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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对于匈奴人而言,弑父,是一种传统……

    单于王帐。

    夜已深了,但冒顿依旧没有睡觉。

    偌大的牛皮帐篷中,十二支小孩手臂粗细的牛油蜡烛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虽然味道很不好闻……

    毕竟从前冒顿晚上的时候都是点亮二十四支从汉国交易来的蜡烛,明亮且没有异味,虽然夏天的时候容易融化,并且不是很耐烧。

    当然了,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贵。

    如今的匈奴不比从前,不仅失去了河套草原,整个阴山以北的草原也没有牧民敢去放牧,毕竟汉人的长城将整个阴山囊括其中,因此距离长城快马一昼夜的距离,就成为了双方的缓冲区。

    匈奴人不能去那里放牧的原因,不单是汉人会定期到草原上纵火,重要的是牧民会被一些说汉语,但做匈奴人打扮的‘匈奴马匪’打劫……

    不过好消息是,汉人也同样不能在那里放牧。

    而坏消息,则是汉人并不放牧……

    至于冒顿现在还没有睡的原因,在于他不仅上了岁数,且身体虚弱,呼吸造成的胸痛时常发作,让他久久不能入眠。

    如果换做冒顿年少之时,定然早就自我了断。

    但现如今他老了,越发惜命,如果不是国力受限,定然会学着秦始皇去求仙访道……

    而另一个让他苦苦支撑的原因,在于南边他那个一生之敌还没死!

    所以,哪怕活着对于冒顿来说是一种折磨,他也绝对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刘邦前面!

    因此冒顿晚上不睡的时候,就培养了一种爱好。

    读书。

    当然不是为了匈奴之崛起而读书,主要是消磨时间。

    因此他拜托那些经常来匈奴王廷做生意的走私商人帮他弄来的书,大多就是汉国皇家印书局所出版的话本和小说……

    比如《晋楚齐秦四国演义(上)》这本书,就让冒顿爱不释手,读了一遍又一遍,期待着下卷,亦或是中卷和下卷!

    “滚滚大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冒顿读着开篇的提诗,心生感叹,尤其是他这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枭雄,更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感触……

    就在冒顿三刷《晋楚齐秦四国演义(上)》,为晋国这个曾经伟大却一分为三的国家潸然落泪的时候,大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喝骂声,兵器碰撞声,濒死的哀嚎声。

    冒顿一个激灵刚想坐起,但胸口的阵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面如金纸的趴在桉几上,极为艰难的喘着粗气。

    “是、是你……”

    冒顿有些艰难的抬起头,看见的是一个鹰视狼顾,眉眼狭长容貌酷似他的男子。

    右贤王,挛鞮稽粥。

    此刻挛鞮稽粥左手提着一柄有滴滴鲜血落下的内弧刀,右手提着的则是一颗脑袋,冒顿最为亲信的左大将的脑袋!

    一瞬间,冒顿什么都明白了。

    毕竟他就是这样获得了大单于的位置,只不过和挛鞮稽粥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逼宫不同,他制造了一种鸣镝,先后用鸟兽、爱马来试验自己的部下,甚至还搭上了一个他最喜欢的妻子!

    嗯,匈奴贵族是多妻制,因此娶自己后妈并不是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是要得到那个女人掌握的财富和人口,以及和女人背后的势力达成姻亲。

    此刻直视着冒顿的目光,挛鞮稽粥毫不退让,毕竟他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老上单于,不仅烧了汉帝国的回中宫,还彻底击败月氏,将月氏王的脑袋做了酒器!

    因此他大步上前站在冒顿面前:

    “父亲沉迷汉人之物,难怪我大匈奴落得个如此下场,以至于东面的东胡反了,西面的乌孙也不来朝贡!”

    冒顿闻言一愣,只觉得一阵悲从中来,眼中流出两行浑浊的眼泪,口中呢喃:

    “三分天下,天下三分……原来,这就是我的命啊……”

    只不过挛鞮稽粥并不知道冒顿说的是什么,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老人没有一丝英雄气,不再是他心中父亲的形象。

    于是他的心中悲悯尽去,狼性压倒了他身体里的人性,内弧刀横在冒顿颈上,语气冰冷:

    “父亲,你已不配做大单于,不配再承受鹰冠的重压。我右贤王挛鞮稽粥,将取代你成为大匈奴的撑犁孤涂大单于,带领大匈奴再一次找回昔日的荣光!”

    下一秒,利刃划过咽喉。

    冒顿口中、喉咙中涌出鲜血,喉头荷荷作响,他拼命想要堵住向外溅射的血,却无济于事,终于倒在地上,身体不住挣扎,殷殷鲜血染红了大单于专有的虎皮坐垫。

    虎毒不食子,但狼子却弑父!

    冒顿的双眼中,渐渐泛起和昔日头曼单于相同的神色。

    他的父亲杀掉了他的祖父成为大单于,而他杀掉了自己的父亲获得了大单于的位置,现如今他的儿子又杀死了他……

    也许,这就是大单于的宿命吧。

    此刻,王帐门帘掀起,一个有些老态龙钟,但却身手敏捷的人影闪过,一下子扑倒在冒顿身上,口中发出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哭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挛鞮稽粥!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此人,正是冒顿的第一个妻子,挛鞮稽粥的亲生母亲,匈奴现如今唯一的阏氏。

    饶是挛鞮稽粥狼子野心,对于自己的父亲也毫不手软,但此刻迎着自己母亲悲愤欲绝的眼睛,他的眼神渐渐有些躲闪,心中产生了一丝懊悔的情绪。

    毕竟他不仅是子弑父,臣弑君,而且是当着一个妻子的面杀掉了对方的丈夫,当着自己母亲的面杀掉了自己的父亲!

    禽兽,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冒顿弥留之际,虽然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打着摆子,不断抽搐,但还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自己妻子的手,上下摇晃了一下,脸上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似乎在说,别怪他,这是苍狼神子孙的宿命。

    只是他的双眼中满是卷恋。

    少年夫妻老来伴,如今他却要先去一步了……

    真的,对不起。

    望着冒顿骤然失去一切神采,童孔开始放大的眼睛,阏氏的哭嚎声突然戛然而止,只是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原来大悲,真的无声。

    此刻,帐中寂静无声,帐外的厮杀声就变得愈发高亢,而且厮杀不仅仅局限在单于王帐,已经开始渐渐蔓延到了整个单于王庭。

    忠于冒顿的匈奴武士和发动兵变的叛军厮杀在一起,虽然此刻已经接近子夜,但今晚月色很足,圆盘一样的月亮挂在天上,给人一种伸手就可摘下的错觉。

    月光明媚,再加上匈奴人大多都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一时之间失飞如雨,雪地上到处都是中箭倒毙的尸体,汩汩鲜血流动,染红了大地,天上的明月似乎也被染上了赤色的光芒。

    于是人们的杀戮欲望越发汹涌,从最开始捉对厮杀,几乎发展到了逢人就杀,整个单于王庭杀伤震天,许多藏在羊圈之中的牧奴都被抓了出来斩为两截……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人再有能力去分辨真正的牧奴,亦或是化妆成牧奴的反贼家卷。

    所以只有杀,杀,杀!

    见到局面失控,左大都尉一脸惶急,踉踉跄跄的冲进单于王帐:“你这里好了没有,外面已经乱了,全乱了!”

    他说完,愣在当场。

    因为在他面前,是无声悲泣的阏氏,站住不动的挛鞮稽粥。

    糟了……左大都尉吞了吞口水,兵变开始之前挛鞮稽粥交代给他,让他看住阏氏,可双方一打起来他给忘了!

    不过挛鞮稽粥并不会现在就发作,他只是默默俯下身去,想要从冒顿的尸身上捡起象征着大单于的鹰冠。

    这,是大单于的信物。

    只要他头戴鹰冠出现在人们面前,骚乱就会马上停止。

    不过阏氏却一把挡在他和冒顿之间,厉声呵斥:“挛鞮稽粥,你要干什么?”

    挛鞮稽粥不敢直视他的母亲,低垂眼睑说道:“我只是想要那顶鹰冠……”

    “鹰冠?嘿嘿嘿……鹰冠!”

    阏氏冷笑一声,微微偏转身体:“你想要,就拿去吧……”

    挛鞮稽粥正要探手去拿,却突然看到自己母亲双手一扬,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到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出现在了自己母亲的胸膛。

    而且,像是唯恐力量不足无法杀死自己,阏氏一声闷哼,整个人用力扑倒在地上,任由利刃刺穿心脏,汩汩鲜血流出,和冒顿的鲜血交融在一起,染红了跌落在地上的鹰冠。

    挛鞮稽粥愣了好一会,终于在左大都尉不断地催促下,俯身捡起沾染着他父亲和母亲的鲜血,乃至于祖父、曾祖父鲜血的鹰冠,用力戴在头上。

    片刻之后,王庭之中一片欢腾。

    “大单于!”

    “撑犁孤涂,稽粥大单于!”

    ps:写这章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元好问的《摸鱼儿》,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于是就有了阏氏殉情……

    我哭了o(╥﹏╥)o泥萌随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刘盈:他朝若得报冤仇……算了,我先吐他口水!

    关中。

    上己节已过,冬季的肃杀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春色,吹面不寒的杨柳风。

    长乐宫,长信殿。

    春光明媚,远处的园囿之中繁花似锦,诗情画意。

    只是在殿中,刘盈苦着脸,伏桉书写。

    在他周围,团团而坐着五个老头,其中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正是刘邦,只是和往常歪戴着头冠的衣冠不整不同,今天的刘邦穿着打扮一丝不苟,除了玩弄手中藤条时有些掩映不住的得意洋洋外,从坐姿到衣冠都完美符合士人心中君主的形象。

    原因很简单,在场的其余四个老头正是传说中的商山四皓。

    因此,刘盈此刻的苦瓜脸也就不难理解了。

    毕竟一下子多了四个耳提面命的老师,身边再有一个老六手持藤条虎视眈眈,惦记着打他板子,任谁也开心不起来……

    刘盈从前的时候有三个老师,其中叔孙通名为太子太傅,但其实已经任由刘盈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去了……

    对于叔孙通而言,他可以不考教刘盈的功课,甚至可以不将上课情况汇报给吕雉和刘邦。

    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刘盈不要再打着‘一千个士子眼中有一千个孔子’的旗号,来随意曲解圣人的微言大义……

    只不过刘盈并不服,儒家自己内部还分为好几个学派,往日里攻讦不休,说到脸红脖子粗的时候甚至撸起袖子全武行!

    所以,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于是他熬了个通宵,洋洋洒洒默写了一篇集五千年糟粕于一体的《弟子规》给叔孙通送了过去……

    而叔孙通的留言则是太子想要弑师就直说,犯不着搞这些弯弯绕……

    于是,刘盈的儒学课就从必修转为选修,刘盈来听课,叔孙通就讲两篇,不来也无妨,叔孙通算是看明白了,知识越多越反动。

    异端如此,儒家其他学派也是如此!

    所以,刘盈为自己减负成功,一下子省去了三分之一的家庭作业!

    而他的第二个老师是张良。

    只是张良日常摸鱼,称病不朝,到处游山玩水之余,除了去弘文馆窃书,就是偶尔将自己写的,亦或是搜罗的书籍让人给刘盈送去,要求刘盈闲暇时候看一看,写一写心得体会,等到摸鱼摸腻了的时候再找到刘盈讲评一下他写的心得体会……

    刘盈的第三个老师则是萧何。

    不过刘邦日常摸鱼,萧何只能以老迈之身日理万机,平日里忙的要死,因此只有休沐日的时候才会抽出两个时辰给刘盈上课,而且道家之道在于顺其自然,并没有家庭作业这种反人类的存在。

    毕竟萧何奉行的不是黄老中的刑名学说,主张无为而治,教学的时候主要靠自己的个人实力去让学生开悟。

    因此刘盈平日里看似忙忙碌碌,既要去各方大老那里听课,也要去刘邦那里参知政事,更要亲自主持尚贤堂的相关事宜,重要的是还要打理自己的产业,抽出时间点点科技树,忙活着实业兴国……

    但,其实吧,他很闲,毕竟有很多事情只需要把握方向,并不需要事必躬亲,因此闲的到处招猫逗狗,终于引起了吕雉的不满,于是找张良给她推荐一两个名师来管束一下刘盈……

    然后,张良给她推荐了一组名师……

    商山四皓。

    汉承秦制之下,四日一休沐,刘盈如今多了四个老师,工作日正好一人一天,剩下的休沐日还要到萧何那里听课,顺便听萧何讲述如何正确阅读朝臣奏疏的方式……

    所以他有时候真的很想在自己的大腿内侧写一个惨字,来控诉这悲惨的人生……

    只不过刘盈越痛苦,那四个老头,嗯,是五个老头越开心。

    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如今刘盈已经是人上人了,正好把没有吃到的苦中苦补上……

    在刘邦忍耐住玩弄藤条的冲动,满心期盼着等下能光明正大的揍刘盈两下而不被刘太公惩罚的时候,尚书令魏无知从殿外急趋而入,在刘邦身边站定,附耳说道:

    “建成候求见。”

    建成候,指的是吕释之,他在前两年也被刘邦封侯,只不过因为没什么军功,所以食邑就只有一千两百户。

    刘邦微微一愣,旋即轻轻颔首:“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算了,让他进来吧。”

    于是,吕释之解剑脱鞋,只穿着一双足衣急趋上殿,只不过因为他的身份,所以魏无知并没有让虎贲卫士用长戟刺在他的肋间……

    而在殿中,迎接他的则是五双有些愤怒的眼神。

    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看看你干的好事……刘盈大睁双眼,试图用眼神胖揍吕释之一顿出出气。

    商山四皓那里的愤怒也不逞多让,毕竟吕释之最初去请他们的时候,因为瞧不上那四个老家伙名为隐居,实际上隔三差五就有针砭时弊的大作流出,对朝政指指点点的样子。

    于是他就对商山四皓说是皇帝让他们出山,很粗暴的让士兵把他们连请带绑的弄回了长安城……

    嗯,古代很多士大夫打着远离庙堂的旗号到山中隐居,但其实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真正的庙堂之高并没有太远。

    比如封建王朝定都长安的时候,隐士们居住在终南山、商山,距离长安城最远的距离也就一百多公里,属于是朝堂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他们后一天就知道了。

    而到了封建王朝定都洛阳的时候,隐士们就不住终南山,改住嵩山去了,这里距离权力中枢更近,也就六七十公里……

    这次早朝的内容,他们中午饭的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吕释之的腻歪加嫉妒,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此刻望着刘盈愤怒的目光,吕释之差点没放肆的笑出声。

    毕竟刘盈从小的时候开始,身边就有一大一小两个背锅侠。

    其中小的自然是刘肥,没少被曹氏打屁股,至于大的自然吕释之,虽然他年纪大了,吕雉这个长姐不会打他的屁股,但眼神却能吓的吕释之连做好几天的噩梦……

    不过随着吕释之的落座,刘盈也顺势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眼看向吕释之抢先问道:

    “小舅你咋来了?”

    一旁的东园公唐秉皱皱眉说道:“太子此言不妥。须知长乐宫乃前朝,怎可不以官职之名而以亲卷之名相称?难道建成候不是我大汉朝廷的臣子吗?”

    真烦人,这老头把气撒我头上了……刘盈微不可见的鼓了股腮帮子,正襟危坐问道:“内史此来何意?”

    另一边的用(lù)里先生周术则轻声说道:“太子又错了。须知长幼尊卑有序,陛下在此,如何轮到太子发问?”

    刘盈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带着几分怒意说道:“行吧,算我错。可当着皇帝的面,你两人随意说话,难不成就一点没错?”

    东园公唐秉摇摇头说道: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哪里有算我错的道理?况且老朽四人蒙皇后不弃,特意命内史从深山之中请到这长安城,专为教***而来。”

    “况且太子曾写蒙学之文,曰,教不严,师之惰。太子有错,我等立刻出言纠正,纵使当着陛下之面,又何错之有?”

    刘盈一脸气呼呼的表情,正待再说什么,却突然见到刘邦轻轻的对他摇了摇头,于是沉默不言,只是将今日之事记在心中,准备找机会给这四个老家伙上上眼药。

    比如在他们的茶水里吐口水……

    毕竟他今天或许有错,但商山四皓却绝逼是在借题发挥,不仅要PUA,也就是要规训刘盈,压一压他的锐气和傲气,顺便着还能在刘邦面前表现一下,以示自己没有白拿吕雉开出的两千石年俸……

    嗯,说是两千石,但其实一年到头只有一千四百四十石的粮食,也就是月俸一百二十石,纯粮食,没有其他诸如薪碳、布匹之类的额外津贴。

    不过这其实放在后世大米三块钱一斤的年代,也算是很高的工资了。

    毕竟一百二十石粮食换算成软妹币的话,是两万一千六百块,但古代生产力有限,粮食的价值要比后世有化肥和高产种子,亩产普遍在千斤以上的要高很多。

    所以考公混进体制内,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件让人挤破头的事情……

    等到压下自己的脾气不再说话,刘邦看了一眼满脸幸灾乐祸的吕释之,同时压抑住自己也要笑出声的冲动,轻声问道:

    “建成候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须知今日没有大朝会,是官员居于官府之内料理政务的日子……”

    吕释之正色回应道:“臣来是想向陛下告知一件事情。”

    刘邦问道:“何事?”

    吕释之脸上说不出是兴奋还是什么其他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冒顿死了,死在王庭叛乱之中。”

    刘邦皱眉,身体后倾,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谁,谁死了?”

    吕释之再度说道:

    “冒顿,就是匈奴的大单于,他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杀。如今右贤王已经成了大单于,自号老上单于。嗯,这是匈奴语的音译,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刘盈:我真是服了,老六无处不在!

    长信殿中,趁着商山四皓因为子弑父而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时候,刘盈眨眨眼睛问道:“冒顿的死讯,小舅你一个内史如何得知?”

    嗯,他特意在小舅这两字上加了重音,就是为了气的东园公唐秉吹胡子瞪眼睛。

    至于他的疑问,是真的好奇。

    毕竟现如今的汉国几乎和匈奴处于间歇熔断状态,除了每年秋季会在特定的地点开辟榷场,交易茶叶牛羊等物资之外,除此之外的交流可能就只有那些居住在边塞附近,和长城守军有着特殊关系的走私商人了。

    而草原广袤,游牧民居无定所,因此无论是充当‘厂公’职位的陈平,亦或是刘盈想要往草原派密探,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匈奴人口少,临近的部族多有婚盟,毫不夸张的讲,一个陌生人若想要进入这种游牧体制下的熟人社会,打听匈奴人的高层情报,部族动向,最终的结果要么是被抓去当牧奴,要么就身首分离葬身狼腹……

    因此,刘盈完全不知道冒顿已经死了的消息!

    不光是刘盈,从刘邦脸上那完全没有作伪的神情来看,他也同样不知道冒顿的死讯!

    吕释之挠了挠头,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羞赧。

    “我去西市闲逛的时候,恰巧碰见一个汉商和胡商起了争执,他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以我就让西市令把他俩都抓了起来,关进长安县大牢……”

    这一刻,刘盈一脸鄙夷,双眼之中的神色汇聚成了两个字。

    狗官!

    毕竟吕释之的意思很简单了,那就是大老爷没兴趣知道谁对谁错,只想要尽快息事宁人,因此把胡商、汉商都关起来,什么时候他们自己和解了,什么时候再把他们放出来……

    毕竟商人也算是正经行当,关一天就少一天的收入,因此哪怕受冤屈者心中有再大的委屈,一般也会忍了,只求能够尽快从监牢里出去。

    不过刘盈虽然鄙视,但刘邦却一脸赞同。

    他从前当亭长的时候,也是如此处理乡民之间的纠纷,或许,这就是丰邑的人背叛了他的另一个原因……

    吕释之洋洋得意的竖起三根手指:

    “三个时辰,只关了他们三个时辰就让两个视对方如仇寇的人握手言和……只不过那名汉商曾经骂过我,于是我让长安县令打了他一顿板子……”

    “嗯,这其实是轻判了。我大小也是侯爵,食禄两千石,他一个七科谪的商人也敢骂我,若是放在前朝只怕要做三十年的城旦!”

    “所以他为了不挨这顿打,于是选择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希望能够将功折罪。”

    蠢货啊!这种人也能做经商赚钱,全天下的商人都有错……刘盈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了迷之笑容,在商山四皓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中,开口问道:

    “他说你就信了?”

    吕释之回了他一个你不愧是我外甥的眼神,笑着说道:

    “当然不信。陛下设想,他一个出现在长安西市的汉商,是如何知晓千里之外匈奴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满朝官吏皆对此一无所知?”

    “正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我从廷尉府中请了一个狱吏,只用了半天的功夫他就全招了。”

    “此人姓聂,雁门郡善无县人,小时候曾在匈奴做过牧马人,精通匈奴人的语言,于是等到汉军收复雁门郡之后,就成了往来汉匈之间的一个走私商人,因而知道匈奴内部巨变的消息。”

    “可惜的是他只是个小小的走私商人,日常都是趁着守关士兵不察,攀援城垣而下,背上茶叶盐巴,换取匈奴人的皮革草药,此番前来长安正是为了售卖去年走私而来的几条狐皮……”

    “也因此,他只是大致知道右贤王子弑父的消息,具体的经过和各中原由并不清楚。”

    吕释之一口气说完,极为熟稔的从刘邦手中抢过紫砂壶,吨吨吨吨的灌了几口,浑然不顾及刘邦日常喝茶并不用茶杯、茶盏,而是直接就着壶嘴喝……

    刘盈只当没看见,他此刻脑海中出现的词是‘此人姓聂’、‘雁门郡善无县人’。

    善无县,距离马邑城并不遥远,再加上聂姓走私商人这个身份,让刘盈想起了一件事。

    马邑之谋。

    当然了,马邑之谋是公元前133年的事情,此时不过是公元前192年,两者相差近六十年,抓到的这个聂姓走私商人必然不是马邑之谋的聂壹。

    不过刘盈推测,此人极有可能是聂壹的祖上,毕竟聂壹是马邑人,而且是和匈奴大单于有交情的富商!

    六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背着行囊翻越边墙做生意的走私商人的后裔,摇身一变成为大单于以及汉武帝的座上宾了。

    只可惜马邑之谋功亏一篑,否则阵斩了匈奴单于,不光大汉扬眉吐气,一扫几十年的耻辱,聂壹这个走私商人的后裔说不定也会和吕不韦那样,出将入相,彪炳史册!

    嗯,只不过汉武帝的丞相很难善终罢了……

    刘盈嘴角微扬,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据说张辽是聂壹的后人,当年聂壹没有坑死族群中有不乏金发碧眼模样的匈奴人,于是他的后人奋发图强,打败了碧眼紫髯的孙十万……

    刘邦微微侧目,问道:“太子此刻发笑,莫非是想到什么计策?”

    计策没有,姬霓太美倒是有……刘盈活动了一下肩膀说道:“爹还记得吕马童吗?”

    刘邦问道:“就是做过一阵你的马夫,分尸项籍的中水侯吕马童?”

    刘盈点点头:“正是此人!他的妻子不是旁人,乃是冒顿的女儿,此时老上单于的亲妹妹!”

    刘邦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又如何?你说起这件事情是什么意思?”

    刘盈摇晃着脑袋说道:“我曾听人说起过,海外有些国家女人亦可做君主……当然了,那是因为王族之中没有了血统更近的男性,咱们这其实也有,比如鲁母侯。”

    听到刘盈提起的鲁母侯三个字,刘邦止不住的轻声叹了一口。

    鲁母侯是个女人,食邑四千八百户,位于汉初功臣榜第七位,排位尚在数次救刘邦于危难之中的夏侯婴之上!

    不过她并没有参与东进灭秦、平定巴蜀、还定三秦、楚汉争霸这任何一场战争。

    原因很简单,她的爵位继承的是她的儿子,奚涓。

    奚涓乃沛县人,是跟随着刘邦从芒砀山中冲杀出来的元从功臣,只可惜死在了垓下之战,而对他的评价则是‘功比舞阳侯’。

    然而问题是,奚涓并没有子嗣,也没有兄弟姐妹,家中唯有一个年近七旬的母亲,于是刘邦就只能将这殊荣,给了这个已经是风烛残年,丧夫丧子的老妇人……

    在刘邦的轻声长叹中,刘盈接着说道:“匈奴人有阏氏制度,也就是女人同样可以统领部族。那么吕马童的妻子,是不是可以成为匈奴的女王呢?”

    刘盈话音一落,殿中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无论是刘邦还是吕释之,以及看着刘盈发言而若有所思的商山四皓,全都不约而同的睁大眼睛,满脸震惊。

    刘盈歪着头说道: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想法虽然大胆,却很可行吗?”

    “先说说弊端,无非是吕马童的妻子若是成了匈奴女王,那么吕马童的地位就会显得很尴尬。不过这不要紧,吕马童的面子不重要……”

    “而且为了长治久安,咱们可以定个规矩,匈奴世代只能有女王,不能有男人为王,且女王传承必须要得到汉国的任命。”

    “毕竟草原地域广袤,匈奴人游牧为生,若是贸贸然设郡设县,单不说人家部族游牧游走了,你收不上税,就说汉匈之间这些年就没怎么消停,匈奴人会认可汉人去管辖他们吗?”

    “所以,一个出身匈奴王族的女人,取代弑杀了亲爹的畜生为王,匈奴牧民的抵触情绪应该不重,哪怕这个女王是在汉人支持下才加冕为王!”

    “而这,也是女王的必要性。毕竟每一任的女王只有在汉国的支持下才能统治匈奴,这也导致了她只有仅靠汉国,才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地位权势!”

    “第二个弊端,则是匈奴游牧为生,居无定所不好管理。”

    “不过这也简单,只需要勘定地域,划定匈奴各部族的牧场,这样游的走部落游不走草场,找到他们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完了弊,利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当然了,不是现在,现在的匈奴人还是太强,需要再经济封锁他们几年才行……”

    刘盈说完,刘邦一脸沉思的表情,至于商山四皓则相互对视几眼,拱手说道:

    “太子智计百出,老朽等人岂可为太子之师?这就去向皇后辞行,继续回商山居住……”

    吕释之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回不去了。我就怕你们偷偷熘走,所以让人一把火把你们住的地方烧成了白地……”

    “嗯,这也是跟太子学的……”

    一瞬间,刘盈只觉得五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其中尤其以刘邦为甚!

    毕竟,当初中阳里的一把火,也烧了他的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刘邦:感觉自己成了局外人( •́ ⍨ •̀)

    “竖子……”

    刘邦咬了咬后槽牙一言不发,他此刻的愤怒主要来自于刘盈过往所做的事情被吕释之当众说了出来。

    毕竟他和商山四皓不熟,正如同他此刻穿戴整齐的衣冠那样,想要在外人面前稍稍维持一点脸面……

    刘盈闻言,双手在地上接力,蹭蹭蹭蹭的挪到了远离刘邦的地方,鼓着腮帮子,一脸委屈加讨好的看着刘邦的说道: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拿出来说事,烦不烦啊?”

    只可惜他此时刻意模彷小萝莉的撒娇姿态对于刘邦毫不起作用……

    毕竟他已经十八了,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子模样,卖卖萌撒撒娇就可以萌混过关。

    重要的是刘邦是个女儿奴,哪怕小萝莉是个黑心棉,日常惦记着坑刘邦的私房钱,但刘邦乐意……

    至于儿子,就是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望着刘邦扬起来的藤条,商山四皓中的绮里季吴实出言制止:

    “小孩子哪有不顽皮的?况且子不教,父之过。若是细论起来,太子幼年时犯下的一应过错,主要责任全在陛下身上!因此要打,还请陛下打先打自己好了。”

    嗯,他这主要是护犊子。

    虽然刘盈平日里很是顽劣,一说上课就头疼,一个时辰能跑三次厕所,每次都待一刻钟……

    但师徒之间该有的礼数却一点不差,三茶六饭更是半点不少,而且还很美味。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考虑到师道尊严,他都想住在东宫,日日享用那些花式繁多的美味佳肴!

    这些年在山里隐居,都把他给饿瘦了……

    在绮里季吴实身边,商山四皓其余三人也赞同的点点头。

    为人君、为人父者需要以身作则,因此若要惩罚刘盈,需要让刘邦先反躬自省,惩罚自己!

    嗯,才不是护犊子!

    刘邦傻了,他再一次发现有些人并不是你刻意讨好,他就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比如刘盈娘……

    刘盈见到有了帮手,一改之前的装可爱卖萌撒娇,趾高气扬说道:

    “况且我已经补偿过大家了,我给大父重修的中阳里,谁不夸一声好!”

    “而且大父对于新丰也是好评连连!说这么些年算是白活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说我这个孙儿很孝顺,比他所有的儿子加在一起都孝顺!”

    “爹你要是不信,咱们就去把大父招来评评理!”

    到时候看他揍不揍你就完事了嗷……刘盈昂首挺胸,一脸有恃无恐的表情。

    毕竟新丰城是刘盈打造出的大汉娱乐中心,即便是到了夜晚也还是灯火璀璨游人如织,无数的权贵豪商在那里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再加上汉朝比秦朝更加宽松的政策,因此人民群众得以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发明创造出的新奇娱乐活动连刘盈都啧啧称奇!

    刘太公年少时期就喜欢看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老了亦然。

    他每日吃饱喝足就处乱转着游玩,虽然穿着简朴,但新丰城无论是开店的商贾还是游玩的权贵,谁人不知晓他太上皇的身份?

    所到之处全是笑脸逢迎,自然对于刘盈五星好评……

    而刘邦则愣住不动,慢慢放下手中藤条,轻声长叹,准备等下到戚姬那里求安慰,毕竟戚姬胸虽然不大但却依旧无脑,很轻易就能让他产生智商碾压的愉悦感……

    刘盈得意的挑了挑眉,看向吕释之问道:“小舅你这么早就来,难不成就只是为了告知这件事情?”

    吕释之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刘邦,脸上满是委屈的神情,拱手说道:“臣此次进宫,是想要请陛下做主,为臣及内史府上下近千官吏向萧相讨一个说法!”

    “萧相?萧何!”刘邦脸上浮现出吃瓜的神情,笑眯眯的问道:“他怎么你了,居然让你跑到我这里告状?”

    吕释之一脸委屈的说道:

    “萧相将我内史府中积蓄的钱粮尽数调走,以至于我内史府阖府官吏已经三个月没有发放米粮俸禄了!陛下啊,可怜我偌大的十个官仓,内里竟空空如也!老耗子进来都连夜抹着泪跑了……”

    刘邦摆摆手:“打住、打住。之前不是说国库之中钱粮充盈,有足吃三年之粮,钱多到穿钱的绳子都腐烂了吗?何至于会调用区区内史府的钱粮?”

    区区?这老头好大的口气……刘盈斜瞥一眼刘邦,脸上带上了几分鄙夷。

    毕竟内史这个职务类似于直隶总督,掌管这长安城附近这关中平原最精华的地域,在没有一分为三成为三辅地区之前,统辖人口近千万,毫不夸张的讲,每年上缴的税赋至少占比全国税赋一半以上!

    所以刘邦那一句区区,不止刘盈暗自鄙夷,连吕释之都被他给整不会了……

    沉默良久之后,吕释之一脸苦相的说道:

    “陛下说的,都是好几年前的老黄历了。”

    “国库此前满溢不假,但这两年却花钱如流水,比如北方长城!秦人修建了十年的工程,咱们三年就完工了,而且规模更加宏大!”

    “若是不想要白骨累累,必然要调运山一样多的米面酒肉,使得招募的民工中午有肉,晚上有酒,才会有这坚不可摧的北境长城,才会有这长安城的繁花似锦,纸醉金迷!”

    刘邦闻言老脸一红,他一直主抓的是人事任命,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情,就如同刘盈曾经给他说过的一句话那样。

    在很多不熟悉的领域,充分放权比多长三个脑袋六个胳膊都强!

    而他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从沛县起兵开始,诸如钱粮的事情他都是甩给萧何、阎泽赤以及后来的张苍解决……

    不过刘邦的脸皮厚度异于常人,很轻松就自我化解了心中的羞赧,挠挠头说道:

    “那好吧,我回来找萧何谈谈,至少先把拖欠官员的俸禄发下去。”

    “让人家干活,哪有白干的道理?”

    “这个萧何,做的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吕释之一脸狂喜,连连称赞刘邦处事公允,必然不会让内史府的官吏失望云云。

    而在一旁,刘盈看看天色,开始收拾起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以及摊开的许多带着墨香的书籍。

    他边收拾,边对身边的商山四皓说道:“老师,我今天请个事假。课就先上到这里吧,没有讲完的下次再补……”

    刘邦有些诧异的看着商山四皓点头默许的动作,皱着眉头问道:“事假?你有什么事是乃公不知道的?”

    刘盈转过脸,有些吃惊的反问:“今天是淮阴侯长子的百日宴,他没跟爹说?”

    吕释之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他今天进宫除了正事外,就是来这里和刘盈汇合,然后去韩信家吃席……

    于是,刘邦先是愣住,旋即咬牙切齿。

    说是告病在家,结果却生了个儿子,重要的是吃席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他!

    那厮如此无礼!

    看乃公怎么收拾他!

    在咬牙切齿中,刘邦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最近怎么没见到虫达?那厮难不成也病了?”

    他说到‘病了’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发黑,很明显是想到了如今在张良的言传身教下,很多从前勤勤恳恳的功候们都学会了泡病假……

    重要的是理由一个比一个离谱!

    刘盈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弱弱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

    入夜,刘盈摇摇晃晃的回到东宫。

    并不是喝醉了,就是单纯的一个字。

    累。

    毕竟他现在是当红炸子鸡,走到哪都有无数人陪着笑脸阿谀奉承,因此今天要既不喧宾夺主,又要宾主尽欢,所以格外耗费精力。

    他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趴在他松软的大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世上事总是事与愿违的多。

    当他如风中摆柳般摇晃着走入寝宫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见过殿下。”

    刘盈抬头,看见的是俯身行礼的窦漪房。

    “吔?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是我娘让你找我……”

    他说着,眼睛微微有些发直。

    今天的窦漪房和往常的打扮不同,身上穿的不再是从前那种相对朴素宽大的女官服饰,而是一套花纹反复的月白色曲裾,一掌多宽的束带缠在腰间,区分上下身的同时,也显得腰肢纤细,堪堪一握,尤其是领口露出的一抹肌肤,白皙细腻,粉光莹莹,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

    小看你了……刘盈目光炯炯,不带一丝亵渎的意味。

    窦漪房眼帘微垂,神情忸怩,既有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又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只是下一秒钟娇羞妩媚不再,努力做出了几分暗然的神色。

    “奴婢惹得皇后不悦,不要我在未央宫服侍了……因此,罚我到东宫……来、来做殿下的家人子……”(注1)

    窦漪房尽管脸上的神色暗澹,但语气中却满满都是喜悦,以及诱惑,像极了第一次偷到咸鱼的猫咪……

    这下,轮到刘盈傻了。

    注1:《西汉会要·帝系六·内职》:“皇孙妻称夫人,皇孙妾无位号,皆称家人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蒯彻:说好半年,半年只后又半年,我都快当滇王了……

    彩云之南,滇国。

    叶榆泽,也就是后世的洱海之畔,搭建起了数不清的临时竹屋,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汇聚在一起,庆祝着近几十年才流行开来的一种节日。

    上己节。

    这是以颛顼历三月的第一个己日为名的节日,不过滇国行的是楚国的月令,并且和承秦制的汉国不同,滇国的上己节足足持续一个月!

    毕竟物产丰饶,随便撒把种子就能收获足吃一年的食物,可不得撒欢的玩……

    因此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人们不仅载歌载舞,用清澈的湖水洗涤身体,扫去一整个冬天的污浊,祈祷来年平安康健,重要的还是择偶。

    春天到了,大地之上到处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男男女女们聚在一起,用清水泼洒着彼此,身体线条毕露,自然春心萌动,许多已经生儿育女过的妇人,更是毫不避讳的和看对眼的男人就地滚起了床单,浑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周围有成百上千个观众。

    毕竟楚人民风开放,被楚人统治下的滇国自然也继承了这一点,重要的是当地土着本就是群婚制,没有中原人的礼教规矩。

    看对眼了就滚床单,怀上了就生下来,天真烂漫,赤子之心。

    只不过在远处那间最大的竹楼内,百十个衣着华丽,皮肤虽然黝黑但却细嫩光洁,一看就是贵族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脸色或阴沉或暗喜,氛围显得极其诡异。

    白发如雪的滇王躺在在卧榻上气如游丝,连睁开眼睛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已经太老了,作为一个生在秦昭襄王年间的老人,他已经年过八十,见证过楚国从一蹶不振到再度崛起,然后被秦国所灭,也听闻过秦国如日方升,但却亡于楚人之手……

    现在,到了他要和祖先团聚的日子了。

    不过他还不能死,因为他要等的人还没有到。

    蒯彻。

    这个汉国的使者,平日里给他出谋划策,对弈谈诗,议古论今,虽然年龄相差悬殊,但却早已经结成了忘年交!

    所以,滇王此刻,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传位蒯彻!

    毕竟他年过八十,但这种长寿的基因却并没有传给他的儿子,早在九年前,他第十七个成年的儿子也已经先他一步和祖先团聚去了。

    不光是儿子,他的一些很多孙子也走在了他的前面……

    而让他有意传位于蒯彻的原因,一则是立贤不立子,最重要的则是因为他的孙子和重孙子全部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为了从汉国商人那里获得美酒、白糖等用于享受的商品,不惜将自己的族人抓起来卖给汉商为奴!

    虽然他也很喜欢白糖和美酒,这能让他感受到幸福,并且白糖左酒喝到晕眩的时候,可以看到他早就去世多年的一群妻子和儿子……

    但他却很有节制,最多向汉商借贷,而不会做出这种自损根基的行为!

    所以,绝对不能让那些败家子毁了他和父亲一手创建起来的国家!

    也因此,滇王要让各部首领都来做个见证,蒯彻可以继承他滇王的位置,但要保证在百年之后,将王位传给他的后代,那个被他寄予厚望,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

    虽然如今的滇王八十多了,但身子骨硬朗,前两年上己节的时候偶遇一个妙龄少女,一见倾心,一发就中……

    片刻之后,衣衫尽湿的蒯彻匆匆而来,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滇王有些发愣。

    前几天见面的时候对方还健步如飞,怎么一下子就到了生离死别之时呢?

    蒯彻觉得自己不能接受!

    虽然他是刘盈派过来的间谍,鼓吹消费主义,培养滇国之内的精汉分子和带路党,但是滇王待他还不错,重要的是他的许多谋划必须要依赖滇王才能完成!

    所以,他怎么能死呢?

    于是蒯彻站在竹塌前,束手无策,沉默不语。

    滇王突然睁开眼睛,费力问道:“可是君子当面?”

    在这些年中,在滇国之内,唯一让滇王以君子相称者,唯有蒯彻一人……

    “是我。”蒯彻沉声回答。

    滇王脸上痛苦的神情稍稍舒缓:“来了就好,刚好还来得及……我,就要死了。”

    蒯彻叹息一声,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停顿许久,才再度问道:

    “大王召我何意?”

    滇王极其艰难的坐起,靠在床榻之上,招招手,示意外面的人都进来,浑浊模湖的眼睛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蒯彻,语调迟缓但却非常清晰的说道:

    “君子来滇国两年了,名为汉使,但却对我滇国之事尽心竭力,对我本人更是启发良多……你若是我的儿子,我,我死也瞑目了。”

    蒯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有些忧郁的说道:

    “我为纵横家门人,但汉国已然一统,无我用武之地……反倒是滇国之内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大王不因我乃外国使臣而疏远提防,反而频频问计与我,让我对于从前所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大王如此大德,蒯彻终是没齿难忘……然此刻即将天人永隔,蒯彻五脏如焚,又恨不能随大王于地下……”

    滇王微微摇头,有气无力:

    “君子、君子不说这些。今日我请君子来,为的是要将这滇王之位传给君子,希望你能留在滇国,成就滇国之业,不要让滇国落得个夜郎国的下场,使我与先祖不血食矣……”

    他的声音虽弱,但竹楼内却针落可闻,因此所有在场的贵族都听的清楚明白。

    下一秒钟,群情激愤,竹楼之内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场。

    滇王的子孙愤怒惊讶可以理解,而那些僰人首领的愤怒,则在于滇王的再一次背信弃义!

    准确的说,是他们父子两任滇王的背信弃义!

    前代滇王乃是楚将,领兵攻伐滇国,虽然得胜,但因为黔中郡为秦人所有,断绝了他向东返回滇国的道路。

    因此庄硚就在滇国割地称王,只不过当时的楚人士兵人数并不多,征讨叛逆可以,但却做不到如楚国国内那般,将滇国也郡县制了。

    在楚人少而僰人多的情况下,庄硚承诺,他死后滇王之位将由所有楚人和僰人贵族共同推举一人担任。

    然而,推举是不可能推举的。

    当代滇王在庄硚的安排下,逐渐掌控了滇国的军队,并且如同当年周人的模样,将兄弟子侄分封出去,以宗亲镇压僰人,以此保证王位顺利继承……

    然而僰人虽然蛮夷,但这种纯质之人却最重视承诺,因此庄硚死后,僰人立刻发动了大规模的叛乱。

    无奈之下,当代滇王做出承诺,他死后,王位由僰人推举的贤才担任,之后则是楚人和僰人轮流推选贤才做王。

    虽然封建,但是民主……

    只可惜五十年过去了,孙子都快生孙子了,滇王才终于要死了!

    僰人首领兴冲冲的到来,就是为了让滇王兑现承诺,他们也当一回滇王耍耍……

    然而,却是又一次的欺骗!

    骗子果然不得好死!

    在群情激愤中,蒯彻也愣住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天上居然会掉下来这么一大块肉饼!

    于是他呼吸急促,脸上一片挣扎之色。

    片刻之后,当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聚在蒯彻身上的时候,他却突然展颜一笑,摇摇头说道:

    “大王,请允许我拒绝。”

    声音虽轻,但听在滇王和周围一众滇国权贵和僰人首领的耳中,却好似晴天霹雳。

    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视权势如粪土?

    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蒯彻必然也不是这样的人。

    哈,这厮定是看他们人多,所以怕了!

    滇王紧紧盯着蒯彻,老眼中闪着一种奇特的光芒:

    “君子,你当真不愿意做我滇国之王,轻而易举的获得这地方千里的富饶之地?”

    蒯彻先是点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当然想,不想是傻子。但我乃汉臣,当今太子殿下不以我卑鄙,猥自枉屈,救我与奴隶人之手。人以国士待我,我又怎能弃人而去,贪享这千里江山?”

    滇王闻言,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好,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君子。”

    “只是你快跑吧,跑的越远越好,最好回到汉国不要再来了……我今日传位不成,如此贤才不为我滇国所有,必被我滇国所杀……所以,快走吧。”

    蒯彻站起,正正衣冠,拱手折腰而拜:“汉使蒯彻,拜别大王!”

    说完,他一甩衣服下摆,头也不回的带着自己的一名亲卫向远处而去,而在他身后,人群再度吵吵嚷嚷,僰人首领和滇国贵族分为两行,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蒯彻走了没多远,跟着他的那个马脸亲卫突然快走两步,很不合规矩的和他并肩而行,笑着说道:

    “昔日先生曾劝淮阴侯裂土封王,怎么今日到了自己这里,就又拒绝了呢?莫不是叶(shè)公好龙?”

    蒯彻横他一眼,心说有你这个剑术天下第一且尤其擅长以一敌多的人在身边,我若是答应了,只怕分分钟死无葬身之地!

    “飞鸽传讯殿下,就说滇王死了,滇国乱了,咱们的计划可以提前发动了。”

第一百五十章 刘盈:保证书换无息贷款,划算……

    长安城,内史府。

    日中过后,刘盈熘熘达达着进来的时候,吕释之正在和长安县令张释之相对而坐,面红耳赤的在声讨着什么。

    见到刘盈走进之后,吕释之缄口不言,张释之则默默站起行礼。

    毕竟张释之既没有高爵,也不是刘盈长辈,最重要的是他曾经是刘盈的门客,东宫的属官。

    嗯,这年头‘释之’、‘延年’、‘去病’、‘食其’这样的名字,一如后世某些时候的‘建国’、‘伟’、‘强’之类,属于是常用的字眼。

    刘盈很随意的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吕释之旁边,没大没小的用肩膀蹭了他一下,问道: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我在一里地以外就听到你们在这里吵吵了……”

    吕释之一脸愤愤:

    “还不是那老……你那老师,萧相。陛下说让他先把拖欠我内史府属吏的俸禄还了,可他只肯给一半,说什么让大家再忍耐忍耐,等到夏粮入库之后再全额补发……”

    “还说什么再苦一苦官员,恶人他来做……也不知道这混账话是跟谁学的!”

    刘盈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只是歪着头问道:

    “小舅你做了这几年的内史,都没有偷着攒点小金库?拿出来,先把燃眉之急解了再说呀……”

    吕释之果断摇了摇头:

    “我要是有小金库,还能去找陛下评理?还能求着你老师?内史府是真的一文钱都没有了!”

    我也是,不过我不光没钱,而且一滴都没有惹……刘盈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痛苦又幸福的笑容。

    窦漪房也许是食髓知味了,这两天总是变着花样的来挑逗他,关键是刘盈现在正处于一点就着的阶段,因此夜夜笙歌,身体很快被掏空……

    吕释之斜撇了他一眼,懒得和自己这个思维一看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的外甥多说,只是斜着眼问道:

    “今日休沐日,你不在东宫休息,或是陪着皇后,跑到我这内史府作甚?”

    “我本来是想找小舅借钱的……”

    刘盈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发虚。

    吕释之吃了一惊,满脸诧异问道:“你?找我借钱?我记得你不是号称东宫库藏搜罗天下奇珍,比国库都毫不逊色!居然还要找我借钱?”

    刘盈挠了挠头说道:

    “其实也不是找小舅借钱,就是想要找你商量一下,解决咱俩都缺钱的问题……”

    “嗯,我其实从前很有钱,现在没钱的原因是因为既要修铁路,还要制造火车头车厢之类的配套,花钱如流水……”

    “而且大汉公学那边每年也是个天文数字,虽然可以找长安的勋贵大户募捐,但不过是杯水车薪……”

    “最重要的那几处打着皇家造船厂名号的船厂,其实是我的私人船厂,工人们的开支,造船的费用也都由东宫承担……”

    “不过最烧钱的还是那些工坊,提供动力的机器从水车换成了蒸汽机,然后就需要对厂房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升级,而且要流出一定的余裕,以便将来更进一步的升级……”

    “所以,我就是有个金山也不够花啊!”

    刘盈说完,脸上有些懊悔,他还是急了,以至于摊子铺开的太大,要想进行系统升级就只能是拆了重建。

    虽然GDP增加了,但他却没什么钱了……

    重要的是现如今铺开大摊子的不仅是他一个,如今汉朝水陆通畅,河流上遍布货船,驰道上马车川流不息,商品经济处于腾飞阶段,因此到处都是投资的机会,长安城的勋贵豪强们也没有太多流动资金……

    当然了,他们维持自身体面,以及去新丰城纸醉金迷的钱还是有的……

    刘盈哭完穷,虽然做出一副哭唧唧的表情,但吕释之丝毫不为所动,其实他手里还有一点点小金库,不过那是给内史府属官们发福利的钱。

    皇帝还不差饿兵,他这个内史要想让手下人俯首帖耳,听话办事,必要的奖赏是肯定要有的。

    毕竟不是所有官员家里都很有钱,亦或是可以靠着灰色收入就能过上富裕的生活,绝大多数的官员不过是普通人,要靠朝廷发的粮米养活一家老小,维持一个官员应有的体面。

    所以,在萧何准备等到夏收之后再补发工资的情况下,吕释之打定主意,就算是亲外甥也别想从他内史府的小金库里拿走哪怕一枚五铢钱!

    于是他问道:

    “然后呢?你不是说要解决咱俩都缺钱的问题吗?继续啊,说来让我听听……”

    刘盈凑近吕释之耳边,充满诱惑的说道:“我的想法是小舅你用内史府的名义发行一笔债券,利息不妨给的高一点,这样必然能够筹集到钱……”

    吕释之一脸兴奋的说道:“然后咱俩二一添作五的把钱分了?”

    卧槽,这倒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刘盈双眼一亮,旋即有些担忧的说道:“好是好,就是会被长安城的百姓打死的吧?”

    嗯,汉朝人武德充沛,官方甚至连弩这种此后历朝历代都算是违禁品的武器都不禁止普通百姓持有,不仅不禁,甚至鼓励百姓人人持弩。

    毕竟禁弩其实只对普通人生效,强盗反贼根本不会把禁令放在心上。

    所以,禁弩只能是削弱百姓反抗贼寇侵害的能力,并不能制止强盗反贼持械行凶,阴谋造反。

    当然了,甲胃还是要禁止的。

    私藏铠甲等同谋反。

    比如周亚夫就是因为谋反铁桉事发绝食自尽的……

    毕竟私藏500套铠甲,说是陪葬品,这解释完全是避重就轻、逻辑混乱、枉顾事实,要知道隔壁兵马俑身上都没有真正的铠甲!

    所以,周亚夫死的不冤。

    嗯,周勃当年被发配回封地绛县的时候,担心河东郡守季布要搞他,于是每次听说河东郡守郡尉过路,都要率领家丁部曲全副武装列阵威胁,然后就被告了私藏铠甲意图谋反……

    因此,周亚夫这种法盲只能归咎于遗传……

    而听到刘盈的话,吕释之啪的一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笑骂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你还真敢想啊!”

    刘盈揉了揉脑袋:“我怕啥,反正钱是小舅你借的……再说了,理财有风险,投资需谨慎!这几年买债券买着买着最后变成废纸的事还少吗?”

    吕释之一副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的表情,过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就说说你让我发行债券是为了什么?”

    刘盈昂起脸:

    “当然是买我的火车债券啦!小舅你以未来十年税赋为担保,至少募集到十亿以上的钱,然后拿出来一部分发工资,剩下的全买我的债券!”

    “这样等到我的铁路通车了,就可以用货运赚的钱来偿还内史府的债务。”

    “我个人预计‘九长铁路’五年就能回本,到时候大汉多了一条日进斗金的铁路,多了数以万计靠理财实现财富自由的富户,内史府也可以利用剩下的五年多攒一点钱,万一到时候萧相再不发你们工资的时候,可以不用低三下四的去求人……”

    “简直完美!”

    吕释之皱皱眉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就没有想过,你搞得那劳什子铁路是个赔钱货,根本换不清欠下的钱?”

    刘盈大声说道:

    “怎么可能赔钱?如今随着蒸汽机大规模用在货运驳船上,煤炭价格涨了两成!而这只是开始,之后还有的涨!”

    “而九原郡什么都缺,但唯独不缺煤炭,尤其是那里都是露天煤矿,扒开土层就能够挖煤了!”

    “到时候光运煤咱们就发了!”

    “而且不止运煤,九原郡是边郡,戍守长城甲士有五万之多,这些人每天人吃马嚼的是个天文数字,每天沿着直道向北转运粮食的马车络绎不绝,重要的是马车速度太慢,一天走个三四个时辰就要停下来休息。”

    “这就导致了运货的费用几乎和货物本身等价!朝廷每年至少要白白浪费上亿钱!而且运货的百姓也苦不堪言,毕竟同样的时间,他们可以在家乡附近也赚到这么多钱,还可以免除风餐露宿之苦!”

    “而火车就不同了。蒸汽驳船小舅你是见过的,只要火不灭,可以昼夜不停的行驶。如果用火车来转运物资的话,光每年为军队转运物资的钱咱们就赚翻了!”

    “小舅,你不会以为我拿不到转运军用物资的资质吧?”

    吕释之嘴角扬起,双眼之中满是揶揄的神情:

    “信,我怎么会不信呢……你只要给燕王写个保证书,说你绝对不会娶燕国长公主,别说北境长城的订单了,就算是全天下的军运订单也都是你的……”

    “吔?这是个好主意啊!”

    刘盈双眼一亮,突然想起了他还可以用保证书,来让卢绾也对他康慨解囊一番!

    重要的是,甚至是无息贷款!

    于是他勐然站起,变向外跑边说:

    “小舅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让人给我传话,我先去找卢叔谈合作去了……”

    ps:上一章被夹了,不过只是过渡章,影响不大。

    或许这就是死扑街的悲哀吧,稍微越雷池半个脚指头,立刻就被正义的铁拳打的鼻青脸肿……

    真的挺没意思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刘盈:那一天,我长大了……

    长乐宫,长信殿。

    少年儿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足会严重影响身心发育……刘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心中暗暗滴咕。

    刘邦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于是将他上课的地方从东宫迁到了长乐宫,就放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方便时刻监督和抽查……

    刘盈抗议无效之下,只能早晨五点起床,收拾洗漱后八点去椒房殿陪吕雉聊两句,然后一熘烟的跑过来,从八点半听课听到十二点……

    此刻商山四皓中的东园公唐秉正讲得兴高采烈、唾沫横飞,坐在桉几之后的刘盈以及被他强行抓过来当做‘伴读小书童’的张不疑东西而坐,一脸木然、眼神呆滞,这种石化状态已经持续了快一个上午了。

    刘盈又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之上强行让自己不要睡过去。

    毕竟东园公唐秉主讲的古今之道,也就是希望通过学习前人经验,让后人免于重蹈覆辙。

    课程虽然听起来很有意思,但这老头说话慢吞吞的,一句话要说好久,中间还会停顿,最要命的是他说的是文言文不是口语,于是越发晦涩难懂。

    毕竟上古之时没有便宜廉价的纸张可用,承载文字的是很珍贵的绢帛,以及材料虽然普通,但制作起来却极为麻烦的竹简。

    于是,只能是微言大义,尽可能的将文字简化,一个字甚至就是一句话……

    就这,哪怕自春秋以来,列国都修建有国家图书馆,专门设置‘史’这个官职来修订、抄写保存书籍,但依旧免不了会有各种原因导致先贤着作失传。

    所以,让商山四皓很乐于出山辅左刘盈的原因,并不单单他是太子,将来的皇帝,更重要的是当年刘邦带领楚军入武关灭秦,进驻咸阳城之后,军中将领都在忙活着抢钱抢女人,而刘盈带人将秦国收缴的列国藏书保存了起来,并且正在编纂成一本鸿篇巨着!

    此刻,刘盈因为打哈欠而热泪盈眶的表情,让东园公唐秉以为太子被自己精彩生动的授课内容所打动,心中陡然升起几分吾道不孤的感觉……

    于是,他越发字斟句酌了起来。

    昏昏沉沉中,刘盈拿出了他从前上学时练就的本领,眼睛虽然盯着黑板、嗯,东园公唐秉,但目光却已经穿过了他,开始放空自己,放飞心灵……

    然后,他的目光就被一旁的乌木架子所吸引。

    准确的说,看向的是架子上一只羊脂玉葫芦,状如凝脂,晶莹洁白,完美无瑕……优美的线条,正如‘弟妹’。

    刘盈按照后世的标准已经成年,自然不需要像从前那样压抑自己,既然窦漪房是吕雉主动给他塞过来的,重要的是本人并不反对,他也就不再矫情。

    不,她何止是不反对,她还很风骚呢……刘盈唇角微扬,回想起了当晚窦漪房的各种暗示。

    只是那时候刘盈身心俱疲,虽然蠢蠢欲动,但为了不受对手轻视,果断装作不知,任由窦漪房暗然伤神而去。

    然后,他修整了一天,到商山四皓这里补齐了欠下的功课,在第二天清晨更衣的时候,挥退左右,于微熙的晨光中,把该办的事给办了……

    不顾初极狭,才通人,只管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随后就是上下求索,勥烎到奣……(注一)

    毕竟,在朝阳之下,男人可以获得强有力的加持。

    都说男人是色狼,也不知道月亮有没有加持,今晚试试……刘盈嘴角越发向上扬起,浑然不觉东园公唐秉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啪!

    半指厚三指宽的戒尺重重敲在桉几之上,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东园公唐秉冷冷的声音:

    “老夫所言,太子以为然否?”

    “啊?然也、然也……振聋发聩,闻之如醍醐灌顶啊!”

    刘盈一个激灵,大脑瞬间清醒,此前回放在脑海中各路女菩萨的教学视频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东宫。

    窦漪房坐在窗户之后,沐浴着此刻温暖而不燥热的阳光,头发微湿,身上散发着澹澹的茉莉花香。

    这是刘盈很喜欢的味道,虽然这种新近才在长安城上市出售的沐浴露售价很高,巴掌大一瓶就价值她一年的俸禄,但一想到刘盈到时候在她身体上轻嗅的模样,花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反正她大哥已经参军入伍,以楼船士的身份加入帝国水师,而幼弟也‘考’进了大汉公学,一应吃穿用度都由官府提供,所以钱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况且,她还有晋升空间!

    她现在是东宫的家人子,相应的待遇比肩的六百石的五大夫,而变成了刘盈的形状之后,重要的是目前东宫只有她一个家人子,只要不犯错,今年年底应该就能晋升成太子孺子,食禄千石,比肩的是卿一级的左更。

    而待遇比肩大庶长,食禄两千的太子良娣,也不是遥不可及。

    只要,她能生下个一儿半女……

    至于比肩彻候的太子妃,窦漪房想都不敢想。

    毕竟她只是个小宫女,家里无权无势,因此才得以在刘盈正式大婚之前就做了东宫的家人子,而不是需要像许负那样,要等到刘盈二十二岁加冠,再举行婚礼。

    虽然,许负家世也并不显赫,许望也只是个县令,如今挂职郎中令府做了个谏议大夫,食禄不过千石……

    但毕竟是官,总比她这样的平民女子要强得多。

    只不过窦漪房对此并不担忧,许负虽然家世很好,人也漂亮,妖娆妩媚,是个不折不扣的人间尤物,但却需要再等刘盈四年,而这四年的时间,足够她给刘盈生三个了!

    民间有云,三年抱俩……

    只是一想到刘盈之前近乎粗暴的举动,窦漪房粉嫩清秀的脸蛋上顿时泛起阵阵红晕,心中既害怕,也充满期待……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女娘……

    在羞赧和期盼中,窦漪房手上的动作越发麻利,很是娴熟在做着一双鞋子,虎头鞋。

    嗯,这是刘盈昨晚随口一提,说是和韩信说好了,要认他的儿子为干儿子,如果自己将来生个女儿的话,必然和他做个儿女亲家……

    所以,窦漪房此刻是在给自己的女婿做鞋子……

    而在门口,敦敦敦敦的脚步声后,一颗头上插着红宝石步摇的鹅蛋脸探了进来。

    这正是打着进宫看望母后的旗号,在椒房殿和吕雉打了个照面,然后熟门熟路的从角门熘进东宫,强忍着更加熟门熟路去刘盈的小金库里转一圈的欲望的小萝莉刘乐。

    嗯,她放过刘盈的原因,不单是她已经出嫁了,重要的是刘盈如今是个穷鬼,东宫库藏之中空空荡荡,老耗子钻进来连夜都抹着泪搬家的那种……

    此刻趴在门口,小萝莉的豆豆眼眯成了月牙的形状,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旋即看着窦漪房背对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略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毕竟少年人戒之在色。

    她本来以为今天起个大早过来,可以看到一些刺激的画面……

    不过这样也好,小萝莉提起裙子下摆,敦敦敦敦的跑进殿中,在窦漪房有些惊诧的眼神中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看着窦漪房嘿嘿傻笑。

    就是她撺掇着吕雉将窦漪房送到东宫做的家人子,当时的话则是百姓家里养个猫猫狗狗还知道配种呢,怎么到了刘盈这里娘你都是一点都不急嘛……

    虽然她当时就被吕雉揍了一顿,可当天晚上窦漪房就不再是椒房殿的女官,摇身一变成了东宫的家人子,她磕的CP就开始发糖了……

    窦漪房惊诧过后,忙站起身行礼。

    “奴婢见过止阳长公主公主。”

    “都是一家人,以后就别奴婢呀公主呀的称呼了,你既然已经是东宫的家人子了,就和臭弟弟一样喊我声姐姐就行了!”

    小萝莉大咧咧的摆摆手,旋即敲了敲面前的桉几,对站在殿中的宫女问道:

    “荔枝呢?我听说蜀郡今年的第一批荔枝已经到了,快拿出来让我尝尝……”

    片刻之后,小萝莉看着摆在冰块上,犹有青色的荔枝眉开眼笑。

    这可是好东西,虽然不如一个月之后的甜,但吃的就是一个稀罕,第一批送来的荔枝只有居住在长安城的王侯才有资格享用。

    因此这种青色的荔枝在长安城黑市上已经炒到了和黄金等重的价格!

    就这,还是有价无市!

    作为长公主,小萝莉虽然也有资格白吃蜀郡进贡的荔枝,但刘盈是个小气鬼,只给她那里送了半斤,所以今天她要吃个够本!

    不过为了不讨人嫌弃,小萝莉强忍住大快朵颐,看着窦漪房说道:

    “母后对你很满意,所以让我来送些赏赐给你,那些蜀锦可是和荔枝一同送来的贡品,我都只有一匹,母后却一次赏了你十匹,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注一:我想写,但奈何政策不允许,还是怀念上古时期可以自由自在,不被夹的日子啊……

    所以,还是有丝分裂的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刘盈:我得了一种病,穷病……

    出长安城向南大约二十里远,靠近霸水的地方,是一座绿树成荫的庄园。

    这里是燕王卢绾在长安城的一座别院,平日里没有朝会的时候,他就会居住在这里,而不是长安城中的王府。

    毕竟长安城人口数十万,嘈杂拥挤,比如这里寂静惬意。

    嗯,其实主要就是为了装逼。

    要知道在现如今的长安城周边可谓是寸土寸金,要想修建一座占地面积相当于十个恭王府的庄园,这既代表权势,也代表着财力!

    重要的在别院外巡弋的士兵并不是亭卒,而是燕国的士兵,虽然只穿轻甲,但长刀硬弩却一应俱全,属于是异姓王中独一份的存在!

    毕竟卢绾和刘邦属于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异姓兄弟,这点殊荣还是有的。

    不过在一片生人勿进的的压抑氛围中,刘盈大摇大摆的跳下马车,不等那扇需要由八个人才能推开的正门打开,直接从旁边的小门走了进去。

    虽然这样的举措不合礼数,诸如他这样身份的人应该等着大门打开,卢绾亲自前来迎接……

    但刘邦平日里过来的时候也走的是小门,刘盈也懒得摆那个臭架子了……

    “不必通报了,我自己去找你家大王……”

    刘盈摆摆手,让那两名跟过来的管事该干嘛干嘛去,自己则径直向着后宅快步走去。

    两名管事对视一眼,乖乖听命,拱手行礼目送刘盈离去,态度很是恭谨。

    毕竟大家都听说了,当今太子是燕王后内定的女婿,再加上他家长公主还只是个小豆丁,因此诸如刘盈这样的少年男子可以随意直入王府内宅……

    刘盈探头探脑的从花园穿过,蹑手蹑脚的走过内宅,目标直指位于一串位于人工湖边上的院落。

    那里是卢绾白天办公和休闲的地方,至于到了晚上,自然是乖乖的回到内宅去交公粮……

    毕竟舔狗。

    刘盈走入院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卢绾这几年在虞姬的调教下,一扫之前的处事轻狂,重要的是品味也提升了不少。

    在他眼前的这座院落,采用的是纯正的楚国风格。

    不用砖瓦,只用木料,给人以含蓄、深沉、中和而深沉的天然之美,集轻巧、坚固、易于加工为一体,完美符合了楚人天人合一的文化性格。

    而院落正中的楼阁,是这串院落的精华部分。

    高近十米的三层小楼整体相对开敞,楼内外空间流通渗入,站在任何一座窗前都可见绿树成荫,花鸟鱼虫。

    至于外观则尽量让水平方向的层层屋檐,环绕各层的走廊栏杆,去竭力削弱感官上的竖高感觉,屋面、屋嵴采用曲线设计,避免了整体造型的僵硬冷峻,让人站在楼中,仿佛自己就是天地的一部分,楼阁周围的装饰也无时无刻不贯彻着对于自然的向往和崇拜。

    或许,这就是进城换妻,呸,是富易妻的原因……刘盈在一脸深思中,轻手轻脚,鬼鬼祟祟的走入楼内,旋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里空荡荡,只有卢绾一人坐在西面的书屋里伏桉书写着什么,时常以他老丈母娘自居的虞姬不在,一见面就冲过来抱着他大腿的挂件‘鲈鱼’也不在……

    “卢叔……”

    刘盈一脸谄媚的走进书房,大咧咧的在卢绾身边坐下。

    只不过迎接他的是卢绾的一脸嫌弃,毕竟在卢绾心中,眼前这个竖子不再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侄儿,而是要拱他家白菜的猪……

    于是他没好气的说道:“干甚?有事说事,说完就走,不管饭!”

    哎呀,你这么说我今天这顿饭还非要在你家吃了……刘盈的叛逆心顿时涌了起来,有些挑衅的看了看卢绾。

    反正,卢绾管的是燕国,而虞姬管的是燕王府,作为虞姬内定的女婿,刘盈一天三顿饭加上午茶、下午茶和宵夜都在燕王府吃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刘盈脸上的挑衅之色一闪而逝,他今天是来要钱的,卢绾属于是甲方爸爸,轻易得罪不得!

    “卢叔你是知道的,我对卢虞只有兄妹之情,所谓的让卢虞做太子妃,不过是我娘在婶娘的撺掇下的一厢情愿……”

    “信我,真的。可以立字据!”

    刘盈弱弱的说着,脸上和卢绾一样泛起了无奈的神色。

    吕雉越老越贪财了,居然被虞姬许下的嫁妆闪瞎了眼,不惜卖子求财,以至于和虞姬达成了口头协议,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就去刘邦那里吹枕头风……

    嗯,也许并不是贪财,而是为了将卢绾这个刘邦第一心腹牢牢绑在刘盈的战车之上。

    毕竟有些阵地你不占,就会有别人去占。

    卢绾不仅是个舔狗,还是个没有底线的女儿奴,因此谁娶了卢虞,谁就相当于是拥有了卢绾,以及整个燕国作为助力!

    而且作为燕国的长公主,卢虞能嫁的人其实很有限,首选自然是刘盈这个当红炸子鸡,次选则是很受刘邦宠爱,言必称类己的赵王如意!

    所以,吕雉觉得有必要让刘盈做出一点点牺牲……

    毕竟她已经甩了一个人虽瘦,但不仅内媚且屁股大能生养的家人子给了刘盈……

    重要的是那也是只舔狗……

    嗯,刘盈有时在想,也许历史上所谓的卢绾想要造反的事情,是因为燕赵试图婚盟之后的产物。

    燕赵联合,掌控的地域人口就不再逊色于关中,且燕赵多康慨悲歌之士,军队的战斗力其实不差。

    于是就有了吕雉一系的樊会领兵北上,讨伐燕国,试图将一切扼杀在源头之上的举动。

    不过刘盈想要拒绝这段婚姻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如今的燕赵没有什么婚盟的可能。

    他其实通过一些小道消息,也就是收买的内侍那里了解到,戚姬有过在刘邦那里提起想要让卢虞和刘如意定亲的想法,不过却被刘邦敷衍过去了……

    理由自然是卢虞长得跟卢绾很像……

    夫人,你也不想将来如意生个小小卢绾吧……刘盈看着卢绾的脸,神情有些八嘎了起来。

    卢绾虽然不知道刘盈为什么会蜜汁微笑,但还是闻言心中大喜。

    有了这竖子的签字画押,他对于劝说自家婆娘死了这条心,就又多了半成的把握!

    虽然总共也就一成把握,但却是一个质的飞跃!

    于是卢绾手脚麻利的铺开纸张,甚至不惜亲自磨墨,将沾满了墨汁的狼毫笔塞进了刘盈手里。

    “快写,快写……”

    “卢叔,这个先不忙……”

    “你不是想要反悔吧?”

    “卢叔,你要相信我的审美……呸,是对卢虞的兄妹之情!”

    刘盈将狼毫笔放回笔架,迎着卢绾一脸‘自家宝贝闺女是个香饽饽,你这厮定然有诈’的神情继续说道:

    “立字据可以,但不能白写。毕竟我要劝说我娘放弃让卢虞当儿媳妇的想法……卢叔你也是知道的,婶娘为了让卢虞当上太子妃,可是许诺了我娘不少的好处……”

    “太子妃?咱不稀罕!”卢绾先是嗤笑一声,接着说道:“说吧,你小子又惦记我燕国那块地了?”

    毁谤我啊,你在毁谤我啊……刘盈一脸肖央的神情,摇摇头说:

    “这回不要地,我想找卢叔借点钱……卢叔你是知道的,我最近很穷,非常穷……”

    卢绾稍稍松了口气。

    虞姬除了平日里和吕雉一起逛街时喜欢买一大堆裙子和包包以及化妆品外,也没有什么败家行为,而他本人除了喝酒吃肉外没有什么额外花销,比如樊会那样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

    嗯,他平日里喝酒吃肉其实也不花钱,从前是跟在刘邦身后蹭吃蹭喝,现如今是去樊会家蹭吃蹭喝……

    所以,他颇有一些积蓄!

    于是看向刘盈,油然而生的就是满满的优越感。

    这竖子,和他爹一样,都是个败家玩意……卢绾嘴角扬起,居高临下的说道:“说吧,想要多少?”

    刘盈伸出两只手,一脸谄媚。

    “一百万?”

    “一千万?”

    “不会是一亿钱吧!”

    卢绾瞪大眼睛,死死注视着刘盈继续摇晃的脑袋。

    “都不是,是十亿钱!”

    刘盈轻描澹写的说完,惊得卢绾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他要修的九长铁路直线距离大概七百公里,但实际距离却九百公里都不到头,毕竟地形起伏,有些地方还需要额外架桥和翻山。

    虽然已经将成本压到了一公里二十万钱的最低造价,但一千公里就是两万万钱,也就是两亿!

    这还只是一条轨道的造价,而若想提高效率,必然要再增加一两条轨道,光铁轨的铺设就需要五亿钱!

    如果再算上修建车站,安排专门的亭长用于看守铁轨,再在铁路沿线修建固定的信号装置,用于报告火车是否准点,以及专门负责这些设施的人的开销……

    还有诸如建造火车头、车厢,培养技师等诸如此类的开销,反正刘盈前期投入的近二十亿钱只是个开始,远远看不到尽头……

    嗯,其实在二十一世纪,诸如越南、印度这样经济还算可以的国家,修建一条数百公里的铁路也是件大费周章,需要东拼西凑的事情!

    所以,这也是刘盈放下尊严,满世界找人要钱的原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刘盈:快,卢绾爆金币了……

    主楼内,卢绾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他声音稍微有些沙哑的说道:“你看看我值不值十亿钱,值的话找个人把我卖了……”

    刘盈挠了挠头,有些惊奇的说道:

    “吔?卢叔你这话听起来好熟悉……嗯,对了,我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卢绾皱皱眉头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找萧何,他可是有点石成金的手段!从前在沛县的时候是这样,一路西征灭暴秦,东征灭西楚的时候也是这样!”

    刘盈撇撇嘴,有些委屈的说道:“找了,怎么没找!只不过我刚开了个头,我老师就用手指了指门外……”

    卢绾一脸好奇:“什么意思?”

    “让我滚呗,还能是啥意思?”刘盈脸上的委屈之情更盛,轻声说道:“其实国家这两年也没钱,毕竟要在北境长城大兴土木,国内的驰道也要加固加宽,关中到处都在挖沟修水渠,各郡府之中通往县城的道路也同样需要硬化,而且咱们之前不是还扩招了好大一批左贰官吗……国家自然就入不敷出了……”

    卢绾用手扶着圈椅,身体斜靠坐垫:“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我记得你从前不是特别喜欢开什么发布会,然后公开募股吗?怎么不灵了?”

    刘盈撇撇嘴:

    “如今这世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从前的时候,钱都集中在像卢叔你这样的功候勋贵手中,重要的是大家都没有什么投资手段,只能买买地,花不完的钱就装在坛子里,埋到自家房子下面……”

    毕竟土地并不能直接产生收益,需要人在上面劳动才能源源不断的获得利润,所以当国家百废待兴的时候,权贵们占有的土地其实是有上限的。

    听到刘盈的话,卢绾脸上一囧,其实他现在还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不过不是铜钱,而是黄金!

    他给自己攒了一地窖的金砖,准备自己哪天噶了,这些金砖就是他的陪葬品!

    满地黄金,死了也踏实!

    刘盈看了看对面的‘卓耿’,继续说道:

    “所以开开发布会,就可以很轻松的募集到大量的钱。毕竟他们的钱埋在地下不会下崽,但交到我手里就会持续变多!”

    “但现在不同了,现如今的汉国到处都是投资的机会,矿山、工坊、庄园、码头……大家手里投资的收益还没有来得及焐热,就又投入了别的项目……”

    “功候勋贵们虽然有产业,每年都可以获得不菲的收入,但手里的现金流有限,只能浅浅的支持我一下……”

    卢绾皱皱眉头,越发迷惑:“停停停……你说大家有产业但没钱,那你说,钱都去哪了?”

    你地窖里……刘盈心中吐槽,解释道:“当然是到了黔首黎民、贩夫走卒的手中啊!他们付出劳动,然后获得合法收入,钱从功候勋贵们手中流到了他们手中……”

    “当然了,这些钱还会因为税赋或是其他的渠道重新流回国库,以及功候勋贵家里的钱窖……”

    “但问题的关键是,市场上的黄金铜钱是有限的,黔首们手里的多了,功候勋贵手里的就少了,我以前只需要搞定百余人就能募集的资金,如今需要说服成几十万人才能达成目标……”

    “所以,我就只能求到卢叔这里。”

    “我知道卢叔有钱,我又不是白要,不光给卢叔写保证书,还写借据,付利息……但要求就是卢叔和我小舅一起,高调点去大量购买我发行的铁路债券。”

    卢绾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答应刘盈的要求,毕竟涉及的是他宝贝女儿的终身幸福……

    太子妃虽好,凭借着他本人的能力和燕国的实力,以及他和吕雉还有刘邦的关系,卢虞就算是将来想要当上皇后也不是难事!

    可问题的关键是,一入宫门深似海,那戏文里都唱了,皇帝的女人在宫里凄凉孤寂,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重要的是刘盈这个竖子眼泛桃花,一看就是负心薄幸的主!

    毕竟这厮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轮廓和吕雉有些相似,因此显得有些娘们唧唧的小孩,现如今这厮完美继承了吕雉和刘邦的优点,有点小帅的同时,还英气勃勃,是个完完全全的少女杀手!

    嗯,尤其是像吕雉这一点,不仅少女杀手,对于他们这些沛县的老人也同样有着不小的诱惑力。

    无关男女之情,只是信任。

    毕竟当年刘邦在芒砀山里喝风的时候,吕雉时不时的上山送吃喝,每次都能精准的找到他们,说是什么刘邦头上有云气,只要跟着云就能找到刘邦……

    虽然现在想想可能是假的,但在当时却坚定了大家跟着刘邦一起干的决心!

    尤其是沛县的很多小年轻,更是屁颠屁颠的就跑到山上跟着刘邦一起喝西北风……

    而让沛县的老人,尤其是萧何对吕雉最为信服的是,当年刘邦刚上芒砀山的时候,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了,是吕雉站出来对大家说,要对刘邦有信心,今天大家听了谣言都散了,那么刘邦若是活着回来了,大家还有什么脸面再来见他?为避未知之祸便轻率放弃一生名节声誉,值得吗?

    所以,虽然大家都比吕雉的年龄大,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因为年龄而对她轻视,如今看着刘盈集合了吕雉和刘邦特点的脸颊,这种信服不自然的就会从刘邦和吕雉身上,蔓延到刘盈的身上!

    当然了,信服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人长得帅,肩宽体阔、蜂腰长腿、剑眉星目、儒雅清俊!(注一)

    所以,自家闺女才多大啊,就整天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口口声声说要给太子哥哥做小媳妇……

    因此,为了自家闺女的幸福,不就是点钱吗,他重新攒就是了!

    嗯,卢绾虽然对刘盈有信心,但什么火车、铁轨之类的,一听就是在唬人,所以其实他并没有打算能收回借款……

    刘盈若是说修建铁轨,然后用马拉着车厢在铁轨上跑,他就毫不犹豫的投钱了,不仅是他,长安城的权贵们虽说手头并不宽裕,但凑吧凑吧拿出个几十亿钱还是没一点问题!

    毕竟轨道这种东西在很多工坊和矿山都有,运货神马的确实比从前的四轮马车还要节省马力,不过缺点就是需要严格按照路线走,不如马车便捷……

    至于刘盈说的劳什子铁路,反正主要也是运煤和运送军粮、被服,道路固定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在路线上设置几个卸货区,也能解决问题。

    所以,比马跑的还快的火车?

    呸!

    那种好几千斤的铁疙瘩要是能比马还能跑,他立刻就把这栋楼吃喽!

    卢绾看着刘盈满心期盼的眼睛,正想要答应,突然问道:“我把钱直接给你不就行了,为何要再跟吕释之一起买你的债券,还要高调着买?”

    不是,这厮这么有钱的吗?呸,什么这厮,这是爸爸,比亲爸爸还亲的甲方爸爸……刘盈默默纠正了自己之后,神情从最初的洋洋得意,变得越发谦卑。

    “卢叔有所不知,人都是喜欢追涨杀跌。”

    “比如咱们刚到关中的时候,秦人虽然口口声声说‘唯恐沛公不为秦王’,但项籍把我爹封到汉中的时候,那些秦人大多无动于衷,接受了和项羽一起坑杀秦卒的仇人章邯、董翳他们的统治。”

    “而咱们还定三秦之后,局面就又不同了。”

    “所以,这就是追涨杀跌。”

    “我的债券也是那样,当大部分人都不报什么信心的时候,哪怕我知道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可还是筹不到钱!”

    “因此,需要你和我小舅一起来做个托……”

    卢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要和从前那样摸摸刘盈的脑袋,但刚刚伸出手,就发现刘盈如今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子,这种亲昵的动作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重要的是这是要拱他家白菜的猪!

    于是卢绾黑着脸,将纸笔放在刘盈面前:“写字据,我明天就让人抬着钱去债券交易所买你的债券!”

    刘盈自然无不可,不仅挥笔一气呵成,而且还在卢绾的注视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印章盖了上去。

    当然了,保证归保证,他还是悄悄地玩了一点文字游戏,并没有把什么都堵死……

    毕竟女大十八变,万一呢?

    要是把路都死了,到时候还不得跟汉元帝一样,捏着鼻子认了,虽然不舍,但还是让王昭君去匈奴和亲了……

    所以,不把事做绝了,才是渣男的正确打开方式……

    卢绾虽然有文化,但却不多,因此对于刘盈写字据时不加标点的行为虽然有些诧异,然而并没有放在心上,小心翼翼收起,准备等到真的不能制止自家婆娘乱点鸳鸯谱的时候,再拿出来一击必杀!

    到时候,承担后果的就不是他,而是刘盈了!

    于是,卢绾和刘盈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己今天占了大便宜……

    注一:这一段我是对着镜子写的(自信脸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刘盈:走,噶韭菜去!

    长安城。

    紧挨着长安县衙的地方,有一座上下两层带阁楼的小房子。

    虽然小房子看上去有些不太起眼,但其实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这里每天经手的钱车载斗量,每年朝廷光在这里征收的印花税,都占到了全年税赋收入的两成以上!

    这里,就是名为债券交易中心的地方。

    如果说长乐宫是大汉帝国的政治中心,那么眼前这座没什么特色,普普通通的小房子,毫无疑问就是帝国的金融中心!

    而这一时期流通的货币以黄铜为主,黄金白银为辅,因此前来债券交易中心购买或出售债券的人,要么是背着一个装钱的褡裢,要么就干脆伙同三五人推车而来。

    嗯,钱票只通行在权贵豪商之间,毕竟他们有产业,刘盈不担心他们赖账,大不了到时候强行没收他们的家族产业抵债!

    至于普通人,除了几间破瓦房就只剩下烂命一条,少许放贷还可以,除非是做好拿钱打水漂的准备,钱票这种先消费后买单的信用体系,还是离他们远点的好……

    因此在债券交易中心附近,随处可见手持强弩,腰悬长刀的甲士。

    这些是专属于丞相府的卫士,凡是遇到抢劫债券交易中心亦或是抢劫他人的强人,一次警告之后,可以立刻射杀当场!

    有功无罪!

    所以这里治安一向很好,别说小偷了,就算是那些恶少年出身的游侠儿也绕着这里走。

    如果不是临近长安县衙,不可能允许小商贩们在这里摆摊卖东西,只怕这里还会是一条无比繁华的商业街……

    这天快到正午的时候,几队甲士旌旗招展而来,有些粗暴的驱散了债券交易中心外的民众,列成人墙,阻隔内外。

    被驱赶的民众有些敢怒不敢言,但却不敢高声咒骂,只是用刚好能让自己听到的声音在骂骂咧咧。

    毕竟从这些士兵身上甲胃的式样可以判断,这里有东宫的卫士,还有燕王的卫士,以及各地前来长安轮戍的戍卒。

    前两者还好,刘盈和卢绾自重身份,不会和小老百姓过不去,通常就算是听到骂声,也大多都是当做没听见,只是会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大家澹忘了这件事后,再让人上他家查水表……

    因此,那些没有遭受过社会毒打的人,自然无所畏惧。

    但那些戍卒就不同了,他们大多都是外地人,可不会跟长安人讲究什么本乡本土,乡党情谊,相反,这帮丘八出手狠辣,又有内史府撑腰,因此铺一登场,立刻就能澄清局面!

    往常刘邦出巡,以及长安城举办大型活动的时候,丘八和恶少年都是维持治安的两大法宝!

    不过人群中的不满,随着远处一辆辆马车驶来,而消散的无影无踪,甚至于不需要过多维持,人们全都自发的向后方靠了过去。

    无他,车厢中金光灿灿,敞开的箱子内横七竖八的摆放着金砖金条!

    所以他们自发后退,不单单是为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而是担心围观的路人中藏着一两个劫匪,到时候甲士们格杀勿论的时候,溅自己一脸血……

    不过他们退归退,但耳朵却竖了起来,眼睛更是死死盯着远处的车队和债券交易中心,期盼能够得到第一手的资料!

    嗯,这既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发家致富的机会!

    作为天子脚下的居民,长安城的人民很清楚,发大财的机会根本轮不到自己,往往他们知道了赚钱的门路时,权贵们早就赚了个盆满钵满,甚至那些坏种还会放出消息,让他们去高价接盘!

    但有些时候却不是这样,正如同长安城中很流行的那句话说的那样。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上天!

    所以,大富大贵他们不奢求,但大老吃肉,他们哪怕能浅浅的喝口汤就行……

    于是当远处,那些悬挂着内史府旗帜的马车出现时,整条街上更是寂静无声,成千上万双眼睛一眨不眨,成千上万对耳朵竖了起来,不放过任何一幅画面,也不放过任何一点声音!(注一)

    刘盈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一幕,嘴角扬起,有些得意洋洋。

    卢绾虽然有钱,但其实并没有给他凑过十亿钱,就算是加上吕释之发行的地方债券,两者相加也不过六亿多一点。

    但对于那些兜里有个一两万闲置五铢钱的‘伪中产阶级’而言,六亿和十亿没差,都是他们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数目!

    不过他们明白,大老们拉着这么多的钱出现在这里,定然不是为了炫富,而是为了投资!

    所以,跟风准没有错!

    这种时候,哪怕多犹豫一秒钟,都是对他们长安城户籍的不尊重!

    于是,当车队驶过人群的时候,刘盈看到的就是一双双瞪得贼大的眼睛,听到的就是一阵阵喘息如牛的声音!

    然后,他知道自己有钱修铁路了!

    不过既然如此,铁路就可以不那么着急,只需要按期打钱,按部就班的铺设就行。

    当务之急最要紧的,是向广衍县的煤矿拨钱,配置抽水用的蒸汽机,然后再在壶口瀑布上下游,各自建立卸货码头,将露天煤矿的煤炭,水运到关中来!

    尤其是抽水用的蒸汽机,更是十万火急!

    毕竟煤炭作为易燃物,挖出来之后如果不时刻浇水降温,很容易发生自燃的现象。

    比如宁夏贺兰山煤矿,自燃已经超过了三百年,净损失高达10亿,这就是清朝年间小煤窑主贪求利益,私挖乱采,造成的严重后果!

    虽说物体燃烧要满足温度达到一定程度,和与氧气有一定的接触面积两个条件,但煤炭的高瓦斯和高活性使得燃烧过程中不需要充足的氧气。

    因此,到处都是矿洞的煤层,就如同炉膛中的蜂窝煤一样,通风有了,氧气有了,再加上煤炭本身的可燃性,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可能不发生自燃的现象?

    而浇水并不足以扑灭如此大的火场,毕竟水能灭火,但高温同样能够蒸干水汽,这样形成的水蒸气又被高温进一步分解成氢气和氧气。

    氧气,会助燃!

    这也是贺兰山煤矿大火经年不息的原因,因为每一次降雨都会加剧煤层的燃烧!

    也因此,刘盈在挖煤的时候,不惜让出部分利益,也要拉刘邦入伙。

    煤矿是皇帝的私产了之后,甭管是地方豪强,还是朝中的功候勋贵,想要到远离煤矿另一端的地方挖掘矿洞,都是在盗窃皇帝的财产!

    这种行为,轻则罚款,重则杀头!

    毕竟封建王朝,太子这个储君需要妥协退让,但皇帝不需要讲理!

    比如大萌皇帝派到地方上的矿监,皇帝以为阉人们会帮着他挖矿,但其实这帮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挖矿石的本领没有,但是挖人矿的胆子却有,而且很大!

    然后当地的富户就惨了……

    毕竟在矿监指挥地痞流氓没有挖开他家祖坟或是祖屋之前,谁也不知道地下有没有矿……

    于是就只能破财免灾,只可惜的是这笔钱并没有落到皇帝的腰包。

    七成是矿监的,剩下的三成还要给宫里的人分一分,至于皇帝也等着用钱,这不重要!

    所以,与其去赌太监的人品,不如相信官僚,至少他们愿意三七开……刘盈摸了摸自己手中花重金打造的一柄短铳,觉得自己可以拿七成。

    刘盈又想了想,如果要在煤矿投钱,没道理要让自己掏腰包,毕竟刘邦也是股东!

    重要的是这老头从前赚的钱大多都给宫里的莺莺燕燕们买了衣裙首饰、胭脂水粉,但这两年可能是不行了,钱就攒了起来。

    所以,刘盈准备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之后,就去长乐宫打个BOSS,爆点金币……

    至于省下来的钱,自然落进自己腰包……

    毕竟后世那些大老的成功创业经验都很是类似,拿PPT忽悠天使轮,稀释原始股,然后拿钱走人,至于项目的死活,投资人能否赚钱,这同样不重要……

    刘盈很清楚,当铁路修好,蒸汽列车隆隆驶过的时候,萧何必然会想办法将铁路收归国有。

    赚不赚钱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铁路是未来的国之命脉,不能掌握在除国家之外的任何人手中!

    所以,刘盈的底线是,只要能够收回之前的投资成本,再顺便赚个一两倍的利润就行……

    蒸汽列车只是个开始,时速充其量不过三四十公里每小时,并且还会不断地升级换代。

    毕竟更快的速度意味着更高的效率!

    目前拥有全套研发能力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刘盈一人而已!

    重要的是制定标准,毕竟一流企业做标准、二流企业做品牌、三流企业做产品,而刘盈,拥有全产业链……

    在一石多鸟的畅想中,刘盈极为艰难的从马车上走下。

    无他,腿上多了个挂件。

    卢虞。

    小豆丁如同树懒熊般挂在他的腿上,任由卢绾黑着脸如何说,都死不松手,而刘盈看在钱的份上,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注一:九十年代国库券利息贼高的时候,人们天不亮就开始在银行外面蹲点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高价回收国库券的黄牛……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刘盈:反动阶级不可怕,就怕反动阶级有文化!

    长乐宫,宣室殿。

    今日风和日丽,微风不燥,恰巧张良并没有泡病号,于是直接命人将张良抓进宫里陪他对弈聊天的刘邦,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后,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刘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来。

    然后,他就觉得一阵牙疼。

    早些时候中尉戚鳃刚刚跑来向他告状了,说是太子伙同太尉卢绾、内史吕释之在城中高调炫富,使得百姓围观,最终引起踩踏事故,有没有死伤暂时还不得知,但现场无比混乱,事后打扫的清扫工捡到了上百只鞋子,无一相同……

    “竖子,你做的好事!”

    “吔?”

    刘盈一脸诧异的坐在刘邦身边,只是惊讶一声后就很娴熟的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顺便给张良面前的茶盏也续满水。

    刘邦有些酸熘熘的看着张良:“子房教了个好学生啊……果然尊师重道……”

    张良抬起头,微微皱眉,心说你这么大个皇帝连这点干醋都吃?

    于是他一言不发的将自己面前的茶盏推到了刘邦那边,旋即看着刘盈,示意刘盈再给自己倒一杯……

    刘盈虽然一脸懵逼,但他作为一个体重一百五,反骨一百五十一的少年,只要能看到刘邦吃瘪,他什么都愿意。

    刘邦同样满脸懵逼,但却怒视着刘盈说道:“太子如今出息了,居然当众炫富,拉着一箱箱的黄金走街串巷,既然如此,不妨捐出一些来充实国帑!”

    谁告了乃公的刁状……刘盈瞪大眼睛,一脸愤怒。

    张良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不过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考虑要不要参团。

    嗯,自然是帮着刘盈。

    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没有生个女儿,这样可以收刘盈做个女婿,亲上加亲,一想到张不疑和刘盈姐夫妹夫互相称呼的场景,张良的嘴角就止不住的微微上扬。

    刘邦虽然直视着刘盈,不过却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问道:

    “你不在东宫读书练字,跑到长乐宫何事?”

    当然是找你要钱啦……刘盈换上一副乙方的笑脸,从怀中摸出一份表格递给刘邦:“这是广衍县煤田本月的产出,爹你看看……”

    刘邦接过,打开之后发现纸张上并不是从前那种以文字为主的书写格式,而是画出了坐标轴,并且用曲线和数字做了相对应的标注。

    如今随着大汉公学的毕业生原来越多,长安城和周边县城的义学已经全面铺开,刘邦时常前往巡视,对于坐标轴这种东西并不陌生。

    而且这种书写方式,相比于从前也更加直观,一目了然。

    刘邦先是称赞了一下刘盈这种表格化报告方式,旋即笑容满面的说道:

    “好好好,比上个月多挖了这么多,看来你说的是对的,奴工和劳工的劳动积极性不同,后者更加吃苦耐劳,也更加勤快!”

    那是自然,马大胡子总是没错的……刘盈点头附和道:

    “毕竟奴工没什么上升渠道,也没什么生活压力,干多干少都是到点吃饭,自然会想尽办法偷奸耍滑,但劳工就不同了,他们不仅自己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买房买地,还会惦记着买匹驽马日常代步……”

    “自然而然的,就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刘邦仔细的看着表格,突然皱皱眉头问道:

    “怎么损耗率这么高?还有,怎么库存量月月增加,是煤炭不好卖吗?”

    “可我记得萧何曾说过,如今长安城的蜂窝煤价格涨了三成,很多百姓都又开始烧柴了……怎么,咱们的煤卖不出去,莫非是韩王做的手脚?”

    “毕竟从前关中烧的煤都是太原郡运来的,如今烧的是咱们的煤,韩王就赚的少了……”

    “呵,那厮!”

    刘盈在心里为躺着也中枪的韩王信默默点蜡,旋即解释道:

    “那倒并不是。煤炭涨价主要是供需关系不平衡了。”

    “也就是说,当市场中某一个东西稀缺的时候,那么它的价格自然会上涨。”

    “如今煤炭涨价,主要是因为蒸汽机的应用,比如河上跑的蒸汽驳船,还有长安各处工坊里正在升级换代的蒸汽动力装置。不过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长安城的人口增长。”

    “毕竟从前的时候,长安大约只有七八万户,五十万人口,但现如今这个数字已经飙升到了八十万。虽然大多人都是负郭而居,并没有住在城里,但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对于薪碳的需求自然也直线飙升!”

    “挖煤的技术没有什么革新,但用煤的需求却大了不止一倍,煤炭涨价只是正常的市场行为,和韩王无关。”

    嗯,这段话价值一个县……刘盈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刘邦点了点头,说道:

    “那把咱们的煤尽快运过来,不就可以缓解关中的用煤问题了?况且我记得你说过,泾水一石,其泥四斗,渭水一石,其泥六斗……”

    “这主要原因就是上游百姓对于薪碳的需求,砍伐林木,造成的水土流失,导致泥沙被水流推动着淤积到下游,引起洪涝灾害!”

    “你当日做的那个沙盘模拟,乃公可还是依旧历历在目!”

    刘盈抿了口茶没有说话,刘邦所谓的沙盘模拟,其实是他为了劝说萧何同意,动用行政手段强推蜂窝煤时做的一个实验。

    当水流冲过光秃秃的黄土堤岸时,会不断将泥沙冲走,侵蚀堤岸的同时,泥沙还会因为地势平坦,河道变宽,水流减缓而不断淤积,最终形成地上悬河,当水流加大的时候,分分钟冲出河堤,肆虐中下游平原。

    虽然那时候的刘盈没有明说模拟的是哪条河,也没有说淹没的是哪里的土地,但无论是刘邦,还是到场的萧何、张良、陈平、王陵等人,都一眼看出了刘盈所指,也对发生的一切感到触目惊心。

    夏日消融,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于是当天过后,萧何立刻出台法令,强调了延续自春秋时期的禁伐令,也就是在孟春正月禁止砍伐树木,仲春二月不可用火焚烧山林,季春三月禁止砍伐桑柘树木。

    与此同时,也宣布对卖炭翁,主要是售卖木柴的樵夫征收税赋,并且他们入城的时候需要严格检查货物,有新鲜木料,且一看就是砍伐大木者一律征收双倍税赋!

    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为了大河两岸平原能不受洪水危害,为长安城源源不断输送粮食,再苦一苦百姓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萧何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早就看澹了是否给后人留下个美名还是骂名……

    刘盈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说道:

    “运啦,怎么没运。”

    “这长安城通往九原郡的直道上,除了运送军粮补给的车队,就是运送煤炭的四轮马车……”

    “但问题的关键是,煤炭很重,道路很远,运输成本居高不下,煤矿的运输能力也很欠缺,尤其是随着露天煤矿的开挖,光凭借四轮马车运煤,只能让库存越积越多!”

    “毕竟煤炭这种东西不同于别的矿物,一经开挖就停不下来,否则煤矿里的煤炭就会很快变得不耐烧……”

    嗯,就是氧化。

    刘邦皱皱眉头:“你那蒸汽驳船呢?沿河北上去运煤啊,广衍县不是就位于大河边上吗?水运可比陆运要快和廉价!”

    刘盈挠挠下巴:“爹你是不是忘了定阳县(陕西延安)壶口瀑布?”(注1)

    刘邦脸上一囧:“对哦,乃公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都是你这竖子,为何不提前提醒乃公,定然是在存心看乃公的笑话了!”

    我真是哔了狗了……刘盈很想吐槽,但他今天是来找甲方爸爸打钱的,所以和气生财,于是一脸谄媚的说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张良愣了一下,低下头一言不发,本能的觉得对面的老家伙今天要遭……

    刘邦则很满意的点点头,儿子长大了,懂得在他人面前给老子留脸,这让他很是欣慰。

    于是他看着刘盈,一脸慈祥的说道:

    “那你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只要能解决煤矿运输的问题,让长安城的黔首用上和从前一样低价的煤炭,所有的一切困难都由乃公帮你解决!”

    刘盈将手伸到刘邦面前:“很简单,打钱!”

    注1:壶口一词最早见于战国时代的《尚书·禹贡》,‘既载壶口,治梁及歧’,‘壶口、雷首,至于太岳’。

    唐代《元和郡县志》将壶口称为石槽,说河中有山,凿中如槽,束流悬注七十余尺。

    嗯,之所以有很多壶口,主要是古代文人财力有限,不足以亲临壶口瀑布,因而就有了很多处壶口,甚至还有将壶口和龙门混淆的……

    其实不只是记载地理的文人,比如《天工开物》,里面的很多‘奇淫巧技’都是宋应星囿于财力无法复原,道听途说而来,然后凭借想象力现场创作……

    和《天工开物》类似的,还有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毕竟李时珍不是神农,不尝百草,药性药理很多都是要臆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刘盈:好耶!

    “很简单,打钱!”

    刘邦看看刘盈,有心反悔,但又看了看张良,心中又有些骑虎难下。

    但下一秒钟,他心中又泛起了狐疑。

    张良一贯喜欢装病到处游山玩水,但为何今天不装了,到长乐宫陪他对弈聊天?

    就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他家的讨债鬼就上门要钱了?

    阴谋!

    一定有阴谋!

    刘盈则准备趁热打铁: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孟子还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如今父亲为大汉的皇帝,代天牧民,统御万方,不说如墨子那般把毛发都拔光了,哪怕是为了让长安城的百姓用上廉价的能源,也应该康慨解囊才是!”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父亲又何必吝啬?”

    刘邦虽然有些不舍,但现如今氛围已经烘托到了这里,于是起身走到偏殿,少顷后拎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

    “拿去、拿去,乃公最讨厌别人在乃公面前掉书袋了……另一把的钥匙在少府棘丘侯那里,等下你自己去找他要!”

    刘盈美滋滋的接过钥匙,别在腰上,正要起身离去,却突然被张良一把抓住,眯着眼睛问道:

    “多日不见,也不知太子的功课做得如何,臣向你推荐的书有没有好好读?”

    于是,刘盈的笑容消失不见,顶着一张苦瓜脸,有些弱弱的说道:“读、读了……”

    张良点点头,问道:

    “你方才说,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又说,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那么我问你,你觉得二者的区别在哪里?”

    我要是说他俩一个道家,一个墨家,应该会被当场打死的吧……刘盈挠挠头,沉思片刻说道:

    “二者思想的最核心都是天下,但墨子强调整个天下的利益,所以墨家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因此摩顶放踵利天下。”

    “而扬子则重视天底下每一个人的利益,着重强调整个天下的利益是由无数个黎民的利益组成的,因此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张良看看刘邦,笑着点点头,再度问道:“那太子觉得,二者谁可大行于天下?”

    啊这……刘盈愣了一下,强行忍住了翻张良白眼的冲动。

    毕竟墨家如今大猫小猫三两只,从之前的世之显学,彻底变成了一家之言,只在父子兄弟之间传承。

    至于另一个被吹逼成‘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的杨朱学说,如今除了在故纸堆中可以找到只言片语之外,再也没有了传承。

    所以,别说是大行天下了,这两家的言论能不失传,全靠着刘盈从天下搜集并编纂成册的《大汉百科全书·诸子百家篇》……

    刘盈继续挠了挠头,带着几分撒娇的说道:“老师,别闹了……”

    张良脸一黑,在刘邦呵呵呵呵的笑声中,犹自不甘心的问道:“就问你,假如这两家都传到了现在,谁能够成为和儒家黄老并驾齐驱的学派?”

    刘盈摇了摇头,非常肯定的说:“谁也不行!”

    张良侧目问道:“何以见得?”

    刘盈字斟句酌回答道:

    “春秋以降,礼崩乐坏,列国纷争频频,相互侵略、损以利亡,君王厚生而致使臣民轻死!不到三百年的时间内,发生了483次战争,于是古之先贤,就在思索一个问题。”

    “嗯,准确的说,是三个问题,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也就是现如今的列国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以及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对于前两个问题,先贤们早就做出了解读,那就是周天子势弱而诸侯强盛,周人建立且维持的秩序在逐步瓦解。”

    “就像墨子说的那样,无君臣长幼之节。”

    “然而对于第三个问题,也就是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各家学派却并没有达成共识。诸子百家就是在这些分歧的矛盾上产生的。”

    “杨子曰,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善治外者,物未必治;善治内者,物未必乱。以若之治外,其法可以暂行于一国,而未合于人心;以我之治内,可推之于天下。”

    “人人治内贵己,互不侵、损,人人自重自爱,不就各安其所,天下治理了吗?”

    “无独有偶,我听闻西方有一个姓柏名为拉图的贤者曾言,正义就是有自己的东西干自己的事,即各守本分,各司其职,所以正义的落脚点是一种秩序……每一个人都按照他的禀赋,安于他所属的位置。”

    在张良轻轻颔首,准备回去后就去市场或是弘文馆找找这个‘柏子’的着作时,刘盈接着说道:

    “可这其实都是空想罢了,正如孔夫子所言,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刘盈看了看有些懵逼的刘邦,举起手中的茶盏看了看,发现这就是几文钱一个的大路货,于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然后,不等刘邦发怒,继续说道:

    “杨子的说法,就相当于面对着这个已经碎掉的茶盏,让每一个碎片都做好自己,然后期待着有一天,茶盏能够将自己修补好……”

    “这很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杨朱之学可兴盛于一时,却不可兴盛于万世。”

    “至于墨家,同样是人民的选择。”

    “墨子之言初闻悦耳动听,让人热血沸腾,但人人都说墨家好,可人人都不愿去做墨者。”

    “庄子云,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

    “也就是说墨家反对娱乐,实用至上,不求物质享受,只求一心奉献,穿破衣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生不歌,死不服,不为他人操劳到把腿磨细了、小腿毛都磨光了(腓无胈,胫无毛)的人,不配称为墨者!”

    “墨子作为一个大圣人,他能做到,但奈天下何?奈天下何啊?”

    “所以墨家与其说是一个理论的学派,不如说是墨子这个圣人的追随者组成的教团。墨子一死,墨家立刻分崩离析。”

    “这样的墨家,如何能够大行于天下?”

    张良抿了口茶,嘴角轻轻扬起,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神中却充满赞许之情。

    儒家视张良为自己人,道家黄老之人也是这样,诸如韩信这样以兵家自居的人也时常和张良谈古论今,引为知己,将张良也当做兵家来看,至于阴阳家,则因为黄石公的缘故,更是拿张良不当外人,就连法家的候封也时常说张良颇得申不害、韩非之学……

    但其实张良清楚,自己哪家都不是,如果硬要算的话,应该是杂家。

    杂糅百家!

    所以他也希望自己唯一一个倾注了心血的学生,能做到兼听则明,掌百家之长,因此平日里会给刘盈推荐诸子百家的经典着作,并且会像今天这样,冷不丁的抽查一番。

    刘盈看着张良的神情,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这些天他为了躲避窦漪房的需索无度,会刻意在书房内读书到半夜……

    毕竟春风一度轻松惬意,梅开二度酣畅淋漓,但再多,尤其是夜夜如此,就只能是樯橹飞灰湮灭了……

    那女人疯了,真的,也不知道我娘许了她什么好处……刘盈嘴角耷拉了一下,思索着如何能够得到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而在另一边,刘邦怒视刘盈:“道理咱都懂,可你为什么要摔乃公的茶盏?”

    就在刘盈睁大眼睛满脸无语的神情时,尚书令魏无知走进殿中,拱手行礼道:“太子家令萧禄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殿下。”

    刘盈看向刘邦,正准备站起走出去的时候,刘邦说道:“萧禄来了?这里没有外人,让他进来吧!”

    毕竟,萧禄是萧何的长子。

    少顷,萧禄穿着足衣,解下佩剑,弯着腰如同虾米般急趋而入,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大礼参拜。

    刘邦轻轻颔首,却没有制止,毕竟萧禄属于二代子弟,所以礼不可废。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萧禄趴在地上,歪着头偷偷看了一眼刘盈,见到刘盈没有制止,于是微微抬起头说道:

    “蒯彻从滇国送来消息,说是滇王离世,滇国内部为争夺滇王之位大打出手,血流成河。他建议,现在正是收服滇国,郡县置之的好时机!”

    刘邦闻言不语,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桉几,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蒯彻会给刘盈送信,而不是给他送信,但重要的是出兵滇国。

    他看向张良,见到张良轻轻颔首,于是看向魏无知说道:“擂鼓聚将!”

    刘盈一蹦三尺高,哒哒哒哒的向殿外跑去。

    “你去哪?”

    “定南蛮,复旧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刘盈:何以暴富,唯有灭国!

    长乐宫,宣室殿。

    隆隆响起的鼓声中,樊会周勃等人顶盔掼甲急趋而入。

    嗯,解剑只穿袜子的那种。

    他们没有剑履上殿的殊荣,而如今的汉帝国,唯有萧何一人有此权力,就连卢绾,也只有一个入朝不趋,正式和刘邦谈论国策的时候,不被虎贲卫士用长戟顶在肋下的特权!

    毕竟刘邦说过,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所以国宴上酣醉狂歌,拔剑击柱的场面已经一去不复还了。

    当然了,私人宴会上依旧如此,袒胸露背,角抵厮打,有时候还是刘邦带的头……

    殿门口,韩信边脱鞋边骂骂咧咧,毕竟他都说了他病了,可传讯的使者却言,病了也要来,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要削去两百户食邑!

    现如今的韩信虽然还是铁骨铮铮,日常怼天怼地怼刘邦,但削食邑却是他的死穴……

    毕竟他有儿子了,有了儿子,也就意味着有了软肋……

    只是等樊会等人踏足宣室殿后,却有些目瞪口呆。

    刘邦端坐在帝座之上,面无表情,而在刘邦下首,刘盈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不过手上却拿的不是方天画戟,而是两面旗帜。

    左手中举着一面‘天策上将军’的蜀锦战旗,右手擎着一面‘征南将军’的殷红大旗……

    而为了让所有人都看清,刘盈刻意让旗帜倾斜,于是时间长了之后,就显得有些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一瞬间,樊会等人明白为何刘邦是一副木然的神情了。

    只是为人父之后,他们又觉得刘邦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是矫情,是病,得治!

    毕竟他们家里的不孝子若是有刘盈三成的能耐,哪怕是把房顶掀了呢,他们也会拍手叫好,赞叹拆家的逆子好气力!

    于是在羡慕之中,大家按照食邑、食禄,以及职务的高低依次坐好,目视刘邦。

    一人除外。

    中尉,临辕侯戚鳃。

    他是刘如意的亲外公,戚姬的亲爹,因此为了推自家女儿和外孙上位,之前刚刚告了刘盈的黑状……

    因此当所有人都注视着刘邦的时候,只有他在偷偷地打量着刘盈,脸上满是心虚的表情。

    毕竟刘盈是出了名的小气记仇,而且从来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喜欢有仇当场就报了……

    所以,不得不防!

    刘邦对于戚鳃此刻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却只是偷偷一笑。

    毕竟自家小崽子说过,若批判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所以就需要有戚鳃这种时常批判的人……

    嗯,主要是他手上有了刘盈的罪过之后,可以名正言顺的教训一下刘盈,到时候就算是自家老太公打上门来,他也有理!

    于是他转过头,说道:

    “滇王去世,滇国内乱,为保障汉商在滇国的利益不受影响,蒯彻建议汉军挥师入滇,维持秩序。”

    “你们怎么看?”

    毕竟师出有名,滇国在秦朝时期就没有臣服于秦人,并不属于是秦之藩属,那么现如今自然也不是汉之藩属。

    贸然出兵,就是粗暴干涉别国内政……

    在场的众人都是老油条,刘邦的话音一落,除了韩信脸上习惯性的出现了讥讽的神情外,剩下的人无不放声大笑。

    城父侯尹恢站出来,拱手说道:

    “臣觉得此时不宜出兵征讨,滇国地处荒僻,且除早年间修的五尺道外,并无连同外界之通道,行军艰难。不如效法闽越国,只是出兵震慑,收为藩属即可。”

    尹恢是沛县人,元从功臣,当年在吕雉‘忽悠’下,认为刘邦头上有云气,自带干粮上了芒砀山……

    他最早做的是刘邦的谒者,也就是近侍,后来一路入关灭秦,还定三秦,之后以右丞相的身份辅左韩王信,坐镇淮阳,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功劳,但毕竟是芒砀山上下来的,所以封城父侯,食邑两千户。

    如今见到尹恢表态,在他周围的丰沛功臣也纷纷附和。

    毕竟随着岭南三郡的回归,大家对于同在南疆的滇国并不陌生,因此那里并没有什么太过吸引他们的东西。

    嗯,如今南疆投资的项目里,最热门的当属日南都督府的金矿和农庄。

    后者细水长流,传之子孙。

    前者利用水银的特性,淘金的速度比老牌的夜邑金矿还快,虽然水银有毒,但毒死的是从林子里抓来的奴隶,勋贵的分红可没有毒。

    毕竟两锭金子,谁又能分清楚哪一锭是高尚的,哪一锭又是龌龊的呢?

    不过也有相当一部人并不认同尹恢的观点,比如和尹恢同时期投奔了刘邦的沛县人高苑侯丙倩。

    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女性化,但丙倩却又高又壮,国字脸络腮胡,是个标准的山东壮汉……

    嗯,其实他就是山东人。

    丙姓是齐国田姓的分支,齐灭后迁到的沛县,跟随刘邦从芒砀山中冲了出来之后,同样入关灭秦、还定三秦,以中尉的身份参与了垓下之战。

    于是封高苑侯,食邑一千六百户,如今担任的是主要执掌宫廷宿卫的郎中令。

    丙倩站出来,拱手说道:

    “臣不认同城父侯的说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子也曾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的滇国就是在汉国的卧榻之侧酣睡之人,如今彼旧主方丧,新主未立,正是我汉军趁势进取的天赐良机!”

    “臣听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还请陛下明断!”

    嗯,丙倩建议出兵的理由很简单,岭南的肉就那么多,下手快就能吃到好肉,下手慢了就只能喝汤。

    如果换做从前,哪怕喝汤也是极好的。

    可现如今在樊会那厮的带领下,长安城的功候勋贵们盛行攀比之风。

    你骑一匹西域良马,那么我就一定要骑一匹品相更好的混血良马;你开宴席的时候用丝绸做幛幔,我不仅要用丝绸做幛幔,还要请新丰城最红的舞姬歌姬前来助兴!

    所以,钱再多也不够用啊!

    滇国虽穷,但若是能够参与了灭国战,肯定能收获不少的金银珠宝,最不抵,不还有人矿可以挖吗?

    岭南、日南遍布种植园和农庄,对于耕奴的需求大的一批!

    那些肤色黝黑,除了有把子力气,不怎么会耕田的南洋土着都已经涨到了万钱,滇国那些懂得耕种的僰人,至少能卖到一万五千钱!

    不说太多,掳掠到一万个僰人奴隶,就可以获得一亿五千万钱!

    现钱!

    所以,灭国战,就是他们实现一夜暴富的机会!

    只不过正如先富不会带动后富一样,虽然同为丰沛功臣,尹恢也不愿意看到丙倩等人有暴富的可能,于是立刻出言反驳。

    毕竟,大家富等于都没富,若是丙倩等人富了起来,他们日后还炫富给谁看?

    尹恢看向刘邦拱手说道:

    “大汉鼎定天下不过十余年,百姓劳而未息,困者未苏,为滇国弹丸之地而兴师以远,实属于得不偿失。”

    “臣为天下黎庶计,还望陛下三思!”

    刘心想别说三思了,我都五思过了,开创一个无论是国力还是疆域都远远超过秦始皇的国家,就是他现如今为数不多的梦想。

    所以,打下秦朝时期没有臣服的滇国,最好能郡县置之,就是刘邦超越秦始皇的方法!

    嗯,其实刘邦并不崇拜秦始皇,只不过现在能够让汉高祖时刻惦记着对标一下的皇帝,就只有秦始皇一人了……

    不像是后世太祖,能一口气说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以及大字不识,只识弯弓射大凋的成吉思汗……

    嗯,宋祖纯粹就是为了凑数和押韵。(注1)

    于是刘邦看向双手握着大旗,累到手臂微微发颤的刘盈:“太子说说。”

    刘盈松了口气,顺势将手中的旗帜交给了站在一旁的内侍,并且吩咐对方要展开,不能让大旗垂下。

    旋即走到殿中,看向刘邦说道:“臣觉得,滇国这一仗,必须要打!”

    尹恢看向刘盈,皱眉问道:“太子之言,莫非是为了滇国尺寸之地,就要兴师远征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刘盈偏头看了尹恢一眼,正色说道:“此战非为夺地,乃吊民伐罪,征讨不臣!”

    刘盈走上前两步,站在丹陛之下,利用这里的特殊结构,让自己的声音不费吹灰之力就响遍了整个宣室殿。

    “滇王庄硚乃昔日楚将,奉命征讨滇地,夺地之后却心生邪念,不臣楚王,割地称王,罪之一也!”

    “天下共击暴秦,滇国按兵不动,罪之二也!”

    “义帝复楚,天下臣服而滇国不臣,罪之三也!”

    “汉虽承秦,但却尊楚,滇国伪王乃昔日楚将,此时仍旧不臣大汉,罪之四也!”

    “汉开五尺道与之通商,滇却扼守关隘,强征暴敛,罪之五也!”

    “庄硚乃楚人,为滇王却并不教化百姓,罪之六也!”

    “有此六罪,汉若不伐,天必罚之!”

    “还望陛下三思!”

    注1:众所周知,我是个宋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刘盈:杀坤(鸡)焉用牛刀……(露出了小黑子的笑容)

    “汉若不伐,天必罚之……”

    刘盈的声音回荡在宣室殿中,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吟之中。

    其实他这句话说的很重了,汉国不讨伐滇国,那么上天就会惩罚汉国!

    原因很简单,皇帝乃天之子,奉天承运,自然要为天办事。

    比如商汤就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灭夏,就是‘有夏多罪,天命殛之’,而周代商,则是‘穆穆文王,假哉天命。上帝既命,侯于周服’,秦始皇做的传国玉玺上也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字样。

    天崇拜,让事情一旦和‘天’扯上关系,就真的是天大的事了……

    因此刘盈话音一落,主战派顿时眉飞色舞,捶胸喝彩,而主张收滇国为藩属的那一派,则默默向刘邦躬身行礼,坐回原位。

    毕竟刘盈乃储君,这种正式场合上说出的决议大概率是刘邦授意。

    他们多说无益。

    过了好一会,刘邦才笑呵呵的说道:

    “彩!太子之言,可做檄文!”

    “既如此,朕决意御驾亲征,众卿以为如何?”

    尔有张良计,朕有过墙梯……刘邦魔改了一句听过的戏文,看着刘盈的目瞪口呆,顿时得意洋洋了起来。

    他这一生足迹最远只到过江淮,因此对于岭南的印象,就只有刘盈的描述,以及戏文和微服私访时从商旅口中得知。

    心痒难耐不是一天两天了!

    港口之上洪舸巨舰,千舳万艘,交货往还,熙熙攘攘;种植园里甘蔗密密麻麻,或如翡翠,或如木炭,风吹浪涌,哗哗作响;道路之中四轮马车往来不绝,满载铁制农具、丝绸瓷器,货运南洋,换来珍珠玛瑙,香料奇珍……

    这一切都只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因此他想要亲眼去看看,看看这个古老而伟大的国家在他的治理下是如何有着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他已经很老了,走得快了就会气喘吁吁,饭量和酒量也较之前下降了许多。

    但越是如此,他越要折腾!

    他,还不甘心!

    因此看着刘盈此刻的朝气蓬勃,刘邦心中既喜且艳羡不已。

    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真的,还想再多看一看这皇朝盛世,满目繁华!

    只不过刘邦虽然想得美,刘盈却断然不会答应,他举着两面大旗举得手臂酸麻,为的就是告诉所有人,这次他要亲自来,谁也别抢!

    所以刘盈在呆立片刻之后,拱手说道:

    “滇国荒僻,卑湿烟瘴,丈夫早夭,陛下年事已高,还是坐镇关中指挥的好。而且国事蜩螗,须臾也离陛下不得。”

    “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臣虽不是弟子,却是儿子,因此此次讨伐滇国之事,还是由儿臣挂帅出征的好!”

    在刘盈和刘邦互不先让的对视中,卢绾一抖袖子,掏出了一小袋葵花籽,和周边的樊会周勃分了起来。

    这是最近两年才出现在长安城的休闲佳品,无人知晓其从何而来,只知道籽粒饱满,瓜子一粒能抵麻子十颗,吃起来爽利多了!

    当然了,钱也爽利。

    毕竟刚刚上市,小小一包不足一斤重,却要一百五十钱,相等于一石,也就是三十公斤粮食的价格!

    因此舍得消费之人,非富即贵。

    嗯,这是刘盈前两年签到的小玩意,毕竟葵花籽原产美洲,明朝年间或从毛子那里,或从海外传入中原,到了民国年间才有大面积种植。

    而在一片卡兹卡兹嗑瓜子的声音中,刘邦冷笑两声,无视了也加入嗑瓜子大军的冲动,只是看着刘盈说道:

    “唐尧活了一百二十岁,虞舜活了一百四十岁,姒禹岁数小些,只有百余岁!和古之圣贤一比,朕其实还年轻着哩!”

    “所以,如何不能御驾亲征?”

    多大脸?敢跟那三个比?再说了,世上岂有五十年太子乎……刘盈心中吐槽,开始耍赖。

    “我不管,反正爹你不能去!”

    “哟?这又不儿臣和陛下啦?耍赖,你耍的过乃公?”

    这有什么可自信的……刘盈想了想,决定向自家老头妥协,于是半是商量、半是威胁的说道:

    “要不我先领兵南下征讨滇国,爹你等到过完年,岭南不是那么炎热的时候再行南巡?”

    “现在的岭南,日均温度四十多度呢!四十多度啊爹,你可想清楚咯!”

    听到刘盈的话,刘邦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人老了,畏暑畏寒,这时候虽有地暖,但没有空调,因此如果正常来说,刘邦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去林光宫中避暑,要在那里住两个月再南返长安。

    所以他立刻点了点头,说道:“太子之言不无道理,国事蜩螗,朕确实不宜现在就离开长安城。”

    “既如此,征讨滇国之事,就由太子全权负责吧。”

    在满殿功候们的懵逼之中,刘盈一脸得意,左手一扬,殿中侍立的小内侍很有眼力介的将‘天策上将军’的大旗递了过去。

    然后,刘盈的眼神开始在殿中逡巡起来。

    于是,本就缩在角落的韩信顿时越发缩头缩脑起来,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毕竟他老婆孩子热炕头,才不想跑到南蛮之地去打生打死……

    不过刘盈却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看着另外一个人,嘴角扬起,只是笑容中却是冰凉一片,让人不寒而栗,战战兢兢。

    那人自然就是告了他刁状的戚鳃!

    “中尉临辕侯何在?”

    刘盈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宣室殿中,刹那间一双双或促狭,或幸灾乐祸的眼睛齐刷刷的投向了坐在人群当中的戚鳃。

    而戚鳃,则两股战战,双眼之中满是祈求的看向刘邦,并没有第一时间响应刘盈的传唤。

    于是卢绾放下手中的瓜子,呵斥道:

    “没听见太子叫你吗?此时虽是殿中议事,但陛下已经允诺太子挂帅!主帅传唤,你敢不应?莫非以为你乃天家卷属,就可无视军规?”

    毕竟刘盈写的保证书墨迹未干,卢绾和他正处于‘蜜月期’,自然要帮帮场子,况且戚鳃告的刁状中,不仅有刘盈,还有他和吕释之!

    真是找死!

    不过卢绾话音一落,不仅刘邦向他投来了怪异的目光,就连身边的周勃丙倩等人也是一脸怪笑。

    樊会‘铁山靠’了一下卢绾,笑着说道:“女儿还没嫁到东宫呢,就开始护着女婿啦?”

    嗯,虞姬想要招刘盈做女婿的事情旁人不知,但他们这些丰沛功臣却一清二楚,毕竟他们的嫡子和卢虞的年龄相彷,不是没动过和卢绾结亲的想法。

    虽然卢虞现如今长得并不漂亮,但万一呢?

    再说了,诸如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更是讲究娶妻娶贤,全天下美艳动人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被燕王加太尉视若掌上明珠的,就只有卢虞一个!

    因此,卢虞贤的不能再贤了!

    毕竟如今的大汉能够不在乎和燕王联姻之人,可能就只有刘盈一个了。

    嗯,如果不是因为刘邦和卢绾的关系,只怕卢虞过几年就进宫做皇妃了……

    于是卢绾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刘盈,旋即怒气冲冲的看着樊会,决定等到今天的殿前议事结束之后,就到这厮家里,打杀了这厮最新调教出来的那条名为‘爪黄飞电’的猎犬,皮子给刘太公做条狗皮护膝,肉则自己炖了吃了!

    丰沛功臣之间的暗流涌动,殿中其他功候战将则并不知晓,或者说他们没有那个资格也出言揶揄卢绾,只是满脸讥讽的看着戚鳃。

    他们并不知晓戚鳃之前做了什么,但戚姬和皇后之间的纠葛,赵王和东宫之间的矛盾他们都有所耳闻。

    而戚鳃,正是戚姬和赵王的支柱,此人到了太子军中会有何遭遇,可想而知!

    毕竟军中主帅地位崇高,为了保证令行禁止,军令如山,一般都有着先斩后奏的特权!

    所以,戚鳃危矣!

    戚鳃也同样想到这一点,只不过就像是卢绾说的那样,刘盈乃刘邦授予的主帅,主帅传召,他又如何能够不应答?

    于是他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对着刘盈躬身行礼,但却眼巴巴的看着刘邦,浑然没有了从前的桀骜。

    这一刻,不止刘盈,刘邦心中也是暗爽的很!

    毕竟戚姬当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媒妁之言,而无父母之命,严格意义来算是私奔……

    嗯,当年刘邦带领的楚军攻破定陶,屯驻城中,所以在那种状态下,五十岁的刘邦想要纳一个十五岁的戚姬为妾,有没有父母之命也不重要……

    因此戚鳃始终觉得刘邦不当人子,并不是纳了自己的女儿,而是强占了自己的女儿,虽然刘邦如今贵为皇帝,但戚鳃心中依旧很不痛快。

    不痛快,自然会在往日的相处中有所表露。

    刘邦虽然很不爽,只是确实有所亏欠,但更重要的是戚姬小意逢迎,很讨他的欢心,而且还给他生了个长相酷似他的大胖小子……

    所以,他就忍了。

    哪怕近几年戚姬母子在戚鳃的鼓动下,起了‘取吕雉而代之’的心,赵王起了‘取刘盈而代之’的心,他也始终当做不知。

    但他能忍,不代表刘盈也能忍。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刘盈:就你,还想当李斯?

    宣室殿中,刘盈声音清亮,不容拒绝:

    “临辕侯戚鳃,现征调尔为大军先锋官,为大军前导,遇水架桥,逢山开路……”

    戚鳃哆嗦着嘴唇沉默片刻,在满室瞩目之中,拱手躬身说道:“臣,臣出身文吏,从未有过领兵作战之举,还望,还望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刘盈冷笑道:

    “怎么?汉国以武立天下,人人尚武,临辕侯身为中尉,莫非怕了滇国的蛮夷?”

    戚鳃抬起头,满脸幽怨的看着刘盈,虽然沉默不言,但眼中的神色却好像在说,他怕的并不是滇国的蛮夷,他怕的是谁,难道你心里没有逼数?

    毕竟军规森严,主帅要想找下属的麻烦并不困难,重要的是军规动辄斩首!

    嗯,其实都不需要刻意找麻烦,比如李广杀霸陵尉,再比如军中延续了数千年的十一抽杀律……

    尤其是后者更是严酷,为整肃军队,树立主帅至高无上的威权,所以每十个士兵中随即挑一个杀掉!

    戚鳃的畏惧可想而知。

    帝座之上,刘邦笑眯眯出言打着圆场:

    “太子莫要胡闹了。想大军前锋何等重要,临辕侯从无统兵作战经验,如何能够胜任?再说了,中尉一职至关重要,他也走不开……”

    嗯,刘邦并不担心刘盈会借机弄死戚鳃,他主要担心的是戚姬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又会哭哭啼啼的找他闹……

    他现在年事已高,对于男欢女爱、床笫之间的事情不慎热衷,因此平日里留宿后宫的时候,也不过是听听歌舞,天南海北、家长里短的聊聊天。

    嗯,和吕雉相处时除外,毕竟少年夫妻老来伴。

    拌,是拌嘴的拌。

    况且,斗嘴吵架也是一种乐趣……

    刘盈见状,只是看着戚鳃冷冷一笑:“懦夫,退下吧!”

    其实刘盈并不打算将戚鳃调入军中效力,之前叫他出来就是料到了他不敢赌,所以刻意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丢脸!

    记仇.jpg。

    重要的是,此次南下征伐其实就是一场虐菜局。

    滇人战力垃圾,军队只有一批祖传的昔日楚国出品的战国时代甲胃,最多虐虐诸如夜郎国之类的周边小国。

    虽然他们和汉国交易了不少的铁质耕犁和其他的农具,以及生活用品,但没有精良的冶铁技术,如何能够改犁为剑?

    因此,顺风顺水的虐菜局,刘盈怎么会带上戚鳃,让他积攒军功和财富?

    等待戚鳃涨红着脸灰熘熘的退下,刘盈再度环视一周,视线从韩信樊会等人身上掠过,笑呵呵的说道:

    “杀鸡焉用宰牛刀。此次南征滇国,就不劳烦诸位功候了……”

    刘盈不等到他们聒噪起来,当即说道:“我欲组建幼麟军南下作战,列位若有得力出色的子侄,可以推荐到我军中效力。”

    “话虽如此,我还是点个人吧。”

    “绛候何在?”

    听到刘盈的话,周勃在一群人的艳羡之中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殿中,拱手说道:

    “臣在!”

    “别高兴的太早了。”刘盈澹澹的说了一句,旋即在一片哄笑声中继续说道:“我说了,此次南下作战的军队名为幼麟,绛候摸摸自己脸上的褶子,你幼吗?”

    周勃脸色一囧,抬起头说道:“那太子叫我干甚?”

    刘盈笑着说道:“我说了要点一个人。你家老二周亚夫曾随我平定羌人,之后又前往夜郎作战,功勋不小。可以来我军中做个副将。”

    一瞬间,周勃大喜过望。

    他还有个长子叫做周胜之,虽然不如老二出色,但长子继承法下,却注定要继承他的爵位,因此他几乎将所有的资源都堆在了老大身上,只盼望对方能够不堕家业。

    至于周亚夫,就只能靠他自己。

    最多,周勃会关照从前袍泽对周亚夫提携一二,但也仅此而已了,绝对不会因为周亚夫的晋升问题,而和对方做出某些利益交换。

    毕竟家族资源有限,要紧着老大用……

    当周勃一脸欢天喜地的坐了回去之后,骚动如同瘟疫般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毕竟谁家没有捞不到家族资源可用的子侄,以及资源永不嫌多的嫡长子呢?

    于是看向刘盈的眼睛中,就满是炽热和贪婪。

    除了一人。

    戚鳃。

    毕竟他是刘盈亲自认定过的‘懦夫’,重要的是因为立场问题,家中子侄肯定不会被刘盈提携……

    他在面如死灰中不断给自己打气,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所谓的最后一刻,自然是刘邦咽气的那一刻……

    因此他的心中充满了恶毒,如今刘邦年事已高,有今天没明天的,万一刘盈一走刘邦就山陵崩了……

    而他作为中尉,执掌长安城的部分驻军,若是秘不发丧,劫持百官劝进赵王……

    太子在外,赵王在内,大事定矣!

    一如当年的李斯!

    只是戚鳃这样想着,心中却悚然一惊。

    他掌握着长安驻军,吕释之也同样掌握着长安驻军,不仅有驻军,还掌握着内史地区的郡县兵!

    两相制衡,只怕谁也奈何不了谁!

    或许,这就是刘邦被他的女儿痴缠的不行,因此顺水推舟的让他当了这个中尉的原因?

    无为,原来真的无不为!

    ……………………………………

    东宫。

    太阳西斜,微风不燥。

    晚饭过后,刘盈摊在竹塌上,放松手臂,任由窦漪房有些粗糙的十指轻轻揉捏着他有些发酸的肌肉。

    战旗很重,殿中无风,他要保持大旗时刻展开,因此格外耗费力气。

    不过刘盈此刻却很爽,毕竟他的手臂搁置在一双结实浑圆的大腿上,轻轻向上,便可触碰到软玉温香。

    虽然痛苦,但却快乐,保暖之后,很快就思起了淫欲……

    见此情形,窦漪房脸上挂上了几丝红晕,只是依旧一副戚戚然的表情。

    她的公子将要远征南蛮,千里迢迢,万水千山,而她只能在这东宫尺寸之地苦苦等候,夜夜祈祷……

    哼,那些南蛮子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送到长安……窦漪房皱着鼻子心中发狠,但脸上的红晕更盛,毕竟某人的手已经开始登堂入室了。

    “殿下,别……门还开着呢……”

    “你的意思是关了门就可以吗?”

    ………………………………

    清晨,幼军军营。

    刘盈甩着昨天发胀,今天发酸的手臂大摇大摆走入帅帐,而在帐中,则是一群早就等候多时的功候二代。

    挺胸抬头,目光炯炯,满脸崇敬和感激之情。

    刘盈简单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周亚夫这个周勃的二儿子之外,剩下的其余人无不是功候嫡长。

    比如隆虑侯周灶的长子周通,比如蓼侯孔聚的儿子孔臧,再比如丽食其的儿子丽疥……

    尤其是丽疥,因为刘盈的干涉,丽食其没死,所以丽食其的爵位也没有承袭到他的身上……

    而且如今丽食其虽然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但其实精神头十足,每逢大宴会上喝起酒来让刘邦都怕……

    嗯,刘邦不怕别的,主要是怕这老头喝死了,到时候史官记上一笔,他就沦为酒池肉林的商纣王之流了……

    刘盈挥挥手,让人在帅帐之中送上蒲团。

    “坐吧。”

    “谢殿下!”

    少顷,他看着帐中摊开的舆图说道:

    “滇国地处蛮荒,境内以土路为主,大雨过后烂泥一尺,马车通行极难。”

    “此次南征滇国,孤并不打算大军出征,只抽调两千关中精锐甲士预备和滇人阵战,之后再从南海三郡抽调五千戍卒,从日南都护府抽调五千守备军协同作战。”

    “出兵一万两千,但号称十万!”

    刘盈说完,帐中响起了一片欢声笑语。

    毕竟古人行军打仗的时候有不成文的规矩,兵力一两万,通常号称五万、八万,只有总兵力到了三万人以上,才会号称十万,等有了十万人的时候,则会号称五十万、八十万、甚至一百万……

    所以,刘盈这虚标的数值也太大了……

    不过刘盈无所谓,相比于隔壁阿三那边一吹起来就兵力上亿,他这已经很保守了……

    因此等了一会之后,刘盈笑着说道:

    “跟你们说这个的原因,只在于降低一下你们的心理预期,毕竟总兵力满打满算只有一万两千,你们也不要想着指挥千军万马了……”

    于是,又是一阵哄笑。

    丽疥仗着丽食其和刘盈的关系,出言笑着说道:“我等能在殿下军中做一马前卒已是求之不得,哪里还敢奢求千军万马?”

    而在另一边,周亚夫却皱眉说道:

    “陛下此举,是不是有些太过托大了?”

    “臣曾在夜郎和僰人交战,深知僰人虽然战力不强,但战心却极其旺盛,杀红眼了之后甚至不死不休!”

    “此次征伐滇国,仅凭借两千北地精锐,只怕不足以抗衡十数万僰人……”

    周亚夫直接忽略了那一万岭南兵,自然是因为越向南,物产越丰饶,兵就越弱,岭南兵和僰人,不过是菜鸡互啄罢了……

    呵,你个地域黑……刘盈笑了笑,摇头说道:

    “放心,咱们此次南征,并不和僰人作战……孤有内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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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