的艰难困苦后，信的最后终于点出了重点。
希望祝大夫能寄些钱过去救济一下她。
拼凑完这些信息，安和一脸茫然。
这姑娘到底是谁啊？专门写信来借钱？
念完信的馨儿也明显感到有些诧异。
“祝大夫，这姑娘是谁啊？你相好？”
祝思兆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同时又叹了口气。
“我真是没用，每次这种时候我都不能在婷婷身边陪着她。”
“婷婷？”
馨儿一挑眉：“那既然是你的相好，你俩怎么没住在一起呢？”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的眼睛瞎了后便回到这儿生活，婷婷说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要帮爹娘处理完家里事后再跟爹娘一起过来。”
“可你这瞎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了吧？”
馨儿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不客气起来。
祝思兆没有在意：“婷婷是一个孝顺的姑娘，大概是家里确实需要所以她才一时走不开。”
“你们多久通一次信？”
“我每个月都会给婷婷写信。”
“那她每封信都会回你？”
“……偶尔。”
说这话时，祝思兆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馨儿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扬。
“祝大夫，我就单问你，当年你给了婷婷家多少聘礼？”
“啊？”
“说一下嘛，我好奇。”
“一百两……黄金。”
听到这个数，馨儿吓了一跳。
“你、你一个穷大夫，哪来这么多钱？！”
“都是那位大人给的。”
馨儿沉默了，心中已经跟明镜一般。
“那你就没想过她为何迟迟不来的原因？”
“婷婷已经在信中说过了，她爹娘身体不好，暂时不能过来。”
馨儿笑了笑，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祝大夫，你当年可是治好了那位大人顽疾的人啊，她就没想过带爹娘来你这儿治？”
祝思兆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
“婷婷自然有她的事耽搁。”
“是吗？”
“我跟婷婷之间的事就不劳姑娘你操心了，祝某还有其他病人要看，就不陪姑娘说话了。”
说完，祝思兆拿起信和旁边的竹竿“哒哒哒”地离开了。
馨儿对着祝思兆离开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无奈。
见祝思兆走远了，安和这才溜了过来。
“你说那个叫婷婷的该不会是……”
“不用怀疑，就是一女骗子，就这把戏还是当年姐姐我玩剩下的呢。”
“真的啊？那祝大夫也太可怜了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自己装糊涂，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祝思兆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封信，看起来应该是他写的回信。
祝思兆让人叫来了刚才那位送信的农夫，把信交给了他，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交代完一切，祝思兆握着竹竿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留下来和馨儿她们一起吃饭。
安和在饭桌上递了个眼色给馨儿：“那袋子里装的不会是祝大夫的家当吧？”
馨儿此时正在喝莲藕排骨汤，听到安和的话，气定神闲地回答道：
“他既然喜欢被骗，随他去呗。”
吃完饭，安和端着小米粥去了褚铮的房间，以便他醒来后能及时喂给他喝。
馨儿没什么事做，在院子里逗了一下从隔壁跑来的橘猫，掐了几朵桔梗花，坐了一会儿后又去了后厨。
“砰砰砰！”
“谁？”
“我，馨儿，张妈让我给你送吃的。”
祝思兆犹豫片刻，还是起身摸索着开了门。
“有劳姑娘了。”
第九十五章 一场雨
祝思兆想要去接，馨儿挡住了他的手：“哪里的话，我们才是白吃白喝的人呢。”
馨儿端着饭菜端进祝思兆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任何灯烛，一片漆黑，很是不好走路。
“你房间里怎么这么黑？”
祝思兆平静地笑了笑：“你忘了吗，我是瞎子，不用点灯的。”
馨儿自知失言，什么话也没说，借着窗外的月光，将饭菜放到桌子上。
“祝大夫，您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没有。”
馨儿立刻嘿嘿一笑：“我想也是，您跟那位婷婷之间矢志不渝、情比金坚，一定不会被我影响的。快来吃饭吧祝大夫，你家厨娘做的红烧狮子头真是一绝！”
张妈做的红烧狮子头肥瘦相间，红润油亮，入口醇香味浓，回味无穷，要不是习武之人不可贪食，她可以每天吃都不觉得腻。
祝思兆以为馨儿把饭菜放下后就会离开，结果馨儿不但没走，还坐在他身边，大有要看他吃完的意思。
吃了一会儿，祝思兆有些受不了了，突然放下筷子。
“对不起，馨儿姑娘，之前对你发脾气，是在下无礼了。”
“没事没事，”
馨儿趁机拿起他的筷子夹起一个狮子头塞进嘴里：
“我不跟瞎子置气的。”
祝思兆：“……”
馨儿吃着狮子头：“不过祝大夫，要是那婷婷一直不来，你就一直等下去？”
“嗯，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停顿片刻，祝思兆突然叹了口气：“馨儿姑娘你不明白的，婷婷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馨儿又趁机偷吃了一个狮子头，一边吃一边点头：
“瞎子的想法我确实不懂。”
听到这话，祝思兆有些生气了：“馨儿姑娘！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瞎子的！”
“啧啧，怪不得呢，”
馨儿咽下嘴里的狮子头，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连‘瞎子’都听不得，更别说摆在眼前的事实了。”
祝思兆怔了怔，突然皱着眉下逐客令：“请你出去！”
“没问题。”
馨儿非但没恼，反而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祝思兆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待他重新拿起筷子，却发现狮子头已经被某人吃完了。
他叹了口气，又无可奈何。
一场夜雨淅淅沥沥。
馨儿半躺在窗栏上，一边听着雨声，一边看向对面祝大夫的房间。
蓦地笑了笑。
“傻子。”
第二天，雨还在下，但褚铮总算是醒了过来。
“只要再上点药，安心静养几日便可完全康复了。”
祝思兆将之前准备好的药膏交到了安和手里，然后拿起竹竿“哒哒哒”地逃也似的离开房间，好像片刻都不想多待。
馨儿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
褚铮背靠在床架上，握着安和的手：“我们这是在哪儿？他是谁？”
“我们现在在白羊镇，那个人是好心救了我们的祝大夫。”
褚铮点点头，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馨儿：“你跟公主没事就好，咱们得抓紧时间回左城才是。”
听到这话，安和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不急不急，你还有伤在身，就听祝大夫的话养好伤再走吧！”
馨儿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万一路上再遇上什么歹人黑衣人，你让我俩怎么办？”
褚铮点点头：“公主说的是，那就委屈公主在这儿暂住几日，待末将伤好后再回城面圣。”
“好说好说。”
馨儿不想当他们俩的电灯泡，先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褚铮将安和搂在怀里，下巴磕在她的头上。
他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精神已大好。
“绮儿，回到左城，我就让公主将你许配给我。”
“……”
“虽然成亲的仪式比不上公主那般隆重，但我一定会将我所有最好的都给你。”
“……”
“我想每天都看到你，我想每天都听到你的声音，我想每天你都在我身边。”
“……”
“绮儿，你怎么不说话。”
褚铮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平时话最多的人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安和靠在褚铮怀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反而有些悲凉。
“要是……公主不许呢？要是……公主让我一辈子跟着她住在宫里呢？”
褚铮笑了笑：“那我就每天去求公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公主不是心硬之人，一定会同意的。”
安和扬起脸看向他，重复着他的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过了一会儿，褚铮需要休息，安和替他盖好被子就离开了房间。
她轻轻关上门，脑海里想的全是褚铮刚刚说的那些话。
其实，她比谁都憧憬着嫁给他，比谁都向往着和他的未来。
可是……
安和不是没想过就让馨儿一直假扮自己到左城跟那位赵国太子完婚。
可馨儿的变数太大，而且王兄慕容仪也会在场，难保不会被察觉。
离左城越近，她就越感到心慌，越觉得自己跟褚铮未来变得渺茫。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放弃跟割舍，甚至连挑明的勇气都没有。
就像是飞蛾扑火，明知会自取灭亡，却还是情不自禁。
慕容绮，你的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安和站在屋檐下，呆呆地望着屋檐下滴落的雨帘，滴滴答答，如烦恼一般连绵不绝。
没过多久，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
馨儿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这时，祝思兆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手里端着一个竹筐，里面是受潮的药材，他打算拿出来晾晒一下。
“祝大夫！”
馨儿热情地向他挥手，祝思兆却装作没听见一样并不理睬她。
是的，他在生她的气，而且在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
馨儿却完全不在意，径直向他走去，笑嘻嘻地看着他。
“祝大夫，这白羊镇有什么好玩的吗？你给介绍介绍呗。”
祝思兆原本还打算不理她，结果耐不住馨儿的死缠烂打，只得没好气道：“不知道，我一个瞎子哪知道这些，你还是去问别人吧！”
第九十六章 偶遇
“你又不是从小就瞎了，别这么小气，说说看嘛。”
馨儿凑过去直接坐在他身边，顺带着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竹筐。
“你！还我！”
祝思兆双手向周围乱舞，想要夺回竹筐。
但身手矫健的馨儿岂是这么容易被捉到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瞎子。
“告诉我就还你！”
馨儿笑着逗着他，祝思兆气急败坏，朝着声音不管不顾就往前一扑。
前面是廊柱，扑上去铁定磕到头。
馨儿眼疾手快，脚下一转，迅速来到他身后勾住他的腰，以防他撞上。
“小心啊祝大夫。”
祝思兆被她勾住腰，一下子涨红了脸：“你你你！你放手！”
看到他害羞的样子，馨儿顿时玩心大发，“恶”向胆边生。
“哎呀，祝大夫的腰还真不错，摸起来还挺有劲儿的。”
馨儿说着故意摸了摸他的腰，掐了一下他腰上的肉。
祝思兆顿时像被蜜蜂蛰了一样一下子跳起来。
他转身就要推开馨儿，馨儿没有把这文弱书生放在眼里，根本没躲开。
双方都愣住了。
祝思兆像触电了一样赶紧收回手，又退后几步，整个人连脖子带脸都红了，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馨儿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然后跟没事人一样，还笑嘻嘻地跟他开着玩笑。
“看不出来啊祝大夫，还挺会找地方的。”
“我我我我……”
“哎呀，你们在这儿啊！”
安和走了过来：“铮哥哥说他想去外面走一走，活动一下，你们要一起吗？诶？祝大夫，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发烧了？”
祝思兆神情变得慌乱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地：“我、我……”
馨儿连忙道：“好啊好啊，祝大夫刚刚还说要带我们去好玩的地方呢！”
“真的？！那太好了，祝大夫可要带我们去有意思的地方啊！”
祝思兆总算是镇定下来：“我……就不去了，我一个瞎子，外出不方便。”
“没事，有我当你的眼睛呢。”
馨儿笑着非常自然地就挽起祝思兆的胳膊。
祝思兆想要挣扎开，却被馨儿紧紧抱住。
祝思兆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你、你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馨儿表示不屑：“这会儿来说男女授受不亲了？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你！”
“？”
安和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两个字跟她印象里温文儒雅的祝大夫可联系不上。
馨儿笑了笑：“好了，别墨迹了，你快去叫你家相好出来一起去外面走走吧。”
“哦哦，好！”
安和赶紧回房找褚铮。
褚铮在醒来的时候，安和已经把祝思兆的事全告诉了他，包括她们怀疑那个婷婷是骗子的事。
褚铮虽然和祝思兆不太熟络，但对他的出手相助很是感激，言语间颇为尊重。
此次是四人第一次一起出门。
馨儿半夹半扶着祝思兆走在前面，祝思兆虽然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只是还好没有再脸红，不然又要被她嘲笑了。
安和挽着褚铮走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好像都认识祝思兆，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
再看到祝大夫身边美若天仙的馨儿，无一不是目瞪口呆，意味深长。
次数多了，馨儿有些不耐烦了。
“喂，我们可不是让你出来走亲访友的。”
祝思兆小声哼了一下：“白羊镇不过是一个小镇，哪里有什么好玩的。”
“哇，那是什么！！”
走在他俩身后的安和突然指着天空，一脸惊喜地叫道。
褚铮看向天空，笑了笑：“原来是天虹。”
“天虹？！好漂亮！！”
第一次看到天虹的安和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馨儿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雨后晴空里真的挂着一条七彩斑斓的天虹，轻盈透明。
“真的好漂亮！”
所有人都在欣赏天虹，只有祝思兆在一旁沉默不语。
馨儿笑了笑：“祝大夫，赌气自瞎双目，现在后不后悔啊？”
“哼，我才不是赌气。”
祝思兆小声哼哼道。
馨儿笑完祝思兆，转头却看到安和突然定在了原地。
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僵硬，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怎么了？”
顺着安和的目光，馨儿朝那边看去。
只见两女一男正站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同样看着他们。
那两个女的看打扮应该都是练家子，
那男的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周身华贵之气，样貌、气度皆非凡俗。
他们是谁啊？
馨儿还在打量着那三人，身后的安和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原来，那三人是莫雨、叶秋风和慕容仪。
他们三人赶路途经此处，路遇大雨便随便找了一间茶楼停留歇息。
雨后，看到天上彩虹出来，莫雨嚷着要出去看彩虹。
慕容仪和叶秋风便陪着她一起出来来看彩虹，谁承想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安和。
看到对方，慕容仪虽然没有像安和那样表现得无比震惊，却也难掩惊讶之色。
莫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没心没肺地笑着向她跑来。
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公主，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缘分啊！”
这一声清脆响亮的“公主”让在场的所有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周围人的沉默让莫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愣在原地。
“呃……我刚刚说什么了？”
“公主。”
馨儿非常贴心地回答道。
莫雨：“……”
“公主？？”
叶秋风神情诧异地看了一眼安和，然后看向莫雨：“她不是你表妹吗？怎么变成公主了？哪个公主？燕国的还是赵国的？”
祝思兆也很是惊讶道：“容绮姑娘是、是公主？？”
安和心如死灰，绝望地闭上了眼，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褚铮的表情。
莫雨自知闯祸，只得可怜巴巴地看向慕容仪，一副“我真不是故意的”的表情。
慕容仪心中无语，但也只能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也瞒不了多久。”
他走看向安和，声音很是平静地问道：“安和，他们是谁？”
第九十七章 带走
许久不曾听到王兄的声音了，现在一听到王兄的声音，安和的双手还是忍不住打颤。
她平生最怕的人一是太后，二便是这位王兄了，怕到随时准备跪在地上给他磕头认错。
馨儿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安和，然后又看向慕容仪：“你又是谁啊？”
慕容仪寒冰一样的目光转向了她：“我没有问你。”
馨儿愣了一下。
她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所有男人（除了这个瞎子祝思兆）都会给她好脸色看的，没想到这人一上来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她叫馨儿，”
安和结结巴巴地介绍道：“他叫祝思兆，他叫……褚铮，是赵国的将军，奉赵国主君之命护送公主回城面圣。”
慕容仪看向褚铮，只见褚铮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
慕容仪还在仔细打量着褚铮，从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还真热闹啊。”
所有人转身看去，只见韩玉衡带着石虎等人正骑马朝他们走来。
原来，自从安和他们滚下山去后韩玉衡带人一直在找他们，现在总算是找到了人。
韩玉衡跳下马来到安和面前：“公主，你可让我们好生找，还好你没事。咦？慕容仪？你还活着啊？”
看到慕容仪，韩玉衡刚刚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像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慕容仪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本王福大命大，还好好活着。”
“唉，可惜了。”
韩玉衡小声逼逼道。
石虎心中暗自替他们家主将捏了一把汗。
还好慕容仪不会武功，不然早动手了。
这时，韩玉衡的眼睛瞟到了正在努力消减自己存在感的莫雨。
他神情立刻一愣。
“你怎么在这儿？？”
莫雨装作没听见，装作他这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然而，韩玉衡已经直接走过来一把将她从慕容仪身后拉了出来。
“韩将军。”
慕容仪对他的行为露出不满的神情。
韩玉衡才不管他的脸色，只紧紧抓着莫雨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她，然后眼睛微眯成了一条缝。
“阿离？”
莫雨心中早就叫着“完了完了完了”，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显得无比镇定。
“呵呵，谁是阿离啊，将军认错人了吧？”
韩玉衡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将她一把拉向自己。
他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原来你是慕容仪的人？”
莫雨保持着镇定的微笑：“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嗯？什么意思？”
“韩将军，”
慕容仪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现在要事当前，不是当众调戏我家婢女的时候吧？”
“婢女？”
叶秋风有些听懵了，皱着眉看着莫雨：“又是公主，又是王兄的，凤离，你这两个亲戚到底是什么人啊？”
然而，不等莫雨回答，韩玉衡眉头一皱：“等等，凤离？那个凤凰传奇凤离？”
韩玉衡看向莫雨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你是凤离？”
“不、不行吗？”
“你真的是凤离？”
韩玉衡毫不掩饰他的怀疑，甚至困惑。
凤离的名声他听过，当年一人一剑横扫金顶山的光辉事迹可是传遍整个江湖。
他虽然身在朝野，但毕竟是习武之人，也会结交江湖人士，所以早就从江湖朋友那儿听闻凤离威名。
而这个阿离，在府里的时候好吃懒做不说，武功内力他都试探过，和常人无异，根本不足为惧。
今日说阿离就是凤离，韩玉衡的震惊和怀疑可想而知。
这丫头不会又在骗人吧？
这次是装成高手混进王府偷钱？？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韩玉衡没有再追问下去。
莫雨见他没有再发难，也稍微松了口气，然后一脸愧疚地看向叶秋风：
“对不起啊秋风，他不是我的什么表兄，而是燕国的平王慕容仪。她也不是我的什么表妹，而是这次燕赵两国联姻的公主，安和公主。”
慕容仪在一旁点点头：“不好意思叶姑娘，因为形势所迫才不得不以假身份示人的。”
听到这话，韩玉衡露出不屑的表情：
“什么形势所迫，利用别人就直说嘛。”
慕容仪微微一笑：“毕竟没有韩将军的匹夫之勇，只能出此下策。”
“呵，匹夫之勇怎么了，没有匹夫之勇咱们燕国要怎么收复北地？跟北国比猜拳吗？”
“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韩将军这是想独写功劳簿？”
“铮哥哥！！”
那边韩玉衡和慕容仪还在打口水仗，这边安和突然惊叫了一声。
只见褚铮单膝跪在地上，背上包扎的地方不知何时已重新渗出了血迹。
安和急忙去扶褚铮，却被褚铮推开了她的手。
安和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铮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末将……参见公主。”
褚铮此刻的声音变得无比沉重嘶哑，像是被血浸过一般。
馨儿默默地看着他们，想要说点什么，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安和怔怔地看着他，还想去扶他的手停在了原地。
莫雨看得莫名其妙，捅了捅旁边的祝思兆：“兄弟，这什么情况？”
祝思兆有气无力道：“我是瞎子，不知道。”
“嗯？？？”
莫雨第一次遇到这么坦诚的瞎子，下意识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馨儿有气无力道：“别晃了，真的是瞎子。”
慕容仪看向安和：“好了，呆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安和，你先跟我回客栈去。”
“……”
安和像是没有听见，还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褚铮。
褚铮仍旧单膝跪地，低着头只看着地面。
慕容仪皱了皱眉：“安和。”
安和如梦初醒，慕容仪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慕容仪转身发现安和居然还站在那儿。
慕容仪皱着眉回去，拉起安和的手腕。
“你在看什么？”
被慕容仪扣住手腕的安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惊恐地看着他。
“走吧。”
慕容仪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
他拉着安和的手离开，安和呆呆地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褚铮，任凭慕容仪拉着自己走。
第九十八章 我是认真的
叶秋风也跟着慕容仪离开。
莫雨刚想走，韩玉衡突然将她拦下。
韩玉衡不满地看着她：“你对我就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个……我以后有空再跟你解释！”
“真的？”
“真的真的。”
见莫雨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韩玉衡这才将信将疑地放开手，莫雨趁机赶紧开溜。
韩玉衡骑上马，石虎在他身旁问道：“将军，咱们现在去哪儿？”
“能去哪儿，当然是跟着公主了。”
韩玉衡等人策马往安和离开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离开后，只剩馨儿、祝思兆和还跪在原地的褚铮。
馨儿想要将褚铮从地上拽起来，褚铮却纹丝不动，死死地跪在地上。
馨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跪了，人都走了。”
褚铮这才慢慢起身。
馨儿看着他死寂一般的眼神，摇了摇头，转身去扶祝思兆。
三人一前一后地默默地走着，全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刚出来时还有说有笑，现在这般沉重的光景，连局外人祝思兆也感到难过。
祝思兆问馨儿：“容绮姑娘真的是燕国来的那位联姻公主？”
馨儿无奈一笑：“可不是吗，造物弄人啊。”
回到祝思兆的住所，褚铮回到自己房间后便一直待在里面，连吃饭的时候也不出来。
馨儿亲自把饭端到他房里，原本想为自己冒充公主的事道歉，但看到褚铮明显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便没有打扰。
事后她去收拾碗筷，发现他一口也不曾碰，整个人只呆呆地坐在那儿，不言也不语。
馨儿没有出声打扰他，收拾好冷掉的饭菜就离开了房间。
“褚将军还是什么也没吃？”
“一口没动。”
祝思兆皱了皱眉：“这可不行，他现在正是恢复阶段，吃好伤才能养好。”
馨儿笑笑：“别管他了。他是伤在心里，可不是吃饭就能好的。对了祝大夫，听说他们明天就要启程去左城了。”
“嗯。”
“我想跟着他们一起。”
“……嗯。”
“你也一起吧。”
“啊？”
“你家婷婷不就住在左城吗？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这次跟着他们一起去左城直接问个明白。”
祝思兆沉默不语，但也没有表现出抵抗的情绪。
馨儿见他犹豫，拍了拍他的肩：
“面对事实是很痛苦，但活在谎言里，谎言碎的时候，其实会更痛苦。”
……
……
当夜，月明星稀。
褚铮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像一尊不动的佛像被黑夜渐渐淹没。
这时，窗外的围墙外面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夜半三更了，可他睡意全无。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内心是何等的煎熬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是联姻的公主呢？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早早察觉呢？
他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咚”，他听到有人翻墙的声音。
要是在以往，他肯定拿起刀就冲出去了。
可现在，他完全如行尸走肉一般，就算现在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无动于衷。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黑影出现在月光下。
黑影走向他，突然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抱着他。
褚铮慢慢回过神来，当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后，神情怔住了。
他嘴唇微动，好久才吐出两个字。
“绮儿？”
“铮哥哥……”
安和紧紧抱着他，好像他马上就要离开不舍得放手一样。
褚铮痛苦地闭上了眼。
“你来做什么？”
安和脸靠着他的胸膛，小声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说过不会不理我的，铮哥哥……”
“……”
“公主，”
褚铮默了片刻，伸手将安和慢慢推开。
“以前的事，公主就当一场梦，忘了吧。”
“……”
安和没有说话，没有像以往那般哭闹，或者说一些赌气的话。
她出奇地沉默着，然后一字一句道：
“我不想嫁给太子，我只想嫁给你。”
“……”
褚铮静静地坐在那儿，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安和拿起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上，笑了笑。
“带我走吧，铮哥哥。”
“……”
褚铮沉默着。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道：
“回去吧，公主。”
说完这话，褚铮明显感觉到安和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安和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不相信他说的，又或许是没听明白他所说的。
然而褚铮再不说其他话了。
哒，哒。
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滴在他的指尖，像是针扎一般刺痛他整个人。
安和含泪笑了笑。
“好，我听你的。”
……
……
安和离开后没过多久，馨儿进到了他的房间。
今夜注定难眠，她躺在床上听到了安和偷跑进来的声音。
“你真的打算放弃了？”
馨儿双手抱胸，靠在门边看着他。
褚铮面无表情：“……我的命是陛下收留的。”
馨儿冷哼一声：“跟瞎子一个德性，以后就等着后悔去吧。”
第二天一早。
莫雨伸了个懒腰，准备下楼吃早饭。
刚到大堂，莫雨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
叶秋风、慕容仪和安和坐在左边的桌子吃早饭，韩玉衡和石虎等人坐在右边的桌子，两边没有任何的交流。
除此之外，安和看上去眼睛不知为什么肿肿的，表情也是焉焉的。
莫雨来到叶秋风身边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叶秋风突然目光犀利地看向她.
“凤离，既然你伤已大好，那咱们就赶紧比一场吧，比完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此分道扬镳吧。”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莫雨身上。
莫雨显得无比淡定，她就知道这一天会来的。
“我不会跟你打的。”
“为什么？”
“因为我打不过你。”
这种怂得特别坦坦荡荡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你……在说笑？”
叶秋风表示很难相信这话居然是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凤凰传奇口中说出来的。
慕容仪也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凤离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叶秋风虽然武功也不错，但跟凤离比还是差了一截。
莫雨抿了一口豆浆：“我是认真的。”
第九十九章 尘埃落定
“哼，你明明是在侮辱我！”
叶秋风突然拍桌而起，吓得莫雨手中的豆浆差点洒出来。
“打什么打，”
韩玉衡突然起身走了过来：“现在是抓紧时间去左城，不要在这儿多事。”
莫雨忙道：“就是就是，还是护送公主回城的事要紧。”
叶秋风恨恨地收回长剑：“好吧，那我还跟着你，直到你什么时候答应跟我比了为止。”
莫雨：“……”
这姐们对比武会不会太执着了？
一行人吃完早饭准备起身，馨儿他们已经赶着马车前来汇合。
褚铮和祝思兆同坐一辆马车，由馨儿驾车走在最前面。
莫雨和安和、慕容仪坐一辆马车，由叶秋风驾车跟在后面。
韩玉衡带着他的人马则走在最后面负责保护。
安和自从上车后始终不曾开口说话，碍于慕容仪在旁，莫雨只能私底下再找机会问她了。
一路上大家都各自沉默着，马蹄声、车轮轱辘声交织在一起，往左城的方向而去。
……
……
左城，赵国的都城。
赵国地处内陆，背靠蛮夷，与燕、北两大国接壤。
左城既是皇城，也是重要的交通枢纽，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公主的马车刚进城，城门两边早已站好迎亲的赵国大臣。
宽敞的街道已经提前清人，赵国的百姓都聚集在街道两边好奇地向公主的车队张望。
慕容仪下车和赵国使臣寒暄了几句，然后使臣领着他们来到驿站休息。
一到左城，褚铮便下车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
慕容仪和韩玉衡在驿站稍做休息后，跟着使臣一起入宫面圣，顺带着商量两国联姻事宜。
莫雨、叶秋风以及馨儿、祝思兆都被视作公主的随侍，一起住进了驿站里。
趁着慕容仪不在，莫雨溜进安和的房间，她想知道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安和不想瞒她，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她，包括她喜欢上褚铮的事。
莫雨一脸震惊。
“你、你喜欢上那个将军？？”
安和失神地点点头。
“这……这也太狗血了吧？！”
“狗血？”
莫雨皱了皱眉：“那他不愿带你走，你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安和有气无力道。
当天晚上，慕容仪和韩玉衡从皇宫归来。
除了带回一群专门服侍公主的宫女侍卫和一批御赐的珠宝首饰、华服锦袍外，他们还带来一个消息。
大婚的日子已定，三日后完婚。
……
……
第二天一大早，馨儿陪祝思兆出驿站去寻那个叫婷婷的姑娘。
叶秋风也不喜欢老待在屋子里，一个人跑出去闲逛。
安和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出去玩，莫雨便一直陪着她。
她没有办法改变安和的命运，只能安慰她帮着她接受现实。
如今的安和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整天坐在房间里。
饭端来便吃，端走便停；床褥铺好便睡，掀开便起，像活死人一般。
那群被派来服侍她的宫女们看到她这副模样，私底下都在议论纷纷：
“这公主怎么跟个活死人一般？”
“我听说这公主路上遇袭，一路逃亡，莫不是被吓傻了？”
“啊？那这公主也太可怜了！”
“可怜的是咱们太子好吗，要娶这样一个公主。”
莫雨听到这些话，除了将她们赶走也无可奈何。
因为她没办法跟她们解释。
联姻的公主喜欢的人只能是太子，再无他人，否则不仅没有结果，还会惹来大麻烦。
可即便如此，这位褚将军避嫌也避得太快了吧！
回左城后就音信全无，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
“你们这些当将军的，这一刀两断的魄力常人还真是难以企及啊！”
不知为何，莫雨把这气撒到了特意来找她说话的韩玉衡身上。
韩玉衡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搞得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
“没什么！”
“你没什么我可有什么！”
“废话少说，找我什么事？”
“你说我找你做什么？一会儿小丫鬟，一会儿小飞贼，一会儿暗香阁头牌，现在又是那名震江湖的凤凰传奇凤离，你的身份怎么这么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莫雨邪魅一笑，装做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韩玉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说人话。”
“哪个都是我，哪个都不是我。”
“嗯？”
“凤离。”
这时，慕容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俩身后。
莫雨看到慕容仪，赶紧满脸堆笑跑到他身边候着：
“王爷，你找我？”
慕容仪没有答话，反而目光冷冷地看向韩玉衡：
“韩将军似乎对本王的婢女甚感兴趣？”
韩玉衡丝毫不惧他：“那当然，堂堂凤凰传奇居然是王爷的婢女，谁都会惊讶吧？”
“本王求贤如渴，不论身份，来投靠本王本王都会收下。”
“是吗？”
韩玉衡故意拖长语调，然后突然抬掌向莫雨面上袭来。
莫雨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会被拍飞，结果韩玉衡一掌拍到她眼前便戛然而止。
“哈哈，”
韩玉衡对着她哈哈一笑，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莫雨气急败坏：“你、你幼不幼稚？！”
“回见。”
说完，韩玉衡笑着负手转身离去。
莫雨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凤离。”
“什么事王爷？”
莫雨转过身去看慕容仪，刚好对上他冷得可怕的眼神。
莫雨吓了一跳。
她好久不曾见他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了，整个人像是突然坠入了冰窟。
“王爷？”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莫雨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慕容仪微微一笑：“凤离，你是不是不会武功了。”
莫雨听到这话，呼吸瞬间漏了一拍。
她身体僵硬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慕容仪，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出这话，而且还说对了。
慕容仪见她这副神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走上前去，注视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瞳孔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莫雨没有躲闪，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害怕和紧张。
慕容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跟记忆一样，全忘了？”
第一百章 寻人
莫雨咬了咬下嘴唇，脑海里跳出无数个她之前想好的说辞。
然而，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一半是觉得解释太苍白，一半是不想再瞒他了。
莫雨慢慢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偶尔会记起一些。”
慕容仪注视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后似笑非笑道：“怪不得呢。”
莫雨奇怪地看着他，却不敢问什么。
说完这句话，慕容仪变得沉默不语。
莫雨低下了头：“对不起王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
“凤离，”
慕容仪打断了她的解释，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
“你知道吗，本王最厌恶的便是不忠。”
莫雨怔了怔。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温柔注视过她的眼睛，现在却像陌生人、甚至仇人一样看着她。
莫雨突然感到心里一阵委屈，眼泪不自觉地就滑落下来。
她也不想骗他的。
如果可以，她根本就不想来到这儿。
她不是凤离，
她姓莫，名雨。
不会绝世武功，不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所以，王爷要怎么责罚我呢。”
莫雨红着眼睛、哽咽着问他。
他们一路走来，她差点忘了他是谁，忘了自己是谁。
是她自己的错，
是她自己在他面前渐渐放下所有防备、警惕。
后悔是有的，
只是更多的却是难过。
“下不为例。”
莫雨愣了一下。
“什么？”
然而慕容仪已经转身离开了。
莫雨呆呆地站在原地。
就这样？？
没有其他惩罚了？？
连月钱都不扣？？
莫雨虽然心中疑惑，但她却不敢此时追上去问个清楚。
万一王爷突然反悔了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当天晚上。
慕容仪正坐在自己房间里看信，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走过去打开门，只见莫雨正站在门外。
她一脸讨好的笑看着他：“王爷~”
慕容仪打量了她一眼：“何事？”
莫雨的眼神左右飘忽，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王、王爷，你，你还在生气，吗？”
慕容仪微微一笑：“还在生气又如何？”
“那……王爷为何不责罚我？”
说这话的时候，莫雨低下了头，神情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虽然这很可能给自己挖坑，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清楚。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啊？”
莫雨没想到慕容仪居然会给她出选择题。
“真话？”
“真话就是，现在毕竟在赵国，避免节外生枝，本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那……假话呢？”
慕容仪笑了笑：“明知道是假话你也要听？”
“……”
“假话就是，我不忍心。”
莫雨瞬间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慕容仪移开目光，看向她身旁：
“还有什么事吗？”
莫雨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突然笑了，心情就像那天看到了雨后彩虹一样开心。
“没了没了，王爷你好好休息！属下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话，莫雨连忙转身跑开，连背影都看起来那么高兴。
慕容仪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仰了一下。
莫雨远去后，他转身关上门，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之前在灯下看信那样凝重。
“希望这次，不要再失手了。”
……
……
莫雨一蹦一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心的样子就像小时候考了一百分回家邀功请赏。
房间里的灯还未熄，安和正手托腮地坐在那儿等她。
“公主~”
莫雨此时心情格外好，来到安和身旁坐下，趁势捏了一下她的小圆脸：
“怎么还不睡啊？等我这个陪睡的？”
原来，莫雨放心不下安和，每晚都会和她一起睡。
安和叹了口气：“我现在哪里睡得着。一想到后天就要成亲，我……”
一提起这事，安和便说不下去了。
莫雨听到这话，刚刚高兴的心情一下子也变得低落。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对不起啊公主，我什么都帮不到你。”
安和摇摇头：“凤离姐姐，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是公主，这本就是我的使命，我不怨谁，只是……早知道如此，就不要遇到铮哥哥好了。”
一谈到褚铮，安和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就像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撕心裂肺。
……
……
“将军，”
石虎扣门进到韩玉衡的房间里。
此时的韩玉衡正在烫脚，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一副懒洋洋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了？”
石虎犹豫了一下：“属下刚刚从公主房间经过，听到里面传来哭声。听声音应该是公主的，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韩玉衡无奈地耸了耸肩：“公主为什么哭你我心里都有数，我去看能有什么用？”
石虎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没错。
韩玉衡伸手要茶，石虎倒了一盏茶递给他。
韩玉衡一边喝茶一边幽幽道：“要通过嫁公主来拉拢赵国，难怪北国那些人老是嘲笑我们是抱团的绵羊。”
“燕赵联盟历来如此，因此两国才能免遭战火侵扰，绵延千年。”
“是吗，”
喝完茶，韩玉衡将脚从水里提出：“可这样的联盟真的稳固吗？”
“将军并不看好燕赵两国的联盟？”
“权宜之计，养兵蓄锐而已。”
“太后的意思？”
“大概也是赵国皇帝的意思吧。”
……
……
第二天清晨。
馨儿跟着祝思兆从一间院子里走出来。
祝思兆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馨儿的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馨儿装作为难道：“唉，也不在这儿，你家婷婷到底搬到哪儿去了？”
“……”
祝思兆沉默不语，杵着竹竿往前走，馨儿跟在他身边。
“小心！”
祝思兆不小心碰到了路边一个竹筐，馨儿赶紧将他扶住。
“走那么急做什么！你知道你家婷婷……”
“不要你管！”
祝思兆突然对着她大发脾气。
馨儿愣了一下，然后冷笑道：“怎么，找不到相好的就来对我发脾气？”
祝思兆愤愤道：“我一定能找到她的！不要你管！”
“呵，谁想管你？我只是在旁边看热闹好吗！”
祝思兆“哼”了一声，推开馨儿扶着他的手，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馨儿也生气了，朝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那你就自己天涯海角地去找吧！死瞎子，别被车撞死！别被人打死！！”
第一百零一章 纸短情长
祝思兆明显听到了馨儿的骂声，心中更加生气，走路变得更加横冲直撞，完全没有了往日温文儒雅的样子。
可越是横冲直撞，他便越是迷茫。
他要去到哪里才能找到婷婷？
婷婷为什么搬家了也不告诉他？
还有，为什么要搬家呢？
就算要搬家，也该搬到他那儿去吧？
祝思兆无助地向前走着。
他不断撞到行人，耳边不停地响起对方的咒骂声，他却置若罔闻。
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婷婷之前给他写的信。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祝思兆喃喃念着着她写给他的话，想着婷婷的音容笑貌。
那么温柔美丽，那么善解人意的婷婷一定不会骗他的！
一定不会的，他们可是有过海誓山盟的！
“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啊！”
一个粗鲁蛮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祝思兆就被某人用力推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爬起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就得了？直往我家娘子身上撞你什么意思啊？！占我家娘子便宜？”
原来，祝思兆刚刚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祝思兆涨红了脸：“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眼睛看不到，所以……”
“瞎子？”
那男人微微一愣，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后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个瞎子！瞎子不应该好好待在家里，跑出来做什么？”
“走吧，跟一个瞎子计较什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不是，娘子，真就这么算了？”
“走吧。”
周围的吃瓜群众见这事到此为止了，正要纷纷散去，祝思兆却像突然被一个天雷劈中，登时僵在了原地。
“婷……婷婷？”
那女人愣了一下，转过身去看着他：“你是谁？我们认识？”
“真的是你吗婷婷！”
祝思兆激动地丢掉竹竿，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我是思兆啊，祝思兆！”
男人奇怪道：“祝思兆？谁啊？你家亲戚？”
祝思兆看不到女人的表情，但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沉默和惊讶。
祝思兆已经激动地语无伦次起来：
“婷婷，我找了你好久！不过其实也没多久，才一两天而已。对了，你怎么搬家了？我照着以前的地址找了好久，结果发现那里住了另外一户人家，你搬到哪儿去了？”
“……”
对方沉默着。
祝思兆也顾不上其他了：“婷婷，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我来接你了，跟我走好不好？”
“跟你走？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我娘子！”
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下子将祝思兆拉回现实。
祝思兆愣在原地。
他这才想起刚刚那男人可是一直“娘子娘子”地叫着对方。
“你走吧，我已经嫁人了。”
对方突然开口，声音很是平静。
祝思兆怔怔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笑了笑：“婷婷，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只是在试探我对不对？你家在哪里，带我去，我去跟岳父岳母说！”
“还敢上手了，死瞎子！”
男人把祝思兆猛地一把推开，祝思兆摔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还没等祝思兆爬起来，那男人骂骂咧咧地上前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肋骨上。
祝思兆蜷缩在地上，嘴里还在有气无力地叫着“婷婷”。
那男人勃然大怒，直接上去对着他拳打脚踢。
“喂，欺负一个瞎子有意思吗？”
馨儿突然出现在那男人面前拦住了他，然而那男的打得正兴起，哪肯停手。
“你别多管闲事啊，否则老子连你一块儿打！”
“你奶奶的，姐姐我这么美都下得去手？？”
馨儿懒得再跟他废话，三下五除二便把他揍翻在地。
解决完那男人，馨儿来到祝思兆跟前。
祝思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馨儿摇了摇他：“喂，瞎子，没死吧？”
祝思兆虚弱地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馨儿看了一眼他，又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女人。
“你就是婷婷？”
她刚刚一直暗中跟着祝思兆，目睹了发生的所有。
眼前这个叫“婷婷”的女人中等身材，长发及腰，虽谈不上好看，那双眼睛却还算温柔可亲。
婷婷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馨儿有些不满地看着她：“这瞎子可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你就这么待他？”
婷婷微微一笑：“我待他不好吗？每年我都会给他写信，排遣他的寂寞。”
“那你这信的价格也太贵了吧。我算算，你每年给他写差不多也就四封信，之前他给了你一百两黄金，再加上那天……”
“什么黄金？”
本来还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突然好奇地探起头来。
“没你的事！”
馨儿瞪了那男人一眼，男人立刻噤若寒蝉再次躺平。
婷婷又微微一笑：“贵又如何？这生意讲究你情我愿，我又没逼他。”
“你可是她未过门的妻子诶！”
“未过门，怎么能算妻子呢？”
“你确定要跟我咬文嚼字？”
“姑娘是他何人？”
“我？一个多管闲事的仙女。”
这时，祝思兆已经慢慢站了起来。
他头发散乱，衣裳沾满了尘土，表情却很是平静。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走了过来。
馨儿好心道：“要我帮你揍她一顿吗？我是女人，可以打女人的。”
祝思兆摇了摇头：“婷婷说的没错，这生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没有谁逼着谁做下去的道理。”
“啊？”
祝思兆颤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从里面掏出厚厚一叠的信。
这些信是他离家的时候特意带在身上的，曾经是他内心的依靠，光明的指引。
祝思兆拿着信苦笑了一下：“既然我们的生意已经到头了，这些契约，用不上了。”
说完，祝思兆开始一封一封地撕起信来，
每撕一封信，祝思兆的手都在颤抖，却始终没有停下。
撕掉的信纸越来越多，被风一吹，漫天飞扬，像是一场飞雪，掩埋曾经。
第一百零二章 入宫
馨儿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像撕碎自己心一样撕完一封又一封的信，心里蓦地有些疼。
这个傻子。
撕完信，祝思兆朝着婷婷的方向微微点头，然后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馨儿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渐渐远去，又看向婷婷。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
“他可是一直在等你。”
婷婷的表情依旧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收信那日，那人告诉我，他家里已经住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美若天仙，想来应该就是姑娘你了吧？”
馨儿愣了一下，立刻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我跟他可没关系！既然都说了我美若天仙，会看上这死瞎子吗？我当时只是住在那儿陪朋友看病……等等，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跟那瞎子决裂的吧？”
婷婷笑了笑，不置可否。
馨儿有些无语：“真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就这么不信他吗？”
婷婷：“……”
不信他？
好像是不信的吧。
她家境贫寒，长相一般。
要不是那次偶然上街碰到一位晕倒的老人，帮忙送进医馆，她根本不会认识当时已经炙手可热的祝思兆了。
不仅相识一场是她没有想到的，她更没想到他会携重金到自己家里下聘。
那个时候，周围的姑娘们都说自己好命，但她却不信。
大概是因为算命先生说自己生辰八字与他合得来，能旺夫，他才会娶她的吧？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毕竟她的父母需要钱好好活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祝思兆的眼睛会突然瞎了。
祝思兆失明后，打算回故里定居。
临行前，他告诉她还想娶她过门。
她不置可否，只说再等等。
等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祝思兆此时需要她，是想找一个能日夜服侍他的人吧。
两人从此分隔两地。
他给她写信，她给他回信，一年又一年。
就在她快要信的时候，有人突然告诉她，他家里已经住着另外一位姑娘了。
那姑娘美若天仙，而且丝毫没有因为他是瞎子而嫌弃他。
她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信，然后写下最后一封信骗走他所有，另嫁他人。
虽然那人不及他，但好歹是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这就够了。
可是……
事情好像并不完全是她想的那样。
婷婷蹲下身去，捡起吹到脚边的一角信纸。
信纸还发着淡淡胭脂香气，可见主人有多细心保管。
她笑了，松开了手，那一角信纸随风而逝。
“原来不是不信他，我是不信自己。”
……
……
馨儿走了，去找祝思兆。
“祝思兆！你一个瞎子走那么快干什么？！”
馨儿从他身后追上，一把拉住他的手肘。
“你竹竿哪儿去了？不怕撞到人啊！”
祝思兆表情呆呆的，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馨儿一边扶着他，一边四处张望着打算给他另寻一支竹竿。
这时，沉默着的祝思兆突然对馨儿作了一个揖：“是我错怪馨儿姑娘你了。”
馨儿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呵，现在知道错了？”
“是，我错了。”
“算了，本仙女大人有大量，不会怪你的。”
这时，旁边有人正在张贴皇榜，路过群众都围了上去，一边看一边议论纷纷。
“明天太子就要娶那燕国来的公主了！”
“也不知道那公主长什么样，配不配太子。
“要你操心？！人家金枝玉叶，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的！””
祝思兆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皱了皱眉：“容绮姑娘真的要嫁给太子了？”
馨儿叹了口气：“是啊，看那丫头怎么办。好了，我们先回驿站吧。”
“我、我的竹竿好像……”
馨儿笑了笑：“不用了，扶着我吧，我当你的眼睛。”
……
……
明天就是入宫成亲的日子了。
安和一大早就被宫女们薅起来试衣服、试头饰，排练礼仪。
莫雨坐在一边的蒲团上，手肘杵在盘着的腿上，手托腮地看着在房间里忙忙碌碌的宫女们。
安和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宫女们折腾过去折腾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韩玉衡跑来找她说话，还带来街上买的赵国特色小吃麻糕。
莫雨吃着麻糕问他：“你说明天的守卫严不严？”
“怎么问这个？你还想抢亲不成？”
“我抢谁？太子啊？”
莫雨对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韩玉衡呡了一口茶：“这还用问吗？联姻这么大的事，明天皇宫的守卫肯定严上加严，毕竟北国那些人可不想我们燕赵两国交好。”
“你是说，成亲当日也许会有北国的人来闹事？”
“谁知道呢，不过一有人闹事，可以先斩后奏。凤女侠，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哦！”
莫雨又送了他一个大白眼，默默吃着麻糕。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老有一个预感，
一个不妙的预感。
……
……
到了第二天。
安和跟莫雨被宫女同时薅起来。
两人还在半梦半醒间，宫女们已经开始着手为她们打扮了。
莫雨昨天答应了安和，要以随侍的身份陪在安和身旁一起进宫完成婚礼，所以穿着打扮同样很重要，要符合礼制。
左城皇宫早已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公主的车队从驿站出发，韩玉衡和慕容仪骑马走在马车前面。
一个是剑眉星眸，英俊潇洒，
一个是明眸皓齿，君子无双，
两人的出现引得周围人频频注目，惊叹连连。
这是莫雨第一次进宫。
大概是因为有了故宫的记忆，所以赵国的皇宫在莫雨看来显得特别小气，没有故宫那般厚重辉煌。
进宫后，在使臣的指示下，所有人连同马车在大殿外面的石板路停下了。
身穿红色喜服的赵国太子刘辉正站在大殿外等着他们。
刘辉脸上带着官方标准微笑。
既不显得刻意，也不显得严肃，当年他可练了好久。
韩玉衡和慕容仪下马，过去和刘辉客气了几句。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面，但刘辉还是被这两人的光彩所深深折服。
他老早就听说燕国出美男，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第一百零三章 成亲
到了时辰，礼官扯开喉咙叫道：“吉时已到，入殿！”
莫雨率先下车，然后扶着一袭红色嫁衣的安和下了马车。
刘辉之前没有见过安和，赶紧往那边看去。
安和脸上本来一直带着一些孩子的稚气，如今在这流光溢彩的凤冠珠帘之下已经消失不见。
她的小圆脸因为前几日的忧思已经消瘦成标准的瓜子脸，看起来有些憔悴苍白。
不过多亏缀在腰间熠熠生辉的明珠给脸上打了光，好歹能掩饰几分，不然传出去又该成闲话了。
刘辉的眼神虽然极好，但在密集的凤冠珠帘之下也实在很难看清公主的具体长相。
他移转目光，落到公主身旁的侍女也就是莫雨身上。
莫雨今日穿着一身与公主嫁衣相衬的淡粉衣衫，肤色如玉，一双小鹿眼灵动清丽。
要是公主长得丑，就把她给留下得了。
刘辉心中打定主意，看向莫雨的目光显得更加暧昧玩味。
莫雨自然是不知道刘辉在想些什么，她正专心扶着安和向太子他们走去。
走到一半，安和突然停在原地，不肯挪步了。
莫雨明显感受到安和整个人都僵直了，不解地看向她。
只见安和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一边。
莫雨心中奇怪，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那边，然后愣了一下。
那个值守在外围的领将好像有些眼熟？
她再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人居然是褚铮？！
惨了！怎么偏偏安排这个人来？！赵国是没人了吗？！
莫雨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安和突然一把推开莫雨，提起裙子奋不顾身地朝着褚铮跑去。
她跑得那么快，那么急，衣袂飘起，像一朵鲜红似血的花朵绽放。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安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跑得这么快过，好像稍微停留他和她就会天人相隔，永不相见。
她飞快地跑到褚铮面前，喘着气抓住他的手臂：
“你带我走好不好？！”
说完这话，安和一直忍着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她也没想到会在大婚前一刻发生这一幕。
她是一时控制不住才跑了过来的。
明明知道这么做王兄会发火，太后会责骂她，皇帝哥哥会对她失望，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后悔，害怕，任性，自私，可她就是不甘。
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却比天涯海角还远。
褚铮看着她，目光绝望而悲伤。
他根本没想到安和会突然朝他跑来。
今日当值，是太子特意下的旨意。
他并不是宫中统领，从来没有在宫中值守过。
他以为是太子知道了些什么，可太子却说是那位叫慕容仪的王爷特别要求的。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就当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他悄悄地躲在后面，默默注视着她，
下马车，进殿，成亲，成为太子妃。
然而，她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他，不顾一切地向他奔来。
当她哭着求他带她走的时候，他脑袋一片空白。
就在“好”字快要说出口时，一群随行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拉着公主回去。
“好”字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安和被强行拉走，莫雨赶紧上前赶走她们：“轻点，有你们这么推公主的吗！”
莫雨扶住安和，一边装作替她整理衣衫，一边低声道：
“皇宫今日守备森严，插翅难逃，今日先忍过去，再另做打算。”
安和没有说话，只呆呆地看着地面，手不住地颤抖着。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结束得也快。
慕容仪淡淡地看了一眼安和，然后转身对着太子作了一个揖：
“皇妹任性，还望太子海涵。”
刘辉回过神来，一脸官方微笑：
“哪里的话，公主只是不识路罢了。好了好了，父皇还在里面等着呢，咱们赶紧进去吧。”
刘辉来到安和身边，想亲自去扶她，结果安和躲开了，径自往殿里走去。
刘辉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赶紧跟上。
进殿前，莫雨自动退到安和身后。
韩玉衡不动声色地来到莫雨身边，小声问道：“公主刚刚怎么了？”
“不知道。”
莫雨担心韩玉衡继续追问，赶紧甩开他来到慕容仪身边。
慕容仪只看了一眼她，什么也没问，好像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样。
进到大殿内，莫雨第一次见到那位赵国皇帝——刘德。
一个跟父亲差不多年纪大的中年男人正高高坐在殿中央俯视着他们。
虽然面有疲色，鬓角也开始花白，但那双威严有神的目光依旧能带来惊人的震慑力。
刘德和皇后简单问候了他们几句话后，在礼官的引领下，公主和太子开始行拜见礼。
礼毕，又开始皇家婚宴。
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种严肃、安静、繁琐又有条不紊的状态下进行着。
好像不是成亲，而是献祭。
婚宴结束后，天色已经不早了，皇上和皇后都各自回宫休息。
安和跟太子被宫女太监送进了新房，行最后的合卺礼。
礼毕，众退，莫雨再也不能陪着安和了。
“走吧。”
慕容仪看着她。
莫雨沉默地点点头，和慕容仪一起上了马车，回驿站。
回去的路上，莫雨的心情很低落，呆呆地看着马车内的一角，一言不发。
慕容仪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起沉默着回到了驿站。
“王爷，属下先行告退。”
莫雨下了马车后直接回房。
房间里空荡荡的，昨天安和还躺在她身边，今天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莫雨坐在床边发呆。
她双手捧心，皱了皱眉。
难过是应该的，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慌？
……
……
第二天，莫雨起的比往常要晚一点。
昨天她没怎么睡好，心里老是慌慌的，心跳也比往常快了一点，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
不会是得甲亢了吧？？
莫雨坐在床上摸自己的脉搏测心跳。
默数了几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方才起来。
等她洗漱穿好衣服出门，发现驿站里除了一些杂役，其他人都不知所踪。
咦？他们人呢？？
莫雨叫住一个碰巧从她身边路过的丫鬟。
“王爷跟将军哪儿去了？”
丫鬟低着头回答：“好像是宫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公主……昨晚自尽了。”
第一百零四章 出事
听到这个回答，莫雨刚开始是震惊，然后迅速镇定下来。
真的是自尽？
她有些怀疑。
公主虽然笨笨的，但也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
况且那褚铮看起来还算精明，可以帮着出谋划策，或许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也不是不可能的！
莫雨成功说服了自己，然后回到自己房间耐心地坐着等候着。
她一个人进不了宫，只能等王爷回来。
莫雨一直等着，从来没觉得时间是如此的煎熬。
等到晚上，终于等到人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不是王爷，而是韩玉衡。
莫雨急忙来到他回房的必经之路等他。
没过多久，韩玉衡果然出现了。
他看到她，停了下来。
莫雨刚想问他，却发现韩玉衡身后除了石虎，还跟着一些身穿朝服的人。
她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拦着他直问只得沉默，但那双小鹿眼里已经写满了焦急。
韩玉衡看向身边的石虎：“你带他们去问话吧。”
“是。”
石虎带着人离开了。
等那些人走远后，莫雨赶紧上前，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公主她怎么样了？”
韩玉衡从她脸上移开目光，表情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一个不好的念头慢慢在莫雨心中升起。
“公主……已经自尽身亡。”
韩玉衡说完这话就沉默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到虫鸣声。
莫雨的瞳孔渐渐扩大，表情怔怔地呆立在那儿。
可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死的、死的那个真的是公主？”
韩玉衡点了点头：“我跟慕容仪都确认过了，不会有错。”
莫雨咽了一下口水，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发现此时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那个笨蛋公主会自尽？
那个手指擦破皮都会疼得大叫的笨蛋公主会自尽？
开玩笑吧？
莫雨还是将信将疑：“可以带我去看看她吗？”
如果没有亲眼确认，她始终无法相信。
万一、万一这个笨蛋公主真的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呢？
骗过了韩玉衡，骗过了慕容仪，骗过了所有人。
但想骗她眼泪，门儿都没有！
韩玉衡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好，我带你去。”
……
……
韩玉衡带着她偷偷翻墙进了皇宫。
莫雨不解：“为什么要偷偷溜进来？你不是能正大光明地入宫吗？”
“现在这个时候早就宫禁了。”
“宫禁了？那王爷怎么没回来？”
“慕容仪没回来？他不是比我先离开吗？”
“没回来。”
韩玉衡带着莫雨避开守卫，溜进了一间看起来闲置了很久的大殿。
殿外荒草丛生，殿内空荡荡的，只停放着一具紫檀木的棺椁。
如果是平常，莫雨会觉得这里阴森可怕。
可现在，她却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慢慢打开了棺椁。
一张熟悉又亲切的脸一点一点地出现在她眼前。
莫雨愣住了。
这不是安和又是谁？？
她呆了片刻，颤抖着手去摸摸安和的脸。
也许，也许这张脸只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是一层人皮面具呢？
可不管怎么摸，她始终没能将那所谓的“人皮面具”撕下。
这是安和真真切切的脸，这就是安和的尸体。
安和死了，真的死了。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好像睡着了一样。
莫雨哆嗦着退后了几步，就像瞬间被抽离了身上所有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呆呆地看着那具沉重的棺椁，喃喃自语起来：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我还跟她说让她先忍过这一阵再想办法的！对了，是不是太子欺负她？！那个太子看起来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是欺负安和了！！”
韩玉衡走了过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轻声解释道：
“不是太子，太子洞房当晚就被公主打晕过去了。”
莫雨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平时看似柔弱的公主居然也会有这强悍的一面。
“那……她是怎么死的？”
“用烛台上的尖钉自尽。”
“……”
莫雨痛苦地闭上了眼，好像能切身体会到那尖钉刺进自己心脏时的疼痛。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眼泪已经不受控地流了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韩玉衡：
“笨蛋，她是个笨蛋。”
看着眼圈哭红的莫雨，韩玉衡感到有些心疼。
他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对，她是个大笨蛋，天下第一大笨蛋。”
“……”
莫雨突然起身站了起来。
她慢慢走过去，一脚狠狠踢在了那厚重的棺椁上，差点将棺椁踢翻。
她对着安详躺在里面的安和愤怒地大叫道：
“慕容绮！！！你是我见过最没出息的女人！！！最没出息……”
话还没喊完，莫雨突然向后倒去。
韩玉衡稳稳地接住了她。
他刚刚点了她的晕穴，如果让她再这样大喊大叫下去，只怕会惹来麻烦。
韩玉衡重新盖上了安和的棺盖扶正了棺椁，然后抱着晕过去的莫雨迅速离开了皇宫。
……
……
第二天，莫雨又是日上竿头才醒来。
醒来后，她的眼睛依旧红肿，坐在床上发了一阵呆。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下床随便洗漱了一番便去找慕容仪。
等她来到慕容仪房间的门口，却从里面听到了韩玉衡的声音。
“慕容仪，你说有可能是太子杀了公主？那我想请问一下，太子为什么要逼死一个远嫁过来的公主？而且还是代表着两国联盟的公主？”
“太子刘辉品行不端，安和年龄尚小，不省人事，刘辉当夜逼迫，安和不从，一时争执，失手杀了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
“编，继续编，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本王只是不信安和会自尽。”
“你不信公主会自尽，那遗书的笔迹也不信吗？太子跟公主昨晚上可是第一次见！”
“……”
慕容仪沉默片刻：“你放心，本王会搞清楚遗书到底是怎么来的。”
然而，韩玉衡只是冷笑了一下：
“慕容仪，如果你真的仅仅是在意公主死的真相，我无话可说。可我知道，你不是。”
第一百零五章 漫漫长夜
慕容仪没有说话，房间里一阵沉默。
莫雨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开时，韩玉衡已经走出房间离开，根本没注意到站在门边的莫雨。
莫雨进到慕容仪的房间，只见慕容仪正坐在椅子上沉思。
莫雨进来，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王爷，可以让我看看公主的遗书吗？”
公主客死异乡不是小事，她的遗书肯定是要由慕容仪带回燕国复命的。
慕容仪抬眼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放在手边的一个黑木匣子。
“在这里面。”
莫雨上前接过木匣。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里面放着薄薄的一页纸。
她展开信纸，手不禁开始微微颤抖。
那页纸上只写了寥寥几句话：
“今以此书作别，实乃我愿，与他人无关。
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无怨亦无悔。”
信上的内容很快就读完了，可莫雨还怔怔地看着信。
她抚摸着信，手指划过信尾处如泪点一般的墨点。
过了一会儿，莫雨把信轻轻地放回了木匣里。
“王爷，这信很重要，可不可以……让我来保管？”
慕容仪知道她和安和情谊不浅，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那你就好好保管吧。”
“谢王爷。”
“还有……不要太伤心了。”
莫雨勉强笑着点点头，然后抱着木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她立刻关上房门，找来自制的软刷，软刷是她之前自己做来刷牙用的。
她打开木匣，取出刚刚看的那封遗书，然后用软刷沾了一点水，轻轻刷着信纸。
过了一会儿，莫雨松开了手中的软刷。
她怔怔地看着那封信，然后闭上了眼睛。
安和，你这个大笨蛋！
……
……
公主自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左城，左城的人对公主的死全都议论纷纷。
虽然皇宫里已经张贴皇榜解释了公主自尽的原因是思乡，但吃瓜群众们并不尽信，而是发挥自己强大的脑洞另行揣摩。
有说公主其实是被嫉妒心强的太子侧妃害死的，
有说公主成婚那日被皇上看中，洞房当晚被送进了皇上房中，公主不堪受辱自尽而亡的，
还有更可笑的是，有人认为是公主嫌太子那方面不行，一气之下自尽而亡的。
总之，各种版本的八卦应有尽有。
然而，比起这些还有闲心胡说八道的吃瓜群众来说，此时的当事人已经是愁得焦头烂额。
公主自尽本就不是小事，更何况还是作为两国联盟嫁过来的公主。
这件事稍微处理不好便能引发两国战争，这是刘德怎么也不想看到的。
一想到这里，刘德气得又踢了一脚跪在脚边、瑟瑟发抖着的太子刘辉。
“好好的怎么会自尽？！你昨晚对公主做什么了？！”
刘辉简直欲哭无泪，跪在地上捶地哀嚎：
“父皇，儿臣碰都没碰到她就被一棒给打晕了啊！！”
“那她怎么会自尽？？”
“我、我也不知道啊！！”
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刘德气得又要去踢他一脚，结果被皇后哭着死死抱住大腿。
“皇上！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性格懦弱无能，连自己侧妃都镇不住，更何况还是燕国来的公主了！这事和他绝对没关系啊！！”
刘辉在一旁死命点头：“就是就是，父皇，儿臣没有杀公主的那个胆子啊！！”
刘辉：“……”
他也是服了，自己英明一世，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蠢儿子？？
但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他这个儿子蠢是真的，但胆子小也是真的。
更何况自己还曾多次敲打过他，让他明白这燕国来的公主如何重要，如何不能得罪，想必应该是不会乱来的。
刘德瞪了一眼刘辉，然后叹了口气：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不过公主如今死在了我们这儿，确实不好跟燕国那边交代啊。而且看那燕国王爷的态度，大有要兴师问罪的架势啊。”
刘辉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慕容兄高山景行，一定能明辨是非，不会把公主之死强行加在我们头上的！”
听到这话，刘德气得又踢了他一脚。
“朕告诉过你多少次，看人不能只看脸的！！”
……
……
晚上，慕容仪坐在房间里，什么也没做，也没有点灯，只静静地坐在那儿，好像在等谁。
没过多久，屋子里最里面的一扇窗突然发出一声轻微响动。
慕容仪抬起头来，古云峰正站在他面前。
“王爷，太后那边已经知道消息了，皇上那边的信应该也快到了。”
“……”
“王爷，我们这边要怎么做？”
慕容仪手扶额，像是在思考什么。
最后，他开口道：“先收拾干净吧。”
……
……
这天晚上，祝思兆在自己房间里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祝思兆拿起竹竿“哒哒哒”地来到了馨儿房门前。
“砰砰砰。”
馨儿开了门，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梨子。
祝思兆先作了一个揖。
“这些天多谢馨儿姑娘的帮忙，祝某感激不尽。如今祝某的事已了，公主也……祝某打算明日就回去了，特此向姑娘告别。”
馨儿咬了一口梨子：“好，那我跟你一起。”
“啊？为什么？”
“哼，死瞎子，你不光眼睛瞎，心也瞎吗？？”
“啊？？”
馨儿扔掉梨核，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老是跟着你，你就不知道为什么吗？！”
祝思兆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知道知道，馨儿姑娘心地善良。”
“呸！什么心地善良！我这是看上你了好吗！”
说完这话，两人都愣住了。
馨儿的脸微微泛红起来，目光闪动。
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还怪不好意思的，不过还好这人瞎了看不见。
祝思兆本来就容易脸红，这下脸已经红得跟喝了酒一样。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要说点什么，结果害羞得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馨儿轻轻牵起他握住竹竿的手，笑了笑。
“所以，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你到哪儿，我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