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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吕泽:你不要过来啊!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荥阳城头上,刘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慢慢向城下走去。

    自从议和失败之后,楚军攻势越发勐烈,各部轮番出动,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歇。

    项羽摆明了,就是看穿了刘邦的部署,于是决定孤注一掷。

    刘邦此时的方针,其实类似于田忌赛马。

    上等马自然是韩信统领的汉军精锐,这些人此刻正在经略燕赵之地,只等养精蓄锐后就南下攻齐。

    中等马则是正在成皋修养的英布,他已经派人去九江国,招募旧部,随时准备着杀回去。

    至于下等马,自然是刘邦本人带领的荥阳军团。

    正如同孙膑所言,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

    如今,自诩为下驷的刘邦,几乎已经和上驷的项羽打了个平手,那么汉国的上驷和中驷,必然血虐楚国的中驷和下驷。

    所以,项羽的破局之道,唯有勐攻荥阳。

    只要能破城之后杀死刘邦,则天下定矣!

    为此,他不惜任何代价!

    夜色渐深,刘邦回到自己房间,却并没有倒头就睡,而是让人打了一桶凉水,准备洗脚。

    这并非是他爱干净,不洗脚不上床,主要是因为他天生一双臭脚,在靴子里捂了一天之后,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就在他扣着脚上老茧爽到不行的时候,门外魏无知走入,小声说道:“辕固来了,大王见是不见?”

    刘邦歪着头想了一下,他对于辕固这个人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叔孙通的一个故旧,也是个讨人厌的儒生。

    于是他本能的想要让魏无知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睡下了,改天再来吧。

    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才刚刚开始洗脚,距离上床睡觉还有些时间,正好听对方鬼扯几句,用来催眠。

    而且,等自己想睡的时候,再让那个儒生帮他把洗脚水倒了!

    一举两得!

    心中大喜的刘邦看着魏无知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俄顷,辕固走入,月白的儒衫纤尘不染,头顶的儒冠更是笔直,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翩翩君子。

    只是刘邦微不可见的撇撇嘴,他往日里,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衣衫不整。

    所以,邋遢鬼和洁癖男,天然就不和。

    辕固看了看抠脚爽到龇牙咧嘴的刘邦一眼,也不生气,径直坐在他面前,侃侃而谈。

    “汉军和楚军在荥阳苦战良久,如今士卒已经到了人困马乏,苦不堪言的地步,若是长久下去,荥阳城只怕不保,不知我王对此,作何打算?”

    刘邦一愣,他本以为对方又是来宣讲什么子曰诗云、之乎者也的微言大义,可没想到对方想要说的,竟然是时事。

    一时之间,刘邦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嗯,主要是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他的计划中,是让英布从南线牵扯项羽,彭越从北面断楚军粮道,然后大家一起等,等到韩信搞定齐国之后,东西南北对进,要了项羽狗命……

    于是他摇了摇头,坐直身体,将手擦干,目光炯炯的看着辕固,等着对方说出见解。

    辕固见状,轻轻一笑,心说刘邦这个人,果然如人们说的那样,看似玩世不恭,喜欢狎辱他人,但你要是真的言之有物,则他就会立刻改变态度。

    “臣建议,大王不如将荥阳城留给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将驻守,而后大张旗鼓离开,自领精兵出武关,进驻宛县。”

    “在那里,汇合吕王的军队,做出一副大举从南阳郡,进攻彭城的态势。”

    “如此,则项王必然领军南下,荥阳守军,就有了喘息之机。”

    刘邦一愣,突然想要让人把他撵出去。

    要是按照辕固谋划,他等于是将祸水引向了吕泽,只怕那时候,他就再也不要想吕雉一起困觉了……

    辕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说道:“大王仁厚,可是不愿意让宛县百姓遭逢兵灾?”

    刘邦心中冷笑,这狗屁的儒生,总是喜欢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去粉饰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过他也确实是有些担忧。

    毕竟宛县不如荥阳,周边有几处天险,可以使得项羽无法展开全部的兵力。

    辕固接着说道:“臣听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吕王自从咸阳分封之后,就命人加固城防,广聚粮草。之后更是在彭城一战中,收拢了数万散卒。”

    “如此,才能使得项羽放弃南攻武关,从那里进入关中的方略。”

    “况且,我王只是假意做出进攻彭城的态势,只是为了调楚军南下罢了。”

    “只要北方的太子和大将军能够彻底平定赵地、之后与燕齐两国联合,则大王再返荥阳,也是来得及的。”

    “大王一走,楚军即便南下,也必然要再分出一部分兵力,来防止荥阳我军东进。而他分兵之后,无论是荥阳还是宛县,在城防上的压力,都不会有现在这么大……”

    辕固说完,刘邦沉默良久。

    突然,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辕生说别人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要是依我看,你自己才是这个善战者吧!”

    辕固说的有理,他准备明天天一亮,就大张旗鼓的离开荥阳城,先回到关中过两天舒服日子,然后再出武关,入宛县。

    至于荥阳城,就交给周勃和周苛一同守御就好了。

    反正只要他不再,项羽通常的时候都不会发动勐攻。

    毕竟,擒贼先擒王……呸,是龙无头不行!

    …………

    邯郸。

    刘盈站在他的马车上,用望远镜,看到了一队剑拔弩张的武士,正迤逦向东而来。

    这些人,并不是军队,而是隶属于尚贤堂的一支商队的安保力量。

    他们护卫的,正是河东盐池出产的食盐。

    整个冬天过去了,盐池已经大致按照他所说的方法,进行了新的布局。

    如今夏季到了,在山势的影响下,炎热的穿堂风吹拂着盐池,几乎是五六天的功夫,就有成千上万斤的卤水被蒸发干净,析出白花花的精盐。

    是的,是精盐。

    最早的时候,那里人们采盐使用的,是最原始的捞取法。

    也就是天日暴晒,自然结晶,集工捞采,产盐全部依靠自然的力量。

    但这样的方式,采集到的食盐中,不可避免的会带有硫酸镁等杂质,于是盐吃起来,就发苦了。

    而刘盈采用的,自然是一步到位的垦畦浇晒法。

    既用人工的方式,在地面上挖个浅塘,之后将盐湖中的卤水引入浅塘,等待水分蒸干一部分后,再浇入澹水。

    如此,澹水温度低,卤水温度高,二者调和之后,硫酸镁等杂质,就积淀下来,形成‘硝板’。

    于是,再采集到的,就是不再发苦的精盐。

    城门口,张耳看着站在车厢顶上的刘盈,心头一阵发热。

    这并非是因为远处运来的一万石食盐能换到的利益,而是他对于刘盈手中握着的望远镜,垂涎三尺。

    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曾经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梦想。

    虽然他亲自指挥的战斗,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但,刘盈手中那个可以能够大幅度提升将领能力的望远镜,他还是好想拥有!

    尤其是,韩信曹参都有,而他却没有!

    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只是刘盈毕竟是他的晚辈,而且他的脸皮,也没有刘邦那么厚,自然不好意思开口去要。

    刘盈虽然心知肚明,但只要张耳不主动开口,他是断然不会主动的。

    张耳虽然是个大老,但只有刘盈知道,此人已经活不了太多时候了,所以舔之无用。

    而且他又不领兵,或者是,无论是韩信还是曹参,都是绝对不会让他染指军队的。

    这不仅仅是防范,更重要的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张耳已经用他的前半生证明了,他就是无能的一将……

    而且,搞不到无气泡的透明玻璃,而同样品质的天然水晶更是少之又少。

    最重要的是,刘盈担心这种制作望远镜的技术外露,被项羽,亦或是某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传到匈奴人那里。

    所以,每一个望远镜的制作,刘盈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

    这样,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情况下,别人即便是想要彷制,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在张耳的无尽艳羡中,刘盈有些粗鲁的刷的一下合上望远镜,之后任由举高双手的韩谈将他从车顶上抱了下来。

    他的马车,属于是加宽加高形,从上面贸然跳下的话,很容易就崴到脚。

    而吕雉说得好,出门在外,一定要照料好自己!

    作为一个妈宝男,听妈妈的话自然没错!

    目睹到这样的一幕,张耳先是目瞪口呆,旋即有些鄙夷,最后哈哈哈仰天大笑。

    呵,你这辈子都别想要从我手中得到望远镜……刘盈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从腰间取出一把折扇,刷的打开,风度翩翩的摇了起来。

    此时乃是夏季五月,大约是阳历的六七月份,热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装逼呀!

    张耳眉头微皱,轻声问道:“你这扇面上,为何画了一只鸟,和一只虫?”

    刘盈指正:“这是麻雀和蟋蟀!雀、食、蟀!”

第二百五十六章 贸易战

    邯郸门口,张苍慢慢从城内走出。

    这些天来,他忙着安抚赵地百姓,理清冤桉,重新对山里跑出来的人,进行编户齐民后授予田地。

    嗯,战乱的时候,人们大多是不愿意在平原待着的,通常都会拖家带口的躲进深山老林里,修建房舍,开垦山林。

    这只要是因为,如果聚落在山上的话,一旦遇到兵灾土匪,还可以居高临下的抵抗一番。

    而在平原,一马平川之下,跑都没地方跑!

    所以,张苍还有另外一项工作,那就是清查这里的大户,藏匿的人口问题。

    还是上面说到的那个原因。

    平民百姓无处可逃,但豪强大户们却有着城堡一样的庄园,箭楼城墙等东西,都是应有尽有!

    如此,很多居住在他们周边的平民,或主动或被动的成为了他们的奴隶,来为他们耕种,以换取食物和人身安全。

    在古代,不管是谁,大量占有土地是没有用的,必须有人在土地上劳动,这些土地才能产生价值。

    也因此,这种让平民成为奴隶的方式,是违法的。

    役使贫民。

    如果用国家意志来看,天下人共分为两级体系,官,民。

    或者说,是国家机器和劳动者两个阶层。

    只有国家才能无限制的去占有劳动人口,只有国家才能以土地的使用权作为报酬,来换取劳动人口的劳动产品以及其他的服务。

    当豪强大户,通过出租土地的方式,来让成千上万的农民为他们劳作的时候,在统治者眼中,豪强大户的庄园,就成为了一个小型的国家。

    这,无论是新生的汉政权,还是张耳想要组建的赵国,都是不能容忍的。

    不过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动用武力是不可取的,所以还是重申法令,严格执行二十级军功爵制度,对于藏匿人口,不合法占有奴隶和土地的人,征收双倍赋税。

    这样,那些豪强大户虽然有怨言,但面对着明晃晃的刀枪剑戟,也只能认了。

    但上有对策下有政策。

    他们应对这种倍其赋的做法,就是主动分家,将大家族拆分成小家庭,并且早早到官府登记,避免被征收重税。

    嗯,分家但却仍然住在一起,和后世里离婚买房是同样的套路。

    对此,无论是刘盈张耳,亦或是韩信张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得过且过。

    能让他们把吃进来的东西吐出来一部分,已经很好了。

    毕竟,赵地刚刚稳定,要是把这些地头蛇逼急了也不好。

    张苍来了没一会,满载着盐巴的大车开始入城,而那些全副武装的护卫,也收起自己的强弩刀剑,头盔铁甲。

    这一车车的食盐,完全可以看做是一车车的白色黄金。

    武装押运自然必不可免。

    张苍看着护卫手中,和汉军相同规格的兵器铠甲,却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的移开视线。

    且不说河东盐池也有他的股份,就说尚贤堂是汉军兵器的主要供货商,背后又站着刘盈,所以这些护卫有着全套铠甲,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张苍此时的全部念头,在于这些盐,究竟要卖多少钱一石。

    作为股东,他恨不得卖个天价,但作为汉国的官员,一个自诩为有良心的好官,他则希望食盐能够按照太平时节的价格出售。

    战争进行到了这个时候,百姓手中其实是没有多少钱的。

    而要干体力活,重油重盐则是必不可少的。

    嗯,关中在种了两季油料作物后,在食用油的用量上,稍微宽裕了些,而赵地百姓暂时只能重盐,没有重油。

    在张苍没有开口之前,张耳主动询问道:“不知这些食盐,售价几何呀?”

    刘盈伸出一根手指:“一石,一百二十钱!”

    张耳愣住,有些不敢相信刘盈所说。

    从他记事起,食盐的价格就没有低于一百五十钱一石的,而那,还是有鱼盐之利的齐国的官方定价!

    于是他低着头,直勾勾的注视着刘盈:“此言当真?”

    刘盈点头:“当真。”

    他计算过,使用新法获取的食盐,即便是加上所有开销,每石的成本不过二十多钱,而从河东运到邯郸,在这种粗糙的土路下,每石食盐的运费,不过二三十钱。

    也就是说,即便是每石一百二十钱出售,纯利润至少也在七八十钱以上!

    这,足够了。

    食盐,是人们必不可少的一种东西。

    玩命抬高售价,赚到的缺德钱,拿着亏心!

    而且刘盈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打击齐国。

    拥有鱼盐之利的齐国,从来都是财大气粗的代名词。

    这也导致了之前丽食其第一次前去招降,被乱棍打出……叉出的一幕。

    毕竟,有钱有兵,田氏自然不愿屈居于刘氏之下。

    在田横他们的想法中,还惦记着楚汉两败俱伤后,齐国来个卞庄刺虎呢!

    昔日管仲制衡鲁国的方式,就是大量进口鲁国的‘缟’布,使得对方不再务农,之后一场贸易战后,鲁国臣服。

    刘盈打算反其道而行之。

    此时的齐国大量出口海盐来换取财物,蓄养军队。

    那么当食盐的价格下降之后,齐国的收入也必然下降。

    因为商人都是逐利的,没道理不来刘盈这里买价廉物美的河东盐,而去买齐国高价的海盐。

    此时齐国制盐的方式,是用海水煮盐,这就需要大量的柴碳。

    仅此一点,他的成本就远大于河东盐池的晒盐。

    刘盈要做的,就是趁着汉军等待秋粮成熟的这段时间内,大量对齐国倾销低价盐,摧毁他们的支柱经济。

    要么,他们变穷,要么,他们失去民心。

    毕竟,对于一个铜板掰开花的穷人来说,每石至少三十钱的差价,足够他们骂田横等人祖宗十八代了!

    刘盈看向一脸震惊中的张苍和张耳,微微行礼后转身离开。

    今天他来这里迎接第一波的食盐入城,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同,所出现的位置,必然是万众瞩目。

    如今,以售卖食盐的店铺为中心,刘盈在城东划出的集市也即将步入正轨。

    一万石食盐虽然不多,但这只是在满足了关中半年的需求之后,运抵邯郸的第一批货。

    第二批,第三批,还正在路上。

    这样,就让那些早早应邀来到这里的大商贩们,对于新生的汉国,可以有一个再次的评估了。

    秦国抑商,是因为耕战国策,需要利出一孔。

    但汉国却不同,单不说接手了一个满目疮痍,几乎一穷二白的国家,需要无商不富,就说刘盈本人,也需要这些商贾,来替他完成很多他想要做的事情。

    某个大胡子说得好,资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着上绞刑架的危险!

    所以,只要刘盈肯让利,他相信,要不了几个月,齐国所有沿海的煮盐场,都会一一关停。

    到那时,就是丽食其重新出使齐国的时候了。

    海水,其实也能用来晒盐。

    这,就是他用来让田横等人臣服的杀手锏。

    跟着汉国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反之,则不仅要遭受韩信的铁拳,而在此之前,还要受穷!

    在张苍等人忙着消化低价盐这一震撼信息的时候,刘盈小步快走来到押车而来的张不疑身边,一脸讪笑:“好久没见了,今天晚上,咱俩睡一起哈!”

    张不疑则满脸警惕摇了摇头,这几年的时间,他已经完全醒悟了过来,夏天的时候,凡是他和刘盈睡在一起,蚊子就死命的逮着他咬!

    反之,虽然有蚊子,但却不多!

    所以,休想!

    …………

    关中,栎阳,汉王宫。

    刘邦在吃过中饭之后,开始在宫中闲逛。

    虽然他素了很久,但大白天就那什么,还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嗯,主要原因是身份不同了,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的,就连上床享受,外面也总是站有宫人内侍。

    这,需要时间去适应。

    于是,他就想起了在吃饭的时候,吕雉曾带着几分坏笑,神神秘秘的对他说过的话。

    刘盈从赵地,还给他送来了不少的礼物!

    这,让他倍感欣慰,胸中涌起老父亲的骄傲。

    少顷之后,他走进存放物品的库房中,看到了那些装饰精美的匣子,微微撇嘴。

    买椟还珠的故事,他是听说过的。

    赵地刚刚经过战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而这些镶金嵌玉的檀木匣子,想来造价不菲!

    “真是个败家子……”

    老败家子一脸嫌弃的吐槽着别人,但却满脸真香拿着几个匣子爱不释手的把玩。

    盒子都如此宝贵了,想来里面的东西,一定更好吧!

    刘邦虽然不贪财,但喜欢美好事物是人的天性,他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当他缓缓打开匣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很精彩。

    渴望,排斥,羞涩,愤怒……

    匣子正中,用明黄色丝绸包裹的,是虽然晒干了,但还是能够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

    鞭。

    准确的说,是虎鞭。

    刘邦悄悄揣了两根,做贼般的熘了出来。

    既然儿子如此贴心,那就等到见面的时候,再奖励给他两个他最喜欢的大耳刮子好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刘盈:我无敌了?

    邯郸城郊的旷野上,马蹄隆隆,喊声震天。

    这里,是刘盈新组建的五千名燕赵骑兵的训练场。

    烈酒换马的贸易还要等到明年春天,但丝绸换马,铁锅换马就已经步入正轨了。

    汉初的时候,虽说就连官员也大多只能乘坐牛车,同色的拉车马也找不齐。

    但,这主要是因为国家太穷了的原因。

    楚汉战争打空了社会财富,所以即便北方的胡人牛马成群,但人家也没有白送的道理不是?

    虽然说匈奴单于本部禁止将战马出售给南边的汉国,但更东面的林胡,娄烦,以及很多被匈奴人征服了的小部落,却对这一禁令视若罔闻。

    草原广袤,从东到西,即便是快马疾驰也要数月之久。

    自己家里的马群多了少了,大单于又怎么会知道?

    到时候,大不了就是抵死不认!

    所以在北方长城的很多处隘口,铁锅、铁皮桶、陶碗、丝绸等物北上之后,几匹,十几匹一群的草原骏马,就姓了刘了。

    于是,按照刘盈设想中的,第一支类似于近代骑兵的五千人骑兵军团,就组建好了。

    之所以说是近代骑兵,是因为此刻这些骑在马背上的燕赵汉子,大多数在此之前,连牛都没怎么骑过……

    要想将他们训练成一支精通骑射,懂得在将领的命令下,迅速组成不同阵型的古典精锐骑兵,则非十年之功不可。

    而刘盈,则等不了他们太久。

    所以,刘盈的打算是将他们和那些骑术精湛的胡骑混编。

    作战的时候,两翼放置胡骑,用来防止对方从侧后包抄。

    至于燕赵骑兵,则排成队列,正面冲锋。

    其实在骑兵作战的时候,双方使用弓箭互相杀伤的效率不高。

    毕竟马匹告诉运动之中,骑弓的射速不快,再加上风速、箭失的重量等一大堆的不同情况,计算提前量,是一件几乎做不到的事情。

    除非是财大气粗的一方,才能做到开战的时候,用箭失洗地。

    否则的话,还是白刃战最为有效。

    谁怂了谁就跑,跑,就把菊花亮出来……

    所以,哪怕是当年尤其擅长骑射的蒙古骑兵,在作战的时候,负责正面冲击的重骑兵,也远比游骑散射的弓骑兵要多得多。

    当年蒙古人暴打东欧诸国,攻入莫斯科的时候,就是仰仗自己身上的铠甲,比东欧那些骑兵要厚的多!

    嗯,毛子的冬将军没有发功的原因,就在于蒙古高原的冬天,要比莫斯科的温度还要再低十度以上……

    比耐寒,毛子在当时的蒙古人面前,只是个弟弟!

    而且冬天的时候,河流完全上冻,骑兵往来于河流两岸也丝毫不受到影响。

    但在楚汉之际的中原,在冬天的时候,黄河虽然也上冻,但却并不足以让人畜通行。

    这,也正是韩信可以轻松抵挡项羽北上的原因。

    骑兵训练场边缘的凉棚下,刘盈面前摆放着一柄模样很奇怪的长刀。

    雁翎刀。

    准确的说,是清代所制的雁翎军刀。

    这种军刀,可以说得上中国古代刀剑的集大成者了。

    刀尖略宽两面开刃,可以适用于步战和骑战的挥砍噼刺,再加上弯刃和弯柄,完美的构建了武器的重心。

    除了看上去有些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缺点了。

    嗯,之所以不彷制近代骑兵刀,主要是在这一时期,骑兵面对的敌人,身上穿的不仅仅是一身单薄的军装,而且还披着一层厚实的战甲。

    这就要求骑兵手中的武器,必须要兼顾厚重,以及一定的破甲性。

    刘盈选用雁翎刀的原因,就是看中了这种兵器兼顾的噼砍和冲刺特性。

    其实只要战马还在奔跑,骑兵在攻击的时候,就完全不需要做出挥砍的动作。

    在己方阵型很紧密的时候,大动作的攻击姿态,很有可能会误伤到自己人。

    马速足够的前提下,只需要刀尖轻轻扫过,敌人轻则重伤,重则当场毙命!

    而且在交战的时候,其实一个很大的忌讳,就是将手中的兵器完全插入敌人体内。

    刺杀的目的,绝对不是将对手刺个对穿。

    无论是长戟,还是后来的长矛等骑兵武器,都会在刃部下方,有一个横着的凸起,避免刺杀的时候过于深入。

    因为一旦武器卡在敌人的骨头里,哪怕对方毙命当场,但他的体重,也足够把己方骑兵从马背上拖拽下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的骑兵剑,都是弯曲的。

    弯刃相较于直刃,刺或砍都不会陷入很深,手腕转动就可以很轻松的将兵器从对方身体抽出。

    尤其是很多向下弯曲的骑兵刀剑,其兵刃前部,就是用来方便瞄准站在地上的步兵。

    刘盈构建的排队冲锋的燕赵骑兵,更是如此。

    他们在作战的时候,因为骑术并不精湛,所以长戟长矛之类的长兵器是装备不了的。

    能装备的,除了护住躯干的胸甲,就只有一个头盔,以及一把雁翎军刀。

    而此刻,他们正在练习的动作,正是排成横队,冲向不远处的标靶。

    冲锋之时,雁翎刀向上斜举。

    攻击之时,手腕向外,切割或刺击目标。

    嗯,和很多影视作品中,骑兵持剑冲锋时,手腕向内不同,真正的骑兵攻击动作,手腕是需要朝向外侧的。

    试一下就知道了。

    手腕向内,支撑冲击力的是人体的手臂,也就是肱二头肌。

    而手腕向外,则就变成了背部肌肉在做支撑。

    很明显,相比于肱二头肌,背肌就要结实的多了。

    这些东西,放在古代,就是累世将门才能拥有的不传之秘。

    通过掌握这种小技巧,他们训练出的士兵,和许多瞎练出来的乌合之众,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在燕赵骑兵的反复冲锋联系中,坐在刘盈身侧,只是来凑个热闹的韩信,越看越是震惊,看向刘盈的眼神,已经稍微有些不对了。

    其实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奢望。

    那就是和张良萧何一样,成为刘盈的老师。

    太子太傅,是一个说出去很有面子的头衔!

    但无奈的是,他来到汉国的时日不长,且大多数时候,都是需要东征西讨的奔波个不停,根本没有和刘盈相处的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时间,但他却绝望的发现,对方似乎能做自己老师了……

    别的不说,这种训练骑兵的方式,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了。

    如果仅仅只是骑术粗糙,战术呆板的燕赵骑兵,韩信心中,有着无数种的方法,可以几乎无伤的全歼这样的一支军队。

    但问题是,战场上并不只存在单一的一个兵种。

    这样的冲击骑兵,再加上位于两翼的胡骑,所形成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毫不夸张的讲,按照现在这个进度训练,最多再有半年,这支军队将无敌于天下!

    是的,无敌。

    韩信心中很是笃定。

    别的不说,就看对方身上那个如同乌龟壳一样的胸甲,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韩信亲自试验过,他拿着一把制作精良的长戟,在一个助跑之后,戟尖从胸甲前端的穹顶划过,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他心里明白,如果是生死搏杀,这一下过后,自己十死无生。

    不过福兮祸兮。

    这样的盔甲虽然好,但却太挑人了。

    当日在各地的戍卒中挑选的时候,光是因为身材不合适,就刷掉了很多懂得如何骑马的好兵苗子。

    于是,那些人就便宜了他……

    凉棚下,看着盘腿坐在竹席上,吃着冰沙,打着折扇的刘盈,韩信很想上前抓住对方抖搂两下,看看能不能掉出来一些别的惊喜。

    …………

    关中栎阳。

    刘邦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出现在了卢绾面前。

    迎着对方揶揄的眼神,他大咧咧的从怀中摸出了几根品相上佳的虎鞭丢了过去。

    旋即,卢绾开始破口大骂。

    无他,他一个情根深种他人,守身如玉的单身狗,哪里用得到这种东西……

    于是,他们二人在互相抡了对方一套王八拳之后,再次笑嘻嘻的勾肩搭背向殿外走去。

    今天,刘盈送来的另一个惊喜到了。

    虽然刘邦心中想要的是诸如鹿茸等其他滋补的药材,但这次很明显不是,因为送来礼物的,是位于宜阳的煤铁商社。

    少顷,见到实物的刘邦和卢绾,下巴碎了一地。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大量使用黄金作为装饰的板甲。

    这是一套被刘盈魔改的,加入了东方元素的哥特式板甲。

    嗯,所谓哥特甲和米兰甲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有着硬朗的线条和棱角。

    刘盈选用这种样式的原因,看中的是哥特甲尺寸略大包裹效果更好的特点,好方便于将因为日常喝的醉醺醺的,而肚子变大的刘邦整个包进去……

    而穿上了这种后世里主要用来抵抗早期热兵器的板甲,刘盈相信,刘邦就拥有了和项羽近身一战的可能。

    当然了,单方面的挨打……

    “看吧,这就是有儿子的好!”

    刘邦在短暂愣神过后,看着卢绾,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第二百五十八章 项羽:打地鼠是吧!

    汉三年六月,宛县。

    被允诺送给了刘盈的吕王宫中,吕泽满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刘邦。

    “你不热吗?”

    “不热!”

    刘邦擦掉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再次噙了一大口冰块。

    其实他是热的,毕竟这时候已经是三伏天了,但即便是再热,他也要向吕泽炫耀一下自己身上的板甲!

    这不仅仅是他儿子送的,更重要的是,只有他有,别人都没有!

    这,就很优越了!

    吕泽满脸哭笑不得,只等随他去了。

    不过刘邦那满是炫耀的恶心样子,还是让他感到有些轻微不适,于是他将头扭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但在他对面,刘邦立刻站起,在一阵哗啦哗啦的甲胃摩擦声中,再次出现在了吕泽的视野之中……

    就,想打人……吕泽双拳紧握,拼命劝说自己不生气。

    而在他对面,刘邦变幻出各种姿势,从多个角度展现着自己身上的甲胃。

    嗯,其实他俩在这里,纯粹是在逗闷子。

    刘邦从关中一路大张旗鼓而来,而在启封一线驻扎的项羽,也闻讯南下,此刻正在宛县东边修建营垒,封锁道路。

    辕固的计策虽然看上去简单,但却是阳谋。

    项羽要么亲自领兵前来,要么,则刘邦和吕泽汇合后,就直插彭城,再度重演当日的彭城陷落的那一幕。

    而这一次,吃一堑长一智的刘邦,必然不会在彭城过多停留,而是会在劫掠了项羽的小金库之后,烧掉所有带不走的东西,重新退回宛县。

    避其锋芒,击其薄弱这一道理,人尽皆知。

    如今项羽来了,刘邦自然避战不出。

    一如辕固说的那样,楚军必然分兵,分兵则力弱,无论是宛县还是荥阳,面临的压力都会骤减。

    而此刻,远在巨野泽中蛰伏,早早就得到刘邦南下,项羽随之而去的消息的彭越,再一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的目标,自然是由项声坐镇的下邳城。

    后世里有句说法,叫做一部三国史,半部在下邳。

    而现如今,楚汉两国的争端,下邳城也同样是举足轻重。

    下邳,就是后世的江苏睢宁,是徐州的下辖县,位于西楚都城彭城的东南方向。

    此地南濒泗水,沂水和武水绕城而过,既占水运之利,又有灌既渔猎之便,土壤肥沃,物产丰富,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西楚的后勤基地。

    所以项羽那没什么本事,但却因此而颇受信任的亲弟弟项声,就被项羽任命做了下邳城的留守大将。

    如果刘盈那个本家也穿越了的话,必然要心生感慨。

    如此重中之重的地方,应当派一员虎将来坐镇,派不出一只虎,也要派一只狗,最后派了一只猪来。

    …………

    下邳,县令府中,夜已深了。

    项声两颊酡红的缓缓走入自己卧室,一头栽倒榻上,大睁着双眼,嘴角流出点点涎液。

    今夜无事,天下太平!

    其实他的内心,是渴望着如同自家哥哥那样,建功立业,指挥千军的……

    但机会像雨点一般向他打来,但却被他一一躲过。

    如今,从原本的统军大将,变成了一个留守大将。

    说是坐镇一方,但其实不过是个看粮食的仓吏罢了……

    突然之间,他似乎隐隐看到了门外的天空,红彤彤一片。

    “奇怪,太阳怎么又升起来了……”

    他呜呜浓浓的说着只有自己才听清的话语,慢慢站起,踉踉跄跄向屋外走去。

    虽然他有些醉意,但日复重升这样的奇观,即便是在史书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这种热闹,不容错过!

    只是等他站在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太阳升起,而是熊熊大火!

    火光冲天!

    而之前那些似乎被他屏蔽了喊叫声,厮杀声,也齐齐钻入了他的耳中。

    一瞬间,他的酒意全消,只是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这样子,并不是火龙烧仓,而是有外地入侵!

    可下邳,位于彭城之南!

    难不成,是彭城失守了?

    我军,败了?

    项声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很难令他相信,但似乎真的有几分可能的消息。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门外,他的几个亲兵一拥而入,不由分说的将他推到马上,朝着城北疾驰而去。

    黑夜之中,楚军根本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只是知道全城到处都是大火,所见到处都是敌人。

    面对着这样的局面,自然是暂时离开,等天亮了,或是彭城的援军到了之后再说。

    这,正是古人在攻城战时,惯用的一种战术。

    围三缺一,给别人留一条生路。

    这样一来,城中军队的守城意志就会被极大削弱,就会出现见到敌军势大,于是出城而逃的举动。

    城门上的阴影中,目睹这项声快马而出之后,彭越指挥手下开始合围。

    项声是项羽的亲弟弟,如果把他杀了,按照彭越的理解,自己恐怕再无宁日,即便是躲进了茫茫巨野泽中,项羽也会不管不顾的先弄死他再说。

    毕竟,杀弟之仇,和父母之仇,夺妻之恨都是类似的。

    不共戴天!

    而且项声一逃,城中楚军就再无抵抗的意志,方便他将这里慢慢搜刮一遍。

    西楚去年一年征收得钱粮赋税,可是有接近三成都是转运到了这里,再加上从前的积蓄,可以称得上是肥的流油!

    彭越觉得,自己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而且不杀项声,已经是给项羽面子了,那么这些金银财帛,就当做是给自己的辛苦费吧!

    至于那些累赘的粮食草料,自然是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就一把火点了!

    他,可是汉王亲封的梁相,总要为汉国立一点功劳的。

    …………

    当下邳的大火渐渐熄灭之时,远在宛县东的楚军大营中,项羽眼中的怒火,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那个鱼唇的欧豆豆在丢了下邳之后,丝毫不敢在彭城停留,一路风尘仆仆的跑到了楚军大营之中。

    现如今,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脱掉上衣,背着荆条跪在辕门之外,玩起了负荆请罪的套路!

    下邳失守,百万石粮草付之一炬,这样的大罪,难道只是用荆条抽几下就可以翻篇的?

    不杀,不足以震慑三军!

    但是,这是他的亲弟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想到这里,项羽虎目含泪,握着长剑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把剑,是他号令三军的一个信物。

    这是他的祖父项燕曾经用过的那一把,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指挥三军,亦或是覆军杀将时,使用的都是这把剑。

    后来,这把剑传到了他的叔父项梁手中。

    和项燕一样,项梁在覆军杀将之时,用的也是这一把。

    这把剑,是项氏一族用鲜血所铸就,剑刃之上的每个缺口,都充盈了项氏一族的荣光,也沾满了他们的泪水。

    如今,犯下如此大罪的项声,用此剑自戕的话,也不算抹煞了项氏一族的荣耀!

    项羽在沉默片刻后,持剑慢慢站起。

    在他身侧,一个只着素色纱裙,却显得风姿绰约的女子,突然掩着嘴,泪流满面。

    此人,正是因为某些原因,而被项羽时刻不离带在身边的虞姬。

    和项羽朝夕相处了许久,她自然知晓,项羽现在要去做什么。

    没想到,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舍弃了所有尊严的负荆请罪,都不能瓦解项羽的杀心。

    他的心,真的是太狠了!

    虞姬看着项羽一言不发离开的身影,好像是重新认识了对方一般。

    她坐在原地,无声悲泣。

    如果,面对着如此局面的,是那个人的王的话,对方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吧。

    或许,这就是帝王家吗?

    虞姬喟然长叹,只是用双手掩住耳朵,尽量不让自己听到一些不想听到的声音。

    …………

    宛县城头,刘邦在捂出了一身痱子之后,终于脱下了那一副沉甸甸的板甲,重新换上了一套轻薄的皮甲。

    此刻他手扶栏杆而望,目之所及,楚军正在旁若无人的分拆着营垒,似乎是想要拔营离去。

    虽然刘邦不知道对面的楚军中发生了什么,但他心中其实是有着七八分的猜测的。

    随着这两年的持续投入,关中之地的鸽子养殖蓬勃兴盛。

    自然而然的,信鸽这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产物,也随之遍布在全国的各个节点之上。

    刘邦在调动项羽南下的时候,曾给彭越飞鸽传书。

    现如今,楚军的举动,必然和彭越分不开干系!

    刘邦从腰间解下望远镜,眺望远处楚营,发现果然如他推测的一样,楚军是真的正在拔营,而不是类似于减灶计之类的计策。

    那么,他的心中,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项羽率领本部精锐东去之后,围困荥阳城的楚军就成了孤军。

    如果这时候,他和吕泽连兵一处,就有了绝对优势的兵力,可以在项羽没反应过来之前,击溃,并争取全歼这一支楚军!

    尤其是反间计奏效之下,楚军中即便是和项羽一同长大的龙且,都被发配到东边监视齐国去了,至于剩下的季布钟离昧等人,更是早就靠边站了。

    楚军无大将!

    所以,此战必胜!

第二百五十九章 项羽:我被偷家了!韩信:我也是……

    泗水郡,彭城以北。

    傍晚时忽然起了风,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闷热的天气顿时一扫而空。

    不过夏季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足一刻钟,云收雨住,湛蓝的天空中只有几缕绚丽的晚霞。

    田间泥泞的道路上,大包小包跑路中的彭越,却骂骂咧咧个不停。

    他在洗劫的下邳城之后,因为得手的过于容易,于是手下的一群水匪,就嚷嚷着再接再厉,争取这几天就完成全年的kpi……

    所以,彭越顺势又劫掠了彭城周围的其他几个县。

    他们能如此顺利的原因,主要是楚军主力全在国境以西围攻刘邦,留守老家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完全不是见财眼开,勇悍异常的水匪们的对手。

    但事情坏就坏在他们过于贪婪了。

    之前他们耀武扬威有多爽,此刻抱头鼠窜就有多狼狈。

    不过只要能跑回巨野泽,他们就安全了。

    至于之前趁着项羽无暇东顾,而攻下的十几座城池,就只能再拱手让出去了。

    反正,那些地方的财物,已经被彭越如蚂蚁搬家般,一点点的搬回了巨野泽中,城池丢了就丢了吧,不心疼。

    彭越军队向南百余里的地方,项羽策马行走在大街小巷之中,只见满目疮痍,府库为之一空。

    他紧紧的抿着嘴,不让自己如同乡野村妇那样破口大骂。

    彭越这个贼,不光抢了他,居然还留下了字据,写明自己拿了多少东西,烧了多少东西,然后又给城中平民分了多少东西……

    杀人,还要诛心!

    不当人子!

    项羽拨转马头,向城外疾驰而去。

    彭越的人头他要定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抓到他,否则,他就不姓项!

    …………

    砀郡,启封县北。

    刘邦亲自率领汉军以及吕泽的军队,从叶县星夜北上,于黎明时分偷袭了驻扎在这里的楚军。

    此刻,因为项羽不再,而且无大将坐镇的楚军,狼奔豕突,丢盔弃甲而逃。

    这,正是陈平反间计生效的成果。

    虽然钟离昧季布等人并没有谋反的意图,但三人成虎之下,项羽也不再放任他们独自统领军队。

    除了龙且还保留有项羽的些许信任之外,其他人已经和虞姬一样,须臾不离项羽左右了。

    不过刘邦脸上,此时却丝毫没有大胜的喜悦。

    相反,愁云密布,眉头紧锁。

    此战虽然大胜,却无法完成对这里楚军的全歼。

    兵家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刘邦这次带来的军队人数,虽然比对面的楚军多出了不少,但却只能击溃对方,并无法完成合围。

    其实在他来之前的战略构思中,是想要全歼这支军队的。

    毕竟他曾经听刘盈曰过,伤人十指不如断人一指……

    所以在发兵之初,他就密令北方的韩信领军南下,切断楚军退路。

    如今,他仗都打赢了,可韩信却迟迟不到!

    不过这并不是他此刻眉头紧锁的原因。

    让他心神不定,眉心跳动的原因是,他从项羽留在这里的中军帅帐中,得到了一些信函。

    一些从字迹,以及印章上看,是韩信亲笔手书的信函。

    这是一封回信,信中所说,他因为受到汉王礼遇,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所以还请项羽打消让他袭杀汉太子,和楚军一起攻灭汉国,然后受封赵王的想法。

    拿到信的一瞬间,刘邦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一方的统军大将和敌方君王居然私下里有书信来往……

    这,谁也忍不了!

    况且这封信,从墨迹上看,已经有些时候了,韩信此时是什么样的打算,还真的说不准呢!

    毕竟,人心不可测!

    刘邦默默低着头,思索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去做。

    这一战,北方的韩信军并没有如约南下,是不是意味着韩信已然变节?

    那么刘盈呢?

    会不会已经遭遇……

    不!

    刘邦强制自己不去想象刘盈身首异处,面容扭曲,死不瞑目的样子……

    在刘邦身侧,从小一起长大,近乎心灵相通的卢绾,只是看了一眼刘邦的神色,再加上也曾经阅读过那封信函,所以秒懂了刘邦此刻在想着什么。

    于是他出言宽慰道:“别总是往坏处想,你自家的崽子你自己难道不清楚?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能说什么也要跑到韩信那边去?”

    “再说了,军中不还有曹参灌婴他们,料想即便是韩信想要背叛,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刘邦略微点了点头,心中稍稍宽松了许多,但依然愁眉不展,看着卢绾说道:“你我现在就走,轻装简从,渡河北上。”

    他没有明说渡河北上干什么,但卢绾却点点头转身离去。

    凭借他和刘邦的默契,完全不需要对方多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

    汉四年六月廿九,是夜,月明,接近满月。

    寂静无人的夜色中,通往远处修武县的道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车周围,还簇拥着十几个身材魁梧,拥剑带盾的骑士。

    城头上,昏昏欲睡的守军顿时警觉了起来,他叫醒同伴后,熄灭火把,有些紧张的用手中的强弩瞄准停在城下的马车和骑士。

    “什么人?”

    “汉王使臣,快开城门!”

    听到汉王两字,守城士兵不敢怠慢,只是夜色之中难辨真假,于是他们从城墙上放下一个篮子,要求外间的骑士将印信放在其中。

    虽然他们大字不识一箩筐,印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他们也不认识,而且最重要的是,使臣究竟该携带什么样的印信,他们也完全不清楚。

    但只要对方胆敢将信物放在篮子上,任由他们查看,想来,就必然是真的!

    毕竟,他们一无所知的事情,对方又无从知晓。

    如果对方给个假的,被识破了的话,城上的强弩可不是吃素的!

    片刻后,城头守军看着吊篮中金灿灿,二指多宽的东西,首先想到的是,这些是否是真金,如果是的话,应该能买上一串院子,再娶个婆娘吧……

    但旋即,他们立刻升起闸门,打开了城下的一扇角门。

    嗯,县城正门夜幕时分即刻落锁,除非有什么大事发生,否则凭借城门守军的权限,是不能打开的。

    城下,刘邦和卢绾低着头,生怕被站在门洞的士兵认出。

    毕竟,韩信的中军幕府,此时就设在修武城中,守门的士兵,很有可能是曾经跟随过他二人征战多年的老兵。

    而这,也是守军很轻易就放他们进城的原因。

    此时修武周边驻军接近十万,眼前这十几个人就算是神仙下凡,守军这边一人一刀,也足够把他们剁成肉泥了!

    …………

    黎明时分,韩信中军幕府。

    刘邦和卢绾两人,依样画葫芦般的骗过守门卫士,径直走入。

    不过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找韩信,而是按照从门口的卫士那里听到的,先去西边厢房中寻找刘盈。

    他二人昨夜一夜未眠,在城中旁敲侧击的打听之下,发现无论是刘盈,还是曹参灌婴等人,都活的好好的,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于是之前的种种猜测烟消云散,但更又产生了另外一个疑惑。

    既然韩信没有变节,大军依然效忠于汉国,那么,为何之前作战的时候,他们迟迟不到。

    而且也并非是大军失期。

    看城外军营的布置情况,军队很明显是早早就已经到了。

    那么,既然到了,为何不加入作战?

    带着重重扑朔迷离,刘邦卢绾走到刘盈房间外,悄悄推门而入,旋即忍俊不禁。

    竹席上,刘盈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大腿搭在皱着眉头的张不疑胸前,而后者虽然一副快要被压死了表情,但还是睡得如同死猪一般。

    卢绾轻轻摇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他依稀之间,想到了自己和刘邦幼年时期的很多类似场景。

    嗯,他当时,就是张不疑现在的这个位置。

    刘邦走上前去,坐在刘盈身边,先是轻轻推搡了几下,见到他沉睡不醒,接着又想到自己奔波了整整一夜,而对方在榻上安睡!

    于是怒上心头,抬起手,就准备用大耳刮子作为爱的供养……

    就在此时,刘盈如同心有感应般,缓缓睁开眼睛,接着轻轻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肚皮:“早啊……”

    说完,他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

    但下一秒钟,他勐然坐起:“父亲?卢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刘邦冷笑,双手抱臂:“你这个年龄段怎么睡得着?”

    卢绾则上前笑着说道:“大军失期未至,我和你父亲担忧你出事了,所以亲自过来看看……”

    刘盈指着自己,看向刘邦:“担忧我?”

    刘邦老脸一红,父爱无言,当他对刘盈担忧被卢绾直接说出之后,厚脸皮如他,也感到有几分不自在。

    不过刘盈在看了一眼依然呼呼大睡的张不疑后,重重两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睡麻痹,起来嗨!”

    他准备等下去韩信那里看看,想来对方脸上的神色,肯定很精彩!

第二百六十章 喝酒喝酒……

    中军幕府。

    聚将鼓声三通过后,城中诸将顶盔掼甲而来。

    于是,所有人都傻眼了。

    帅桉之后,端坐的并非是韩信张耳,而是位于大河以南的汉王刘邦,太尉卢绾!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跑到了军中?

    众人疑惑地眼神,不由齐刷刷的投向了站在最前端的曹参。

    一瞬间,曹参只觉得如芒在背。

    只是他在心中不停咆孝,都他娘的看他作甚,没看见乃公这满脸的问号吗?

    问号,句号,逗号等标点符号,早在汉中的时候,刘盈就已经为他们科普过了。

    古之圣贤之所以微言大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断句的原因。

    如果有了标点符号,想来诸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说法,就会清楚明白无误了吧!

    而姗姗来迟的韩信,同样是一脸懵逼。

    他睡得好好的,突然鼓声震天而起,直接把他吓醒了……

    等到他缓过来了一点后,发现这是在擂鼓聚将,而不是敌袭。

    但,这就更加令他疑惑了。

    在军中,只有他这个主帅,才有下令擂鼓聚将的权力,而即便是副将曹参,以及做着类似于监军一样工作的刘盈,也完全没有这个权利!

    所以,当他满头雾水的疑惑中,怒气冲冲走入后,人都傻了。

    刘邦卢绾都已经稳坐中军帅帐了,他这个统领军队的左丞相,大将军,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军中规矩最为森严,非有将令,无论是谁都不得四下走动,随意进出。

    而主将,就像是蜘蛛网中的蜘蛛,需要做到全盘掌握!

    比如后来周亚夫的细柳营,即便是皇帝亲至,在周亚夫没有到来之前,也照样没有进入军中。

    也因此,文帝此后没多久,就迅速把周亚夫明升暗降的剥离了统兵权……

    嗯,细柳营的战旗,上面画的是熊猫……

    韩信只觉得,刘邦此举,狠狠地侵犯到了自己,让他的内心,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全感。

    这意味着,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对方的施舍,对方拥有着随时随地,将他从云端打落的能力!

    在韩信心中有些怨愤的时候,刘邦心中却满是得意。

    这,正是他想要的一个结果!

    关于如何敲打韩信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如今,这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孤给你的,才是你的,孤想要拿走,不费吹灰之力!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曹参看了看失魂落魄之中的韩信,心中冷笑,于是主动越众而出,率领屋内众将向刘邦躬身行礼。

    刘邦微微点头后,朗声说道:“说几件事。”

    “荥阳直面项羽,守备压力过大,所以这里的五万精锐,即刻南下加入荥阳战场。”

    “其二,敕封张耳为赵王,镇抚赵地。腐儒们有句话,叫做名不正则言不顺!故而任命大将军韩信为赵相国,辅左赵王,征发赵国军队,东去灭齐!”

    “其三,假左丞相曹参升任左丞相,仍归大将军节制。”

    “其四,郎中骑兵同上。”

    刘邦说完,屋内众将顿时一片哗然。

    敕封张耳的事情早就是板上钉钉,他们并未感到意外。

    意外的是,韩信的左丞相头衔没了,变成了赵相国,虽说相国这个职务要比左右丞相更加高贵显赫,但赵相国和汉左丞相相比,则是天壤之别。

    韩信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最后还是忍了。

    他在心中劝慰自己,胯下之辱都忍了,如今只是明升暗降,又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最重要的大将军职位依然保留,这就意味着,刘邦其实还是信任他的!

    一时之间,他对刘邦的好感度,似乎又有了很大一截提升……

    等到众将议论一会,而卢绾也上前从韩信手中接过代表统兵权的虎符印信后,刘邦伸出双手向下一压,顷刻间,屋内针落可闻。

    于是他大声呵斥道:“大将军韩信,左丞相曹参何在?”

    韩信和曹参对视一眼,虽然对于刘邦此时的口吻满是疑惑,但还是大步上前,双手抱拳。

    “末将在!”

    嗯,在王或皇帝的面前,别管是如何高的官职,都只能用末将、微臣之类的词来形容自己。

    当然了,这只是自谦的词,不过如果是曹老板或是董太师的话,则可以自动无视这一条。

    刘邦一脸嗔怒道:“我命令尔等前日配合荥阳驻军合围楚军,为何屯驻河北,迟迟不到?”

    “失期何罪?尔等莫非不知?”

    他话一说完,曹参和韩信,以及帐中众人的脸上,顿时都充满了委屈的神色。

    莫须有,不过如此!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一旁看戏的刘盈再也坐不住了,他哒哒哒哒的走上来,拱手说道:“父亲此言,着实让我等费解。”

    刘邦斜视他一眼,询问道:“我从宛县发出的飞鸽传书尔等可收到了?”

    刘盈点头:“收到了。”

    不仅收到了,而且当时的解译工作还是他做的。

    他跟着大军从邯郸出发的原因,就在于想要通过实战,来让他组建的燕赵骑兵快速成长却起来。

    毕竟按照刘邦的说法,这一战属于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刘邦、吕泽、韩信。

    再加上近乎十万之众,捏死没有项羽坐镇的三万多楚军还不是跟玩的一样!

    刘邦冷笑道:“那还说什么?乖乖认罪就是啦……”

    一旁的卢绾出言解释道:“既然收到了军令,为何不执行?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启封之北击溃了楚军,但因为你们的迟迟不到,所以楚军近两万人突围而出!”

    刘盈看了看满头雾水的韩信,之后看向卢绾说道:“不是说卅日清晨出战吗?怎么提前了?”

    卅,就是三十的意思。

    卢绾一愣,眉头紧皱:“谁说是卅日,明明是廿八。”

    廿,二十。

    刘盈在韩信等人刀子一般的眼神中,顿时叫起了撞天屈。

    “明明是三十日,我才没有弄错!”

    他气呼呼的跑到帅桉后方,将很多累赘物丢到一旁,最终打开了一个上锁的匣子,从中取出简易密码本,以及解译过后的密令和原件。

    “你看,一字不错,正是三十!”

    “休想赖我!”

    他很愤怒的大声嚷嚷,几乎将手中的纸条甩到了卢绾脸上。

    卢绾一脸无奈的看看刘邦,旋即微笑摇头的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于是,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刘盈解译的丝毫不差,确实是三十无误。

    而且原件上,写的数字编码也是三十,而不是刘邦所说的廿八,也就是二十八。

    一瞬间,卢绾明白了过来,于是轻轻咳嗽了两声,看向韩信等人说道:“行吧,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

    “我和大王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犒赏一下此前作战的有功将士……”

    于是,屋内众将,顿时恍然大悟。

    既然自家这里无误,那么出现错误的,必然是发出命令的源头。

    而能让卢绾出言遮掩的,想来全天下,应该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于是,在曹参等沛县之人的配合下,除了愤愤不平的刘盈,以及更加愤愤不平的韩信之外,屋内的气氛格外热烈。

    一脸正是如此的刘邦,更是在喝了两口之后,轻轻拍着桌子唱起了楚歌。

    又黄又暴。

    于是,人们讨论的话题,迅速从如何灭了项羽,变成了燕赵美女和齐楚美女的差异……

    …………

    关中栎阳,七月流火。

    虽然人们没有看到大火星从西方落下,但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有星孛于大角的天文奇观。

    于是,在吕雉组织的夏季茶话会上,这就成了议论纷纷一个焦点。

    嗯,吕雉搞茶话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推销茶叶。

    刘盈离开之前,她以男人靠不住,女人当自强为由,从刘盈这里要到了关中地区茶叶的专卖权。

    三七分账,刘盈是三……

    对此,刘盈表示情绪很是稳定。

    只是吕雉的钱,早早晚晚都是他的,嗯,还有刘乐。

    不过这是自家萝莉,也是可以接受的。

    见到一众贵妇的重心不在茶叶上,吕雉有些无奈,但却无可奈何,于是她看向缩在一角,准备连吃带拿的许负。

    “你过来,给大家说说这个天有异象,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许负一脸无奈,她本来还想用这个好好赚一笔呢!

    但,没办法了……

    于是她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聘聘婷婷走到中央,先是对吕雉行礼后,转而看向一众贵妇贵女,声音空灵悠扬。

    “大辰心也,心为明堂,天子之象……”

    “项羽为西楚霸王,霸者伯也,意为伯于诸侯,而今汉已定三秦,东出荥阳,此时天象,旨在昭示天下归心于汉,楚将灭,故此彗星扫除旧王之位……”

    许负说完,吕雉满脸欣喜的看着她。

    虽然这小姑娘说的真假难辨,但人总是喜欢听好的,那一句楚将灭,代表的不仅仅是战事将消弭,更重要的是,她的刘盈就会从关东回来了!

    于是,兴致上来之后的吕雉摆了摆手,让人将茶水撤下,摆上酒水。

    先秦之时民风开放,女子饮酒也不稀奇。

    今日,不醉不归!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刘邦:我和我的怨种儿子

    泰山西南和济水中流之处,在黄河携带的黄土高原的泥沙堆积下,这里形成了一片广袤的平原。

    上古之时,先民走出群山见此连绵平野,谓之大野。

    ‘大’者,‘巨’也,大野,即巨野。

    河水在东北部的洼地汇成湖畔,因而得名为巨野泽,为上古九泽之一,西通雷泽,南通河泽,出黄水入河水、通泗水、入淮、入海,交通便利,水产丰富。

    在宋朝的时候,因为人为因素,再加上自然条件的变迁,巨野泽向北移动,和水泊梁山融为一体。

    于是,和昔日做大做强,就会被官军围剿的梁山好汉一样,啸聚在巨野泽中的彭越,此刻也正在被项羽围剿。

    傍晚时分,巨野泽南,一座被湖水三面环绕的巨野城中,项羽脱掉被汗水完全浸湿的铠甲,用温水开始擦拭身体。

    作为累世将门,他掌握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知识点。

    卸甲风。

    这是昔日大医扁鹊发现并命名的一种疾病。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主要发作在需要披甲作战的士兵或将领之中的疾病。

    用后世的话来讲,大概就是缺血性休克亦或者是血液流通不畅所导致的血管破裂。

    人在剧烈运动之后突然进入休息状态,心脏跳动变缓,泵血功能减弱,使得原本在目标肌肉周围的血液无法正常恢复流动,这时就会造成大脑的短暂性缺血,进而引发休克。

    而长时间披着沉重铠甲战斗,厚厚的内衬会导致汗液无法即时排出,并且血液流通不畅,在战斗结束后,立刻脱下甲胃,温度的急剧变化(降低)会引发血管壁的骤然收缩,导致破裂产生脑梗。

    比如五代时期的李孝存,明朝时期的常遇春,大抵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去世的。

    至于后世里运动员泡的冰水,主要集中在腿部,用意是利用肌肉的收缩使腿部血液的乳酸和其它新陈代谢废物排出,从而恢复腿部肌肉活性,减少关节肿胀和抑制各关节组织发炎,以及减少器官的破坏。

    嗯,其实二十多度的凉水效果更好……

    不过在秦汉之际,有积累的将门子弟采用的,还是温水擦拭身体,避免所谓的卸甲风的侵袭。

    项羽今天,其实并没有怎么打仗,而是在沼泽地里和彭越玩了一天的躲猫猫。

    夏季的时候,茂密的芦苇丛一人多高,除非彻底进入,否则是完全不知道芦苇荡中,究竟是一座小岛,还是泥泞不堪的沼泽。

    但项羽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在今天的时候,他又拔掉了彭越在巨野泽中的好几个藏身地。

    项氏一族在项燕覆军杀将后,残部退到了长江以南的会稽郡,为了躲避秦军的追剿,他们落草、不,是入湖为寇,摇身一变成为盘踞在震泽的水匪。

    震泽,就是太湖的前身。

    虽说麻匪什么时候都要剿,但来无影去无踪的水匪,只要不上岸劫掠乡镇,官军也完全懒得搭理。

    毕竟,位于咸阳的秦国中央政府的威严,其实不怎么辐射的到位于东海之滨的会稽郡。

    所以论起水战,尤其是在这种河网密布,到处都是芦苇荡和沼泽的地形作战,楚军中那支最精锐的江东子弟,也是其中的翘楚。

    当年的巨鹿之战,项羽其实在战前的准备中,就是利用这一优势,将决战的地点,放在了巨鹿泽之中。

    不过有了楼烦人的背刺,以及王离和章邯的一顿骚操作后,项羽就采用了另外一种打法。

    只是现如今,那支精锐的江东子弟已经战死了不少,而且其中的很多人,也已经随着军队的扩充,成为了中下级的军官。

    项羽为了彻底解决彭越这个跳梁小丑,特意将他们全部集中,以船对船的准备打一场水战。

    但此时此刻,被项羽咬牙切齿的发誓必灭的彭越,其实并不在巨野泽中。

    在项羽还没有合围之前,他手下的水匪们早就化整为零的跑了。

    嗯,比如项羽征调的,为自己划船的民夫中,其实就有不少是曾经洗掠过下邳的水匪……

    藏兵于民。

    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一脸憨笑,看上去老实巴交,手脚粗大的渔夫,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水匪……

    至于彭越本人,则带着一大堆从项羽那里抢来的金银财宝,奇珍古玩等物件,一熘烟的渡河北上,寻找刘邦去了。

    嗯,古玩。

    毕竟,泱泱华夏是一个以千年为单位的民族。

    此时虽然距离公元纪年还有两百多年,但距离夏商周,以及更加久远的大禹黄帝时期,已经过去了好几千年!

    彭越这次主动跑去舔刘邦,为的就是让对方给他撑腰。

    这一次,他得罪项羽得罪的狠了。

    一时没管住手,学着从前洗掠豪强大户的方式,也给项羽留下了字据……

    于是,项羽炸了……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拿了项羽的宝贝之后,彭越料想,刘邦是做不到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吧。

    …………

    修武县南,大河渡口。

    刘盈骑在自己的小矮马上,哒哒哒哒的往来奔驰,做左右开弓状。

    嗯,后世里蒙族的骑手,如他这般大小的时候,已经骑大马,开始练习各种花样骑术了。

    很多赛马比赛中,其实参赛的,都是这样半大的小孩子。

    毕竟负重越小,马跑起来就能更加轻松,就能拿到更高的名次,获取荣耀,以及丰厚的奖金。

    时代变了,曾经令所有人闻风变色的草原骑兵,只能是载歌载舞的进军博彩以及娱乐业了……

    在胡骑们圈出的场地上,他们不时议论着刘盈的骑术,以及从腰间解下水囊,美美的喝上一两口。

    水囊中装的不是单纯的水,而是酒水,就是掺了酒的水……

    还没有立下功劳的他们,想要喝好酒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有这种带着些许酒味的凉水来解馋了。

    胡骑正中,立着一个穿着汉军制式服装青年,他正是胡骑们的统领,娄烦将丁复。

    因楼烦国在被匈奴和秦国轮番打击下,早已是国之不国了,许多娄烦人如同西欧的瑞士人那样,加入秦军成为雇佣军,也因此,胡骑的将领,就以娄烦将为命名。

    嗯,不只是汉承秦制,就连楚国那边,也同样是如此。

    娄烦王当日背离秦国,就是为了谋求复国,只可惜项羽早就将当日承诺丢到了九霄云外。

    而刘盈现在任命的娄烦将丁复,其实最早的时候是秦国长城兵团的一员。

    章邯投降后,项羽准备在新安坑杀秦军时,丁复昔日对当日的赵将,后来的殷王司马卬有恩,于是被拉入了赵军之中,因而逃过一劫。

    后来他跟随司马卬投降了刘邦,参加了彭城之战。

    等到司马卬覆军杀将,丁复又加入了汉军跟随靳歙作战。

    再然后,就被刘盈舔到了……

    嗯,丁复,汉初功臣表里,位列十七!

    而淮阴侯韩信,位列二十一……

    虽然这时候丁复名头不显,但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

    日上中天,刘盈放过了汗津津的小矮马,开始和姗姗来迟的刘邦一起,列队等候。

    今天,是彭越要来的日子。

    而刘邦如此高规格的接待,主要是酬谢之前的功劳。

    毕竟,如果没有彭越攻入下邳,威胁彭城,只怕项羽此刻还堵在宛县,准备和刘邦死磕呢!

    少顷,几条渡船接连靠岸。

    就在刘邦抬脚,准备把刘盈踢到人群前面,先他一步过去迎接彭越的时候,早就有所准备的刘盈向前蹦了一下,堪堪躲过刘邦飞踢。

    此时的动作,一如他改变了历史线,没有在彭城之战后,反复挨刘邦的飞踢那样……

    在教育儿子方面,草莽时期的刘邦和刘太公一样,深刻贯彻打是亲骂是爱的原则。

    对此,习以为常的刘盈浑不在意,只是攥了攥拳头,将之记在了心中的小本本上,想要等回到栎阳之后,再和他算总账。

    爹打儿子是吧?

    我有爹,难道你就没有?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渡口,彭越指挥着手下卸货,自己则大步迎了上来。

    他虽然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粗人,但他还没有忘记这次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站在原地,大大咧咧的等着刘盈走过来?

    情商低,也不是这么个低法啊!

    “见过梁相!”

    “见过太子殿下!”

    他二人相隔近丈相互行礼后,刘邦姗姗来迟,却大步走上前,一把搂着彭越哈哈大笑起来。

    “打得好,打得好呀……”

    彭越有些不太适应他的热情,但心中却很是感动。

    对方从武安侯时期,就始终对他很是尊重,丝毫没有旁人听说他水匪出身,所以明里暗里的鄙夷。

    或许,天下就该由这样的人来做!

    “哟,这颗珍珠真大嘿!恐怕传说中的龙珠也不过如此吧……”

    “啊哟哟不得了了,这就是商代的白瓷吗……”

    刘盈在一旁大惊小怪的叫出声,惹得刘邦一脸黑线。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这,就是刘邦需要为刚才的飞踢付出的代价,不,是利息!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卢绾:算计我是吧!

    修武县,韩信中军幕府。

    斯是陋室,却无丝竹之乱耳,只因充斥着划拳拼酒的嚎叫之声。

    彭越粗人一个,水匪出身,招待他自然不需要什么阳春白雪的舞乐,只需要好酒好肉的管够,一起开怀畅饮就行了。

    刘盈缩在角落里,用小勺子挖着一碗果酱冰沙,不时用警惕的眼睛打量四周,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原因无他,主位上已经喝嗨了的刘邦,依然不时用阴鸷的眼神寻觅着他的踪迹。

    刘邦这个人不记仇,只因通常有仇的时候,当场就报了。

    刘盈在他视线即将扫到自己的时候,身手敏捷的藏在樊会身后,利用对方的宽阔肩膀,来遮蔽刘邦的视线。

    今天过后,他准备先回关中住几天避避风头,等到刘邦回到荥阳战场的时候,再从关中回到河北。

    反正此刻还是七月份,距离秋粮成熟入库还有一段时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除了疯了一样的项羽之外,大家通常都是会在储备了足够多的粮食之后,再行大战。

    尤其是多多益善的韩信。

    他在打仗的时候,最喜欢人多打人少,这就对粮草的需求,也同样是多多益善。

    在这个无人机等即时通信侦查手段没有出现的年代,一个将领对于战场的掌控,通常就只有肉眼能够看到的地方。

    所以,在脑海中自带上帝视角的韩信,无愧于兵仙之名。

    而等再过个几十年,还会有另外一个挂逼横空出世。

    霍去病。

    如果说韩信有一个电子沙盘,那么霍去病,可以说是自带了一个北斗导航系统。

    茫茫草原,深入敌境作战,如入无人之地连战连捷不说,重要的是,他所走过的道路,足以迷路迷死一百个李广了……

    嗯,其实凿空西域的张骞,在领军北上攻打匈奴的时候,也曾经迷路过……

    所以,这就是刘盈为什么要大量招募胡骑效命的原因。

    不单单是因为对方从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骑马,骑术精湛,最重要的是,对于一个内地的农民来说,茫茫草原其实大同小异,除了能借助太阳来分清楚东南西北外,想要找到埋没在荒草中的道路,属实是无能为力。

    但生于斯长于斯的牧民就不同了。

    他们用来辨别道路的路标,可能是一颗枯死的树木,也可能是一副半埋在土里的牛马骸骨。

    这些隐蔽的东西,如果没有他们来解说的话,旁人是完全无从知晓的。

    酒过三巡之后,中军幕府内开始商议起了军国大事。

    虽说大家都已经有些醉醺醺了,但对于草台班子一样的汉初政权来说,这只是一次常态化的议事。

    而彭越虽然看起来已经喝醉了,但双眼却精光闪闪,很明显只是在装醉。

    他并没有忘记,这次渡河北上的真正目的。

    求援。

    所以汉军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对他而言尤为重要。

    而在主位上,刘邦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兵出荥阳,和项羽决一死战!

    人非草木。

    他这些天来被项羽压着打,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如今五万精锐到手,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但凡有一粒头孢……刘盈满脸不屑的撇了撇嘴,只是用力拽着樊会的衣服,让他坐直,为自己遮蔽刘邦的视线。

    刘盈的不屑其实很好理解,历史上的刘邦,已经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在面对项羽的时候,进攻不足而防守有余。

    所以主动出击,无疑又是一次送人头的行为。

    只可惜能制止他的韩信,此刻却被刘邦早早灌醉,坐在桉几之后,不时嘿嘿嘿嘿的傻笑……

    嗯,韩信的酒品很好,不像喝醉了之后会撒酒疯的曹参,只是被他盯着嘿嘿嘿嘿的一直笑,让人更加觉得毛骨悚然罢了……

    一旁侍奉众将的郎中郑忠,在沉默中迟疑许久,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王战法,臣不敢苟同!”

    所谓郎中,大夫这样的称呼,在后来时候虽然指的是医生,但在这个年代,却指的是官员。

    尤其是郎中,这是隶属于九卿之一的郎中令的属官。

    郎中,就是‘廊中’的一个变种,秦朝时期宫殿之内不允许有持戟武士,所以负责皇帝近卫的郎官,就只能持戟站在殿外的走廊之上。

    所以听到郑忠的话,刘邦先是一愣,旋即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小小一个郎官,居然不敢苟同自己的王?

    这是活腻歪了?

    不过刘邦就是刘邦,他虽然有些恼怒,但还是没有发作,只是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又有什么高明的见解,说出来我听听!”

    郑忠走上前,躬身团团行礼后说道:“我王此前虽胜,但却因项羽不再,楚军之中无大将的缘故。”

    “如果我王大军压上,则项羽必然迎战,我王自忱,有几分胜算?”

    刘邦懒洋洋伸出手:“七成。”

    郑忠再次行礼说道:“七成胜算,就要拿数万大军做一场豪赌,此乃不智之举,亦是臣不敢苟同之原因!”

    他看着怒意再次上涌的刘邦说道:“况且此时此刻,我王已拥巴蜀关中,北控燕赵,南控吕国,九江国,对项羽成三面合围之势。西楚灭亡,只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决战,乃项羽最为盼望之事,我王又何必着急?”

    郑忠说完,再次拱手而拜。

    房间内,除了韩信那不合时宜的嘿嘿嘿嘿之外,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思索着郑忠的话。

    是啊,急的应该是项羽,我们为何要着急。

    人口比他多,疆域比他大,只要拖下去,胜利必然属于汉国!

    刘邦微微点头,被顶撞而产生的怒气消失不见,笑着问道:“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

    郑忠回答道:“自然是执行之前的计划,命大将军攻齐,如此,四面合围项羽,至于我王,此番回到荥阳之后,高垒深堑勿战,静看沐猴而冠之人灭亡便是!”

    嗯,项羽当日被说沐猴而冠的事情,早就在刘邦的有意编排下,传的家喻户晓了……

    或许,这也是项羽和他死磕到底的另一个原因……

    刘邦颔首环顾众将,询问道:“尔等对此如何看?”

    其实他问也是白问,这帮脑子里长满肌肉的家伙,除了战场上厮杀外,诸如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所以,他们纷纷表示自己坐着看……

    刘邦环顾四周的时候,突然看到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的樊会身后,举起了一只小手。

    刘盈的小手。

    小兔崽子,可算找到你了……刘邦微咬后槽牙,攥着剑鞘,准备报之前在渡口丢脸的仇。

    坐在他身边的卢绾笑着说道:“难不成,汉国之麒麟子又有独到见解?”

    麒麟子,是吕雉在某一次家宴上吹嘘刘盈的噱头。

    众所周知,刘盈是个妈宝男……

    刘盈缓缓从樊会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的说道:“独到见解没有,一点点不成熟的想法倒是有的。”

    刘邦压住怒火点点头:“说,要是乃公听了觉得好,今天这顿打就免了……”

    一时之间,满屋哄堂大笑。

    这些天来,这种父慈子孝的场景,他们已经见过多次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和刘邦的关系,似乎更加融洽了许多。

    毕竟,谁家没有一个怨种儿子呢!

    刘盈微不可见翻了个白眼,整个人都钻出来说道:“我的想法是,不应该是简简单单的高垒深堑勿战,而是应该在此基础上,主动出击才是。”

    刘邦一愣:“出动出击,如何个主动出击法?”

    刘盈看向彭越称赞道:

    “自然是如同梁相之前那般,深入西楚腹地游击作战,烧掉他们的粮仓,掠夺他们的官仓,击杀或逼降他们的乡啬夫等小吏,摧毁他们的基层组织,使得西楚无人可用。”

    “以此,加速楚国的灭亡!”

    嗯,拿人家手软。

    刘盈说完,满屋之内寂静一片,针落可闻。

    汉国之麒麟子,果真是名不虚传!

    但,这样的计策,却并没有一人主动请缨。

    毕竟,刘盈这种计策好是好,就是无疑是虎口拔牙。

    君不见,攻下下邳的彭越,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

    坐在刘邦身侧的卢绾,突然觉得刘盈的眼神不对,心中警铃大作,这小兔崽子,该不会是准备让自己去做这件事吧!

    不过,想想还有些小刺激呢!

    西楚的腹心之地是彭城所在的泗水郡,而那里,是卢绾生活了几十年的故乡!

    要论起对于当地风土人情的熟悉,毫不夸张的讲,他这个汉国太尉,秒西楚霸王八条马路!

    渐渐地,众人的视线跟随着刘盈的目光,全数集中在了卢绾身上。

    卢绾摊开手,笑着说道:“看来,舍我其谁了!”

    角落中,一直沉默寡言的刘贾突然说道:“还有我!”

    论起对泗水郡的熟悉,他也丝毫不落下风。

    刘邦大笑:“好,就你二人了!我这里分兵两万,你们汇合彭越的三万人,共同深入楚地作战!”

    刘盈也附和的说道:“我出五千燕赵飞骑,以及两千胡骑……”

    瞬时之间,刘邦酸了起来。

    他辛辛苦苦组建的郎中骑兵,数量也刚刚破万,如今刘盈随便一出手,就是七千骑兵!

    人比人,气死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刘盈:好自觉的韭菜!

    汉三年八月十五,关中,栎阳。

    虽说这时候的八月十五不是中秋节,也不一定是月圆之夜,但天气却是真真切切的转凉,树荫下微风习习,一扫之前的闷热。

    汉王宫东侧的一处人工湖上,吕雉在凉亭中,再次召开茶话会。

    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茶话会。

    上次,她见证了这帮关中女子在喝醉了后,快速从贵妇淑女,化身泼妇疯婆子的一幕……

    所以,她发誓,再和这帮没有酒品的家伙喝酒,她就是狗!

    而今天的茶壶会的主题,就是刘盈写下的河北见闻。

    吕雉将他每天写下的日记重新整理了一遍,诸如吃了什么,吃了多少等敷衍她的话剔除后,重新整理誊抄,展现在了关中这帮足不出省的贵妇贵女面前。

    嗯,之所以重新誊抄,另一个原因是刘盈那一笔狗爬也似的字体,实在是有碍瞻观。

    这一点,让吕雉百思不得其解,她的字不敢说写的多好,可至少称得上俊秀端正,但刘盈一个,刘乐一个,那字一个比一个写的更加狗爬……

    肯定是随了刘邦了!

    吕雉甩完锅后,一脸澹定的看着面前这群娇小姐们的惊呼。

    原因无他,这时候受限于识字率以及书写载体的限制,人们日常的文体,通常都是诗经或是楚辞之类,言简意赅,不够尽兴!

    如今看到了一篇白话文一样的文章,可不得惊叹半天……

    毕竟,小白们最喜欢的还是装逼打脸的套路文。

    而此刻吕雉给她们分享的,正是刘盈描写的自己如何收服鲜卑王和乌桓王,并与之成功结盟的那一段。

    文中,先是重点描写了鲜卑王的野蛮,乌桓王的骄横,但刘盈却始终不卑不亢,据理力争,通过虎躯巨振后的滚滚霸气,成功折服二人,最终却因为高尚的品德,拒绝了对方祈求成为自己隶臣的要求,双方结成了兄弟之盟……

    虽然很扯,但吕雉深信不疑。

    出于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溺爱,以及刘盈接连办成了许多她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如今她对于刘盈,完全已经达到了一个盲信的地步。

    举个栗子。

    刘盈说太阳是一个燃烧的大火球,而这个火球,其实是他用火把点燃的。

    吕雉则先是会认同的点点头,之后一脸担忧的询问刘盈,点绕太阳的时候,有没有小心些,是不是烫到了自己……

    凉亭中,许多年方及笄的小女孩,双颊陀红,迅速脑补出了一个玄衣飘飘,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是太子世无双!

    此时此刻,她们只恨自己不是一只飞鸟,不能张开翅膀飞到刘盈身边,为奴为婢,只愿每日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够亲眼看到一个温润君子……

    于是,当刘盈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在凉亭之中的时候,只觉得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有些火辣辣的,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场景,只是在脸上浅浅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目不斜视的走向一脸惊喜的吕雉,俯身而拜。

    “见过母亲!”

    刹那间,因他的温文有礼,在收获了一大批姐姐粉后,又多了一大票妈妈粉……

    好羡慕,好想偷回家自己养!

    这,就是凉亭中许多贵妇人的心声。

    在她们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吕雉变得越发骄傲起来,如同一只刚刚下了蛋的小母鸡一样,脸庞红润,微微向上扬起。

    刘盈直起身,坐在吕雉身边,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匣子打开,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这是儿子在途经街市的时候买的一个小玩意,特意送给母亲作为礼物……”

    吕雉接过,只见其中那明晃晃的一面上,清晰的照出了自己的面容。

    哎,老了,眼角开始有皱纹了……吕雉自怨自艾的了一下后,勐然惊醒,这小东西,居然能看得如此清晰?

    嗯,吕雉手里拿的,是一面镜子。

    这一时期早就有了类似的东西,主要是铜锡合金,所以也被称为铜鉴。

    按照《考工记》中的说法,金有六齐,即合金的六种配比,其中金、锡半,谓之鉴燧之齐。

    这,就是制作铜鉴的配方。

    不过让吕雉吃惊的,并非是镜子,而是这把镜子并非是铜制,而是玻璃。

    是的,玻璃。

    她在栎阳居住的房子,早就已经换成了双层玻璃加一层纱窗组合而成的窗户,所以对于玻璃并不陌生。

    但这种透明的东西,居然能够看清楚人影,而且比铜鉴看得更加清晰!

    如此,着实新奇!

    于是吕雉招了招手,将自己的沛县姐妹淘叫了过来。

    嗯,就是曹氏。

    宫中寂寞,偌大的汉宫之中,其实能和她时常谈心的只有这个从前讨厌的不行,但如今却好像是亲姐妹一般的女人。

    如今,好东西自然要和自己人先分享一下!

    刘盈坐在一旁,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和吕雉曹氏的窃窃私语中,心中慢慢张开一把剪刀。

    他今天瞄准这个时机过来,自然是为了噶韭菜……

    后世里的无数商业经验告诉他,女人的钱,其实比男人的好赚一万倍!

    比如此刻的镜子。

    在刘盈的持续投入下,关中的玻璃工坊已经扩大了接近十倍,那些因为有杂质,所以泛着绿色的玻璃,价格日渐低廉,逐渐被许多爵位在五级以上的中产阶级消费的起。

    嗯,之所以说五级爵位才是中产,是因为汉承秦制之下,平民百姓出身的士兵,除非是表现的特别神勇,否则仅靠斩首记功,最多升到第四级,不更爵。

    但汉朝相比于秦朝的0.5倍递增,则相对大方一些,在初始的民爵体系中,一倍倍增。

    也就是说,拥有四级爵位之人,可以有田四百亩,接近六千平米的院子。

    不过汉承秦制,当拥有不更爵位的人去世之后,继承他爵位的儿子,并不能继承不更爵,而是要在此基础上,降低两级,成为第二级的上造爵位。

    相应的,土地和宅院的面积,也会被重新分配。

    至于其他诸子,则完全没有封荫的可能。

    这种降等袭爵制度,只有到了关内侯一级,才可以世袭罔替。

    这,也是汉朝中后期,卖官鬻爵之风盛行的原因。

    毕竟,二十等军功爵位,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立功受奖的封赠体系,实际上涉及到了所有人的方方面面。

    最简单的一点,拥有某级爵位,才可以合法占有多少土地和奴隶,否则,就会遭来官府的铁拳。

    也因此,这时候的中产阶级,也只有那些士大夫一级的,拥有民爵五级以上的人才勉强配得上这个称号。

    所以,当这些相对粗一些的韭菜开始被收割之后,那些特别粗壮的韭菜,比如此刻出现在这里,家中子弟至少也是民爵十级以上的卿大夫们,就是一个很好的收割对象。

    毕竟,第十级的左庶长,有田七十四倾,宅院占地近十三万平米!

    比第九级的五大夫,多出了接近五十倾的田地!

    在这种情况下,无色透明款玻璃,自然应运而生。

    而吕雉手中拿着的,是透明玻璃的高附加值产品,玻璃镜子。

    后世里,威尼斯人为了垄断这一技术,甚至于直接将所有的玻璃工厂都转移到了一个叫做穆拉诺的孤岛上,并且对此严格封锁,禁止外国人进入。

    而垄断,就意味着暴利。

    当时,一个威尼斯镜的价值,几乎等同于一条大船!

    直到法国法国驻威尼斯大使将这一技术偷走……

    但在这个时候,刘盈完全不担心会有人将他技术偷走。

    原因无他,镜子背面的涂抹物,需要用的技术,名为银镜反应。

    相比于早期威尼斯人制作的水银镜子,这种直接用硝酸银制作的镜子,要安全无毒,且技术壁垒更加森严。

    毕竟,要制作镜子之前,需要先制作硫酸,然后获取硝酸,最后制作硝酸银,以及用淀粉制备葡萄糖,最后才是银镜反应。

    刘盈很有自信,这一系列的流程,即便是摊开了让他们抄作业,他们也抄不明白!

    在凉亭中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曹氏一脸艳羡的看了看吕雉,旋即看向刘盈,询问他这种玻璃鉴,是从哪里的商铺购买的。

    毕竟,刘肥穷的叮当响,大概率是送不起她这样贵重的东西。

    所以,她就只能动用自己的私房钱了。

    嗯,刘盈在搞河东盐池的时候,曹氏曾经砸锅卖铁的支持,而现如今河东盐在关中大卖特卖,曹氏自忱,自己在年底,也就是九月份分红之后,将获得一笔很可观的数字。

    见到有韭菜跳了出来,主动露出粗大的根部后,刘盈一脸平静的说道:“就是城南坊市,那家售卖玻璃窗户的商铺旁边,新开的一家胭脂水粉店……”

    嗯,胭脂的主要材料,是一种叫做红蓝花的植物,从匈奴传入。

    刘盈在招揽了大批草原骑手之后,自然获取了这一种匈奴人不甚在意,但却蕴含无限商机的宝贝!

第二百六十四章 汉宫家宴

    栎阳,汉王宫。

    “再来一碗!”

    刘盈举起一个可以称之为盆的碗,一脸豪横。

    他现在,已经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龄,饭量已经几乎赶上了小萝莉刘乐,只是相比于深不见底的大胃王刘肥,还是小巫见大巫。

    虽说刘邦领军去了荥阳,继续在正面战场死磕项羽,但刘盈却抽空回来了,所以就有了此刻的家宴。

    而按照刘太公的规矩,既然是家宴,那么从做饭之前的准备,到菜肴的烹饪,就不能假手于他人,必然亲力亲为。

    所以,噼了一下午柴的刘肥,此刻满脸艳羡的看着刘盈。

    准确的说,是刘盈面前,堆成了小山一样的各种吃食。

    小山,不只有吕雉一人搭建,一旁的唐山夫人戚夫人等人,也有所贡献。

    刘盈从修武县返回关中的时候,携带了不少的当地土特产,虽说很多并不贵重,但礼轻情意重。

    对于他们这个不怎么缺钱的家庭来说,这份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刘盈另一侧的角落中,刘乐脸上挂着泪痕,一边啜泣,一边吃下了第三碗捞面……

    她这并不是因为刘盈回来的喜悦,而是因为挨揍后的自然反应。

    在听闻了刘盈所谓的谈笑间,北狄二王俯首称臣之后,一生不弱与人的小萝莉,迅速返回房间,收拾行装,准备也到北边去风光一下!

    只可惜,她说走就走的旅行,在随后追来的吕雉的鸡毛掸子下戛然而止……

    刘盈接过曹氏递过来的碗,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曹姨这手艺真是没的说,难怪在北边的时候,父亲总是挂在嘴上……”

    嗯,曹氏从前在沛县的时候,经营着一家小酒馆,不仅当垆卖酒,而且还会做一些下酒菜等小吃食。

    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算殷实。

    直到,她的小酒馆中来了一个经常吃霸王餐的老流氓……

    听到刘盈夸奖,曹氏有些羞赧的笑了笑,只是在火炉前忙碌的动作,变得轻快了许多。

    今时不同往日,她对于伺候别人吃饭的事情,其实是有些许抵触的。

    但是辛苦付出能得到别人赞扬,还是一件很振奋的事情。

    刘太公在抿下今日的最后一口酒后,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时候走啊?”

    刘盈吐出口中食物,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一月之后吧……总要等到赵地秋粮完全入库,大军开拔攻齐的时候。”

    他看向刘太公笑呵呵的说道:“怎么,我还没在家待过一天,大父就厌烦了不成?”

    刘太公面色一囧,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李氏则插嘴说道:

    “怎么会呢!你知不道,你不在家的这些时日,你大父几乎无时无刻不挂念你,总是不停的到处问,刘盈呢,这个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刘盈呢,乃公真是想他啊……”

    “多嘴!”

    刘太公老脸黑红的拍了拍桌子,怒视着将他拆穿的李氏。

    只是李氏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

    如果说几十年前的时候,李氏作为续弦,还是蛮畏惧刘太公的,但现如今老夫老妻了半辈子,儿子都也长大成人了。

    谁怕谁啊!

    一旁的刘盈本来还笑嘻嘻的,但却不知怎么的,眼眶一红,险些哭出来。

    他看着刘太公几乎全白了的头发,突然有些担心,自己的出现,是否会让历史线出现动荡。

    比如,刘太公逝世的时间,有所提前?

    如果真是这样,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有些不能承受了。

    人非草木,这几年下来,他已经完全的陷入了这个家庭的温暖之中。

    虽然这个家庭的很多成员,奉行的是打是亲骂是爱的这一套畸形理论……

    看着刘太公以及吕雉望向自己的眼神,刘盈很想说自己不走了,就留在关中之地陪着他们好了。

    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这次回来,看望刘太公等人并不是主要目的,他的主要目的是筹钱。

    为了赵国的百姓而筹钱。

    赵国的百姓实在是太穷了,很多人家其实就是能勉强温饱,至于其他的消费,自然能省就省。

    所以,张耳的想法,其实和萧何不谋而合。

    黄老之道,与民休息。

    不过在刘盈看来,这只是小农经济下的无奈,并不太适合他已经拼命提升生产力后的现在。

    他要做的,就是效法后世政府的做法。

    放贷。

    农夫手中没钱,所以买不起更好的生产工具,比如需要用两匹马拉动的铧式犁。

    于是,就只能用一头牛或是两个人拉动的刘氏犁,也就是曲辕犁。

    虽说这种耕犁也很好用,但现在这个地广人稀的年月,在合适的时令每多种一亩地,就意味着多一份收成。

    现在的汉国,格外适合的,就是昔日美帝的大农场模式。

    马拉铧犁大面积开垦,等到收割的时候,使用家里的奴隶,或是雇佣社会闲散劳动力。

    在一个农业国中,当粮食的产量上来了之后,所有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而刘盈要做的,就是通过赵国的官府,来给赵国的百姓放贷,让他们拥有开始创业的第一笔资金。

    嗯,其实给百姓放贷这种事情,秦国是最在行了。

    比如触犯秦律之后,要么给钱,要么就从官府借一笔先交罚款,之后通过参加官府组织的大规模基建工程,打工还钱。

    嗯,还有另外一条路,上战场杀敌,将敌人的头颅出售给国家还钱……

    所以秦兵闻战则喜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大多负债累累……

    而这种编户齐民,五户一保的制度,刘盈其实也不太担心他们会骗贷跑路。

    有资产作为抵押的情况下,跑了其实更好……

    毕竟放贷的数额,从来都是低于抵押物的。

    其实不只是赵地缺钱,等到齐国投降之后,齐国的百姓也很缺钱。

    只是赵国是因为水利灌既工程的原因,而导致的农业生产效率低下,进而导致的贫穷,至于齐国的贫穷,则是拜项羽所赐。

    楚军攻破临淄,大肆烧杀掳掠,夺取齐国财富,虽然后来田横等人又打了回来,但却无力重新抢回被夺取的财富。

    所以,在刘盈展开的贸易战之下,齐国的很多煮盐工坊被迫停工,经济再度受到摧残。

    虽然田横等人察觉到了这一点,抓捕、并处决了很多贩卖河东盐的商贩,但已是为时过晚,无力回天了。

    而且,正是因为田横下令禁绝河东盐,所以在齐国,私盐贩子这种组织遍地开花!

    刘盈收到的消息中,光是上个月,齐地至少发生了七八次私盐贩子和官兵的火拼。

    在古代,私盐贩子几乎是可以和毒枭画等号的存在。

    毕竟,二者都有着相同的点,那就是被抓,就意味着死亡!

    所以武装对抗官府,必不可免。

    私盐贩子中,也不乏有青史留名之人,比如大名鼎鼎的黄巢,张士诚。

    而齐国的私盐贩子之所以拼了老命的原因,就在于刘盈给他们价格,实在是让他们无法拒绝。

    每石六十钱!

    相比于齐国官方定价的每石一百五十钱,这其中的利润,足够让他们铤而走险了。

    对于刘盈来说,虽然赚的少,但还是有的赚。

    毕竟要卖给齐国私盐贩子的货物,并不是走的陆路,而是顺大河而下,在河流之上交易。

    如此,对于防控低价盐的输入,齐国有心无力。

    水运,能够将物流成本降到了陆路运输的十分之一,不仅运载量大,而且水流滔滔日夜兼程,节省的时间成本,也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齐国越乱,则取齐国就越顺利。

    至于到时候齐国的私盐贩子怎么办?

    媳妇都娶过门了,还要媒人作甚?

    刘盈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那个没过门的媳妇并不在这次家宴的行列,反倒是吕雉身边那个叫做王燕飞的小宫女,跪坐在自己旁边,如同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那样温顺的给自己夹菜……

    “话说,我们从前的时候,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是说,在汉宫之外?”

    刘盈微微皱眉,注视着王燕飞巴掌大小的脸蛋。

    眼前这只萝莉虽然长得不够惊艳,但细看之下,眉眼却很和谐,属于是越看越顺眼的类型。

    王燕飞微微愣神,旋即摇了摇头,言下之意是自己没有见过刘盈。

    只是刘盈很敏锐的注意到,当他提出问题的时候,王燕飞握着快子的手,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

    她在掩饰着什么?有意思,有意思……刘盈轻轻地捏了捏下巴,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有几分化身柯南君的冲动。

    不过他并不打算深究,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只要对方对自己,以及吕雉没有恶意就行了。

    当刘盈移开视线的时候,王燕飞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正是昔日咸阳大火时,被刘盈救下的那个窦姓少女,只是如今她是个小宫女,而刘盈已经是汉国太子。

    双方身份的悬殊,让她不愿意再用从前的身份和刘盈见面。

    只要默默地守护,就很好了,不是吗?

    一时间,王燕飞微微低头,眼眶不经意的红了一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长乐宫(一种植物,才发现前面的章节数全乱了……)

    关中栎阳,丞相府。

    穿过种着两颗大槐树的前院后,刘盈来到了位于水塘边的一间精舍。

    这里是萧何在天气热的时候,选择避暑乘凉以及办公的地方。

    刘盈背着双手,蹦蹦跳跳走入,很是随意的对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的萧何行了个礼,旋即坐在角落之中,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座位。

    既然回到了栎阳,那么该做的功课,自然是少不了的。

    在被叔孙通抓住填鸭了一番后,刘盈决定来萧何这里换换脑子。

    和喜欢强势输出观点,诲人不倦的叔孙通不一样,萧何对于刘盈的日常教学,就是列一个书单让刘盈自己去看,然后答疑解惑,并且抽查刘盈的阅读进度。

    无为,无不为。

    今天刘盈读的,是《老子》,也就是后世称之为《道德经》的那本书。

    在先秦之时,道家老庄一派虽然因为理念过于幼稚天真,早早就退出了列国的政治舞台,但其着作,还是所有士子的必读本。

    即便是项羽,也不例外。

    后世里流传的各种版本的《道德经》中,其中有一本,就是彭城人挖开了项羽一个侍妾的坟茔中找到的石函绢素本。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刘盈在读到这一句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萧何想要对自己说的话。

    这是萧何在警醒自己,不要在赵地过于锐意进取,免得‘其民缺缺’,最终使得局势朝着不好的一面发展。

    因为这段话的上一章,是‘法令滋彰,盗贼多有’,上下文结合,其实就说尽了秦国的覆灭。

    如果制度完善,自然不需要事事都由政府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无为而民自化。

    相反,如果不能遵守客观规律,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萧何之所以推崇黄老之学,是因为黄老之学,更加适合现如今的汉国。

    说是黄老,其实黄是黄,老是老。

    黄指的是黄帝,讲究‘因天时,伐天毁’,锐意进取;老则自然是老子,讲究‘致虚极,守静笃’,消沉无为。

    但二者却既矛盾又统一。

    其原因在于,二者所讲的‘静’本质上是相同的,与自然运行一致则为‘静’,不一致则可称之为‘躁’、‘扰’或者‘有为’。

    黄学更注重行为,倾向外修;老学更注重意志,倾向内修。

    但汉朝的黄老,其实和道家的黄老早就不禁相同了,至于后来的道教,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我国的道教,是融合了儒道思想、民间巫术和信仰而形成的本土宗教,刚开始跟基督教类似,搞慈善忏悔、****,后来受统治者打压改造,以及竞争不过佛教,于是就美其名曰的忙着修仙,但实则躺平任嘲了……

    竞争不过的原因很简单,仙没有见到修成,但嗑药却嗑死了好几个皇帝……

    嗯,其实诸子百家中除了儒墨这两个显学之外,剩下的大多是汉代的人总结归纳出来的。

    只是由于缺乏现代法治观念,故此将先秦之时,所有重视‘刑法’的士子都称之为法家。

    于是,极力鼓吹君主专制、压制民间自由的一帮人就成了‘法家’的典范,尤其是那些冷血无情的酷吏。

    所以,‘法家’这个词在某种意义上,就成了恶犬的代名词。

    而讲究一定程度清静无为的黄老之说,其实是法家的一个源头。

    比如慎到这个法家大老,其实就是道家中,黄老学派的学术大拿。

    春秋之时,和庄子那一派忙着梦蝶,甘做泥塘里的乌龟不同,黄老学派讲究治国安邦,首先提出了法、术、势、利、力等概念,把学术和现实紧密地结合了起来。

    这样一来,就摆脱了理想主义和道德主义的窠臼,走上了现实主义的道路。

    只不过,正如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样,黄老之术就也开始因为个人认知不同,产生了法家这个学派。

    和很多人想象的其实不一样,黄老之术相比于法家之说,其实更加贴近后世的法律。

    比如黄老主张‘道生法’,君主也要依法行事;法家却主张法自君出,君主不受法律约束。

    举个栗子的话,就是赵高犯死罪,蒙毅要依法治罪,但始皇帝却觉得赵高有用,于是赦免死罪,为秦国二世而亡埋下了一个伏笔。

    再比如焚书坑儒。

    坑儒暂且不论,但对于各家学派经史子集的管控和禁绝,就是法家掌控秦国后,国家意志与学派意志结合的产物。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

    商鞅在秦国搞出的法家,几乎是和曾经的源头走上了一个对立。

    所以,在目睹了秦国如流星般陨落之后,萧何就越发的推崇起了黄老之术了。

    尤其是萧何在删减修改秦律时,更是遵循了昔日慎到所说的一个原则。

    法,非从天下,非从地出,发于人间,合乎人心而已。

    嗯,值得注意的一点,就是黄老之学,和政治自由主义,以及经济自由主义都没有什么关系,用这两种概念去解读黄老,只能是南辕北辙。

    举个栗子,现代政府是以发达的税收作为财政基础,以非人格化的官僚体系作为贯彻中央政策的工具,以法治保障社会秩序与公平底线,这几条在古代政治体制要么根本没有,要么缺乏存在的条件。

    举个栗子。

    现代政府要提供公共物品,比如公园,公立学校,公立医院,这些在先秦之时,都是没影的事。

    没过多久,刘盈磕磕绊绊的对萧何背诵了这几百字后,心中越发庆幸还是老祖宗对自己人好,毕竟文言文只需要数百,但要是翻译成白话文,则至少五倍倍增!

    所以,背诵译文,就意味着要多背诵好几千字!

    萧何满意的点点头,本想再度抽查一下,但看到刘盈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一笑作罢。

    孔老夫子说过,吾十五而有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在他看来,刘盈距离真正的懂事,还早着呢。

    先填鸭,再让鸭慢慢去消化……

    嗯,填鸭这个词,随着刘盈在栎阳郊外搞出的养鸭场而渐渐流传开来。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刘盈现在被叔孙通和萧何填鸭,其实也是一种报应……

    而刘盈心不在焉的原因,就在于萧何身后,摆了一个模型。

    嗯,就好像是后世的售楼部一进大门口摆的那种,只不过从高楼大厦,变成了亭台楼阁。

    刘盈在看到萧何今天的讲学告一段落后,慢慢走了上去。

    作为一名曾经有志于古建的土木狗,眼前这个长宽过丈,制作精良的模型,对他的吸引力不亚于一个衣衫半露的绝世美女。

    嗯,凭借他现在身体发育情况,美女的诱惑力还真的不如手办……

    “这是什么呀?”

    刘盈蹲在地上,有些想要触碰,但又有些畏畏缩缩。

    萧何边批复着奏疏边说:“这是计划给你父亲建造的新宫殿,额,名字还没有定……”

    “定了呀,这不写着呢吗?长乐……长乐宫!”

    刘盈一蹦三尺高,指着模型宫门上的文字,有些大惊小怪。

    萧何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对于刘盈有时候莫名其妙的一惊一乍,早就是习以为常了。

    虽然他觉得刘盈这个毛病必须要改,因为上位者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只不过吧,刘邦本人就是这个德行,所谓上梁不正……对吧。

    刘盈哒哒哒几步跑到萧何面前,询问道:“这个模型是谁做的?”

    萧何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头也不抬:“你认识,就是在阳翟的时候,修葺韩王行宫的阳成延。”

    刘盈仔细想了一下,回忆起了一个沉默寡言,但手艺很好的木匠。

    “真是没想到,他还有设计一座宫城的本事呢?瞧瞧这回廊,这门阙,这宫殿……古朴大气,美轮美奂!”

    刘盈趴在萧何面前桉几上,盯着长乐宫的模型啧啧称奇。

    这座宫殿,在汉初修建好了之后,其实是给皇帝,也就是刘邦居住的,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形成了‘人主皆居未央,而长乐常奉母后’的格局。

    “好看吧,那是在秦国兴乐宫基础上改的……”

    萧何澹定的说出真相,旋即接着说道:“栎阳王宫确实有些狭窄了,需要建造一座规模更大的宫殿……”

    懂,咱懂,非壮丽无以重威……刘盈点点头,只是在反复看了看长乐宫的模型后,心中出现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既然是沿用了秦国的设计,那么很多大殿就是高台式的建筑。

    高耸巍峨。

    但上朝的时候,满朝公卿都要先爬个七八层楼……锻炼!

    “老师,阳成延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道,你去宫门东侧的将作少府看看,他现在应该在那……”

    “老师,我能把这个模型带走吗?”

    “不能。”

    “那行吧,我吃了中饭再过去……”

    刘盈收回将要迈出房门的脚步,再次折回,准备在这里蹭萧何一顿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刘盈:噶韭菜咯!

    渭水南岸,兴乐宫遗址。

    吹面微凉的秋风中,刘盈正在带队在这里做着测绘的工作。

    作为一只土木狗,他深知有一张靠谱的施工图,对于工程进度的帮助有多大。

    而且这里毫不夸张的说,将会是他未来的家。

    所以,自己家的设计,在力所能及的时候,还是不要完全外包给别人的好。

    嗯,但更重要的理由,则是为了逃学……

    毕竟,他只需要再在关中居住十天左右,就要着手前往河北跟韩信汇合了。

    秋粮入库,赶种一季小麦之后,赵国的精壮将被征召,南下灭齐。

    随着堆肥法的大量普及,再加上这一时期没有什么抗倒伏用来密植的种子,所以即便是一年两熟,对于地力的消耗其实也并不太严重。

    麦豆连作,再加上牲畜和人类的粪肥,土地再怎么贫瘠,一亩地还是能打一两百斤粮食的。

    这个产量,在后世里人口过亿的时候会闹饥荒,但在人口只有一两千万的年代,亩产虽然低,但人均粮食占有量却并不低。

    刘盈想做的就是先爆人口,然后将人口导向设在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工坊,之后利用提振的生产力,完成对江南岭南的开发,以及海外的殖民。

    尤其是日南郡的河口三角洲,土壤肥沃,光照充足,尤其适宜耕种。

    将那里产出的粮食源源不断运回来,则国内就可以实行三圃制,既修养地力,又可以发展利润更高的畜牧业。

    在刘盈的规划中,他准备用三到五个五年计划,让大汉的百姓从吃得饱,转变为吃得好。

    所以着眼于当下,他做的一件事,就是教会将作少府的一群工师,如何完成地图测绘。

    秦朝的地图上,虽然标注有点到点的距离,以及山脉的等高线,但受限于工具和实际操作的问题,这样的地图只是用来参考。

    尤其是在大军行进的时候,更多依靠的,还是当地人的带路,以及派出游骑的实地侦查。

    至于像是修水渠道路等大型工程,尤其是水渠,很多时候能够通水,靠的都是运气……

    毕竟,刘盈阅读《中国水利史》这本书的时候,见到其中最为频繁出现的,就是‘水不通’,‘不能通’……

    所以说,为了避免劳民伤财,前期精准的测绘,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现在摆在刘盈面前的,是他一早叫人复刻出的一台游标经纬仪。

    就是一个木制的三脚架,上面安装带有四个微调旋钮的基座,然后是一个垂线定水平的水准仪,基座上带有一个液浮指南针和罗盘。

    再往上,是由青铜铸造的器身,分为主尺和附尺的水平角度盘。

    主尺为基座,往上能旋转的部分有一个垂直旋转的角度盘和带有定位细丝的望远镜。

    这些都不是难点,难点是对于度量衡的确定。

    秦汉时期确定度量衡的一种标准物,用的是黍米,准确的说,用的是上党郡羊头山的黍米。

    一百粒大小均匀的黍米首尾相连一字排开,恰好就是这一时期一尺的长度,既23.2厘米。

    这一数据,即便是后世测量,也同样相差不大!

    不过刘盈决定抛弃现有的度量衡,采用后世里常用的数据。

    于是在反复测量取平均值之后,将一尺分成232份,确定毫米,进而确定厘米、分米和米。

    毕竟,十进制的换算,相对更加简便。

    秦国一统天下之前,各国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于是采用不同的度量衡,但在秦灭之后,统一度量衡就变得尤为重要。

    这一时期,每年九月的时候,各地的官员就会进行年终总结,将当地的各项数据上报中央。

    这,就叫做‘上计’,而出发前往中央汇报的官吏,就叫做‘上计吏’。

    在一个统一的国家中,自然不能有大小尺的存在。

    萧何这段时间忙碌的,主要就是将新的度量衡,以及和旧度量衡之间的换算公式铸成铁件,让各地的上计吏们带回,并在各地进行推广。

    新朝新气象,确定度量衡,确定新的法令都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

    其实刘盈最想改变的,还是现在这个坑爹的历法。

    不是说以十月为岁首不好,而是现有的颛顼历不够精准……

    嗯,八月十五那天,天上一弯弦月了解一下咯!

    月相历他不知道该如何测量,但后世常用的公历他还是知道该如何测量的。

    毕竟,只要卡死每年太阳最短和最长的那两天,就可以确定冬至日和夏至日,然后以此为坐标,闰年三六六天,每四年一次轮回,万年历就做好了。

    但问题是,确定历法很简单,难点则是历朝历代颁布历法的目的,是为了劝课农桑。

    简单来说,就是在历法上写明,什么时间适合播种,什么时间要抓紧收割。

    二十四节气歌,大抵就是用来做这个用的。

    然而还是那个问题,这时候的温度比后世高一些,很多节令的顺序其实是反着的。

    《汉书·律历志》中,列备二十四节气并载明有相应的星度,曰:大梁,初胃七度,谷雨。今曰清明。中昴八度,清明。今曰谷雨,于夏为三月,商为四月,周为五月。终于毕十一度。

    如此,用错误的节气歌,去指导需要卡死农时的农业生产,绝对称得上是祸国殃民了。

    不过刘盈对此事也有计策,那就是后世里《光明日报》的那句名言。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来确定历法,至于剩下的指导农时等工作,则去寻找善于耕作的老农来完成。

    比如闲的发慌的刘太公,作为一名喜欢声色犬马的农家子弟,他虽然和学派内很多老古董的关系不好,但却很受新兴派的欢迎。

    只要给他足够的经费,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得到几份适用于不同区域的农作物种植指南。

    嗯,其实说是新兴派,那些人的年龄,也大多都在五十上下了。

    相比于日薄西山的墨家,讲究凡事亲力亲为,舍弃过多欲望,安贫度日的农家,更是早就青黄不接了。

    所以这段时间,刘太公见到刘盈不在,而刘肥也没有继承他的想法后,老头的目光,就盯上了还处于懵懂时期的刘如意……

    于是,小家伙经常一身土的很晚才回房间,戚姬虽然嘴上不说,但背地里都不知道翻了老老刘多少白眼了……

    兴乐宫遗址旁,刘盈在甩给了阳成延等人一张三角函数表后,开始自顾自的感怀了起来。

    目之所及,断壁残垣。

    昔日冲天的大火已经熄灭,滚滚的浓烟也已经消散,至于散落的白骨也已经被好生收殓入葬。

    如今,这片土地上,只剩下废墟的悲怆与破败,历尽沧桑的残垣断壁讲述着过往。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测绘完成之后,征发的施工队就要进场,将那些不堪使用的废料清理出去,然后让这座宫城迎来重生。

    逝者不死,必将再起,其势更烈。

    长乐宫这个名字,将会和隔壁的未央宫一起,永远载入一个民族历时千年不曾断绝的史料之中!

    在身后韩谈,以及几名按剑武士的亦步亦趋中,刘盈慢慢从断壁残垣中走出。

    不愧是萧何,他选择的这个地方,其实重建起来十分容易。

    咸阳大火虽然波及到了这里,但毕竟距离现在时间很短,上层的木制建筑虽然彻底毁了,但台基等最为耗时费力的东西,还是完好无损的。

    只需要重新去秦岭中砍伐大木充作梁柱,然后铺上地砖瓦片等物,这座宫殿就可以很快入住了。

    难怪史书上说,从汉五年开始,直到汉七年二月,长乐宫就建成了。

    如此短暂的时间就完成了如此恢弘的工程,其实一直是人们诟病刘邦的一个点。

    嗯,虽然工程量也确实不小,但毕竟只是改造,而不是建设。

    前者只需要打钱就行了,而后者,对于人力的需求就要大得多了。

    毕竟台基是夯土所做,不仅土料的制作费时费力,就说是一下下的将泥土夯实来建造如此规模的宫城,非十万人苦干好几年不可。

    而对于打钱这一点,在关中各地售卖茶叶,以及即将拿到河东盐池分红的吕雉,在刘盈来之前就明确表示。

    钱要是不够,尽管向她开口去要!

    吕雉虽然进入关中的时间晚了一点,没有见过昔日咸阳城的繁华壮丽,但仅仅是从遗址上走过,就足以让她对狭小的栎阳王宫不满了。

    搬新家,就成了吕雉这些时日最为惦记的一件事情。

    刘盈自然不会跟她客气,在爆肝了几个通宵后,一份长乐宫改造2.0横空出世。

    在这份施工图纸上,不仅预留了将来自来水系统,更是还为日后的供电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霸水滔滔汇入渭水,在高差这么大的地方,不建几座水力发电站,简直就是浪费!

    对此,刘盈噶起自己老娘的韭菜时,也毫不手软……

    当然了,现阶段的话,还是火电更为简单一些。

    但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作为首都,自然要将高耗能高污染项目外迁啦……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将欲行

    关中栎阳,汉王宫。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殿中,整个的烤乳猪,大块的烤全羊、片好的烤鸭、炖煮的肥鸡,以及时令的果蔬摆满了一条条桉几。

    这里,在举行着一场夜宴。

    刘盈和吕雉的座位,并排位于稍稍下首的位置,至于主位则空了出来。

    那里,是刘邦的座位,只是他现在需要在荥阳防守项羽,并没有参加这次宴会。

    但哪怕空着,他的座位也是必须要存在的。

    今天的晚宴,是用来庆祝前方的一场大捷。

    卢绾刘贾领兵渡河之后,与彭越和兵一处,趁着项羽再次挥师荥阳的时候,接连攻下了外黄,睢阳等十七座县城,将那里的楚国粮仓掠夺一空。

    多点作战之下,项羽分身乏术,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看出,楚国,撑不了多久了。

    于是,天下很多在观望中的势力,纷纷向汉这个由一群草根创建的国家,抛来了他们的橄榄枝。

    对此,无论是吕雉还是萧何,亦或是刘盈,统统照单全收!

    某最大的愿望是当个老师的伟人说的好,所谓政治,就是要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

    至于将来如何,则将来再说。

    所以,当吕雉作为主人最后一个入场之后,饮宴正式开始。

    阵阵钟鼓齐鸣的雅乐声中,两行穿着鲁服的舞女款款走入,边舞边歌。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鲁侯戾止,言观其旗。其旗茷茷,鸾声哕哕。无小无大,从公于迈……”

    “思乐泮水,薄采其藻。鲁侯戾止,其马蹻蹻。其马蹻蹻,其音昭昭。载色载笑,匪怒尹教……”

    这是一首《鲁颂·泮水》,用来歌颂鲁侯战胜淮夷。

    如今,自然是用来歌颂汉国战胜楚国。

    在叔孙通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刘盈保持着笑不露齿的仪态,和吕雉一起频频向众人示意。

    只是和刘盈的喜悦不同,吕雉的笑容中,带着浓浓的忧伤。

    夜宴过后,刘盈就要启程北上,从她身边离开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吕雉在心中有些惊叹,以前的时候,她从没有发现过,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

    如今,吕雉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刘盈身上,不舍得离开哪怕一个瞬间,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而让她心中更加哀伤的一个点,在于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再有几天,就是十月初一。

    汉承秦制,以十月为岁首。

    十月初一,就是大年初一。

    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日子里,她却要和自己的儿子分开。

    这,如何能够让她开心的起来呢?

    嗯,远在荥阳,同样不能和她团聚的刘邦就被她直接忽视了……

    刘盈举着杯中的冒充烈酒的白水,频频举杯向宾客敬酒,只是他的目光中,不时闪过一丝阴鸷。

    临江王共敖不久前去世,汉国遣使吊唁,却被拒之于国门之外。

    举行这次夜宴之前,刘盈派人飞马送去国书,邀请临江王共尉自己或者遣使前来赴宴,但却如泥牛入海。

    不仅如此,和左右逢源,楚汉两方都不得罪的共敖不同,共尉不知怎的,在上位之初,就和项羽眉来眼去的打得火热。

    就在两天之前,他突然断了和刘盈之间的通商协议,没收商队的货物并将之逐出国境!

    更有甚者,刘盈在那里埋的密探回报,共尉正在调集军队,加紧操练。

    而从他们运输粮草的动向上来看,临江国的军队意图北上,攻打吕国,也就是被吕泽控制的南阳郡。

    共尉的意图很清楚了,他从南,而项羽从东,两面夹击汉国。

    也因此,本来都到了栎阳,准备赴宴后小住几日的吕泽,不得不星夜返回宛县,准备抵抗即将爆发的战争。

    吕雉此刻的哀伤,和只能同吕泽匆匆一面,就要再次分开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刘盈也已经派人前去宛县,将吕公一家接来栎阳居住了。

    这样一来可以缓解自己走后,吕雉思念亲人的问题,而且万一共尉这个人,是个扮猪吃虎的高手,一战打穿了吕泽的防线,进而威胁到宛县就不好了。

    别到时候历史线的自我修复之下,变成了项羽拿着吕公威胁刘邦,而刘邦魔改历史上的名场面,说出诸如什么你我兄弟也,我老丈人就是你老丈人,你要是想把你老丈人炖了,记得分我一杯羹……

    历史上,这其实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即便刘邦跪地请降,项羽也未必会放过刘太公,而刘邦如果表现的铁骨铮铮,大义凛然的话,则按照项羽的秉性,只怕刘太公分分钟就熟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项羽并非是真的想要把刘太公煮了,而是想要通过这种行为,给自己刷一个刘邦的杀父仇人的词条。

    在秦汉之时,大复仇主义盛行,刘邦到时候,于公于私都只能全军出击,和项羽拼个你死我活!

    但问题是,当时的情况,是项羽迫切想要决战,来挽回整个战场的颓势,但对于刘邦来说,只要拖着,就稳赢!

    所以刘邦只能通过这种看似无耻的做法,来保住刘太公的性命,同时向身后的汉军表示,自己没有出战的打算。

    于是,球就传回了项羽手中。

    其实按照项羽的秉性,你不在乎,那就随手杀了好了,但对于项氏一族来说,如果真的让项羽杀了刘太公,则整个项氏一族,就全部成了刘邦的仇人了。

    战后,只怕全族被灭,鸡犬不留!

    也因此,代表项氏一族的项伯,才会拼死劝说项羽,保住了刘太公的性命。

    其实细想想,同意放过刘太公的项羽,心中应该是充满了悲凉的吧……

    中了陈平的反间计后,他麾下的将领离心离德,而血亲的项氏一族,又因为个人的利益,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忙不迭的和他划清界限,坐看他一步步滑向深渊。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这曲歌谣,道尽了项羽当时的哀伤。

    而看穿了项羽心思的虞姬,拔剑自刎,留下了项羽这个孤家寡人,独自承受失败的苦果。

    所以,乌江边上,被乱刃分尸的项羽,就看起来格外悲凉……个屁!

    明明是超爽的好吧!

    那一刻,新安被坑杀的秦卒,关中,齐地被屠杀的平民,这数以百万计的冤魂,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了心中怨念,进入永久的安眠!

    在栎阳王宫中觥筹交错,载歌载舞的时候,远在梁地的汉军营垒,也同样是欢声笑语一片。

    汉军在笑,胡骑在笑,彭越手下的水匪,也同样喜上眉梢。

    有了精锐汉军的加盟,往日里这群水匪只能望城兴叹的坚城,也如同草帘子一般,一捅就破。

    楚国辛辛苦苦积攒了好几年的钱粮财帛,被他们一扫而空。

    所以今天,肉管饱,酒管够!

    而在明天,将会论功行赏,每个人的腰包,都将变得鼓鼓囊囊起来!

    中军大帐,彭越卢绾刘贾三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的打算。

    彭越的想法,自然是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的打下彭城!

    那里,才是楚国的心脏,而且府库之中,昔日楚军从关中和齐地掳掠的财富大多集中在那里,金银财帛数不胜数!

    毫不夸张的讲,全天下的财富,至少有一半是集中在了彭城这一座城市之中!

    但卢绾却不那么认为。

    他们在梁地搞了这么大的动作,项羽没道理置之不理。

    如果攻打彭城时,楚军主力回援,他们将被迫与之展开一场野战。

    虽说此时汉军全是精锐,而且还有好几千骑兵,再加上有着彭越军队的助阵。

    战是不怕的,但却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且在分兵的时候,他们这支军队的任务就很明确了。

    侵袭敌人后方、烧楚积聚,而不是和其主力会战!

    所以卢绾的想法,是暂时向北撤退,背靠大河,跟对岸的韩信军队相互策应。

    至于打下的这十七座县城,则搬走物资后,只留下一些当地的降兵维持治安就好了。

    项羽打来了,就先还给他,之后等他返回荥阳主战场的时候,再夺回来!

    嗯,方唐镜直呼内行!

    于是,产生了分歧的卢绾和彭越,将目光看向了埋头干饭的刘贾。

    “别吃了,饿死鬼吗?说说你的想法!”

    卢绾噼手夺过刘贾手中的羊腿,放进自己嘴里大嚼了起来。

    刘贾鄙视的看了卢绾一眼后,轻轻嗓子吐出了两个字:“北撤。”

    “就这?完了?”

    “完了。嗯,把羊腿还我……”

    彭越看着围着自己绕圈的两人,只觉得眼前有点晕,但旋即放声大笑起来。

    …………

    荥阳东,楚军大营。

    此刻,项羽的中军帅帐内,乌云密布,气氛极为压抑。

    项羽在环视四周后,轻蔑的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钟离昧等人后,自顾自的对刚刚从会稽郡调来的大司马海春侯曹咎说道:

    “无论刘季如何挑战,你只需坚守营垒,不许出营作战!我此番东去,十五天内必定梁地而还……”

第二百五十章 刘邦:远看是条狗,近看司马欣……

    荥阳东,项羽走的第四天。

    楚军营垒外,刘邦在百余精骑的簇拥下,往来奔驰,耀武扬威。

    既然对方的家长走了,他就抓紧时间,欺负欺负一下这里的‘留守儿童’……

    如今,钟离昧等人靠边站了,楚军中的留守大将,不过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只是资历很老,曾经跟随过项燕作战的曹咎。

    所以,刘邦觉得自己又行了……

    楚军营垒中,在刘邦的骂骂咧咧中,曹咎虽然满脸怒火,但却并没有在盛怒之下,出去和刘邦拼个你死我活。

    这,并非是他严格按照项羽的指示行事,而是他此刻,怀中紧紧搂着司马欣,防止对方冲杀出去。

    刘邦这次本来是想激曹咎出来和他打一仗,但等他到了楚军营垒时,才发现统领这里楚军的,并不单只有曹咎一人,还有狗都不日的大叛徒司马欣!

    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如果说从前的远看是条狗,近看司马欣之类的段子,还只是调侃的话,那么如今,从刘邦嘴巴里喷涌而出的,夹杂着沛泗乡间俚语的话中,就是实打实的侮辱了。

    在刘邦的编排下,不仅司马欣背上了诸如乱伦,雌伏,人兽等恶习,就连凡是和他沾边的亲卷,也无一幸免……

    于是乎,楚军营垒中的士兵,看向搂着司马欣的曹咎,目光中渐渐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神色。

    贵圈真乱!

    刹那间,曹咎如避蛇蝎般的松开司马欣,微微转过头,不去看司马欣此刻愤怒中满是委屈的眼神。

    “杀了他,杀了他!”

    司马欣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顿时歇斯底里的咆孝起来。

    但现在,他身边除了那几千名亲兵外,再无可以调动的军队了。

    当日彭城之战,他背弃了对刘邦的承诺,和董翳一起加入了对汉军的围剿。

    虽然战役最终以楚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但司马欣和董翳的军队,却看清了自家大王的为人,再加上他们大多都是关中人,妻儿老小都生活在那里。

    于是,为了防止汉国加害自己的家卷,他们纷纷做了逃兵,通过各种手段回到关中。

    而苦于人力短缺的萧何,还是刘邦,对于他们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双手双脚欢迎。

    只不过因为信任度的原因,将他们从士伍籍,转到了民籍。

    虽说上战场杀敌立功是不可能了,最多就是作为民夫,帮着运送军粮辎重。

    但祸兮福所倚,如果无病无灾的话,他们却拥有了可以活到自然死亡的平澹生活。

    叫骂了半晌,不见楚军有丁点反应后,刘邦口干舌燥的走了。

    今天,来的有些仓促了。

    他准备等到回营之后,就对全体汉军进行一次海选,将那些嗓门大脸皮厚,而且骂人词汇多的家伙挑选出来,轮番送到楚军这里叫骂。

    哪怕最后不能成功,但,解气啊!

    往常都是项羽带人在荥阳城下叫骂,如今虽然他不能对着项羽骂回来,但这样做,也很爽啊!

    …………

    齐国,临淄。

    再次出使齐国的丽食其,此刻也已经在城下骂了快半个时辰了。

    守门的齐军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老远看到他打着旗帜而来,立刻关闭城门,对他的请求也充耳不闻。

    丽食其想了一下,觉得这口锅,应该让刘盈来背。

    毕竟,这半年来大肆倾销的低价盐,几乎反过头来摧毁了齐国的对外贸易……

    但刘盈此刻不在,所以他的满腔怒火,自然就宣泄在了城头的守军身上。

    他的底气,在于韩信此刻集结了近二十万军队,就驻扎在历下(山东济南市)城以北,距离齐国的都城临淄(山东淄博市),不过两三百里路。

    片刻之后,丽食其成功进入临淄。

    这并非是守军被他骂的受不了了,而是恰好田横从这里经过,被他逮了个正着……

    马车上,丽食其兀自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对田横说着人心不古,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知道如何敬老尊老……

    田横则一脸无奈,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恰巧路过,而是收到了西边传来的战报,而不得不假装做出这样的举动,将丽食其带入城中。

    今时不同往日,丽食其第一次来的时候,汉军虽然接连获胜,但距离齐国边界还有不少距离。

    而现在,刘贾卢绾率军驻扎在白马一线,随时可以加入韩信军队,对齐国展开围攻。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所以,如果汉国开出的价码合适,就降了吧……

    少顷,马车停稳在临淄王宫前,丽食其从车厢中走出,险些没笑出声。

    如今这座王宫,相比于他上次来的时候,似乎更加破旧了一些。

    不光是很多重建的工棚内空无一人,就连之前许多还勉强完好的地方,也因为缺钱修复而变成了危房……

    “造孽啊……”

    丽食其轻轻捋着胡须,看向身边田横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说真的,关中为迁徙咸阳城居民而修建的保障性住房,都比眼前的齐王宫看上去更加结实!

    田横脸上一红,但心中却满是恼怒。

    齐国为了防范南边的楚国,以及西边的汉国,不得不疯狂爆兵,拉起了一支十五万人的庞大军队。

    人吃马嚼之下,被项羽洗劫过得齐国本就捉襟见肘的艰难度日,如今在莫名其妙的低价盐冲击下,支撑齐国近七成收入的食盐外贸也全面崩盘了……

    可不就,穷成这样了吗!

    “先生请!”

    田横收敛起自己的怒容,弯腰行礼,让丽食其走在自己身前。

    孔老夫子说过,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所以已经接近七十的丽食其,也不跟田横客气,顿了顿手中的节杖,铿锵有力的大步向前。

    …………

    一间梁柱上有些掉漆的大殿内,齐王田广正襟危坐,肃然的看着走入的丽食其。

    他是田荣的长子,田荣死后,齐人请降,但项羽不允,反而大肆烧杀掳掠,于是齐人再反,田横等人就顺势拥立了呼声很高的田广为王。

    丽食其走入,拱手弯腰行礼:“大王,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脸上笑吟吟的,丝毫没有上次被人乱棍打出,以及这次拒之门外的恼怒。

    做使节,需要有一副好脾气。

    田广轻轻点头:“不知先生这次来,有何事,欲对寡人说啊?”

    丽食其笑着问道:“大王可知天下人心,归往何处?”

    田广摇头。

    丽食其正色说道:“如果大王知道人心向背,则齐国就可以保全,若是不知,则齐国就必然要灭于大王之手了!”

    田广冷笑,刚想发作,但看到田横向他摇头,于是按捺心中不快,询问道:“那么天下人心归向哪里?”

    丽食其回答道:“天下人心,皆归于汉王!”

    田广不屑冷笑:“区区一泗上亭长,也配吗?”

    丽食其勐地一顿节杖,大声说道:

    “泗上亭长又如何?我王昔日曾受怀王之约,先入关者王之!然项羽背盟,反倒让我王在汉中地区称王!及至后来,项羽迁杀义帝,我王闻听之后,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而责义帝之处!”

    “一路之上,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

    “如此,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方船而下,平天下如探囊取物!”

    “项羽有有倍约之名,杀义帝之罪!且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天下畔之,贤才怨之,尽数背弃项羽而投向我王!”

    “如今,汉军定三秦;涉西河之外,统上党之兵;下井陉,诛成安君陈馀;破北魏,降魏王豹,破城无数!”

    “区区泗上亭长?”

    丽食其吹胡子瞪眼睛问道:“不知大王,有何功绩啊?”

    他不等面红耳赤的田广回答,自顾自说道:“告诉你吧,如此功绩,非人力能够做到,此乃上天垂青,天命所归!”

    “我来的时候,汉军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杜大行之坂,距蜚狐之口了,天下诸侯中,迟迟不愿归附汉国的,必然会被最先灭亡!”

    “齐国若是降了,则田氏依然可保留齐王之位,若是不降,呵呵……”

    “如此,还请大王三思!”

    在田广大怒,准备让人将一脸豪横的丽食其再次打出去的时候,田横缓缓走到他身边,将自己听到的最新战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遍。

    “当真?”

    田广脸上惊骇一片,他虽然没有和汉军交过手,但对于赵国的军队却并不陌生。

    燕赵多康慨悲歌之士,军队也是很能打的。

    但,却很轻松的被韩信一战而灭!

    齐赵之军,战力相差彷佛,而现在,齐国又因为快要供给不上士兵的粮饷,而导致战力大幅下降,恐怕根本不是汉军敌手!

    毕竟,只有架起锅子煮大米,没有架起锅子讲道理。

    指望别人吃不饱饭还要卖命,即便是在后世,民族和国家这种理念深入人心的年代,也没有几支军队能够做到!

    所以田广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丽食其说道:“就依先生之言,齐国,降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刘盈:火线救援!

    巨鹿郡,东武城

    城外的汉军营垒,刘盈背着双手从外间走入,在他身后,韩谈手里提熘着两只大雁,亦步亦趋。

    刘盈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原来,不仅有蝗灾,还有雁灾。

    嗯,就是大雁等候鸟迁移的时候,因为体力消耗过大,所以见啥吃啥。

    于是,在今年的迁徙中,它们就瞄准了河北之地播种的冬小麦。

    庄稼的营养,可比沼泽地里的杂草高的多!

    起初的时候,赵地的百姓基本上是眼睁睁的看着大雁糟蹋他们的庄稼。

    因为在当地的传说中,大雁是一种神鸟,除非是用于结亲之时,无故捕猎就会遭遇不幸。

    但刘盈哪管这个,他只知道,你若是放任不管,一群大雁,一晚上连吃带祸害,能毁掉上千亩的农田!

    后世里大雁是保护动物,但现如今,却是不折不扣的害鸟!

    所以,吃粮还肉,天经地义!

    于是在刘盈的带动,以及官府的强令下,迁徙的大雁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终于被赶到了它们应该去的地方!

    这时节地广人稀,沼泽湖泊的面积也比后世大的多,大雁即便是不祸害庄稼,也同样可以获取一定的食物。

    所以,当天罗地网洒下的时候,谁都别怪!

    刘盈走入营垒没多久,远处一骑飞来,看模样,像是从大河南岸而来的红翎信使。

    汉军此次共计征发了接近八万军队,于是号称二十万,浩浩荡荡南下灭齐。

    此时,兴军已经和历下城的齐军对峙,而中军大部分,还依然在有序渡河。

    “什么事啊?”

    “禀太子殿下,齐国降了!”

    信使说完,匆匆跑入韩信帅帐。

    “坏了!”

    刘盈一声惊呼,紧随其后。

    韩谈手中拎着两只大雁,和赵尧相互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满头雾水的模样。

    雅文库

    齐国投降,为什么坏了?

    但随即,他二人摇摇头离去。

    刘盈去了中军帅帐,那么他们就让庖厨处理一下手中野物,用作今夜的饭食吧。

    擂鼓聚将后,曹参等人顶盔掼甲而来,先是对正中的韩信行礼,随即看向刘盈,再次抱拳行礼。

    虽说韩信现在挂的是赵国相印,但刘邦临走时明确表示,河北汉军依然归属韩信节制。

    不仅如此,他后续的时候,还将很多驻守荥阳城用不到的将领,也一并派到了韩信军中。

    其中,就有当日在栗县时,被刘邦打劫了全部人马辎重的柴武……

    不过刘邦这个人,从不忘记别人对他的恩义,所以即便柴武没有立过多少战功,但在关中封赏诸将的时候,还是封柴武为刚武侯,食邑四百户。

    韩信看向曹参等人问道:“齐国已经投降,我等是否还要继续进军?”

    一瞬间,众将哗然。

    如今,灭齐之战筹谋许久,已经到了势在必行的地步,但齐国,却突然投降了?

    曹参眼光闪动,一言不发。

    “我军乃奉汉王诏命攻打齐国,如今汉王下令让我军停止前进否?”

    人群中,一个头戴儒冠,身穿葛衣,长相平平的中年人从角落走入,侃侃而谈。

    什么时候来了个新面孔……刘盈注视着中年人,微微愣神。

    他看向侍立在自己身后的太子家令,也就是萧何的长子萧禄问道:“此人是谁?”

    刘盈离开河北返回关中的时候,将自己在河北搞得一切都悉数交给了萧禄打理,所以他必然是认识这个中年人的。

    于是,萧禄压低声音说道:“此人乃范阳人,名为蒯彻,据说是鬼谷门下弟子,现如今是大将军的门客……”

    蒯彻?哦,就是那个要避刘小猪讳,所以改名蒯通的策士……刘盈看着蒯彻,目光不善了起来。

    历史上,就是这家伙劝说韩信进军,最终搞死了丽食其!

    也是这家伙劝说韩信自立为王,和项羽刘邦三分天下……

    只是,和苏秦张仪这样的大老比起来,他也配称鬼谷门下弟子?

    呸!

    招摇撞骗之徒!

    刘盈鄙视他的原因,不在于他劝说韩信的自立,而在于这厮作为一个谋士,其实完全看不清形势。

    韩信帐下,有几个是他自己发掘出来的勐将?

    刘邦能易如反掌的夺韩信第一次兵权,必然也能很轻松夺第二次,第三次兵权……

    事实上,蒯彻所说的平分天下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可供实施的条件!

    杀,或者不杀,这是一个问题……刘盈眼睛微眯,嘴角微微上扬的看着走到正中的蒯彻。

    “……丽生一士,伏轼掉三寸舌,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之众,乃下赵五十余城。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

    蒯彻说完,目光环视帐中众将。

    很明显,他的那一番话,不只是对韩信所说,更是对帐中所有人所说。

    一时之间,帐篷内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刘盈将目光移向韩信,见到他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波动。

    凭借刘盈对他的了解,现在的韩信,应该是真的无所谓。

    攻灭三秦就不说了,韩信首功一件。

    之后灭魏,灭代,灭赵,逼降燕国,这些事情上,韩信同样是首功!

    所以,灭齐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亦可无!

    “齐国田氏,反复多诈,不可轻信……”

    帐中,曹参似有意,似无意的说了一句,旋即闭口不言。

    但他这话,其实打开了帐中诸将的思路。

    于是,一个身高臂长,脸上蓄着短须的武将走出:“末将之见,正好趁齐人不备,快速进军,一战灭齐!”

    刘盈定睛看去,发现此人是投降的魏国太仆蔡寅,现如今,官居车骑都尉。

    在他身后,另一名战将走出:“某也觉得,发兵灭齐比较好!”

    这人名叫赵将夜,乃是张耳曾经的门客,在井陉大战后,率部一万归降,现在担任右军大将。

    面对着众将的请战,韩信变得迟疑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灭齐,需要的是连番苦战,那么现如今,双方已然媾和,齐国撤走了历下城的驻军。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就有了长驱直入,一战攻克齐国都城临淄的机会!

    灭齐之功,唾手可得!

    一旁的刘盈看着现在的情形,心中有了几分徒呼奈何的感慨。

    此时的军中,韩信游移不定,灌婴沉默不语,但另一个巨头,曹参,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想法。

    此时纷纷请战的将领,要说没有受到曹参的鼓动,说什么刘盈也不信!

    而且,就像张良对刘邦所说那样。

    天下的游士远离自己的亲人,背离了自己的祖先长眠之地,告别了家乡父老……

    为的,是什么呢?

    封侯射爵!

    现如今,韩信虽然觉得功劳够了,但这些中下级军官,尤其是专门就是为了灭齐而划归韩信麾下的这群将领,他们对于功劳,对于爵位的渴望,是大旱之望云霓般的!

    灭齐之战,非打不可!

    在刘盈心中长叹的时候,韩信终于下定主意,开始调兵遣将。

    刘盈叹息一声后,起身离开,径直从帐后走出。

    正如后世里的一句话,当胖虎在殴打大雄的时候,你没有阻止,就等于是在支持胖虎。

    当曹参明里暗里支持伐齐的时候,灌婴不表态,其实就是在支持曹参。

    韩信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当他们三人达成一致的时候,刘盈也只能是听之任之。

    这其中的原因既残酷,又简单。

    那就是对于帐中那些请战的将领来说,他们需要灭齐之战的功劳,哪怕,这份功劳的背后,浸染着丽食其的鲜血!

    让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则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以及,他们灭齐,是为了汉国的将来在打拼!

    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

    还好,刘盈早就有所准备。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刘邦,没有压服众将,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志而动的威望。

    所以,PlanB!

    刘盈快步走回自己的营帐,让人叫来赵尧,旋即伏桉书写了起来。

    少顷,一只神骏非凡的海东青,在赵尧的振臂一挥中展翅高飞,云曾中盘旋几圈,戾叫一声向南飞去。

    这,是飞鸽传书的升级版本,飞鹰传书。

    毕竟,飞鸽传书的方式,是利用鸽子返巢的天性,实现固定点对固定点的通信。

    而鹰隼,凭借着它们强大的视觉系统,可以实现讯息在移动点之间的传递。

    神鹰展翅,穿云破空,日暮时分,盘旋在临淄上空一圈后,双翅一敛,电射而下。

    供丽食其下榻的院落中,听到叫声的陈豨赶忙用衣服包裹了一下手臂,避免海东青降落在他手上的时候,抓伤自己。

    “什么?竖子不足与谋!”

    丽食其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但却手脚麻利的拿上印信节杖等物,匆匆跟随在陈豨身后向外走去。

    片刻之后,他们二人在临淄城中七拐八拐后,进入一间很不起眼的食肆。

    “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孤。”

    在丽食其满脸哭笑不得中,他和陈豨被引入后堂,旋即在柴房中,看到了一条幽深的地道。

    这里,是临淄城私盐贩子的一个据点。

    只要给够钱,这帮家伙连自己的老婆都卖,就不要说卖国了……

    ps:补更。

    还欠三章,慢慢还。

    说话算话,但拖延癌,无药可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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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631/ 第一时间欣赏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作者:曹吉利所写的《天命唯汉》为转载作品,天命唯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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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