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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刘盈:河东凶,则移其民于河西……

    回中宫。

    当夜色降临大地的时候,除了灯火通明的大殿上满是酒蒙子的嚎叫,以及巡夜的甲士往来不绝外,一切都显得幽静而荒凉。

    前宫西苑,这里是随行刘邦的功候大臣们的居所,东南角靠近正殿的地方,韩信蹑手蹑脚的走入黑暗,鬼鬼祟祟的打开房门,悄无声息的窜了进去。

    房间内,烛火摇曳,静谧到了极点。

    灯下,一个五官端正的女子正在坐着女红,猛然间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抬头,等到看清来人模样后,手掌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她正是韩信的夫人,就是那个被刘盈认作干姐姐,改名为刘兰芝的南越女子。

    因此她看着宛如做贼的韩信,带着几分嗔怒说道:“良人不是赴宴去了吗?怎的宴会尚未结束,就独自归来了?”

    韩信没有回话,只是探头探脑向外看了一下,手脚麻利的关上房门,插上门闩,吹熄蜡烛。

    于是,刘兰芝歪了歪头,眼中满是羞赧,结结巴巴的说道:“别……此地不是家中,两边都住有人……罢了,就依了良人,只是还需轻些,莫要吵醒了晟儿……”

    这一下,换成韩信满脸懵逼了。

    不过他作为兵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因此只是‘嘘’了一声,蹑手蹑脚的走回门口,从门缝向外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黑黑亮亮的眼睛……

    “啊!”

    “哈哈!”

    门外,刘盈放声大笑了起来,旋即擂鼓也似的敲打着房门,高声呼喊:“我看到你了,你粗来呀……你跑什么?还是不是兄弟啦?”

    房间内,刘兰芝满心欢喜:“良人,莫非是阿弟来了?”

    韩信满脸沮丧:“嗯,我就是为了躲他……”

    不等韩信说完,只见刘兰芝趿拉着鞋子,哒哒哒哒跑到门口,手脚麻利的打开了房门,笑嘻嘻的说道:“阿弟来了,快,进来坐吧!”

    “见过姐姐。”刘盈很随意的拱拱手,旋即看着躲在房间内不出来的韩信,对刘兰芝笑着说道:“进去就算了,我找姊夫有事……嗯,实话实说,就是让他到我军中当个参议。”

    然后,刘兰芝三两下就把韩信推了出来,同时不忘耳提面命:“良人在长安就我阿弟一个朋友,你可要好好帮忙,别总摆架子……上次人家舞阳侯跪迎你,你居然还冷嘲热讽人家!”

    韩信满脸无奈,但还是跟在刘盈身后,沉默许久,终于叹息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再说,我功劳太大了,对你不好。”

    “有多大,比我还大?”刘盈很是自信的挺了挺腰。

    嗯,他对于舆论造势很是精通,如今在许多普通汉国百姓心中,大汉太子的功绩仅次于大汉皇帝,就连官方宣传中的功劳第一的曹参都难以望其项背,就别说许多功绩只存在暗不见天日的档案库中的韩信了。

    于是韩信越发黯然,毕竟大丈夫当彪炳史册,他的功劳不是不可以被抹杀,但至少提一嘴啊……

    比如凯旋门之上的那些浮雕,哪怕给个背影呢……

    刘盈笑着问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场仗我准备怎么打?”

    韩信愣了一下,他偷偷溜走的时候刘盈刚死皮赖脸从刘邦那里要走统兵权,并且开始满世界找他。

    因此,他对于后续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只是心痒难耐之下,还是赌气的侧过头:“不想。”

    呵……刘盈自顾自的说道:

    “此次作战,我想检验一下新军的战力,想看看长枪、火枪、火炮、铁骑相互结合,能够爆发出怎样的战斗力……而且在旷野之上和自诩马背上的民族展开一场全骑兵会战,想想该是一种何等波澜壮阔的景象!”

    “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了。我懂,这人一上了岁数,思想难免因循守旧,在步兵方阵中大量列装火枪,确实开兵家未有之先河,你担心无法适应也是常理……”

    刘盈说完,转身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转头的时候,身后传出韩信满是挣扎的声音:“好吧,我陪你去就是了……”

    刘盈转过头,搂着韩信的脖子:“这才是我的兄弟!”

    韩信指正:“兄长!”

    刘盈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之前在殿中的讨论你没有参与,此次抗匈援乌作战,汉军共发兵五万,号称三十万,从陇右出兵,越过长城,沿湟水北上,沿途由那些归化来的姜羌接应指引,然后北上前往救援乌孙国!”

    “姜羌?”韩信有些疑惑,毕竟他是兵家,懂得是山川地理,排兵布阵,对于民族历史从来都是不求甚解。

    刘盈解释道:“羌是一种泛称,所谓文王生于东夷,大禹出于西羌……嗯,按照商朝人的说法,凡是以放牧羊群为生的人,都是羌人……”

    韩信轻轻点头,他虽然还是有些懵懂,但对于刘盈所说的商人记录却毫不质疑。

    毕竟前两年刘盈主持过挖掘工作,从河内郡挖出了一大批刻有文字的兽骨龟甲,据说挖出的地点,正是商人的殷都,也就是当年章邯和项羽议和的地方!

    那些文字虽然晦涩难懂,但毕竟夏商周一脉相传,商人的文字和周人的文字颇具渊源,再加上有叔孙通、陆贾,以及商山四皓这样的学术大拿,破解文字的速度十分迅速。

    因此,大汉公学又多了一个考古学院,尤其是在关中,时不时能看到穿着短衫,手捧书卷,扛着锄头挖来挖去的学生和老师……

    韩信有时候在想,刘盈挖出那一大堆骨头的真实原因,其实就是为了转移商山四皓的注意力,好方便他时常请病假逃课……

    “当然了,陆贾持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当时的商人以自己统治的地域为中心,把位于西方的所有部族统称为羌人,因此就有了姜羌的说法……齐姜,就是源出姜羌。”

    刘盈边回忆边继续说道:“也因此,姜羌始终和中原王朝保持亲善,周人强时他们臣服于周,秦人强盛时他们臣服于秦,到了现在,他们自然唯大汉之命是从!”

    “咱们这次出兵要提防的,其实是治狄道以南,那些生活在高原之上的羌人,他们是昔日反抗秦国暴政的‘无弋爰剑’的子孙,无弋这个词,在羌人的语言中指的是奴隶……”

    “嗯,还记得武都县的氐人吗?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其实就是羌人,只不过被咱们忽略了……”

    韩信愣了一下,心中只出现了一个字,那就是,惨!

    他摇摇头,反问道:“四分五裂的羌人,又如何敢进攻汉军粮道?”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刘盈冷笑道:“齐人攫金的故事你听说过吧?利欲熏心起来,众目睽睽之下都敢抢夺黄金,羌人和齐人同源,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因此,我准备出兵之后,先把羌人的首领召集起来,先礼后兵,如果他们愿意和我军合作,我不介意花钱雇佣他们干活,若是不识抬举,那就灭族!”

    “理该如此。”韩信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毕竟这时候大家都皇汉的很,讲究的就是一个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也就是说我们诸夏就没把你们夷狄当人看,这一点从羌这个字在甲骨文中也有奴隶的解释就可以看出了。

    韩信看看刘盈,再度问道:“你说发兵五万,会不会有些太多了?区区匈奴,汉军可以一当十!五万人,太给他脸了!”

    刘盈摇摇头:“这五万人又不全是关中操练的新军,我还准备从关东郡国大量抽调戍卒参战!”

    “毕竟此战过后,西域都护府就建起来了,需要移民实边,而且那里华夷混居,需要那些从小就进行过军事训练的戍卒才能镇住场子!”

    他没有说的是,羌这个词代表的奴隶,而现如今的北方四郡到处都是圈起来的牧场农庄,虽然有了些许机械化农具,但日常劳作依旧需要大量的人力。

    尤其是放牧牛羊,更是如此。

    毕竟要想获得最大收益,挤奶、剪毛必不可少,而在没有现代化的机器参与下,这些需要由人的双手来一点一点完成。

    因此,移民河湟之地的汉人戍卒,除了维持丝绸之路的畅通,还有一项最要紧的工作,那就是结伙前往高原之上,劝说当地的羌人去北方四郡的牧场劳作。

    而治狄道的姜羌,以及陇西郡的老戎狄,就是让那些桀骜不驯的羌人,变成温顺听话的小绵羊的保障。

    刘盈笑着说道:“所以此战,我打算在关中抽调一万精锐步兵,全部列装火枪,然后从关东各郡国抽调两万长枪兵,以此组建步兵大队!”

    “至于骑兵,则抽调郡国甲骑一万,戎狄骑兵五千,以及我幼军五千……”

    “如此,号称三十万,吓死匈奴人!”

    韩信捂了捂脸,旋即问道:“火炮呢?你刚刚怎么没说火炮的数量?”

    刘盈昂起头:“我记得你跟我爹说过,说是你统兵多多益善,咱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那么对于火炮,我自然也是多多益善!”

第六十二章 刘盈:人生如戏(5K章)

    红日西斜,大地被金黄拥抱,彩霞点缀着湛蓝的天空。

    长安城,相国府。

    萧何看着从回中宫传来的决议,默不作声。

    他奉行黄老,主张无为而治。

    什么是无为?

    无为就是不折腾,不乱作为。

    皇帝不折腾,不大兴土木,不骄奢淫逸,国力就得到珍惜;

    官员不折腾,不为了政绩而干事,不为了私利而干事,民力就得到珍惜;

    国人不折腾,不为了私利而费尽心机,不为了慾望而不折手段,民心就会安稳。

    一切顺其自然,才有了仅仅十余年时间,汉国远迈前秦,国力空前强盛!

    虽然征伐频频,但多是内线作战,或平定叛乱,或收复旧疆,如今要为了乌孙,而大举对匈奴用兵……

    虽然萧何心中明白为何用兵。

    但问题的关键是,从前的他几乎秒懂,但现在却要反复阅读,才能明白其中真意……

    或许,他真的已经老了?

    或许,是他的能力,已经不能够支持着他继续替汉国这条大船掌舵了?

    要不然,干脆就如萧禄所说,急流勇退,辞官归养,免得成为他人的肉中钉眼中刺?

    太阳渐渐落下,当华灯初上之时,萧何才悚然一惊,恍然如从梦中醒来,终于一声长叹,开始签署政令,命令各级官府全力备战,征调民夫,运输战略物资及粮草辎重。

    …………………………

    清晨时分,看着官府张贴的榜文,三川郡的国人最先沸腾了起来。

    垦殖令与他们无缘,因此他们要想获得宅田,就只有想尽办法提升自己的爵位,以此名正言顺,合法合规的占有土地。

    而现如今的抗匈援乌,无疑就是一个最完美的机会!

    尤其是榜文上说,此战过后,为保证西域各族不受匈奴侵扰,将筹建成立西域都护府,因而多选用未成家之年轻戍卒,驰援乌孙……

    于是,立刻就有‘懂哥’开始嘿嘿直笑,满脸淫荡。

    只是当别人问起来之时,他假装矜持再三,直到被人屡次催促,才幽幽说道。

    “乌孙在河湟西北,和大汉并不接壤,中间要穿过羌人掌控的地域……而战后要成立西域都护府,也就是说,现如今并不臣服于大汉的羌人,也将臣服于汉……”

    “你们说说,此战单纯是为了乌孙而战吗?”

    “而且榜单上说了,征调的是未成家的年轻戍卒,为何?是怕你们战死之后,家里孤儿寡母无人照料吗?”

    “现如今的羌人,最出名的是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于是,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嘿嘿嘿的淫笑,在依旧有些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调子,然后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合唱起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歌声回荡,琅琅上口,慢慢的由三五人的小合唱,转变为十人百人乃至千人的大合唱,尤其是唱到结尾时,声浪更是越来越大。

    一瞬间,那些傻不楞腾围观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全数羞红了脸,呸呸呸的翻着白眼,但那些唱嗨了的男人们却丝毫不在意,只是闭上眼睛,沉浸在‘漂亮姐姐打我’的美妙幻想中,久久不能自拔。

    然后,官府门前的‘征兵点’,顿时人满为患了起来。

    不过很快,很多人就骂骂咧咧了起来。

    无他,征兵点旁边竖起了一根高一米七的竹竿,凡是比竹竿低的一律淘汰,不仅如此,还对体重有所要求。

    毕竟要路过青藏高原,虽然海拔不算太高,但还是会有高原反应的现象,因此身体高大强壮的士兵,要比身体瘦弱矮小的士兵更好扛过去。

    而后,很多顺利通过第一轮考验的戍卒,也开始如那些被刷下来的人那样骂骂咧咧起来。

    在他们面前,摆放着的是四种规格的胸甲,只有能大差不错的穿进去,才算是正式被选中!

    这次作战,在关东各郡国征召的长枪兵,是为了给火枪手提供掩护,必要时甚至要充当人肉盾牌,遮挡流矢,因此从扎甲换装成板甲就很有必要了。

    也因此,是人适应甲,而不是甲适应人。

    毕竟人口大国,就是任性!

    而在此刻,那些家境优渥,爵位在第三级簪袅以上的戍卒就满脸洋洋得意了。

    袅者,马具也。

    按照规矩,爵位在‘簪袅’以上的人,日常可以骑马代步,在更早的时候,这个爵位也被称为‘走马’。

    因此爵位在簪袅以上的戍卒,在战时或是日常操练演武时,要么充当什长以上的小军官,要么就是充当用于破阵的精锐甲骑,所以在官府的武库中,常年为他们保存有一套合身的板甲。

    嗯,付费。

    于是在一片艳羡中,这些‘武骑士’牵着自己的战马,前往指定的演武场进行考核,优胜者将被集中送往关中。

    不仅是武骑士,就连那些身材高大,且拥有合适型号板甲的步兵也同样要进行战技考核。

    毕竟汉承秦制,士兵发矢不中,不懂号令,地方上负责武备的‘尉’和‘啬夫’就要受到惩罚。

    于是,在三川郡开始忙忙碌碌的挑选士兵时,更东方的河内郡、砀郡也开始沸腾了起来,数不清的戍卒冲出家门,向着县里的征兵点狂奔而去。

    汉国,这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了起来。

    ……………………………………

    汉十七年十月初一。

    长乐宫,新年大朝会。

    和往年一样,刘邦一脸喜气洋洋的高高在上,不时和在他侧面,仪态端方的吕雉小声嘀咕两句,吐槽着满朝公卿。

    刘盈则在台阶下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毕竟后半夜就要起床沐浴更衣,准备参加大朝会,正处于最能睡年纪的刘盈自然有些吃不消。

    只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依旧强行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真的睡过去。

    无他,这不仅会授人以柄,说他是君前失仪,重要的是等下还有一个人会来,那就是这么多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乌孙王。

    在匈奴人蓄谋已久的猛烈进攻下,乌孙国全境基本被占,除了一些汇集了大批男人的城池外,田野间的部族已经被一扫而空。

    不仅如此,匈奴人还准备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一举攻灭月氏,占据整个河西走廊,进而掌控丝绸之路!

    因此消息传来之后,汉国之中即便是对于抗匈援乌再无感的那群人,也变得群情激愤起来。

    毕竟,丝绸之路不仅给汉人带来的财富,带来许多中原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名马良驹,而且那些开放爽朗,衣着清凉,自带哈密瓜和葡萄的胡姬也是由此而来。

    所以,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前两天乌孙王和月氏王联袂进城的时候,立刻受到了汉人最高规格的欢迎,长街之上人山人海,弄的不明所以的乌孙王潸然泪下,暗暗发誓此生做定汉人的狗了……

    于是在宣室殿中,群臣祝贺法酒结束,在胪传声中,刚刚升任九卿之一的典客萧同,带领着前来朝觐的番邦国主、使臣,一步一顿的走入殿中,三拜九叩。

    这其中,乌孙王和月氏王站在C位,享受着一道道注目礼,直激动的他俩手足无措,满头大汗……

    觐见完毕之后,刘邦轻轻摆手,示意所有番邦来者尽数殿外就坐……

    毕竟汉夷有别,再尊贵的夷狄也比不过一个普通的汉官,因此在这宣室殿中,自然不会有他们的座位。

    不过这对于乌孙王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他一个即将亡国的亡国之君,之前又摆谱不来朝觐汉国皇帝,如今汉国愿意出兵救援乌孙,别说只是让他坐在这高大巍峨,让人一看就心生敬意的宫殿门口,就算是让他跪在长安城门口,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至于月氏王等人早就习惯了,毕竟这长安城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因此除了乌孙王和月氏王神情严肃之外,其余的人虽然也不苟言笑,但心思早就飞到了那人流如织,摩肩擦踵的东西二市。

    嗯,他们名义上是来朝觐皇帝,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来批发商品,毕竟从口岸购物,大部分的利润就要给汉国商人赚走……

    而他们亲自在原产地采购,这利润就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花大价钱贿赂国君,给他们开具证明使者的文牒,然后自掏腰包购买敬献给汉国皇帝的礼物,支付雇佣护卫的费用以及路上的开支,不远万里跑到汉国……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只是这帮‘假冒’的使者虽然急不可耐,但却依旧安安分分的坐好,毕竟这时候太阳尚未真正升起,天空漆黑一片,长安城的东西两市自然也没有开放。

    于是,在一众交头接耳中,殿中传出谒者抑扬顿挫的声音。

    “诏曰:朕秉承天命,统摄万方,众星拱侍,德及北辰,有赖天地祖宗之庇佑,亦幸八方豪杰之佐治。又论当世之事,纷繁杂冗,酂侯萧何年事已高,朕念及其昔日灭秦功绩,准其告老归养,赏黄金百锭、丝绢百匹……”

    “……然钧位不可一日虚悬,咨尔平阳侯曹参,勤敏治学,燃薪达旦,破卷释经,通晓圣贤,是以众议举贤为相……朕凝观大势,细审舆情,欣然允之,乃以国是托之,卿当自勉,勤谨奉上,总领百僚,调理阴阳,功成郅治,勿负君国之恩重,钦哉。”

    在一众议论纷纷中,刘盈看着交出相印,重新坐回原位的萧何,只觉得对方虽然满头白发,但却一扫之前风烛残年的样子,重新变得精神矍铄起来。

    或许,这就是无官一身轻吧……刘盈正襟危坐,心中却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毕竟从前萧何担任相国的时候,每四日休沐一日,因此他去相国府上课的时候,多以自习为主,现如今这老头虽然辞了相国之位,但却没说不再当自己老师,也没说不让自己去他那里听课……

    还好,我马上就要出征了……刘盈长吁一声,暗暗庆幸,同时准备散朝之后就去卢绾那里闹腾一下,让他尽快把条子批了,自己好去武库挑选火炮。

    嗯,汉国实行的是枪弹分离原则,卢绾这个太尉掌管枪支火炮,而弹药则只有刘邦的手令才能领取。

    当然了,枪支火炮也可以通过刘邦的手令领取,毕竟家天下,皇帝,尤其是刘邦这个开国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但刘盈毕竟只是太子,不是皇帝,因此规矩就是规矩,盲目打破规矩只会害人害己。

    至于他始终不愿意和卢绾私下见面,主要是怕死……

    老丈人可不同于丈母娘,那可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亲手弄死拱自家白菜的猪……

    在刘盈的幽怨中,谒者开始宣读第二道诏命。

    这道诏命其实没多大意思,就是限制了诸侯王的规格,废除了诸侯国也有相国、左右丞相以及太尉、御史大夫这些官职,只允许他们保留有右丞相这一个三公级别的高官。

    至于国尉,也从之前的中两千石,降到了比二千石,相当于从国级干部,降到了郡尉一级的厅级官员。

    于是,满座哗然。

    诸如刘肥这样的藩王更是愤愤不平,不过当刘邦的视线投过来之后,小胖子顿时缩头缩脚,如同一只鹌鹑……

    嗯,胖鹌鹑……

    这道诏书用很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你什么档次,也配和中央朝廷共用相同的体制?

    换成相对好理解的话来说,则是为了削除诸侯王的权柄。

    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但问题的关键是萝卜的数量远远比坑多,因此中央的三公九卿坑满之后,很多人就谋划着到诸侯王那里占一个萝卜坑。

    毕竟汉初的这群诸侯王享有司法权和行政权,基本上相当于是一个独立王国,因此他们的相国、御史大夫自然也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汉朝的很多名臣,诸如袁盎、韩安国等人都当过诸侯王的国相。

    因此,削了诸侯王的萝卜坑,诸侯王和中央争夺人才的能力就没有了,更加有助于他们老老实实在地方上娶媳妇生娃,安安分分的过完一生。

    至于第三道诏书,自然是发兵救援乌孙。

    刘邦特意站起,走下两节台阶,将一柄象征着生杀予夺的黄钺交到了刘盈手中。

    这熟悉的握感……刘盈转过身,举起手中的黄钺,享受着满朝王侯公卿的敬仰,以及嫉妒。

    毕竟,他家里有两只鱼唇的欧豆豆……

    就在此时,殿外似乎响起一片喧哗之声,渐渐地,不仅殿外,整个长安城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刘盈满是迷茫,和刘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微微摇头,表明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少顷,出外查看的谒者慌慌忙忙的跑回,喘着粗气说道:“陛下、陛下,天有异象……天有异象啊!”

    刘盈愣了一下,而在帝座之上,刘邦拥剑而起,大步走下丹陛:“走,随朕看看究竟是何种意象!”

    吕雉也跟着走下,轻轻碰了碰刘盈的袖子:“走啊,别愣着啦。”

    我这不是楞,我这是在想该如何操纵舆论,还有,那娘们算的也太准了……刘盈心如电转,慢慢跟在吕雉身后向外走去。

    毕竟古人迷信,而舆论的高地你不占领,就会有其他人立刻站上去!

    在一片晨光微熹中,刘邦领着满朝公卿站在宣室殿的广场前,全数傻傻愣住不动。

    星日争辉!

    准确的说,是五星连珠的白天版本。

    一般五星连珠只有夜晚十二点前才能看到,今天这次没想到白天也能看到,重要的是此刻太阳光很是暗淡,因此当金木水火土五星和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多了好几个太阳!

    相传蒙哥在位时期,天空中就出现过三个太阳,预示着将有多个君主出现。

    然后,就真的应验了……

    不过好在除了刘盈之外,其余人并不了解这种事,但他们此刻心中盘桓的一句话,却更加要命。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如今天上有一长串太阳,是不是预示着国人会有很多个君主?

    于是,刘邦一脸严肃的看向同样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太史令:“你来说说,此为何意?”

    毕竟太史令除了负责记录历史,还负责观察天时星象,比如当年汉武帝使用的太初历,负责组织编纂的正是时任太史令的司马迁。

    在所有人齐刷刷的投来目光后,太史令战战兢兢,很是装模作样了一番,接着面露喜色,高声说道:

    “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

    “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太白出高,敢战者吉,弗敢战者凶。因天时,诛不义,万下必全,勿复有疑!”

    于是刘盈微不可见的一摆手,许多持戟而立的甲士顿时齐声呼喊。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万岁!”

    “万岁!”

第六十三章 刘盈:外甥女……死去的记忆在攻击我!(5K章)

    天宇寥廓,明月高悬,大地静谧,夜寒料峭。

    太子宫西暖阁那间摆满古籍,弥漫着澹澹墨香书房里,膏灯如炬,明亮如昼。

    房门轻轻叩了三声,一个身影推门走进,小腹微隆,赫然正是身怀六甲的许负。

    刘盈放下手中毛笔,看着自己如狐仙精灵般的美妾举着烛灯走进,白嫩的脸颊在烛火映衬下,隐隐泛着澹澹晕润的光泽。

    见到刘盈向她招手,许负羞答答的低着头走来,如同一个等待老师批复答卷的考生,手指有些局促地扭结在一起,远不如她做神棍忽悠别人时的自信满满,口若悬河。

    毕竟得到一个人的身体,只能解锁很多姿势,但得到一个人的真心,才能获得这份患得患失的忐忑。

    刘盈笑笑,看着已为人妇,将为人母,但依旧如女子大生般清纯秀丽的许负,心中一荡,拉着许负与她并膝坐在书房中的长椅,把她轻轻拥在怀里,在她雪腻芬芳的脖颈上亲吻了一下。

    许负虽然自诩老夫老妻,但还是忍不住一缩脖子,娇笑一声:‘殿下,不要……嗯,要是殿下真的忍不住了,妾去将那个新来的家人子叫过来?’

    她说的家人子,自然指的是臧儿。

    刘盈去看过了,果然人跟人之家的差距比人跟狗都大,他家萝莉就没什么变化,但臧儿这只萝莉就女大十八变,清纯中满是妖娆,是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和床联系在一起的佳人。

    但刘盈却强忍着自己的本能冲动转身离去,这不是什么太熟了不好下手,主要是对自家老娘的无言抗议。

    毕竟人是感情动物,况且若是刘盈来者不拒,吕雉那边还不定膨胀成什么样子呢!

    因此,当许负提起臧儿的时候,刘盈只是笑了笑岔开话题。

    “话说,你是如何得知今日有五星连珠之异象?”

    许负‘咯咯’娇笑,,扬起脸满是自信:“当然是妾身推算而来!殿下莫非忘了,妾师承何人?”

    刘盈轻轻颔首,反问道:“这么说来,你也会测算修订历法咯?”

    许负想了一下,微微羞赧:“略懂,只能说是略懂……”

    刘盈伸手在她怀孕后变得肉乎乎脸颊掐了一把,只觉得软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旋即玩心大起,开始怒搓狗头……

    过了一会,在许负满脸懵逼和双眼控诉下,刘盈渐渐回归正常,清了清嗓子说道:

    “那这样吧,我走之后交给你一项任务,那就是抽空编纂一本新的历法!你知道的,我不止一次吐槽过八月十五但天空中却是一弯残月……”

    许负先是‘咕唧’笑了一声,接着面露难色:“殿下这是要妾身死呀……”

    刘盈愣了一下,满脸疑惑:“为何?”

    许负伸出青葱十指,盘算道:“研究历法先要重视观测,而观测必须依靠仪表,前秦遗留下的那些观测器物大多老旧不堪,需要重新制作。”

    “然后,要计算日月运行的轨迹,因此不仅要在关中设观测点,还要在全国各地都建立观测点,这样将信息汇总之后,才能做出一个相对精准的历法。”

    “这前后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不是妾身这个小小的太子孺子所能承担的……”

    “所以……”

    许负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刘盈,右手上扬,手指搓啊搓的做出了一个给钱的姿势。

    毕竟她是个小财迷,身子予取予夺,但钱不行……

    果真是一毛不拔、嗯,拔了,也不能说拔,准确的说是剃了……刘盈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个成语,旋即嘴角扬起,准备pua许负:

    “你要那许多钱作甚?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与其把钱放进仓库里,任由其腐烂生锈,不如拿出来造福天下……”

    “嗯,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的理想是什么?”

    许负沉默良久,慢吞吞的说道:

    “妾的理想很简单。”

    “我要九州清宴,我要四海安澜,我要给殿下创造实现理想的天地,让这世间再无人能遮挡殿下的万丈光芒,而万丈光芒的殿下心中,只要有妾身一个角落就好了……”

    刘盈歪着脑袋,看着许负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渐渐从感动,变成了哭笑不得。

    无他,那段话是他编排的剧本,如今正在长安大剧院上演,描述的是商朝时期,妇好襄助商王横扫天下的爱情故事。

    和这出戏一同出演的,还有从殷墟里挖出来的国宝。

    司母戊鼎!(注1)

    以及双生子的妇好鴞尊!

    于是刘盈双手抱臂,如同审判:“什么时候偷偷跑出去看得戏,我怎么不知道?”

    许负吐了吐舌头,将不怎么宽广的胸襟贴在刘盈臂膀,语气娇憨,开始撒娇:“人家闷嘛……殿下日理万机,妾只能自己找点乐子……”

    嗯,好像二次发育了一些,这个可以有……刘盈点点头,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既然你是只铁公鸡,那修订历法的钱就由宫中出了,你只管招募人手,没钱了就去找窦氏要,毕竟她现在管着账目……另外,等过段时间,还有一个惊喜送给你。”

    嗯,所谓的宫中出,自然指的是刘邦的小金库……

    近墨者黑,大抵如此……

    于是,许负压下蹦起来原地转圈圈的冲动,只是将刘盈的手臂拉在怀里轻轻晃动:“殿下最好了……么么!”

    看着两片水润润红都都的嘴唇,刘盈的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邪魅起来。

    “殿下?”

    ……………………………………

    清晨,刘盈站在寝殿门口露台之上,看了看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将墨迹很新的图纸递给韩谈。

    “交给将作少府,让他派能工巧匠按图所示,在新城北边那个前秦遗留下的观天台上,修建这个新式的观星台。”

    嗯,所谓新式观星台,是从水运浑天仪的基础上升级而来,另外还建造有简易版本的天文钟,专门用来演示日相和月相,以此推演出相对精确的历法。

    历法除了用来计算日子之外,更重要的是指导农时,这也是许负最初不敢承接这个任务的原因。

    毕竟她出身官宦之家,且是个大忽悠,贼能赚钱,自然没有在田间劳作的经验。

    韩谈拱手而去之后,张不疑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刘盈见状,拔腿就走。

    张不疑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着,嘴里都都囔囔:“别跑,我看见你了,有本事把我踢出名单,有本事站住呀!”

    刘盈满脸无奈的转过头:“我阿姐就要生了,这时候你跟着我千里远征,合适吗?”

    张不疑双手抱臂:

    “你也知道是快?大军开拔不是一天半日的就能完成,出兵五万,至少要有二十万民夫保障后勤……只怕我都当爹了,你那边还未出征呢!”

    “再说了,让我跟着你一同出发,也是止阳的意思,她只有你这么个亲弟弟,自然想让我这个姐夫多多关照你一下!”

    刘盈心中有些感动,但依旧满脸鄙夷:“谁要你关照?真到了西边的高原上,咱俩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死鸭子最硬!”张不疑戟指而立,恨恨的说道:“不管怎样,反正我跟定你了!”

    “行吧。”刘盈心中窃喜,但装作云澹风轻的样子:“你要是想来就跟来吧,反正五万人都带了,也不差你一个……”

    “这才差不多!”张不疑伸手搂着刘盈的肩膀,开开心心的说道:

    “我请你去吃点稀罕的!嗯,就是长安西市新开了一家西域烤肉,不过他家的烤串一般,那个西域厨子最拿手的是胡辣羊蹄,鲜美不腻,香飘十里,每天排的人可多了,稍微去的晚一点就吃不上了……吔,你身上好重的脂粉味啊!”

    我上半身的并不重……刘盈笑而不语,只是和张不疑勾肩搭背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

    无他,晨昏定省。

    去的晚了肯定要被吕雉怒怼……

    不过他俩没走两步,只见吕雉身边一个贴身女官匆匆而来,看着张不疑有些发蒙。

    “殿下……帝婿?你为何在此?”

    “我为何不能在此?”张不疑皱皱眉。

    女官满是焦躁:“刚得到消息,长公主要生了,皇后已经匆匆赶过去了……”

    “关中脏话!”刘盈愣了一下,一把甩开张不疑,很不友善的骂了几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满世界熘达?我阿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绝对让你陪葬!”

    张不疑满脸委屈,摊开双手:“我哪知道?我离家的时候止阳还好好的,一口气吃了六个大肉包子,喝了好大一碗小米粥……”

    你养猪呐……刘盈怒目而立。

    女官愤怒的跺了跺脚:“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快点跟奴婢走!”

    “嗯,对对对……”张不疑忙不迭点头,紧紧跟在女官身后。

    刘盈则边走便开启碎碎念模式。

    “找女医士了吗?”

    “找了。”

    “我爹那里通知了吗?”

    “早就通知过了。”

    “我老师那里呢?额,就是留候……”

    “也通知过了。”

    ……

    ………………………………

    止阳公主府,遍布亭台楼阁,水榭花圃的别院。

    刘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不时怒视一眼满脸懵逼的张不疑。

    而张不疑则满心委屈。

    毕竟算日子的是小萝莉,她算错日子,导致生在了长公主府,而不是通电且有着专门房间的南山别苑。

    于是,张不疑也变得焦虑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刘盈身后,团团乱转。

    渐渐地,这种焦虑蔓延开来,就算是心理素质强大如张良,也不由得皱着眉头,带上了几分忐忑。

    吕雉攥紧拳头,轻声咳嗽一下,吸引了刘盈注意力后,手指远处的月亮门,一言不发。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

    滚就滚……刘盈愤怒的卷了卷袖子,气呼呼的向远处走去。

    只是等他快走到月亮门的时候,只见刘太公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李氏慢悠悠而来,于是他立刻迎了上去,躬身行礼:

    “大父、大母!”

    “好孩子,快起来吧。”李氏笑眯眯的伸手扶了一下,接着正色说道:“妇人生产不吉,你又是个将要领兵出征的人,还是快快离去的好!”

    刘盈摇了摇头,蹲在李氏轮椅边说道:

    “大母没听说吗?天有异象,主汉军大利,蛮夷大败!天命在我,自当百无禁忌!”

    “反倒是大母不应现在来此!”

    “冬日酷寒,旧疾多发,还是在家将养的好,等到我阿姐生了,大母再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来看望就好!”

    李氏拍了拍刘盈的手背,转过头看着刘太公乐呵呵的说:

    “还是咱宝贝孙子知道心疼人!难怪身边的女人个顶个的一表人才,尤其是那个窦氏,更是不输扁鹊!她时不时的来给我扎几针,着实让我松快不少!”

    她说完,转而看向刘盈:

    “这人老了,谁真心对你好谁是假意对你好,一看便知!窦氏是个好孩子,对你用情极深,这才不辞辛劳的照顾我这个黄土埋到鼻梁上的老婆子……我可给你说,你将来若是对窦氏不起,我高低也要给你这个臭小子一耳刮子……”

    啊这?那娘们什么时候给自己找了个靠山……刘盈满脸懵逼,很是不懂李氏之前还夸他乖孙,如今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另一边,刘太公点点头,笑眯眯的说道:“是啊,都是好孩子……嗯,卢虞虽然年幼,但那模样却越发讨喜……”

    呵,是讨你的喜吧……刘盈斜了一眼默不作声。

    毕竟卢虞长相随了卢绾,而卢绾又跟他爹长得很像,刘太公和卢绾他爹是刎颈之交的结义兄弟,自然越看卢虞,越觉得亲近……

    嗯,其实长相随了卢绾也并不意味着长得丑,毕竟还有虞姬的底子在,强行将一张大方脸纠正成了鹅蛋脸。

    按照吕雉从前秦的那些老宫人那里听说的理论,自古诸侯以及周天子择偶,最先淘汰的就是许负和臧儿那样的瓜子脸,剩下的全是圆脸。

    嗯,但这并不是说脸越大越好,而是要额头饱满光洁,也就是天庭饱满,两腮不能太肥,下巴要圆润柔和,指的是地阁方圆。

    因此,这也是吕雉一眼就相中了卢虞的原因。

    毕竟她要挑选的是现如今的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头戴凤冠身穿凤袍之后要做到仪态端方,让人不敢直视,自然不能是一副娇娇怯怯的小家碧玉模样。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她身边的某个小宫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长着一张既撩人心弦又满是国泰民安长相的鹅蛋脸。

    少顷,刘盈推着李氏慢慢走到花园中的凉亭下,看着吕雉顿时狐假虎威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等着……吕雉攥了攥拳头,忙不迭的走到李氏身边,小声说道:“母亲等在家中听信即可,何必亲至?”

    李氏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是咱刘家的长公主,我怎么能坐得住呢?再说了,总是窝在那个小房子里,只能看着方方正正的天,人也气闷的紧……”

    吕雉无奈一笑,只得招招手,让人到公主府的库房里取出些丝绸布匹,用作幛幔。

    毕竟农历十一月,今天又是个阴天,寒风虽然不大,对于正常人而言没什么,可李氏是个依靠轮椅行动的病人,自然能不受风尽量不受风。

    看着那些花纹秀美,寸锦寸金的绫罗绸缎被如此暴殄天物,笃行了一辈子农家理念的刘太公满是心疼,但一想到这是为了李氏而准备,只是沉默不言。

    少年夫妻老来伴。

    到了刘太公这个年纪,唯一的信仰其实就是跟了自己风风雨雨一辈子的李氏,儿子孙子的其实就那样,李氏才是他唯一的命根子!

    李氏活一天,他就活一天,李氏若是不在了,只怕他也会随之而去……

    当太阳升到最高,撕开阴云之际,远处的产房中隐约传来一阵小孩的啼哭之声。

    顷刻间,刘盈清楚的听到了一连串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很快,守在产房外的女官匆匆而来,只是脸上的神色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弄章弄瓦?”

    “我阿姐如何?”

    刘盈怒视着跟随刘邦一起而来的戚姬,眼神颇为不善。

    戚姬也有些委屈,其实她也很是担忧刘乐,毕竟她俩是斩鸡头烧黄纸的结义姐妹……

    那名椒房殿的女官直接无视了戚姬,只是看着刘盈回答道:“回禀殿下,母女平安……”

    生了个女儿呀……刘盈默默退回人群。

    在他周围,刘邦一脸喜气洋洋,张不疑则垂头丧气,至于张良则不悲不喜,毕竟他有三个儿子……

    重要的是这时候没有套套,也没有计划生育,因此能生一个,就能生七八个,自然不影响张良抱孙子。

    而在产房中,刘乐则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

    毕竟刘肥说过,要是她给刘肥生个外甥,则送她五个县的食邑……

    如今生了个女儿……

    两个县总可以吧……

    最不抵,一个县也成啊……

    注1:就叫司母戊鼎!另外,国博把宝贝还回来!

第六十四章 刘盈:在流干乌孙人最后一滴鲜血之前,汉军绝不出战!

    公主府的花园中,在短暂的宁静过后,响起了一片激烈的争执声。

    准确的说,是刘邦和刘太公在吵吵嚷嚷。

    他俩的分歧,主要是该给新降生的小姑娘起个什么名字。

    毕竟刘邦是个女儿奴,女儿生下的外孙女自然也是掌中宝,而刘太公则认为自己是刘氏族长,理应拥有新生儿的命名权……

    至于张良和张不疑……

    毕竟家天下,皇权至大,再加上他们家是尚公主,除了有孩子的冠姓权之外,比上门女婿也强不到哪里去……

    于是,除了张不疑急得走来走去,嘴上都快长燎泡外,张良老神在在,一言不发,只是暗暗盘算着该如何操办满月酒、百日宴之类的庆典。

    最重要的是该请谁,不该请谁!

    历史线上的汉国,百业萧条,大家都很安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小日子,不争不贪。

    而现如今的汉国,则是一片蒸蒸日上,只争朝夕的景象。

    简单来说,就是内卷的很……

    当大家都在拼命的向前冲的时候,你自然不好躺在地上装咸鱼,尤其张家混迹的是汉帝国最顶级的勋贵圈子,更是不进则退,若是不能维持自己不掉队,张不疑这一代还好,只怕等到下一代,更是连张良一手开创的家业都守不住!

    嗯,就如同红楼里的贾府一样,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因此,即便是睿智如同张良,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再度置身于名利场之中。

    另一边,刘盈安静如鸡的站在吕雉身边,蹲着马步,将脑袋靠在吕雉肩上,一副我是母亲的乖宝宝的模样,努力修复之前破裂的母子关系。

    吕雉则昂首向天,虽然满脸傲娇,一副哄不好的样子,但向上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想法。

    拿捏……刘盈脑袋蹭啊蹭,在母子情深中,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父子相争。

    过了好一会,见到刘太公和刘邦依旧争论不休,接连引经据典的否决着对方的提议,于是刘盈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准备入场。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尊重一下历史,给小萝莉的女儿取名‘张嫣’的想法。

    毕竟这是他的亲姐姐,虽然从小没少揍他,长大后又总是惦记着坑他,动不动就溜进他的小金库里搜刮一下……

    嗯,突然不想管了……刘盈笑了笑,慢悠悠走过去,站在刘太公面前开始吐槽刘邦:

    “爹你就算了吧。你取名字贼邪性……”

    “比如我大哥,你给他起名刘肥,然后你看看我大哥现在的体型,分分钟压塌炕……”

    “然后还有我阿姊,刘乐,整天傻不拉几的跑来跑去,乐什么呀?”

    于是,刘邦愣住,刘肥则满脸委屈,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黑白,有一种想要蹲到角落里画圈圈的冲动。

    刘太公则用力点头,附和着说道:“就是,当年要是听了乃公的名字,给刘肥改名为刘壮,现如今必然不会是这个样子!”

    刘邦大怒,但当着刘肥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刘肥是个奸生子,重要的是曹氏当垆卖酒,不是什么正经行当,刘肥生下来的时候刘太公半是嫌弃,半是猜疑,因此满月酒、百日宴神马的都没有参加,后来还是曹氏将酒肆转给亲戚,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只有刘邦一个男人,刘太公这才相信刘肥就是他的孙儿。

    于是,刘太公才有了想要给当时柔弱不堪的刘肥改名刘壮的念头。

    可问题的关键是,那时候刘肥都满地乱爬了,刘邦自然对那老头的建议视若无睹……

    看着太上皇和皇帝再度剑拔弩张,刘盈虽然很想火上浇油,但考虑了一下后果,于是转变立场,站在刘邦身边吐槽刘太公。

    “大父,你和我爹完全就是八十步笑百步,我爹是邪性,可你取得名字就太……那啥了。”

    “张嫣,笔画也太多了,这将来要是被老师罚抄名字,小女孩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于是刘太公恼羞成怒,顿了顿拐杖:“那你说,起个什么名字好?要是你小子今天说不出什么来,看老夫怎么揍你爹!”

    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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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盈给刘邦甩了个‘安心’的眼神,昂首说道:

    “张澹,澹字有恬静、安然之意,正如楚辞所言,心溶溶其不可量兮,情澹澹其若渊。正好可以抵消我阿姊的一部分影响……”(注1)

    你够了……张不疑攥攥拳头,但又满脸可奈何。

    毕竟他只是个尚公主的小白脸……

    “张澹?”刘邦轻声呢喃,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嗯,主要是因为刘盈引用了一段楚辞,这让某精神楚国人觉得很是受用。

    刘太公也轻轻颔首,觉得这名字可以,恬静安然,将来长大了必然不会跟她娘一样是个疯丫头!

    于是老头低下头,假装询问着李氏的意见:“你觉得呢?”

    李氏轻轻翻了个白眼,一脸假笑道:“咱们家历来都是你做主,你觉得好,我就觉得好。”

    刘太公讨了个没趣,转头看向沉思中的张良:“亲家,你觉得呢?”

    张良稍稍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好,这个名字好。”

    刘太公这才乐呵呵的笑道:“来来来,拿笔来!”

    他这是准备亲笔写下张澹的名字,好收入宗庙的玉碟之中。

    嗯,玉碟就是族谱,只是因为记录的是皇室成员的名字,因此取‘金玉之贵’的寓意,命名玉碟。

    以保存在辽宁省档案馆和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清代玉碟为例。

    其上不仅只是记录皇帝一家的谱系,而是系统地记录历代族人的婚嫁、生育、继嗣、封爵、授职、升迁、降革及死亡,皇帝则添加了被立皇太子的时间、继位时间、生母姓氏徽号、后妃晋封等。

    无非就是血缘近的本家宗室用‘黄带子’,也就是封皮黄色的卷宗记录,而血缘远的旁支‘觉罗’用是‘红带子’记录。

    因此当年刘备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即便是视他如死敌的曹操也没有丝毫质疑。

    两汉相承,即便是刘备祖上因为酎金失去了爵位,但记录血脉的档案依旧在,随时可以查阅。

    毕竟,汉朝是一个皇权下乡的年代。

    少顷之后,刘太公颤颤巍巍的在摊开的玉碟上记录了张澹的名字,只是看着玉碟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刘姓族人,不由轻笑出声。

    在他之前,刘姓族人大猫小猫两三只,仅有的几个本家兄弟还因为理念不合而投奔他乡。

    而在他之后,整个刘姓族人光男丁就一百多人,这还不包括那帮他不愿意写名字的混血儿……

    所以,若是保持这个势头持续百年,只怕光他刘氏一门,就足以和中原一个大郡的人口相比拟了!

    刘盈也瞥了一眼,对自己那些素未蒙面的堂弟、侄儿的数量表示震撼。

    不过他并不打算分封他们土地,而是准备公司化……

    毕竟公司属于有限责任,即便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会如同封藩建国那样的被反抗暴政的百姓杀头灭门,只需要红豆泥私密马赛,就可以滚回家去躲起来当宅男……

    当然了,如果关系比较硬,还可以异地调任,反正大部分群众的记忆大约只有七秒……

    至于那些少部分的人,只需要开门查他水表就行了……

    片刻之后,墨迹干涸,刘太公将玉碟收好,准备推着李氏离开。

    张不疑则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虽然玉碟上只是简单的记录了他尚公主的事情,但这对于在封建王朝中长大的人来说,却是一件殊荣。

    只不过他看着刘乐身边那个贴身丫鬟鬼头鬼脑的凑过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无他,这并不是来自荐枕席的。

    按照张不疑的理解,这定然是自家那个越发贪财的公主,前来询问刘肥有关赠予食邑的问题……

    毕竟小萝莉把牛都吹出去了,日常拿着刘肥的承诺挤兑刘盈……

    于是,在张不疑的偷眼旁观中,刘肥先是一愣,旋即爽朗的笑了起来:“让公主安心休养,孤说话算话!女公子也是公子,难道张澹是个女孩,她就不叫我一声大舅了?”

    刘盈收回竖起的耳朵,脸上满是笑容。

    毕竟不用他削以及推恩,齐国这个天下第一强藩自己就四分五裂,最好不过……

    而刘邦则很是夸赞了一番刘肥,认为他虽然变了许多,但那颗爱护弟妹的心却始终没变,不愧是他刘邦的儿子云云……

    只是刘肥不这么想,他只是个妹控,那一众弟弟……呵呵。

    但他到底年岁渐长,懂得做表面功夫,因此在刘邦的夸赞下,他露出一脸憨憨的表情,仿佛自己还是从前那个中阳里的少年……

    在一片其乐融融中,尚书令魏无知急趋而来,凑到刘邦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谁?谁来了?”

    魏无知无奈,小声重复道:“是乌孙王,还有月氏王携带礼品,恭祝陛下喜获一名女公子……”(注2)

    刘邦笑笑:“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嘿嘿嘿……看来是坐不住了。”

    张良附和着说道:

    “任谁也坐不住啊。长安城一片繁华,虽然冬月,但热闹不减,而乌孙、月氏两国,却被匈奴围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每时每刻都有族人被杀戮,财物被抢夺……”

    刘邦歪着头问道:“那……见见?”

    毕竟人家是登门送礼,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攻伐匈奴,也是汉国已经形成的决议。

    只是在张良还没有回话之前,刘盈抢先说道:“不见。让他们把东西放下,人走。嗯,过些天请他们来吃满月酒。”

    “满月酒?”刘邦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你打算让他们再在长安城住一个月?”

    刘盈笑呵呵的说道:“没错。如果不是考虑到军队集结的速度,我甚至有留他们吃个百日宴的想法……”

    刘邦摇了摇头:

    “百日宴?只怕还没吃百日宴呢,乌孙就灭国了!”

    “你没听乌孙王说嘛,匈奴老上单于初立,为了树立威望,于是拿乌孙开刀,因此精锐全出,控铉之士不下十万!”

    “到时候乌孙一亡,月氏要么就倒向匈奴,要么被匈奴所灭,河西之地尽为匈奴所有,还有我汉家什么事?”

    刘盈笑着解释道:

    “安啦,乌孙亡不了……”

    “这次匈奴大举入侵,看似兵马众多,但人心并不齐。原因很简单,即便是野蛮如同匈奴,对于弑父之举也同样深恶痛绝。”

    “昔日冒顿能有如此威望,一则击败月氏、东胡,册封乌孙王、东胡王,二来则是领兵南下,重新夺回了被前秦抢走的河套之地。”

    “但当他接连战败的时候,国人立刻离心离德,这才有了另一次弑父之举的重演!”

    “匈奴这次入侵乌孙,没有如冒顿战胜月氏那般大获全胜,老上单于试图建立威望的举措算是失败了一半,因此那些被他纠合而来的部众就只是出工不出力,指望着他们豁出命去,强攻乌孙人那几座夯土城池,是不可能的!”

    “至于单于本部精锐,就更是不可能了。若是这些人打光了,只怕匈奴就又变天了……”

    刘邦微微颔首:“这么说来,乌孙人的战力比月氏人要强大不少……”

    “对也不全对。”刘盈笑着说道:“乌孙人此次作战顽强的原因,在于和平之后,月氏人当了回二道贩子,将咱们卖给月氏的那些秦军制式皮甲高价出售给了乌孙,因此乌孙才得以依托城池苦苦抵抗……”

    “所以,等等再说!”

    毕竟他要的是河西走廊,乌孙人那一二十万男丁就是动乱之源,因此只有他们死绝了,汉军才有可能将被匈奴抢走的乌孙女人再度抢回来,据为己有!

    而后,自然是民族融合。

    注1:这句诗出自《楚辞·九叹·愍命》。并非西汉刘向所著,是他收集整理而成,一如《诗经》不是孔老夫子写的那样。

    注2:《左传·庄公三十二年》:“雩,讲于梁氏,女公子观之。”杜预注:女公子,子般妹,即鲁庄公之女。

第六十五章 刘盈:我去也!(5K章)

    河西草原,昭武城(今甘肃临泽县)。

    这里位于河西走廊的中心点,水草丰茂,土体肥沃,历来就是东西方商贸往来的一个重要节点。

    当然了,最早的时候丝绸之路其实叫做玉石之路。

    因此昭武城的建城历史可以追溯到夏朝之时,来自西域的和田玉就是经由此地,源源不断的流入中原。

    月氏人兴起之后,将乌孙人赶走,夺此地为己有,后来乌孙人借着匈奴人的势力,再度复国,重新定都于此。

    而后随着汉朝建立,乌孙和月氏人休战,昭武城这座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一如后世位于马六甲海峡的新加坡一样,成为了丝路上最闪耀的一颗明珠。

    而现在,这颗明珠正处于战争的阴霾之中。

    顺着一丈多高的城头上向外望去,犹有点点残雪的草原之上,遍布着匈奴人的毡帐,袅袅炊烟中,随风而来的满是炖煮牛羊肉的香味。

    于是,城中的乌孙人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匈奴人炖煮在锅里的牛羊,是他们舍不得吃的牲畜!

    而被匈奴人关在帐篷中,日夜凌辱的女人,是他们的妻女姐妹!

    因此,这就是即便昭武城孤城一座,但乌孙人也决不投降的原因!

    嗯,更重要的是,城破之后匈奴人必然屠城……

    此时太阳升起,阳光直射下来,群山之间白雪皑皑,景色美不胜收,但守城的乌孙人却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无他,匈奴人又开始进攻了。

    好在战争开始之时,许多从丝绸之路东归的汉人商旅在昭武城修整,因此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他们从更西边采购的异域奇珍不落入匈奴人之手,这些商人经过短暂商议,将商队的护卫集中起来,成立了一支汉人志愿军,指挥乌孙人加固城防,修建诸般守城工事。

    比如将城中平民居住的窝棚拆了,用木板加高城墙用作遮挡匈奴人箭雨的掩体。

    再比如用黄泥混合草梗制作泥砖,修葺女墙,利用砖垛间的垛口用作守御士兵的了望孔和射击口,同时不忘修建临时的角楼和望楼,随时监视城外匈奴人的动向。

    更有甚者,这些天趁着下雪,匈奴人的弓弦受潮无法发动攻击之时,城墙上还修建了一排战棚,延伸出城墙之外,可以从攀爬城墙的匈奴人背后发动攻击……

    因此,这也是匈奴人屡攻不下昭武城的原因。

    于是,当黑压压的匈奴人纵马驰骋,利用他们卓绝的箭术,不断向城头射击的时候,昭武城中响起一片大声指挥防御的声音。

    这声音有汉语,也有夹杂着希腊单词的波斯语,不过更多的还是乌孙人那独具特色的印欧语。

    万马奔腾中,箭矢如雨,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但旋即就消失在这铁与血组成的交响乐中。

    昭武城头,守军也在还以颜色,远用固定在墙头的老式床弩,近用滚木、礌石,不时有匈奴骑兵被穿成了糖葫芦,也有那些被匈奴人当做战奴强攻登城的‘白首军’惨呼着坠下城头,摔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断掉的抓钩,折断的攻城梯散落各处。(注1)

    一辆硕大结实的冲车在近百名白守军的扶持下冲向城门,拼尽全力撞击着厚重且覆盖有金属板的城门,冲车上方安装有扇形护板,使得石块砸上去、弓箭射上去都不能伤害到下方推车的白守军。

    这是匈奴人从前秦那里学到的攻城技术,只可惜在昔日和汉军作战的时候,他们大多没来得及近距离攻城,就被汉军远程武器杀了个七零八落……

    但这种技术在河西之地,却无疑十分先进!

    因此那一下下的撞击,让城头防御的乌孙人也变得心跳加速。

    只不过那些指挥若定的汉人商贾却丝毫不慌,毕竟汉国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古典国家,即便是商贾也接受过军事训练,早在开战之初,他们就让人将城门堵死了……

    嗯,商人是七科谪之一,从前秦开始就是每战必征发的炮灰,虽然现在汉国打仗不征发他们,但所谓天晴还要防下雨,因此多学一些也没什么。

    反正技多不压身,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而在这些汉商的指挥下,城墙上扔下一个个尖底的陶罐,砸在冲车的护板上摔得粉碎,随即一支支火把扔下,冲车慢慢开始燃烧了起来。

    只不过在淡淡青色的烟雾中,香气扑鼻……

    这些陶罐中装的不是石油或是汽油,而是香油,也就是用芝麻制作的油脂,这种油在古人不掌握用石油制作火油之前,是和苎麻压榨的油脂一起,充当纵火的原料。

    所以当年赤壁之战时,曹老板很有可能就是闻着扑鼻的油香,被烧的灰头土脸,狼狈逃窜……

    城门口,冲车边上,火势开始蔓延,那些身上溅了油的白首军因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皮裘兽袍,顷刻间变成一个火人,嘶吼着满地打滚,想将烈火压灭。

    而城上的守军则丝毫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趁着他们失去了冲车护板的遮挡,一块块滚木礌石砸下,瞬间就将他们砸的血肉模糊。

    这就是战争。

    用鲜血和生命浇灌出的恶之花。

    ………………………………

    昭武城北,一条冬日冻结的溪流旁边,象征着大单于身份的十二个哈那的王帐如同一座矗立的宫殿。

    足以容纳百人的王帐之中,此刻只有七八个人,但这几个人,就是如今整个漠北草原和半个河西走廊的最高主宰。

    纯白色熊皮铺就的厚实地毯中心,火盆熊熊燃烧,哔啵作响。

    老上单于坐在主位上,左拥右抱着两个跪在地上,容貌类似,但年龄有所差异的女子。

    这两个只着小衣,袒露胸膛,露着白生生大腿的乌孙女人,一个是乌孙王的女儿,另一个则是乌孙王的其中一个妻子。

    亲,母女……

    但老上单于却丝毫没有就此满足,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狠狠瞪着面前众人喝道:“不要再说了!大匈奴的勇士来到河西狩猎,若是没有大获全胜就回师草原,有何面目去见家中的族人?”

    迎着老上单于如饿狼般凶狠的眼睛,诸如左大都尉这样的权贵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低下头颅满是谦卑,就连狎弄身边乌孙美女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毕竟,这可是个狠起来连自己亲爹都杀的家伙!

    谁人不怕?

    老上单于环视一周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弑父这个罪名是把双刃剑,既让族人离心离德,但又能够震慑住他们,让他们唯命是从。

    当然了,前提条件是他不能露出丝毫软弱,以及带领大家吃肉!

    如今匈奴人在他的带领下闪击乌孙成功,夺取了数不清的牛羊马匹,以及那些屁股如同绵羊般肥硕的乌孙女人,他的威望已经不输于他那死去的父亲了!

    如果能够攻破昭武城,杀光城中数万乌孙男人,再抢走那堆积如山的黄金珠宝,他的威望必将空前绝后,配得上那一句撑犁孤涂大单于!

    所以,绝对不能就此半途而废!

    于是在老上单于的眼神授意下,同为挛鞮氏一员的左谷蠡王立刻大声说道:“大单于说的是,若是就此退兵,我等的面子往哪放?”

    “况且,乌孙人虽然战败,但却并未臣服,重要的是他们的男人还都活着!若是大匈奴撤兵,无疑就是对他们示弱,那些至今如狼般盘桓在旷野上的乌孙男人,必然会集合起来,抢夺他们失去的牛羊和女人!”

    “这种胸脯比牛还大的女人,你们舍得被他们再度抢回去?”

    他说完,抓过身边一个深目高鼻,皮肤白皙的乌孙少女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于是在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不绝于耳的裂帛之声,旋即在一个个被剥成白羊的乌孙贵女的无声哭泣中,匈奴权贵们用自己的喘息表明了他们战斗到底的决心。

    …………………………

    关中,长安城。

    汤汤渭水之中,一艘艘简易的蒸汽破冰船正在逆流而上,破开微微上冻的河面,保障关中的物资可以逆流而上,转运到陇西郡。

    毕竟水运足够便宜,虽然慢,但量大管饱。

    而在渭水南岸,从关东各郡国征调而来的两万长枪兵,一万甲骑已经全数集结在了长安城,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刘盈虽然还想要再拖延一两个月,但却被这帮星夜兼程赶来集结的家伙逼上了绝路……

    毕竟汉家自有制度,征调的士卒在抵达军营之前,需要自备干粮和路费,但到了军营之后,不仅吃喝全是国家的,还有饷银发放……

    因此,就拖延不得……

    五万士兵,每天都要吃掉好几座大米白面堆成的山,盐巴汇成的湖……

    酒肉更是不计其数……

    毕竟这些都是‘公民兵’,和某些不仅不发粮饷,甚至恶意讨薪会被就地处决的奴隶兵不同……

    于是在一片不知道是冬雾还是工业雾霾中,大军开拔,兵分两路,浩浩荡荡沿着渭水一路向西,只是军中唱的却不是什么‘岂曰无衣’,亦或是‘身既死兮神以灵’的战歌,而是一片靡靡之音。

    比如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因此,在行军队列之外,刘盈拉着刚刚给刘邦生了个孙女,因此面子很足的张不疑当挡箭牌,避免被吹胡子瞪眼睛的刘邦打是亲骂是爱的拳打脚踢……

    刘邦恨恨的指了指缩头缩脑的刘盈:“小兔崽子回来再给你算账!”

    刘盈则满脸委屈。

    旁人不清楚,他心里可一清二楚,大西北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哪怕现如今的平均气温比后世高一些,降雨充沛,风沙并不是太大。

    毕竟这时候的楼兰还在,罗布泊还是一望无际的湖泊,水草丰茂,风吹草低见牛羊……

    因此若是不想尽办法去骗一骗人,这帮在老家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找到婆娘的单身狗怎么能踊跃报名,前往大西北拓荒屯垦?

    不过也不能算是骗人。

    这时候的汉人可是第一梯队,即便是个屌丝,到了蛮夷之地不说三个学伴,至少左拥右抱没什么问题!

    毕竟在人心淳朴的年代,勤劳踏实是加分项,掌握着农耕技巧,因此相对富裕的汉人农民自然碾压那些火耕水耨,甚至只靠采集狩猎为生的蛮族男人。

    因此,这也是女真完颜氏的祖上是琅琊王氏,契丹耶律氏的祖上是姬周旁系,蒙古黄金家族的祖上是刘太公后裔的原因……

    所以,谁是沙陀鞑子,不言而喻。

    看着一脸愠怒的刘邦,刘盈笑嘻嘻的说道:“爹,当着这么多人呢,给点面子呗?”

    刘邦冷笑:“面子?好啊,拿匈奴单于的脑袋来换!”

    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刘盈吸了吸鼻子,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尽量。”

    刘邦吃了一惊,劝诫道:“乃公跟你说笑呢,你可千万别当真!告诉你,击退匈奴人即可,万万不敢轻敌冒进!”

    “嗨呀,算了,乃公跟你一道去!”

    一瞬间,看着不似作伪的刘邦,刘盈心中满是感动。

    毕竟这就是刘邦啊,哪怕在历史上,他嚷嚷着要废除刘盈的太子地位,可即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依旧在为刘盈东征西讨,力争留下个太平盛世!

    或许,这就是父亲吧。

    于是刘盈跪倒,重重叩首:“孩儿省得,还望父亲万自珍重,在这长安城中静候佳音!”

    刘邦愣了一下,眼眶红了红,想要去扶起刘盈,但却猛然转过身去,避免让人看到他晶莹的双眼。

    “哎呀,风沙好大,迷眼了……”

    “呸!”卢绾啐了一口,上前抓住刘盈的手臂,用力拉起:“告诉你,小子!你给我全须全尾的回来,听明白了吗?”

    疼、疼、疼……刘盈龇牙咧嘴,却嬉皮笑脸的说道:“放心吧卢叔,哪怕为了我家卢虞妹妹,我也一定会保重自己的!”

    然后,他隐约听到了自己手臂骨裂的声音……

    “嘶……”张不疑倒吸一口凉气,在心中默默为刘盈点蜡,同时满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刘邦,在心中跪谢这老头不杀之恩。

    还好,他这个老丈人虽然是个女儿奴,但不如卢绾这样病入膏肓……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比刘盈长得漂亮……

    于是,张不疑站在一旁,沾沾自喜起来。

    果然,父母太聪颖了孩子就傻……刘邦心中叹息,既为自己瞎了眼,给宝贝女儿找了这么个女婿而遗憾,同时心中又满是对刘乐的亏欠。

    而这种对刘乐的亏欠,在他看了看正溜着卢绾玩的刘盈一眼后,越发浓重起来。

    要是稍微匀一匀就好了……刘邦再度叹气,伸手拍了拍张不疑的肩膀:“难为你了,不过也好,这就像是戏文中唱的那样,天生地设。”

    “啊?”张不疑挠了挠头,满头雾水。

    刘邦懒得解释,看着呼哈呼哈喘着粗气的卢绾,笑骂一声:“姓卢的,别把肺喘出来了啦,回来吧,那臭小子不比当年了,跑的快着呢!”

    卢绾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但强力挽尊:“我这是早晨没吃饭……要是吃饱了,让他先跑半个时辰,照样抓住他!”

    呵呵……刘盈虽然心中不屑,但见好就收。

    要是把卢绾累坏了,虞姬分分钟杀上门来兴师问罪!

    别看虞姬如今运动量小了,不复往年的利落,但用虞姬的话讲,就是打你刚够!

    毕竟虞姬的前夫是西楚霸王,万马军中纵横往复,除了话本中的李元霸之外,属实是战力天花板了!

    于是刘盈再度抱拳,看着刘邦和卢绾大声说道:“父亲,卢叔,就此别过,静听我凯歌高奏!”

    卢绾笑骂一声:“滚吧……嗯,你大父那里有我,不必担忧。”

    刘邦则摇了摇头:“真是老了,要是乃公再年轻十岁,哪轮得到你小子在这逞英雄?走吧,记得给你母亲写信,要不然她发起飙来,我可救不了你……”

    于是,站在一旁眼眶通红的吕雉,卡姿兰大眼睛中顿时杀气腾腾,只是碍于人太多,因此狠狠的剜了刘邦一眼,准备秋后算账。

    爹你完了……刘盈满是幸灾乐祸,再度向吕雉行礼后,裹上猩红色的锦缎大氅,翻身上马,用力一拉缰绳,胯下骏马人立而起,旋即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在他身后,韩信、张不疑、周亚夫、冯唐、郅都等人依次行礼,跃上马背紧随其后。

    此刻,恰似雨过天晴,浓雾渐渐散去,澄清的蓝空上泛起万道金色阳光。

    远处,大军旌旗猎猎,铁骑奔腾。

    注1:相传甲骨文中有‘妇好率军西出,斩白首两万余’的记载,因此有说‘白首’指的是鬼方,也就是雅利安人的说法,而鬼方被击败后退居贝加尔湖一带。

    匈奴人的龙城在乌兰巴托附近,距离贝加尔湖也就几百公里,因此‘白首军’就是个梗,套用的是‘斯拉夫(Sclavus)’,勿深究……

第六十六章 刘盈:你可以调教他啊……

    陇西郡。

    刘盈驻马立于路面,满是戏谑的看着迤逦而来的一众戎狄骑兵。

    于是那个走在最前边,胡须发黄的老戎狄顿时低着头,恨不得找根地缝钻进去。

    嗯,这厮就是当年那个‘烝’了自己小妈的戎狄首领。

    如今不怎么打仗了,这厮没有在三十五岁前战死沙场,自然羞于面见刘盈。

    不过这些年汉国对戎狄移风易俗,新一代的戎狄人已经抛弃了老一辈传下的‘糟粕’,不再以三十五岁前战死为荣……

    因此,虽然这厮没有死成,但依旧占据着首领的位置。

    片刻之后,五千戎狄骑兵走近,齐刷刷列阵在刘盈面前,左手抱着头盔,躬身行礼。

    “参见殿下!”

    刘盈轻轻颔首,旋即申请肃然:“骁骑校尉周亚夫何在?”

    周亚夫越众而出,躬身行礼:“末将在!”

    刘盈手捧令箭大声说道:“命你率领五千戎狄骑兵为大军前导,扫清沿途阻碍,有阻抗大军前行者,先斩后奏!”

    嗯,这一点指的是盘踞在陇山以西、湟源以南的羌人。

    从前乌孙人还臣服于匈奴的时候,羌人一直跟匈奴人暗通款曲,关系要比和比邻而居且同出一源的汉人好很多。

    毕竟汉兴之地也是秦兴之地,人家羌人的老祖宗就是从秦人那里逃回来的‘斯巴达克斯’,自然是防贼一样的防着隔壁邻居……

    看着领着戎狄骑兵兴冲冲而去的周亚夫,刘盈稍稍松了一口气。

    戎狄骑兵战斗力没的说,但就是自由散漫惯了,很多时候不等中军号令,他们自己就冲出去了……

    虽然不听号令的下场会被处决,但问题的关键是这帮家伙抓机会的能力强的很,往往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直接奠定胜局!

    因此,刘盈对这帮家伙是又爱又恨。

    不过刘盈有时在想,这帮家伙从前不听号令,很有可能就是奔着死去的……

    如今正好,周亚夫这人死板到近乎教条,让他去收拾那帮散漫的戎狄骑兵最好不过!

    于是,刘盈开开心心的调转马头,准备枹[fú]罕塞洗个热水澡。

    这里是大河和离水交汇的地方,是汉帝国在西部边陲最后一处要塞,再向西,就到了羌人的地界,条件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嗯,其实从前枹罕塞的条件也差的很,属于是军中戍卒犯罪之后,才会被惩罚性的派到这里驻守。

    但如今汉国强盛,主要是陇西郡为了花光当年的财政预算,大搞基建,从枹罕县修了一条双向四车道的水泥路,直通这个帝国西部边塞……

    然后,枹罕塞顿时变得繁盛起来,每天都有不少的陇西商人从县城出发,前来这里收购边墙之外的羌人背来的诸般山货、皮革……

    再然后,集市形成,海鲜商人入驻,这座从前荒凉孤僻的边塞,已经有了几分边境小城的雏形。

    刘盈觉得,等到收降了隔壁的羌人之后,只怕陇西郡就会以这座边境要塞为中心,再开设一个县出来……

    毕竟按照这一时期的传统,一个县也就几千户人家,而从如今围绕着枹罕塞修建起的小房子判断,这里最少要有一千多户人家。

    因此,设县就很合理了。

    而这其实也是中原各郡的写照,那些地方人口基数大,和平年间人口繁衍的速度很是惊人,很多郡已经从之前下辖一二十个县,变成了下辖三十个以上的县!

    所以,每年光是支付县一级官僚的工资,都占比国库总收入的好几个百分点!

    虽然张苍不止一次上书刘邦,言说冗官对于财政的负担,但刘盈觉得还好,毕竟正如同某部神剧里说的那样,为什么我们需要那么多屁事不干的官方委员会?

    答案是为了避免干事的民间组织出现。

    这就是卡生态位。

    当官方维持秩序的力量减弱时,庄园经济下的豪强势力亦或是科举时代的士绅阶层就会崛起,然后官方想要再一步夺回话事权,只怕连改朝换代都做不到!

    所谓‘皇权不下县’,大抵就是如此。

    不过维持这么多冗官的原因。还在于刘盈为了安置大汉公学培养出的佐贰官。

    这就像是抽奖,只要基数足够大,总能抽出一两张SSR……

    比如萧何在没有成长为让历代统治者都流口水的帝国丞相、汉初三杰之前,只不过县里的一个小吏……

    但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分饼。

    汉朝开国功臣众多,这帮家伙不光自己一大堆子嗣,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想要安排进体制内,因此设置这么多县令、县丞、县尉以及配套的乡一级的有秩、啬夫等,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胃口。

    毕竟各个都是股肱之臣,怠慢不得……

    当然了,仅限于功臣一代目还活着的时候,等待二代目继位之后,就各凭本事,能者上庸者下!

    比如此刻跟随刘盈身边,做着属吏的陶青和刘舍。

    陶青的父亲是开封侯陶舍,陶舍此时是前秦旧臣,跟随章邯作战,在巨鹿之战时投奔了楚军,准确的说是跟了英布。

    只不过在刘盈这支蝴蝶的扇动下,陶舍的人生发生了一丢丢的偏转。

    比如让英布下决心投奔刘邦的不是陶舍,而是一剑诛杀了西楚使臣的虫达……

    再比如建议汉军唱楚歌的功劳,以及跟随刘邦讨伐燕王臧荼、代表陈平去向匈奴阏氏送金银财帛、跟随刘敬去匈奴缔结和亲条约、平定韩王信、陈豨叛乱、替刘邦挡箭等功劳也没了……

    因此陶舍受爵开封候,食邑只有最低档的六百户……

    所以刘盈这次抗匈援乌,就把陶青这个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大汉公学律科毕业的高材生带到了身边,看看能不能重新纠正一下历史线。

    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中,陶青继位申屠嘉,做了汉帝国的丞相。

    至于刘舍,他爹是桃侯刘襄,也就是项梁之子项襄,在原有的历史线上,刘舍在周亚夫之后拜相,做了汉帝国五年的丞相。

    所以,这既是某种历史线的修正,也是一种试炼。

    正如古人所说,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

    不过有的功候子弟是一块放到哪都会发光的金子,有的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因此在刘盈开开心心的准备去泡澡的时候,看着迎面走来怒气冲冲的韩信,顿时掉头就走。

    只不过韩信已经发现了他,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来。

    “哪里走?”

    “哈哈,原来是淮阴侯啊!”

    刘盈一脸尬笑,但眼神很是犀利的注视着韩信抓在他肩上的大手:“撒手,男男授受不亲!”

    韩信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哪来的这一套一套的……”

    刘盈乐呵呵的摇摇头:“你别管!走,一起泡澡去……”

    “呵呵,休想岔开话题!”韩信冷笑一声,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于是怒不可遏:“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你搞来的那一群废物点心,屁都不是,除了会念叨着几句我爹说了、我叔说了之外,他们还能干成点啥?”

    “等等。”刘盈愣了一下,眨着眼睛问道:“你这啥意思?”

    “少在这装!你要是心里不清楚,刚才躲什么?”韩信满是不屑的撇撇嘴,接着说道:“说的就是那帮老家伙的子侄,难道你不清楚,其实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家学渊源……”

    “那帮家伙的爹,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废物点心!呸,说他们是废物,都是侮辱了废物这个词!”

    “刚才,就刚才,我让他们去整队列阵,我还怕他们不懂,详详细细教了他们半个时辰,结果列的还是从前的那种花阵,火枪兵居前,长枪兵居后……”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那帮从乡下来的小子还行,你说他两句,他还知道改改,那帮子丰沛小崽子,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听到韩信这么说,刘盈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他不要一杆子打死一船人。

    毕竟,他也是所谓的丰沛小崽子……

    韩信愣了一下,笑着说道:“你不算,我说的是陈署那儿子,陈坚……”

    刘盈点点头,陈署受爵龙候,封地在今山东省泰安市附近,是从丰县就跟随刘邦的老兵,只是运气不好,一直到灭秦之前都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后来爆种,活捉了西楚大司马曹咎,因此封侯。

    于是刘盈问道:“原神怎么你了……呸,是陈坚怎么了?”

    韩信犹自怒气冲冲:“陈署那厮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儿子,陈坚死犟那种已经被淘汰的大方阵,说什么大方阵八面迎敌,战无不胜,我妄自改阵,是想要陷汉军于死地!”

    刘盈挠了挠头,满脸疑惑:

    “大方阵不好吗?火枪手在方阵四角列阵,无论敌人从哪里冲过来,都有持续的火力输出……”

    “然后咱们这次对抗的匈奴骑兵,他们一人多马,往来如风,我军排成大方阵,正好无死角的御敌……”

    韩信冷笑:“怪不得!源头出在你这里?”

    刘盈越发疑惑:“我怎么了?”

    韩信长叹一声解释道:“大方阵虽好,但如果敌人只从一个方向进攻,另一边的火枪手不就闲置了?”

    “而且从前大方阵好用,是火枪的制作精度不行,火枪兵排列的密度高了,一旦发生炸膛,一伤就是一片!”

    刘盈轻轻点头,老舍他爹当年就是八国联军进北京时,死于火绳枪炸膛……

    “如今有了便宜的煤炭,再有熟练工人,火枪炸膛的几率大大降低,因此火枪手可以排列的更加紧密一些,这样打起仗来弹如雨下,管他轻骑还是甲骑,通通一枪撂倒!”

    “所以,老旧的大方阵就不合时宜了!”

    韩信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因此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推演,准备将火枪兵从方阵四角,调整为方阵两侧,这样可以更大程度的发挥火枪的优势!”

    “当匈奴骑兵顶着火枪兵的攻击冲过来了,则长枪兵上前御敌,火枪兵后撤重新组阵,同时削减方阵纵深人数,增加横向战线宽度……”

    “嗯,对了,你等下给卢绾写信,让他再调拨一万支火枪,我准备削减一下长枪兵的数量,反正火枪的杀伤力太惊人了,再加上你带的这种四磅炮多,除非是骤然遇袭,否则匈奴人冲不到近前!”

    “因此,长枪兵的数量多了无用……”

    刘盈满脸懵逼,有些愣神的看着神采飞扬的韩信。

    不愧兵仙,不光是能够理解热兵器时代的战术,重要的能够举一反三,推陈出新,只怕再过些时日,这厮说出什么排队枪毙,甚至于大纵深大穿插的战术出来,刘盈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我觉得,把你带出来打仗,有些屈才了……应该让你去大汉公学当老师的。”刘盈轻声呢喃。

    “嗯?”韩信歪着头,有些不明所以。

    刘盈嘿嘿直笑,手舞足蹈:

    “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当老师,给我培养一万个韩信出来……”

    韩信笑了笑,摇着头说道:

    “兵法这种东西很吃天分的,不是你愿意教,他就能学会的……比如昔日赵国的那个赵括,他爹难道还会对他有所保留?可他还不是不敌武安君……嗯,别说什么有的没的,能力不行就是能力不行!”

    呵,也就是你敢这么说……刘盈笑呵呵的说道:“对呀,所以才让你去大汉公学当老师,这样教的学生多,总要有一两个天赋异禀的吧?”

    “重要的是天才制定战略构想,普通人完成具体的战术。比如你改良的这个方阵,在敌人没有能够抵御燧发枪齐射的手段之前,这就是一招鲜吃遍天的撒手锏!”

    “指挥官不需要如你这般举一反三,只要能按部就班的快速展开队形,发动攻击,就足以取胜了!”

    韩信点点头:“说的不无道理,我在考虑一下吧……嗯,不过在此之前,我能让陈坚滚回家种地吗?”

    嗯,毕竟此战他只是个参议。

    刘盈摇摇头,嘴角扬起:“不行。但你可以调教他呀……嘿嘿。”

第六十七章 张不疑:你已有取死之道!(5K章)

    西海(青海湖)。

    刘盈驻马湖边,虽然鼻头冻得通红,但却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

    冬日的青海湖寂静高远,没有点点黄花,没有茵茵绿毯,唯有枯萎的黄色,直插天空的雪山,以及冰蓝一片的湖面。

    漫步湖边,广袤无边的冰盖恍惚间让人有一种置身北极的错觉。

    随着视觉往湖里去,是冰与水交接的地方,尚未完全冻结的湖面在冬日寒风吹动下,层层碎裂,形成参差不齐的冰面,银光闪闪,斑驳神奇。

    张不疑慢慢走来,轻声吟诵:“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刘盈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原因很简单,那厮念得是相传周穆王西游之时,和西王母相互唱和的一首诗。

    所以,刘盈不仅不回答,反而轻磕马腹,稍稍远离了一下张不疑……

    张不疑满脸受伤的神情,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念了一首诗而已,要不要这样啊……

    另一边,韩信手指远方:“别闹了,他们来了!”

    刘盈手搭凉棚极目眺望,只见湖边尘土飞扬,大约有数千骑兵正在快速靠近,从那一面青色描绘有吞月猛兽的大旗上,可以判断来的正是月氏人的军队。

    “终于来了。”张不疑拥着一条厚实的熊皮大氅,摇了摇头:“他们人好少啊……”

    “这不废话吗?”刘盈回了一句,打马上前:“月氏此刻正在和匈奴交战,前来汇合的能有几千人就很不错了。毕竟他们失去了一半的河西草原,现如今的控铉之士两三万顶天了。”

    韩信轻轻点头,但张不疑却问道:“不是说月氏是西域诸国的领袖吗?难不成还不能号令他们的军队一同参战?”

    “别的不说,如果今天西域诸国都派出了军队,至少能画一幅《汉太子会盟西域七十二国》图……然后再在长安做一幅浮雕……”

    嗯,你是懂刘盈的……韩信看着瞬间石化的刘盈,手捻胡须笑而不语。

    沉默良久,刘盈则用力一拍大腿:“说的好啊,我咋没想到?狗日的月氏王,平日里牛皮吹到了天上,真到了关键时候,就来这么两三个人!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张不疑愣了一下,和韩信面面相觑,心中同时为月氏王开始点蜡。

    嗯,月氏王身边的乌孙王,在他们几个看来,已经是个死人了……

    毕竟刘盈的心眼小,刘邦的心眼也不大,之前好多年乌孙王都不来朝觐,要不是一直诸事缠身,刘邦早就御驾西征了……

    片刻之后,头戴金冠,身穿豹纹皮裘的月氏王纵马飞来,他看着策马缓缓上前迎接的刘盈,翻身下马,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太子,我没有来晚吧!”

    嗯,在汉军从长安城开拔的时候,他和乌孙王就已经先一步返回了河西,调集军队,绕开匈奴人掌控的地方,从祁连山南麓和汉军汇合。

    刘盈看了看那些三千多身穿单薄皮甲,连金属头盔都没有的月氏骑兵,压下心中鄙夷,同样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哈……没来晚,刚刚好!”

    月氏王笑了一会,从身后马队里牵出一匹浑身呈淡粉色的高头大马:“汉国有句俗话,叫做好马配英雄,这匹汗血宝马就送给太子殿下了!”

    张不疑满脸艳羡,双眼一眨不眨,嘴巴渐渐张大:“好、好马啊……说一声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韩信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不就是匹白马,还价值连城?也就是你们这些钟鸣鼎食的膏粱世家,把钱不当钱看……”

    对于韩信这种重兵不重将的人来说,要是月氏王送上一万匹好马,那他必然不吝赞美,但如今就只有一匹好马,送给刘盈之后,想来又是个祗辱于奴隶人之手的下场。

    张不疑斜撇一眼,满是鄙视,只是在韩信将视线投过来的时候,神色如常,解释道:“这才是真正的汗血宝马!诸如乌骓之类的杂色马,充其量就是个汗血马,称不得一个宝字!”

    “哦?”

    “何以见得?”

    不光是韩信,就连刘盈也来了兴致,转头看向一脸赞叹中的张不疑。

    而在另一边,月氏王也慢慢挪了过来。

    毕竟他是送礼的一方,自然不好自卖自夸,因此若是有人替他解释,他自然乐得开心,而且他凑过来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假如张不疑说的对了,他就当捧哏,如果张不疑说的不对,他就纠正!

    于是张不疑满脸得意的说道:

    “这是我爹告诉我的,说是白马分为两种,一种名为后天白,指的是青马随着年纪增大毛色逐渐褪为白色,也就是俗话说的‘七青八白’。”

    “顾名思义,就是白马生下来的都是青马,八岁以后,随着年纪增长,它的毛色会越来越白。”

    “而这匹马,是先天白,也就是胎里白。指的是生下来就是白颜色的,因为其被毛是透明的,而其身体呈粉红色,故呈现淡粉色的毛色,也被称为桃花马。”

    “嗯,先天白和后天白最大的区别,就是先天白为肉色皮肤,四蹄浅粉,而后天白即便是浑身毛发已经白了,但口鼻和四蹄依旧是黑色!”

    到底是累世富贵之家……刘盈点点头,张不疑所说的先天白,应该指的是那些基因缺陷导致黑色素缺乏,因此患上先天性白化病的马,这种马他也有很多,只是从来没有深究过。

    至于后天白,这让刘盈想起了历史上比较有名的一支军队。

    白马义从。

    公孙瓒组建的这支军队,骑乘的坐骑应该就是那种毛色蜕变为白色,年龄在七八岁的青马。

    久经训练的战马,再加上同样久经训练的骑士,青史留名也属正常。

    而在另一边,张不疑一脸艳羡的继续吹嘘道:

    “我之所以说这匹桃花马是真正的汗血宝马,就是因为汗血马皮肤薄,隐隐可看清血脉流动。当这种桃花马跑起来之后,皮肤上挂满汗珠,阳光照耀下整匹马就像是在流血一样!”

    “于是,就有了汗血之名!”

    “毫不夸张的讲,这种马即便是在大苑国,也应该是国宝级别的存在,也不知道月氏王花了什么代价,才把它弄到手?”

    迎着刘盈征询的目光,月氏王谦卑一笑:“汉军远道而来,为我月氏作战,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一瞬间,月氏王的谦卑恭顺,和傻愣愣站在原地,空着手的乌孙王形成了鲜明对比。

    或许,这就是他的取死之道……张不疑捏了捏下巴,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被牵走的汗血马。

    …………………………

    汉军中军幕府。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这里不仅是在给月氏王和乌孙王接风洗尘,更是在宴请南方高原上的羌人首领。

    嗯,正是有了乌孙、月氏两王的背书,这些羌人首领才有了踏入汉军军营的胆量。

    毕竟前秦卑鄙无耻,爱用法力诈术,时常把他们骗入秦人的军营。然后摔杯为号,将他们抓为俘虏……

    当初他们的老祖宗,无弋爰剑就是这样做了秦人的奴隶!

    因此,那些和秦人语言类似,长相类似的汉人,也同样不值得他们信任!

    但话虽如此,这次汉军带来的酒水,似乎比秦人的酒好喝,也比那些他们从汉人走私商人那里换来的甘蔗酒要好喝的很多……

    醇厚、清冽,入口如刀,下腹如火,虽然有一种怪怪的味道,但让人欲罢不能!

    重要的是,不要钱!

    嘿嘿!

    这就别怪他们给那个年轻的汉人娃娃上一课了!

    在羌人的鲸吞豪饮中,坐在刘盈身边的张不疑牢牢抓住自己面前的酒杯。

    毕竟上一次在南疆,刘盈也是宴请了当地的僰人头领,然后摔杯为号,刀斧手冲上前来,将对方一一擒拿。

    嗯,摔的是他的杯……

    因此,张不疑也是满脸提防。

    不过刘盈并不打算现在就和羌人翻脸。

    羌人比僰人的提防心要强!

    毕竟对于羌人而言,天堂太远而秦人太近。

    从秦历公开始,羌人就被历代秦君暴打,有很多羌人不堪忍受这种凌辱,选择南迁,从青海、陕西,一路迁徙到了四川、西藏……

    但这里毕竟高原,秦人不会久留,因此还是有些羌人留了下来,比如无弋爰剑的两个曾孙,一个叫‘忍’,一个叫‘舞’。

    ‘忍’生下了九个儿子,‘舞’生下了十七个儿子,今日来赴宴的这二十六个羌人首领,就是这二十六个羌人始祖的后裔。

    而刘盈现在不对他们动手的原因,主要考虑到的西征是为了打匈奴,羌人则不急于一时。

    等到击退匈奴,自然就是故技重施,让羌人知道什么是假途灭虢……

    毕竟汉羌同源,不需要造核心,只需要用‘统一中国’或者是‘强迫成为朝贡国’之类的战争借口就行了……

    于是,刘盈笑容满面的频频举杯,更是通过翻译和那些羌人首领商量着在他新划出的湟源县开辟榷场,用牦牛和肥羊,换取他们现在喝的这种土豆烧酒。

    嗯,用洋气一点的叫法,就是沃特噶……

    陇西郡这两年到处在荒山上种土豆,而土豆含水量高,不耐储存,因此除了做粉条之外,剩下的就是用来酿酒。

    刘盈这次西征,除了要建立西域都护府,还受陇西人民的请求,打通这条向西贩运烈酒的商路。

    重要的是,换取了羌人的牦牛之后,土豆烧牛肉这道大菜也将成为军中主食!

    吃饱喝足的汉军士兵,自然战无不胜!

    少顷,在二十六个羌人首领的大喜过望中,贸易协定正式达成,他们拍着胸口承诺,等到返回部族的时候,一定将最强壮、最肥硕的牲畜赶来和汉人交易!

    毕竟对于高纬度、高寒地区的人而言,酒是一种必需品!

    ………………………………

    三日后,修整结束,准确的说是将一万名长枪兵特训城火枪手之后,汉军开始出发,从湟源县向西北而去。

    刘盈看着那些抱着燧发枪如同抱着媳妇一样爱不释手的新兵,不由摇头轻笑。

    这,就是火枪兵迅速淘汰了旧有弓弩手的原因。

    训练一名好的弓箭手,需要两三年的时间,而培养一名熟练操作燧发枪的火枪手,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够了!

    毕竟子弹的出膛速度快,三五十米之内几乎指哪打哪,不需要计算弹道,尤其是火枪齐射,射击精度神马的更是不重要!

    当然了,现如今还不适合全面淘汰冷兵器。

    这不仅是因为弹药的产能跟不上,主要原因还在于汉军的对手,大多处于冷兵器时期,因此即便是燧发枪加装了刺刀,也一样不是那些挥舞着大刀片子的异族武士的对手。

    根据英国佬的记载,当年龙虾兵在印度作战时,偶尔会被三哥偷袭。

    每到这时,就是那些从小经受训练的印度武士,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他们经常抓住龙虾兵的刺刀向外拉开,另一只手则挥剑乱砍,分分钟近身肉搏击溃人数比自己多的龙虾兵……

    毕竟火枪长度有限,形状导致没办法使用‘滑杆’的技巧,要捅人必须自己用手臂把刺刀往前送,因此攻击距离大约也就一米多点,而即便只是装备了红缨枪的步兵,攻击距离也在三米开外……

    一寸长一寸强。

    非要将热兵器当冷兵器用的代价,就是被人暴打……

    所以,行进的汉军火枪兵,就看起来显得十分不伦不类了……

    无他,在火枪兵的腰间插着一柄环首刀,而在他们的背后,和斗笠堆叠的是一面小巧的圆盾……

    刘盈身后,张不疑追上来轻声问道:“只留下三千骑兵留守,是不是有些托大了?要知道夷狄狼子野心,万一他们偷袭我军粮道,这可如何是好?”

    刘盈摇了摇头:“不怕。这里最多只有二十天的空档,而现在咱们和羌人正处于蜜月期,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攻击咱们……”

    “嗯,就算是他们发动袭击,这三千骑兵也足够抵御他们一阵子了。等到二十天之后,他们还敢动手,那就是找死!”

    张不疑挠了挠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当然。那时候你喝醉了,正躺在我床上呼呼大睡呢……”刘盈做了一个邪恶的表情,旋即笑着说道:

    “逗伱玩呢。”

    “那是大军还未从长安出发时就达成的决议,要以湟源县为中心,再在陇西郡西边设置一个郡,名叫西海郡,统辖河湟之地。”

    “因此再有二十天时间,从中原移民的一万户黔首就来了。到时候这里有三千骑兵,还有至少一万名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戍卒,进攻不足,但抵御羌人还是绰绰有余!”

    张不疑愣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一万户?这么多人一下子过来,吃啥?这大冷天的可种不成庄稼……”

    “当然是以工代赈了……嗯,不是赈济,而是发放工钱,让他们自己去买粮食。”刘盈解释道:“你还记得大军抵达陇西郡的时候,见到的那几台忙忙碌碌的蒸汽挖掘机吗?”

    “记得。”张不疑点点头:“怎么啦?”

    刘盈笑了笑:“那是在为修整铁路做前期准备。如今不差钱,再加上积攒的经验,要不了多久,从长安城出发的铁路就会修到西海郡!”

    “到时候,这一万户人家就会沿铁路线居住,既防止铁轨被羌人偷走,也可以利用便捷的交通,迅速发展起来!”

    张不疑怔住,沉默良久:

    “难怪芷阳说你的小金库里空荡荡的能跑马,原来钱都花到了这里……”

    “真不愧是败家子啊!”

    “这破地方,除了有点牛羊,还有啥啊,也值得专门修一条铁路?有这钱,往巴蜀,汉中、南海修铁路多好?”

    鼠目寸光了不是……刘盈满是鄙夷的看了张不疑一眼,冷笑道:“很多时候拉基建不是为了一时的收益。”

    “你想啊,咱们要在这里设西域都护府,自然需要大量驻军,移民屯垦,如果所有的物资都靠马车去拉,那成本就太高了。”

    “因此,咱们这一代人不好说,下一代人很有可能会因为不想花这笔钱,于是放弃西域。”

    “但问题的关键是,一个地方出现权力空档后,就会有另一股势力迅速填充。”

    “西域都护府没了,西海郡要不要放弃?直面西方威胁的陇西郡、北地郡呢?再往后的九原郡、云中郡呢?”

    “终有一天,退无可退!难不成要重蹈前秦覆辙,看着敌人兵临长安城下?”

    “所以,有些事情不能等,只争朝夕!”

    刘盈说完,跳下马走到路边,一手提起棉袍,冰冰凉凉的右手穿过层层阻碍,慢慢牵引,旋即,一道晶莹的水线划着完美的抛物线落下。

    在他身边,张不疑也做同样的动作。

    刘盈视线不自觉的向侧面移动,往下看了一眼,随即洋洋得意的抬起头,表情屑的一批:

    “小小的也很可爱啊……”

第六十八章 刘盈:务使虏酋不得东归!

    关中,长安城,东宫。

    天还未亮,窦漪房就晨起洗漱,喂饱了哭嚎的刘启和刘暄,旋即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湖绿色曲裾,只是在束上腰带的时候,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始犯难。

    她的腰肢依旧纤细,但胸膛却因为哺乳而变得越发鼓鼓囊囊,因此束上腰封之后,就会显得很是不雅……

    尤其是刘盈不在长安,许负有孕在身,她就要承担起去椒房殿晨昏定省的任务。

    嗯,准确的说,是抱着刘启去给吕雉问安。

    毕竟她只是个太子孺子,还没有资格代替刘盈前去晨昏定省……

    于是窦漪房低下头看着鼓鼓囊囊的自己,心想若是刘盈在此,她定然不会为此时犯愁……

    毕竟,那两个小家伙虽然吃的勤,一天要吃五六次,但胃口却太小了,每次只能吃一点点,不像某人……

    想着想着,她一时被自己大胆的想法臊得满脸通红,捂住了脸,跺着脚肩膀乱扭:“哎呀,丢死人了……”

    “什么丢人啊,小宝贝……”

    在她身后,被吵醒的许负粗着嗓子,学着刘盈的语气满脸调笑。

    嗯,许负前两天因为在刘盈的书房里乱翻,找了两本诸如《红衣学姐》之类的话本看了看……

    从那之后,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柜子乱动,因此就强行拉着窦漪房来陪她同睡……

    窦漪房瞪了她一眼后,毫不避讳的在胸前比划了两下:“你看我这样,好像又大了,还怎么去给母后问安?”

    “那有何难?曲裾穿不得,不是还有别的衣服可穿吗?”许负笑了笑,从床上慢慢爬起,走到另一边的衣柜。

    “呐,这些都是我为自己将来准备的衣服……嗯,虽然我大概率不会像你这般硕大……唔,我比你稍稍高一些,所以你穿这件好了,足够宽松,绝对不会不雅!”

    窦漪房顺着许负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是一件鹅黄色的裙装,上衣是窄袖同色绣富贵花的蜀锦夹袄,下身则是一条迤地的玄色百褶长裙,看起来十分精致美观。

    “来,我帮你换上!”许负自告奋勇。

    但窦漪房哪里敢让她走来走去的为自己穿衣打扮,于是半是强迫的让许负坐好,旋即叫过两名宫女,为自己更衣装扮。

    片刻之后,窦漪房看着镜中的自己,再度愣住。

    衣袂飘飘、雍容华丽,窄不胜握的小蛮腰上,鸾带里挂了一条隐约可看到金花影的彩色丝巾,款款移动间,裙底弓鞋隐现。

    她愣住的原因,就是这套衣裙她从未见过,完全和现如今的汉宫装束迥异。

    嗯,也不能说完全不同,只能说是有那么一丝丝相似……

    于是,窦漪房望向许负,微微皱眉:

    “这,不好吧……在宫中如此打扮,是不是有些不合礼制?”

    许负吧唧吧唧的嗑着瓜子:

    “有什么不好?这是我照着殿下的话本里做的衣服,说是什么‘明制’……嗯,对了,芷阳那里也有,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殿下让人做给你穿的不就行了?”

    窦漪房呆立片刻:“那……好吧。”

    毕竟她曾经是吕雉的贴身女官,自然知道在这长乐、未央两宫之中,提谁的名号最好使……

    于是她笑着向许负点点头,旋即带上吃饱喝足后呼呼大睡的刘启和刘暄,向椒房殿而去。

    …………………………

    “吃吃吃,每天不是逗猫就是吃吃喝喝,孩子哭了你都不管,有半点为人母的样子吗?”

    “好啊,不吭声是吧?是不是以为自己长大了,我就不会再打你了?”

    “藤条呢?那个谁,把藤条给我拿来……”

    椒房殿中,吕雉单手叉腰,怒不可遏。

    在她对面,则是用屁股对着她,左右开弓炫着肉包子的刘乐。

    张不疑跟着刘盈抗匈援乌去了,张良打着游学的旗号,实则带着张氏去游山玩水去了,因此不需要去张家问安的刘乐就被吕雉抓进了未央宫,美其名曰共享天伦。

    但问题的关键是,天伦不是不能享,但只能享一点点……

    用时间来定义的话,就是半个时辰……

    最多半个时辰!

    超过这个时间,吕雉就会各种看刘乐不顺眼,然后如现在这般,母女相爱相杀……

    只不过现如今小萝莉也生萝莉了,吕雉自然不好再像从前那样手持藤条,追着她满世界乱打……

    所以,刘乐一副你骂随你骂,清风拂山岗的样子……

    片刻之后,吕雉愤愤的坐回原位,噗嗤噗嗤的喘着粗气,但下一秒钟,她的神色迅速阴转晴,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声音也变得很是矫揉做作。

    “来,让大母抱抱,看看我家乖孙、乖孙女有没有变白白、长胖胖……”

    “叠词词,恶心心,偏心眼……”刘乐一脸愤愤不平,小声碎碎念。

    不过吕雉却懒得理会,只是从奶娘手中接过刘启和刘暄,左右开弓抱在怀里,不时把脑袋埋进两个奶香四溢的小孩身上吸个不停,一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模样。

    窦漪房见状,很是骄傲的上前微蹲行礼:“母亲安好?”

    “好好好,除了被这个臭丫头气的半死,一切都好……”吕雉随口说了两句,旋即吧唧吧唧的亲着咿咿呀呀,满脸抗拒的刘启。

    刘乐豆豆眼滴溜溜转了两圈,悄悄拉着窦漪房在自己身边坐下,小声嘀咕:

    “今天新城那里有个社日集会,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嗯,我听说新来了几个南洋的杂耍艺人,会用口哨和笛子驱使毒蛇,让毒蛇跟着音乐旋律跳舞,而且他们还很是擅长幻术……”

    窦漪房有些犯难,而在另一边逗着孙儿孙女玩的吕雉,则扭过头板着脸说道:“不许去!”

    刘乐顿时大怒,双手插腰:

    “又是不许去!我都这么大人了,想去哪里玩都不能做主吗?从臭弟弟没走之前,就不允许我去集市上玩了!好,那时候我快生了,我忍!可现在呢,为什么还不让我去玩!”

    吕雉愣了片刻,目光闪动:“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刘乐闻言,愤愤坐回餐桌,肩膀一抖一抖的无声啜泣。

    窦漪房想要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默默递上绣帕,满脸忐忑。

    要是,公子在就好了……窦漪房咬了咬嘴唇,心中思念越盛。

    吕雉沉默片刻,轻轻叹息,坐在刘乐身边安慰道:“不是不让你出去,主要是这段时间太危险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你想去哪玩都行,娘绝对不拦着!”

    刘乐扬起脸,擦掉下巴上的泪珠:“真的?”

    “都当娘了,怎么还是个小孩的性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吕雉笑着摇摇头:“真的,娘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什么时候算过数……刘乐泪眼婆娑的豆豆眼中满是鄙视。

    下一秒,迎着柳眉倒竖的吕雉,刘乐吸吸鼻子问道:“为什么不安全呀?可是这里是长安城啊,小舅招募了那老些恶少年,不都说如今的关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吗?”

    吕雉一脸神秘的说道:

    “恶少年治的是奸,又治不了恶……等过些天,廷尉的人把恶都抓起来之后,自然就太平了。”

    “嗯,对了,社日那种热闹你俩是凑不成了,但下午娘要举办一个茶话会,你俩可以参加看看……都是长安城的勋贵女眷,让她们陪你说说话聊聊天,也算解闷。”

    “才不喜欢和她们在一起玩呢!”刘乐皱着鼻子,满脸嫌弃:“那一个个的装模作样、娇娇怯怯,看着就烦!”

    吕雉笑了笑:“中水侯夫人也是装模作样?我记得你俩从前不是玩的很好嘛?”

    “谁?”刘乐睁大眼睛一蹦三尺高,满是不可置信:“阿雅?阿雅回长安了?我怎么不知道?”

    吕雉满脸哭笑不得:

    “你是大汉帝国的长公主,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要是让外人看到了,丢的可不仅是你一个人的脸,你父皇和母后的脸也要被你丢光了!”

    她顿了一顿,接着又说:

    “没错,阿雅回来了。吕马童卸任泗水郡尉,回长安城述职等候重新分配,因此把他们一家都带了回来。”

    “咱们这次的茶话会,就是为了给阿雅接风,同时将她重新介绍给这长安城的勋贵女眷认识。”

    毕竟吕马童曾是吕家的马夫,和吕雉天然亲近,爱屋及乌,阿雅在吕雉这里也很有面子。

    刘乐笑眯眯坐下,看着有些迷茫的窦漪房解释道:

    “阿雅是匈奴大单于冒顿的女儿,之前被弟弟抓获,许给了吕马童做妻子,等下我介绍给你认识!”

    “嗯,她的骑术可好了,能在飞驰的马背上左右开弓,二十步之内指哪射哪……还有还有,她还有徒手搏击饿狼的本领!”

    那时候的阿雅和她一个大饼脸,一个矮墩墩,谁也不嫌弃谁,因此很快就结成了姐妹淘,时不时偷偷跑到上林苑打猎……

    窦漪房轻轻颔首,不过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并不热衷于那些骑马打猎的勾当,相比于那些,她更喜欢在窗前捧着一卷《老子》亦或是《庄子》反复吟诵。

    圣人微言大义,每每都能让她获益匪浅……

    不过她更喜欢的还是给刘盈做些鞋袜,以及贴身的衣物,只不过那些爱好,都被刘盈以太费眼睛为由给禁了……

    看着滔滔不绝和窦漪房讲述着阿雅的刘乐,吕雉轻轻摇头,慢慢站起走到另一边。

    她刚才说谎了,吕马童并非是回长安城述职,而是有更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他做。

    准确的说,是交给挛鞮阿雅。

    老上单于这次率领大半匈奴主力闪击乌孙,但战事却并不顺利,好几个月了始终没有灭亡乌孙,这就给了汉国可以从容布置的时间。

    比如扶持一个匈奴女王!

    挛鞮阿雅作为挛鞮氏的一员,当挛鞮氏族大单于一系的男人死绝了之后,自然有继承大单于之位的资格!

    所以,吕雉所说的不安全,主要就是肃清匈奴人派在长安城的密探。

    匈奴游牧为生,部族中出现一个陌生人很是突兀,因此汉国不好往匈奴派遣细作,但汉国是农耕定居为主,尤其是关中,更是商贾往来不绝。

    这就导致了匈奴人可以很轻松的,就在汉国的权力中枢安插密探。

    也因此,抗匈援乌的战略制定伊始,廷尉候封就配合护军中尉陈平,在关中各地肃清匈奴人安插的密探。

    这些天,长安城一直保持着外松内紧的态势,甚至在通往北方草原的方向,天空中始终盘旋着鹞鹰,为的就是封锁消息,防止汉军将要出兵河西的消息被老上单于知晓!

    当然了,还抓了不少梁国、长沙国的探子……

    对此,刘邦很是下诏书申斥了一番,无论是梁王彭越还是长沙王吴臣,此刻都已经在负荆请罪的路上了……

    不过这件事情并不影响大局,吕雉不让小萝莉出去乱玩,怕的就是匈奴密探的漏网之鱼,挟持小萝莉为人质,逃出长安城。

    那样,得到了消息的老上单于必然会逃回漠北,汉国之前的所有谋划都将前功尽弃!

    老上单于虽然弑杀亲爹上位,但其人也青史留名,知人善任,脑子也很好使。

    比如他任用中行説为自己出谋划策,打的汉国满头大包……

    嗯,毕竟汉文帝的继位方式有问题,所以每次汉庭中央准备反击匈奴,关东的诸侯王就谋划着杀进长安,夺了鸟位……

    因此,在那段时间内,即便汉国实力不弱,但还是被内忧外患搞得焦头烂额,不得不保持忍让克制,奉行绥靖主义,任由匈奴一步步扩张成了势力范围几乎横跨整个亚洲的庞大帝国!

    这也导致了汉朝这几百年统治时期,打匈奴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头等大事……

    所以,刘盈自然想要趁着老上单于率众离开漠北王庭,前往被戈壁山峦所阻隔的河西走廊搞事情的时候,毕其功于一役,力争将老上单于请回长安宗庙,为刘氏列祖列宗,为诸夏供奉的诸多天神献舞一曲!

第六十七章 刘盈:学好了哥的运营,框起来A过去就赢了……(6K章)

    河西走廊。

    带着几许暖意的风徐徐吹拂,预示着严冬即将过去,春天将会再一次降临人间。

    昭武城头,用牦牛尾装饰的奔马大旗迎风招展,向整片草原传达着一个消息。

    乌孙,仍在人间!

    不过也快了。

    昭武城孤城一座,积粟不多,当没有外援了之后,就只能是坐吃山空,一点一点将存粮消耗殆尽。

    然后,守城的乌孙人就给各路商贾组成的‘志愿军’上了一课,也让那些之前踊跃牵头的汉商们重新回想起了据说是某个儒生编写,用来贬低墨家,去岁在新丰城大剧院热播的一出折子戏。

    东郭与狼!

    大意说的是晋国赵简子狩猎中山,一头狼中箭逃脱,恰好被路过的墨者东郭先生所救,之后狼恩将仇报,想要吃掉东郭先生,最终却被一名路过的睿智老者反杀的故事。

    而对于昭武城中的商贾来说,乌孙人就是这条中山狼。

    当城中粮食短缺之时,商贾们携带的骆驼马匹,就成了乌孙人的军粮,再然后,则是隔三差五就会有一两个商队成员消失不见。

    最先是胡姬和商队的向导、僮仆,接着是西域胡商,最后则是暴力反抗的汉人商贾……

    而没有这些商贾以及他们雇佣的护卫提供技术支持、战术指挥,代价则是城墙上的战棚、角楼破损之后,再也没有丝毫修葺,完全丧失了守城的作用。

    不过好在城外的匈奴人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冲劲。

    当那些被强征而来的白首军以及浑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国的仆从军因战死率过高而拒绝出战之后,那些由普通匈奴牧民转化而来的轻骑兵,虽然被千夫长、当户、且渠之类的贵人驱赶着攻城,但却出工不出力,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装装样子。

    因此,这些天来,城下射上来的羽箭稀稀疏疏,城上还击的羽箭也同样寥寥无几。

    老上单于对此心知肚明,但没奈何,谁让匈奴人从之前的横扫千军,打成了现在的拖拖拉拉呢?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到昭武城中的乌孙人吃光最后一口粮食,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再发动总攻!

    嗯,劝降已经不可能了。

    乌孙人也不傻,单不说和匈奴人之前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就算是这段时间的守城战,也杀伤了不少的匈奴人。

    所以,就算是开城出降,也必然会被匈奴人屠城!

    因此,城中的乌孙人也在等,他们的王已经去了汉国请求援兵,想必就快回来了!

    而他们的信心,源自于昭武城是丝路上的一颗明珠。

    从前太平时节,每天都会有一队队往来东西的商队入城修整,顺便收购那些畏惧旅途遥远,因此止步不前的商贾低价抛售的货物。

    虽然乌孙王盘剥不重,但积少成多,城中的王宫修建的金碧辉煌!

    天气晴朗的时候,随便站在很远的草原之上,也可看见王宫正殿那纯金制作的尖顶烨烨生辉,无言夸耀着乌孙王国的富强和辉煌!

    只可惜乌孙人是游牧政体,逐水草而居,即便是乌孙王也不例外。

    也因此,在匈奴人的闪击之下,乌孙王仅以身免,妻子女儿都做了匈奴人的俘虏……

    不过这对草原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最重要的还是自身、以及财富和马匹,乌孙王丢下老婆孩子自己跑路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他们被月氏人突袭,后来不照样重建了乌孙国?

    所以,只要汉军发动攻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城头上,面有菜色的乌孙人开始给彼此鼓劲,同时不忘在城墙显眼处画了一个印记。

    这表示着他们被围攻了多少天,以及敌人攻城是否凶猛。

    所以,从那一长串的图画上可以看出,匈奴人至少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认认真真的攻过城了……

    而在乌孙人觉得今天又会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表演时,城外蹄声大作,射上来的箭矢骤然间密集如雨!

    几个刹那之间,就有上百乌孙人中箭倒下,发出如野兽般痛苦的哀嚎!

    箭雨过后,短暂休整重新鼓起勇气,准确的说被匈奴人用刀子逼迫的白首军扛着这些天打造的爬简易攻城器械,再一次对昭武城发动猛攻。

    不仅是他们,就连那些往日里佛系攻城的匈奴牧民也变得极为勇猛!

    如今冬天快要过去了,草原返青,不仅农民要开始忙碌,牧民也同样会忙的不可开交。

    不光要将畜群赶到春季草场,而且还要接羔。

    尤其是后者,最是辛劳!

    很多母羊在生育之初,体内分泌的激素不到位,母性不强,既不带小羊,也不会给小羊喂奶。

    于是,这就需要人工干预。

    比如将小羊包裹起来带回驻牧地,防止羊羔被狼或是鹰叼走,以及冻死在依旧寒冷的草原上,而后等到母羊缓过来之后,再将小羊交给母羊喂养。

    问题的关键是,母羊不是同一天产仔,这就导致了在春天接羔的时候,需要牧民频繁往返羊群和驻牧地,从早到晚,每天的总路程累积起来,五六百公里总是有的!

    要知道,这可不是开车,而是骑马!

    因此,对于这些出门了一个冬天的匈奴牧民而言,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须要赶在春回大地之前,尽快结束这里的战斗。

    要不然,家中劳动力不足,无法完成转场、接羔,等到冬天,大概率就会饿死人!

    因此,匈奴人万众一心之下,昭武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于是,手持弓箭,蹲在矮墙之后的乌孙守军开始后悔,早知道就应该放过那些汉人商贾,也不至于放着诸般守城的器械无人修理,以至于他们只能被动挨打,无法如之前那般发动反击!

    没粮食了,吃西域商人,还有那些瘦弱的同伴不就行了?

    只可惜,没有早知道!

    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拼死守城,和昭武城共存亡!

    再就是出城投降,排着队被杀红了眼的匈奴人割断喉咙,绑在木头架子上,任由苍鹰狐狼分食!

    再无其他可选!

    …………………………

    昭武城下。

    牛角号声呜咽苍凉中,骑马往来射击的匈奴骑兵渐渐逼近昭武城,许多手持超长套马杆的匈奴牧民,用套索圈住城头临时搭建的战棚之下,奋力拉扯,轰隆一声木屑横飞,战棚倒下的同时,藏身其后的乌孙人也暴露出来。

    短短几个刹那,箭矢插遍了整个城墙,被射成刺猬的乌孙人如熟透的柿子般从城头落下,啪叽一声鲜血四溅。

    而此时,白首军开始攻城了。

    经过了上次的进攻,他们已经知道了城门被堵死,因此只携带了云梯和爬杆,在弓骑兵的掩护下,蚁附而上!

    很快,第一个白首军士兵登上昭武城头。

    下一秒中,在乌孙人的刀枪并举之下,他滚落城下。

    只不过伴随着第二个,第三个白首军登上城头时,所有的一切都逆转而下。

    城墙是守城方最后一道心里屏障,他们甚至可以在外援断绝下,有守着这道城墙直到老死的信念!

    可是当城头上随处可见敌人的身影时,这种信念迅速崩塌。

    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守城的乌孙人大喊一声。

    “跑啊!”

    然后,他们就真的放弃城墙,掉头逃窜。

    但问题是,昭武城只有一个城门,然后还被堵死了。

    逃?

    往哪里逃?

    但很显然,这时候没有人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只知道的是,只有比身边另一个乌孙人跑得快,他们就能活!

    哪怕,只能多活一分钟!

    当乌孙人的大旗轰然倒下时,老上单于接过身边亲兵的牛角号,用力吹响。

    这是在下达总攻的命令!

    于是顷刻间,无数苍凉呜咽的号角声响彻整片草原,声音回荡,如同一首挽歌。

    此刻,丧钟为乌孙而鸣!

    似乎苍天也有不忍,抓来几朵云霞,遮住了冬日的暖阳,狂躁的风也变得格外轻柔起来。

    雪花,纷纷扬扬。

    号角,呜咽悠长。

    但就在此时,仿佛为了回应那些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了另外一种乐音。

    鼓声。

    战鼓隆隆,如同雷鸣!

    被乌孙人期盼了许久的汉军,终于到了!

    ……………………………………

    山包上,刘盈穿着一身亮银甲,身后猩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长剑斜指,挺起胸膛大声呼喊,发出了汉人在这片大地上有史以来最清亮的声音。

    “汉军威武,我军必胜!”

    他说完,猛地一拉缰绳,胯下那匹纯白色,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人立而起,厉声嘶鸣。

    十八架直径近丈的战鼓被同时擂响,震耳欲聋的鼓声如天雷疾电一般席卷着面前空旷而又苍凉的草原和山丘。

    “冲啊!”

    刘盈用带着马刺的战靴轻磕马腹,汗血宝马立刻撒开四蹄狂奔,猩红色的披风在身后飞舞,白色的骏马在枯黄的草原上驰骋,锐不可当!

    在他身后,汉军甲骑万马奔腾,排山倒海,张不疑紧追不舍,头盔上白色的马尾在风中翻飞,虽然大骂这厮疯了,以太子之尊带头冲锋,但却打马如飞,没有丝毫退缩。

    站在云车之上的韩信收回望远镜,只觉得胸中热血沸腾,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远处的刘盈一马当先,如同万夫莫敌的勇士,让他依稀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仅仅站在那里,都让千军万马为之噤声的那个男人。

    西楚霸王,项羽!

    项羽比他高,比他壮,不过却没他那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韩信笑了笑,令旗招展。

    于是,战鼓之声越发高亢,整整十个三千人组成的步兵方阵开始缓缓向前。

    而在方阵与方阵之间,一门门便于机动作战的四磅炮褪下炮衣,穿着灰色炮兵制服的士兵看似手忙脚乱,但其实有条不紊的装填火药、炮弹,不停调整着射击的角度。

    战争之神,已经做好了准备!

    远处,面对着汉军的万马奔腾,匈奴人并没有同样万马奔腾的扑过来,而是调转马头,拔腿就跑。

    无他,打不过。

    此刻迎面而来的汉军骑兵虽然人数不足他们的三分之一,可那一件件亮闪闪盔甲却让他们瞬间失去了与之作战的勇气。

    汉军人马具甲,他们想要射人先射马也做不到!

    不过匈奴人虽然跑了,但那些等在军阵中,准备轮换的白首军就傻眼了。

    他们虽然也有马,但却留在了大营之中,此时两条腿,如何跑得过汉军的四条腿?

    于是,他们就不跑了。

    这并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传统。

    这帮家伙还停留在氏族社会中,因此作战的时候男女齐上阵,并不存在男人在外面打生打死,而女人在家照顾老人孩子的传统。

    只不过女人毕竟是女人,体力总归比不过男人,因此在打仗的时候,冲杀在前的还是男人,部族中的女人只做一件事。

    那就是脱掉上衣,甩着柰子,大声嚎叫,对敌人发动声波攻击……

    嗯,其实就是给自家男人加BUFF,嚎叫的内容虽然是在咒骂敌人,但言下之意却是在告诉前面奋战的男人一个道理。

    那就是你们打败了,老娘就成了别人的俘虏!

    到时候别的男人踩在你的尸体上,上你的女人,打你的娃!

    只是刘盈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眼睛不能要了……

    原因很简单,那些白首军的女人可不是后世里的白人模特,大长腿、翘屁股,整个人白白粉粉……

    那帮娘们各个五大三粗,很多生过孩子的女人柰子都垂到肚脐眼了……

    于是刘盈猛地向外拉动缰绳,斜刺里绕开眼前的白首军。

    在他身后,近两万汉军骑兵齐刷刷的左右分开,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般,精准的从愣在原地的白首军左右掠过,只留下几千骑兵和白首军对峙,伺机全歼亦或是受降。

    刘盈的目标,直指远处的匈奴大营!

    匈奴骑兵同样是四条腿,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汉军骑兵要想追上并歼灭匈奴骑兵是一件几乎办不到的事情。

    但匈奴人的帐篷、牛羊以及堆积在营地里的草料补给却跑不了!

    因此,若是把这座大营占了,逃跑的匈奴人就只有饿死在河西草原这一条路!

    毕竟这时候可没有美团和饿了么之类的外卖,五六万匈奴骑兵吃吃喝喝,每天消耗的都是自己马包里的物资。

    从前他们依靠着抢夺乌孙人的牲畜过日子,如今可没有另外一支乌孙人供他们抢!

    不过这正中老上单于下怀。

    在他看来,汉军虽然装备精良、骁勇善战,但却各个贪婪无度,尤其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带队冲锋的汉军将领是谁!

    于是,他决定干脆半真半假的撤退,引诱汉军骑兵攻击他们的大营,抢夺他们从乌孙人那里抢掠的财富!

    而匈奴骑兵,则顺势迂回,直扑汉军步兵!

    在旷野之上,没有了骑兵作为掩护的步兵,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穿重甲又如何?

    匈奴骑兵人马合一,踩也踩死他们!

    而且,只要能够冲垮汉军的步兵,抢夺走汉军的补给,那么不光是弥补了被汉军骑兵攻陷大营的损失,重要的是匈奴骑兵就有了和汉军骑兵正面一战的能力!

    匈奴虽然没有将铁矿石冶炼成钢铁的科技,但加工铁器的技术还是有的,因此只需要将汉军的步兵甲敲敲打打,就可以改做骑兵甲!

    大匈奴,将就此崛起!

    于是,在汉军骑兵飞驰着扑向匈奴大营的同时,老上单于也率领着两万单于本部主力,直扑汉军步兵方阵。

    至于剩下的四万匈奴骑兵,则分成两队向汉军两翼迂回,一队侧翼包抄,另一队绕后偷袭!

    老上单于的想法是很好的,只可惜他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韩信。

    兵仙韩信!

    当年李陵以五千人暴打了人数十几倍与自己的匈奴人,如今韩信有三万人手一件胸甲的重步兵,而匈奴轻骑只有六万……

    重要的是这三万重步兵里,还有两万火枪兵和一百三十多门四磅炮……

    属实是太欺负人了……

    于是韩信令旗招展,战争之神立刻发出了阵阵怒吼!

    轰!轰!轰!

    白烟滚滚,大地震颠!

    只不过聪明人总会吃一堑长一智。

    匈奴人数次在火器上吃亏了之后,痛定思痛,冲击汉军步兵方阵的时候,并没有排成紧密的阵型,而是先分开,准备到近前之后再行集结。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马匹也经过特训,这几年每逢打雷,匈奴人就会强迫马群向打雷的地方跑,去接受雷电的洗礼。

    虽然马被雷劈死了不少,但幸存下来的马匹,对于火药爆炸这种夺天地之力为己所用的巨响,已经不再那么敏感了。

    不光不畏惧,甚至匈奴人的战马格外兴奋,不用马背上的骑手催促,自顾自的冲向了汉军的炮兵阵地!

    无他,巴甫洛夫定律放之四海而皆准。

    匈奴人虽然不知道巴甫洛夫是谁,但他们懂得调教猎犬。

    因此每次驱赶着马群冲击雷鸣之后,就会特许剩下的马群去啃食专属于羊群的牧草,因此养成了马群不畏雷电,甚至主动冲向电闪雷鸣之处的条件反射。

    韩信稍稍愣了一下,很是淡定的挥了挥令旗。

    于是鼓声再变,炮兵放低炮口,换装霰弹,而火枪兵则平端火枪,轻触扳机,等候齐射指令。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五十步!

    等到匈奴骑兵从之前的零散队形,迅速转变为密集的冲击阵型并开始提速时,韩信令旗猛地落下,紧接着哨声四起,旋即炮声隆隆,一杆杆火枪发出密密麻麻如同炒豆子的声音。

    顷刻间,匈奴骑兵大队变得空空荡荡,狂飙中的战马纷纷愣住不动,任凭马背上的主人如何催促,四蹄如同钉在地上般一动不动。

    下一秒种,它们人立而起,将身上的主人重重摔在地上,扬起四蹄向后飞奔……

    这一刻,什么青草不青草的已经不重要了,甩掉累赘保住性命才最重要!

    于是,不光跌落在血污泥泞之中的匈奴人傻了,就连平端着火枪的汉军也傻了。

    只不过前者是因为自诩马背上的民族却被马抛弃的尴尬,而后者则是震惊,震惊当火枪的数量成倍增加后,造成的杀伤力却远不止增加了一倍!

    在他们面前,遍布着倒在血泊中惨嚎的匈奴骑兵,以及被打成了筛子,血如泉涌的雄壮战马!

    风吹草地,血腥之气飘飘荡荡,碎裂的脏器发出的腥臭气味中人欲呕!

    韩信不为所动,只是摇晃令旗,命令火枪兵继续装填,彻底歼灭眼前这群失去战马,注定跑不了的上千匈奴骑兵。

    战争,无关正义与非正义。

    不管你把它描写的如何热血沸腾,波澜壮阔,瑰丽离奇,它的本质总是冷血而残酷,它的目的,是对生命的杀戮。

    于是,在老兵的气定神闲,新兵的手忙脚乱中,二次装填完毕,旋即哨音四起,汉军步兵方阵中再度响起密集如炒豆般的噼里啪啦。

    滚滚白烟随风飘散,一如那些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匈奴人的性命!

    狼头大旗下,老上单于调转马头,率领身后仅存的数百轻骑向着远处空荡荡的草原疾驰而去。

    事不可为,风紧扯呼!

    这就是匈奴人的生存法则。

    不过解困昭武城、占领匈奴大营的刘盈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在回师步兵方阵的路上,刘盈挥了挥手,周亚夫立刻带领五千戎狄骑兵紧追而去!

    不光是周亚夫,还有月氏王带领的月氏骑兵。

    在这片河西草原上,没有人可以从月氏人的手上逃走!

    而另一边的乌孙王也想拨马跟去,却被郅都一脚从马背上踹倒。

    “有诏命:乌孙王数次不朝,兼纵容部族屠戮汉商,十恶不赦,着就地斩首!”

    Ps:关于白首军女人的描写,原型来自高卢人(凯尔特人)的女战士。

    阿庇安写的《西班牙战争》:他发现女人们和男人们一起战斗,一起死去,她们如此勇敢,即使在杀戮中也没有发出任何呼喊。

    至于安排她们瞎叫唤,则来自于罗马全战……

第六十八章 刘盈:我这个败家子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昭武城。

    洁白的祁连雪峰、茂密的森林和高山草甸层次清晰地傲立在眼前。

    半山腰上,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公祭仪式。

    祭奠的对象,自然是在此次作战中,罹难在昭武城中的汉人商贾。

    刘盈让人在城中找到了他们的货物,封存完善,上书天策上将军府的名号,并加盖了征西将军印信,准备等到班师,亦或是邮路建立后,再交还给他们的家人。

    至于遗骸……

    这也是要在这里举办公祭,修建一座集体墓葬的原因。

    烧过祭文,重要的是将城中抓到的乌孙人尽数斩首之后,刘盈接过一柄行军铲,和韩信一左一右站立,开始为墓穴填土。

    韩信微微抬眼看着刘盈,用只能让刘盈听到的声音问道:“如果我们早来几天,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装什么好人……刘盈微微斜眼,没有说话。

    这种惨剧的发生是谁也预料不到的,除非汉军能够神兵天降,否则这些滞留在河西走廊的汉人商贾,要么被乌孙人当成‘两脚羊’,要么就死于匈奴人之手,不会有其他下场。

    毕竟,这就是战争啊!

    半点不由人!

    韩信见到刘盈不答,旋即轻轻摇头,只是眼睛不经意间扫过远处的昭武城,微微愣了一下。

    那里,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但,又说不出是哪里?

    少顷,韩信一脸恍然大悟。

    乌孙王宫正殿的那个尖顶,似乎不见了!

    毕竟纯金所做,日光下烨烨生辉,别说是站在半山坡上了,就算是站在平地草原,也一样会一眼就注视到!

    韩信再度左顾右看,发现前来参加公祭的汉人官员里,似乎少了一个身影,一个往常和刘盈总是形影不离的身影。

    张不疑!

    于是韩信凑近刘盈,小声说道:“吃独食不好吧?”

    刘盈边铲土边问道:“什么独食?”

    韩信一脸你接着装的神情,有些不屑:“金顶呢?别告诉我说是长腿自己跑了啊!”

    遭!他预判了我的预判……刘盈抿抿嘴:“这种场合,讨论这个不好吧?”

    韩信满脸不屑:“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没有我们,谁来替他们复仇?谁来帮他们将遗物送还家里?所以,我横着竖着躺着都行,百无禁忌!”

    “那行吧。”刘盈轻轻颔首:“告诉你吧,我是让张不疑去拆那里的金顶去了,但这个钱你就别想了……嗯,我也不要,真的!我打算全部拿去分给这次出战的关东戍卒,用作他们的安家费。”

    “这么多?”韩信有些肉疼,看向刘盈的眼神中无声说着一句话。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毕竟那是黄金做的屋顶,虽然纯度不会太高,但至少也价值好几十亿五铢钱!

    黄澄澄的金子分给士兵,造孽啊!

    刘盈看了韩信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填坑。

    此次西征,不光击溃了数万匈奴主力,打掉了老上单于意欲灭亡乌孙树立威望的野心,更是缴获牛羊马匹数以十万计!

    不过最多的,还是那些被匈奴人掳掠的乌孙女人。

    刘盈看过了,那些女人虽然这些天饱受蹂躏,精神状态很差,但身体却没有受伤,只需要将养十天半月就好。

    而且一个个深目高鼻,服色白皙,长相和中原迥异,但却有几分异域风情,挺漂亮的,颇为附和后世所说的某地人均某巴、某扎的说辞。

    按照汉军惯例,从敌人身上搜刮来的浮财,诸如金银铜钱丝绸衣物等归士兵所有,其余牛羊马匹男女战俘,则上交国家,折算军功。

    因此,连同那些白首军在内,牲畜和乌孙女人全部为汉国财产。

    刘盈之前的征兵宣传上,是允诺过给那帮单身狗发一个用鞭子抽他们的姑娘……

    所以,那些熟悉河西高原气候,没了男人可以依靠的乌孙女人自然是首选。

    虽然用后世某些人的说法,残花败柳……

    但问题的关键是,古人没有计划生育,人均有五个以上的孩子,所以不存在什么接盘侠不接盘侠的说法,拖油瓶不拖油瓶的无所谓,只要继承家业的全是自己亲生的就好……

    比如当年齐国那大哥,为了让家族兴旺,甚至主要要求自己的姬妾和门客过夜,最终田氏代齐!

    所以,若是真的过意不去,那就把乌孙女人当成外室养起来,明媒正娶一个家世清白的汉女,反正这年月也没有什么动不动就集美们冲的小仙女……

    因此,这就是刘盈要把‘本属于’他的金顶融了,分给戍卒的原因。

    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现在是汉帝国最大的一个建材商人,在人们习惯自建房的年代,他这个建材商就类似于开发商。

    单身狗有了媳妇就要盖房,钱就会用另外一种形式重新流回他的钱袋子……

    但一来一去,一个屌丝有了个长相类似某巴、某扎的媳妇,有了一套保底占地一千多平米的宅院,钱没有变化,但社会财富却扎扎实实的有所增长。(注1)

    片刻之后,公祭完毕,刘盈很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手,慢吞吞从山腰走下。

    远处的草原丘陵上,那些成建制投降的匈奴仆从军,正在汉军甲士的监督下,迤逦向南进发。

    韩信看了一眼,侧目问道:“为何不把他们留在这里,反而要押送到陇西去?反正都是要让他们去修路,不如干脆就在这里好了!”

    刘盈扭过脸满脸鄙视:“似不似傻啊……这帮人熟稔草原,万一跑了怎么办?况且我是让他们去修铁路,至于修公路,则还是让蒸汽挖掘机来!那玩意劲大,一个顶一百个战俘!”

    韩信轻轻点头:“行吧,算我瞎操心!”

    “也不能说是瞎操心,你只是不擅长这些而已。”刘盈笑着向前走去:“从前的时候因为没有足够多且廉价的煤炭,因此不管是铁路还是公路,修起来很是费力,动辄要好几年才能竣工。”

    “但现在有了上郡的便宜煤炭,修铁路的方式就变了,可以使用边铺设铁路,边向前修建的方式,甭管是蒸汽挖掘机这样的大家伙,还是用的枕木、铁轨、碎石,都可以用铁路运输。”

    “这不仅降低了修建铁路的成本,而且还大大增加效率。”

    刘盈指着眼前苍凉古朴,似乎亿万年都没有什么变化的草原,满是感慨的说道:

    “等着吧,要不了三年时间,这里将会多出一条笔直向西的铁路!铁路铺设到哪里,文明就会出现在哪里,而帝国的边界就将延伸到哪里!”

    韩信笑了笑:“口气不小啊,有没有考虑过这里发生叛乱或是敌军入侵,长安要多少时日才能收到消息?”

    “若是再向西呢?就像是你那张舆图上瞎画的,用澡盆标注的什么地中海,如果我们的疆域抵达那里,又该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一次通信?”

    刘盈摇了摇头:“你甭管,山人自有妙计!”

    韩信捏了捏颌下短须,满脸促狭:“妙计?莫非是准备将鸽子换成鹞鹰?”

    “呵,这你就甭管了,反正跟你说你也不懂!”刘盈双手抱臂,满脸傲娇。

    韩信也不多言语,只是指着另一边被关押的白首军,问道:“那些人呢,你准备怎么处理他们?也送到陇西去?”

    刘盈摇了摇头:

    “白首军和那些仆从军不同,他们完全由奴隶组成,如今他们的主人不要他们了,所以他们决定集体向我效忠!”

    “毕竟这也是草原人的习俗,臣服于强者!”

    “因此我打算留下他们,编入我的幼军之中!这些人虽然和咱们长相不同,语言也不同,但让我比较喜欢的一个点在于,他们一旦向你效忠之后,你让他们去死他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韩信点点头,藏起眼中的羡慕:“行吧,不过两三千人,翻不起什么浪花……反正你爹那里也不会说些什么。”

    刘盈满是得意的挑了挑眉。

    这些人就算是外籍军团了,有内海,有蛮子卫队,所以是罗马……

    嗯,白首军连女人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千人,迁入中原后随便和汉人通婚两三代,之后就会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族模样了。

    毕竟他们是白人不是尼哥……

    这也是刘盈一直限制南方的种植园从海外进口黑色农机的原因。

    毕竟奴隶是和牛羊一样的财富,种植园主为了财富的增值,肯定不会禁止他们繁衍后代。

    隶臣(男奴隶)可以阉割后使用,但还有隶妾(女奴隶)的存在,因此即便是种植园主亲自动出马,为隶妾注入汉人基因,可生下来的小孩依旧颜色很重。

    重要的是如何界定这种混血儿的身份。

    平民,还是隶臣妾?

    后者还好,不至于留下很多难以解决的历史问题,但前者,很有可能让对方实现反向殖民!

    用子宫,占据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腾笼换鸟。

    一如当年清朝解决准噶尔那样,一劳永逸,数百年过去了,至今无一差评!

    注1:无爵位的士伍可以拥有‘1宅’大小的土地作为宅基地,律令规定1宅大30方步,约为1713.96平方米。

第六十九章 月氏王: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做汉人的狗!

    大漠戈壁,居延泽。

    ‘居延’二字意为平地流沙,居延泽指的就是在平地流沙中一湾湖泊。

    这是发源自祁连山深处的黑河,也就是弱水,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描绘出的一副完美画卷。

    茫茫沙漠中,唯有此处土壤肥沃,水草丰美,是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和大戈壁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若是不能在此补充足够的清水,必然会困死在漫天黄沙之中!

    对于抛弃了全部物资,只带着数百轻骑,匆匆逃回漠北单于庭的老上单于来说,尤其如此!

    好在,他对于此地并不陌生。

    或者说,他其实是听着此地的故事长大的!

    当年他的父亲冒顿单于为他的祖父头曼单于不喜,因此被派到当时还是河西一霸,纸面战力甚至远在匈奴之上的月氏人那里当人质。

    他的父亲就是在居延泽面见了游牧至此的月氏王,献上了宝马,以及自己美丽动人的妻子,才获得了月氏王的信任。

    而后,才有了重回匈奴,夺取大单于王座的传奇故事!

    而那个被献给月氏王的女人,正是老上单于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后来的匈奴阏氏……

    不过游牧民族自古对这种事情都并不放在心中,他们一直奉行的就是老婆被抢不是女人的错,而是男人懦弱无能,不配拥有这样的美女……

    而洗刷这种屈辱,最好的做法就是亲手砍下仇人的脑袋。

    冒顿做到了,千年之后的成吉思汗也做到了,因此没有人会在这件事情上对他们有所苛责。

    嗯,除了沙陀宋。

    毕竟皇后公主乃至于大臣的妻妾女儿尽数沦为他人玩物,而后又没有打回来,用敌人的鲜血洗刷耻辱的,千百年来可能就只此一家!

    所以,这也是老上单于选择从这里返回漠北草原的原因。

    居延泽,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老上单于坚信,他可以从这片亘古不变的湖泊绿洲中汲取力量,成为如他父亲那般伟大的撑犁孤涂大单于!

    多年之前,秦人统一,蒙恬北伐匈奴,匈奴人退守漠北休养生息。

    而在十年之后,他的父亲率领匈奴东征西讨,灭亡东胡,臣服月氏,之后更是趁势南下,尽夺失地,让匈奴变得空前强盛!

    因此他坚信,只要再给他十年的时间,大匈奴必将再次伟大!

    为此,这些天来他率领身后亲卫不畏辛劳,每日至少行进数百里,只在人马皆困乏之际才会停歇半日!

    此刻,战马奔腾,黄沙戈壁的绿洲之上,数百骑兵犹如一阵狂风,带着如雷般的轰鸣一掠而过,惊得远远的鸟兽奔飞。

    草原人、草原马耐苦战善奔袭的优点,在老上单于手中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要有水草,匈奴人就可以不需要太多辎重,轻装简行,一人数马,千里长途逾于旦夕之间!

    天不亮时,老上单于一行抵达居延泽东端最大的湖泊,此时天空依旧是一片墨色,但所有匈奴人都知道,黎明就快要到来,希望也要降临!

    正如他们此刻一样。

    越过居延泽,就等同于甩掉了追兵。

    回家!

    回到自己虽然不大,但温暖的帐篷,搂着自己不漂亮,但却胸大屁股大的婆娘好好亲热一下!

    这就是除了老上单于之外,其余匈奴人心中唯一的愿望。

    片刻之后,点点篝火亮起,在大汗淋漓的马匹啃食着湖边刚刚冒出的青草时,几十个手持弓箭匈奴人慢慢散开,准备捕鱼捉鸟。

    这时候生态极好,不仅居延泽里随处可见几十斤中的大鱼,还有成千上万只从西北方飞来这里越冬的大天鹅、野鸭灰雁等候鸟。

    虽然匈奴人有不吃游鱼、飞鸟的传统,但这时候所有人都饥肠辘辘,传统神马的自然不再重要……

    少顷,十多口皮锅中散发着炖煮肉类的香气,如果不是要让大单于先吃第一口,只怕那些饿到不行的匈奴人就会一拥而上,连一滴肉汤都不会浪费!

    嗯,北方游牧喜欢炖煮胜过烧烤,毕竟炖肉还能喝口热汤,而烤肉的话,油脂和肉类本身的汁水就算是浪费了。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燃料的原因。

    牛粪炖煮的肉能吃,但牛粪烤出来的肉……除了阿三,想来不会有什么人馋的流口水。

    老上单于从腰间拔出割肉小刀,切掉了一整只天鹅大腿,边用力咀嚼,边笑着说道:“吃,快吃,大匈奴的勇士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骑马打仗……”

    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从战场上跑掉的左谷蠡王压下眼中的不屑,笑眯眯的附和道:“大单于说的对……吃,吃完好上路!”

    刹那间,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因果律的影响,左谷蠡王话音一落,远处隐约响起了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紧接着火光一亮,轰隆炸响,一缕青烟鸟鸟飞散。

    于是,正在争抢着天鹅大鱼的匈奴人愣住不动,脸上满是恐惧和无奈的神色。

    这种声音他们毫不陌生,每每传来这种炸响的时候,就意味着汉军的追兵即将到来!

    这些天汉人和月氏人一起,如跗骨之蛆般紧紧追在他们身后,无论他们如何隐匿行踪,亦或是伪造足迹,但不出半日,总能被追兵发现!

    但问题的关键是,在他们的视线中,完全看不到对方斥候的身影!

    莫非真如传说中所说,汉军招募了一支上古神族,目能千里?

    否则,根本不能解释这种现象!

    不过好在一点,那就是汉人的追兵只是发现了他们,距离追上他们还要有很长一段距离。

    毕竟目能千里,不代表人能瞬息而至!

    所以,只要能在汉人追兵抵达之前逃掉,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们忙不迭小口喝光寡澹无味的肉汤,大口吞咽着没有煮熟因而格外有嚼头的天鹅肉,翻身上马,准备跑路。

    轻骑兵的好处,就在于没有辎重,随时能够转移。

    但很快,他们发现之前一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的问题所在。

    他们,中计了!

    汉军的追兵不是追不上他们,而是根本就没有追,只是一直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如同驱赶着黄羊的狼群!

    而他们在受惊之下,每每听到那种在草原之上可以传出去一二十里的巨响,不敢丝毫停留,打马如飞争分夺秒的跑路……

    现如今,人还能坚持,但马已经到了极限。

    不仅是他们胯下的驽马,就连那些舍不得一直骑乘,反复轮换的战马也跑不动了,任由马背上的骑手抽打,只是低着头啃食青草,尾巴很是烦躁的甩来甩去,耳朵也向后贴着脑袋。

    熟稔马匹性格的匈奴人立刻明白,这表示马匹的忍耐已经到了限度,已经做好了随时把马背上的累赘甩下来,然后狠狠踩上两蹄子的准备……

    如果是平时,他们有一百种办法收拾这种不听话的马。

    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马拴起来,狠狠的抽一顿,直到它彻底服从为止。

    但现在不行,单不说汉人的追兵随时会来,他们没有这个时间,重要的是他们还指望着身下的马匹将他们驮回家乡……

    因此,面对着这种上千斤重,小孩子脾气的大牲口,他们只有尽可能的安抚,甚至贴在马耳朵边上,语气轻柔的唱着悠扬凄婉的小曲……

    只不过如同法军骑兵名将南苏蒂说过的那样,马没有爱国主义,精神力量可以让士兵在困苦环境下坚持奋战,却无法作用到战马身上,它们需要反复的训练与足够的补给。

    匈奴人的马也是如此,不吃饱喝足,它们一动不动!

    甚至于当匈奴人硬的不行来软的时候,那些瘦到能看见肋骨的战马,直接卧倒在浅滩之上,躺着吃……

    于是,就在这种滑稽到让人有些忍俊不禁中,远处的沙丘上,慢慢出现了一排若隐若现的身影。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一阵苍凉悠远的牛角号。

    这是月氏人的号音。

    吹响牛角号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中年发福,留着络腮胡子的月氏王!

    居延泽对于老上单于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对于他来说也是如此!

    眼前这颗沙漠上的明珠,是月氏人兴起之地,是曾经专属于月氏王的夏季牧场,也是他的父亲,上一任月氏王被五马分尸的地方!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没有娶亲的少年,血气方刚、快意恩仇,却需要夹紧尾巴做人。

    如今的他大腹便便,看上去圆滑的很,丝毫没有攻击性。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他那肥硕臃肿的身体里,跳动着一颗炽热的心脏,一颗熊熊燃烧着复仇烈焰的心脏!

    如今,复仇的机会来了!

    虽然那个让月氏人受尽耻辱的男人死在了他自己儿子的手中,但这不重要,草原人和中原人一样,认可父债子偿,崇尚九世之仇尤可报!

    因此月氏王环顾左右,见到的是双眼满是复仇怒火的月氏骑兵,以及人数更多,骑在高头大马上,威武雄壮的汉军骑兵!

    这些身上装点皮裘,内穿铁甲的汉军骑兵,才是他此刻复仇的底气!

    这一刻,月氏王为自己的恭顺,以及当日的抉择而感到万分庆幸。

    做汉人的狗,真好啊!

第七十二章 周亚夫:没斩将但夺旗!(刚发现,章节数又不对了……)

    就在月氏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时候,老上单于也同样注意到了远处沙丘上的月氏和汉国联军。

    这时候,他知道自己很难跑了。

    虽然他的马比其他人的马都好,即便是此刻同样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但依旧能够策马奔腾,带着他飞驰而去。

    只可惜还能跑不假,但只能跑一点点……

    毕竟远处的敌人有备而来,马匹的体力要远远超过他们,就算是此时立刻跑,也必然会很快就被对方追上。

    所以,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比如,拼了!

    匈奴男儿,只可站着死,哪可跪着生!

    只不过不包括他,毕竟他承载着大匈奴的未来!

    所以老上单于策马而立,大声呼和:

    “大匈奴的勇士们,你们怕死吗?”

    “不怕!”

    “好,冲过去,证明你们的勇气!”

    老上单于说完,从身边亲随手中抢过狼头战旗,打马如飞。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照耀在他的头顶,战旗迎风飘荡,大纛上一只狰狞的狼头似欲噬人。

    这面大旗,是匈奴大单于的象征,曾经激励这无数的匈奴人为之拼死奋战!

    如今迎风猎猎,让那些有些畏缩的匈奴人血性陡增,立即爆发出狼嗥一般的大叫。

    匈奴人涣散的军心、低迷的士气,被老上单于这一行为激励的一扫而空!

    热血逆流而上,勇士势不可挡!

    一时间,战马嘶鸣,蹄声隆隆,匈奴人虽然只有数百,气势却直如千军万马!

    沙丘之上,虽然眼中充满仇恨,但月氏王的心中却情不自禁的闪过几分怯弱。

    这样的场景,依稀让他回忆起了他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的匈奴人,也是在那面黑色的狼头大旗之下,对人数比他们多,体型比他们剽悍,战马比他们雄壮的月氏人发动了冲锋!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月氏人失去了一半的疆域,他的父亲被冒顿生擒,五马分尸在了这片月氏人的兴起之地!

    如今,过往的记忆充斥脑海,月氏王只觉得之前自己燃起的复仇烈焰,在一点点熄灭,渐渐一片冰凉。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如月氏人这般怯懦!

    在他身边,周亚夫冷冷一笑,戴上白色马尾装点的铁冑,拉上护面甲,长剑斜指。

    “冲!”

    言简意赅,但军令本应如此!

    于是,早就等的不耐烦的戎狄骑兵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匈奴人势不可挡,但那又如何?

    战吗?

    战啊!

    这帮跟随周亚夫追击老上单于的戎狄骑兵多是三十多岁的老兵,人数虽然和对面的匈奴人相差仿佛,但论起不怕死来,对面的匈奴人只是个弟弟!

    毕竟从他们牙牙学语开始,家中的父兄就教导他们,戎狄人以三十五岁前战死为荣,病终于床榻之上为耻!

    因此,在他们娶妻生子,成功让传承自祖先的血脉得以延续之后,他们的人生就变得灰白一片,目标也简单明了。

    杀敌,赴死!

    他们已经死去的父兄,以及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等着他们,让对方等急了,可不好!

    只可惜老戎狄这种传统被商鞅不齿,乃至于深恶痛绝,变法之后,秦国哪怕征调七科谪之人作战,也不再征调戎狄骑兵作战,任他们窝在陇西荒原放羊种地……

    甚至于到了灭楚之战的关键时刻,也依旧没有这些一心求死的老戎狄什么事……

    里坊之中的秦人家家缟素,他们就只能蹲在墙根下抓虱子晒太阳……

    急,急得要死,但也无可奈何。

    后来秦国就亡了……

    新来的汉国不知道戎狄底细,因此征召他们作战了几次。

    终于,里坊之中的老戎狄也变得家家缟素,那些失去父亲、兄长的儿童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

    虽然诡异,但却人人欢欣鼓舞,前仆后继。

    直到几年前,朝廷颁布新政,强令老戎狄们移风易俗,态度很是粗暴。

    诏命上要求他们在出战的时候,必须严格听从号令,什伍互保,战死率超过一成,则全体连坐,全家老幼倍其赋!

    嗯,就是不光不发抚恤金,反而要征收一倍的人头税!

    汉承秦制,有所改良但却不多。

    士兵上战场时虽然不再是贷款,也就是欠下两颗人头,但若是士伍的杀敌数比不过战死数,则不仅不记功,而且从军官到士兵还要接受惩罚!

    比如强制延长服役期,再比如派遣到最苦最偏远的地方戍边,主帅心情不好了,当众斩首也不是不可能!

    慈不掌兵,不是说说而已。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存在指挥官刻意坑害部下,任由他们去送死的行为。

    毕竟士兵死多了,他这个将领也难辞其咎。

    李广难封,就有这种原因。

    于是在新政之下,很多戎狄人觉得和死亡相比,还是受穷更加让人难受……

    因此在他们征召入伍,家里的媳妇送别的时候,殷殷嘱咐的也从之前的‘活着回来别想再上老娘的床’,变成了‘你要是战死了,老娘立刻带着你儿子改嫁,让别人睡你的媳妇,打你的娃’……

    所以此刻的戎狄骑兵,变得十分惜命,最直接体现这种惜命的,就是他们此刻的打法。

    从前他们以肉搏为主,喜欢重伤换敌命,然后拎着敌人的首级,开开心心的躺在血泊中等死……

    而现在,他们虽然还是持枪冲锋,但已经从之前的骑枪,换成了燧发卡宾枪……

    很快,双方骑兵距离百步,匈奴人摘弓搭箭准备射击的时候,平端着燧发枪的戎狄骑兵,却在战马四蹄腾空,姿态最是稳定的时候,轻扣扳机。

    砰!砰!砰!

    密集如炒豆般的枪声中,浓烟滚滚,射击完一轮的戎狄骑兵立刻左右散开,试图和匈奴人拉开距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匈奴人最擅长的且驰且射对付匈奴人……

    曼古歹战术,但是是燧发枪版!

    月氏王站在山丘之上清楚看到,枪声四起时,狂飙而来的匈奴人如遭雷击,灰扑扑的皮裘上冒出了一朵朵赤红色的血花,旋即在不可阻挡的力量中跌落马背。

    毕竟,他们没有马镫。

    “臣服于汉人就是好啊……”

    月氏王喜笑颜开,马鞭啪的一声抽在马屁股上,一溜烟从沙丘上冲下。

    在他身后,则是重新鼓起勇气,狂呼酣战的月氏骑兵。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谁也不会放过!

    不过月氏王冲着冲着,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当汉军骑兵一轮射击之后,那面之前还奋勇向前的狼旗虽然跌落尘埃,但举着狼旗悍不畏死的身影却似乎不见了踪迹。

    “死了?”

    “不可能!”

    月氏王皱着眉头奔向另一处山丘,展开刘盈赏赐给他的一个低倍数望远镜极目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两个背向而驰,逃向茫茫戈壁的身影。

    只是他正想要将这一消息告诉周亚夫的时候,被脸上的肥肉挤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里闪过几分狡黠。

    擒王之功,为何要和那个一直看他不起的少年分享?

    于是月氏王兜转马头,率领着那些他走他们也走,他停他们也停的数百名月氏骑兵,紧追老上单于和左谷蠡王而去。

    …………………………

    战场上,且驰且射的周亚夫满脸赞叹。

    火枪,就是比弓箭好用!

    他已经准确的看到,自己用枪打死了三个匈奴人,枪枪爆头的那种!

    毕竟他手中的卡宾枪有膛线,使用的是米涅弹,射击精度远比戎狄骑兵手中的卡宾枪要高得多。

    片刻之后,全歼了匈奴骑兵的周亚夫勒住战马,捡起地上满是血迹的狼头大旗,满脸不屑的准备让月氏人去打扫战场。

    不过他环顾一周,发现不仅那个唯唯诺诺的月氏王不见了,就连那几百月氏骑兵也不见了。

    “战死了?”

    “不会呀,那帮家伙刚才腿都吓软了……”

    周亚夫喃喃自语,左顾右盼,旋即皱着眉头说道:“算了,这是他们自己不要功劳的,别怪我了!”

    “走,找一找匈奴单于的尸体,殿下还在昭武城等待我们的好消息呢!”

    ………………………………

    昭武城。

    天色渐晚,高大但缺了屋顶的王宫之中亮如白昼,宽阔华丽的客厅中燃起了来自西域他国的异香,浓香扑面,遮盖了电石灯发出的异味。

    猩红色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上,十多个身姿婀娜,容颜妩媚的异域胡姬伴随着同样满是异域风情的歌曲翩跹(xiān)起舞,白皙滑嫩,清晰可见马甲线的腰肢蛇一样扭动,肚脐眼中塞着的绿宝石在灯光下烨烨生辉。

    刘盈坐在铺着北极熊皮的华丽王座后,不时举起酒杯,遥敬着赶来会盟的西域三十六国的国君。

    不过地位使然,他抿一口,三十六国的国王就满饮一杯,歌舞助兴下,一片宾主尽欢的场面。

    只是张不疑不这么想。

    毕竟他是个尚公主的小白脸,那些摄人心魄,满是挑逗意味的舞蹈是他能看的?

    若是他酒后乱性,只怕分分钟就成了九千岁……

    所以,他看向刘盈,小声说道:“如此场合,靡靡之音只怕不妥,以我之见,还是奏响军中战阵之乐比较合适……”

    刘盈怒目而视:“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第七十三章 刘盈: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在刘盈的低声轻斥中,张不疑一脸悻悻的低下头。

    好,到时候芷阳问起来,我就说是你逼的……张不疑咬了咬后槽牙,旋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截截白生生的小蛮腰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曲终了,那些手持胡琴羌笛的乐手退场,涌入的是十多个手持羯鼓琵琶的男子,和他们一道而来的,还有四个脸上蒙着白色纱巾的栗发舞女。

    顷刻间,乐曲陡然一变,不复之前的婉转悠远,节拍顿时变得奔腾欢快。

    羯鼓咚咚,四个头戴银饰花帽,身穿锦裙筒靴的舞女顿时摆首扭胯,一声一动,每一个动作都应着鼓声,娇媚中显得力量感十足。

    心应弦,手应鼓。

    弦鼓声起,舞女双袖攸然高举,翠袖滑落,露出半截皓腕,只是让人尚未看清那抹白皙,舞女的身子已如疾风回雪般飘转舞动起来。

    乐曲节奏欢快,舞女衣袂飘飘,身形灵动而轻快,腰腿柔韧而有力,时而蹬踏,时而急旋,掩映在白色纱巾下花一样的俏脸,伴随着她们时而左旋时而右旋的倩丽身影攸现攸没,叫人捕捉不定,因而更增诱惑。

    不知何时起,之前还人声鼎沸,交头接耳的王宫正殿中,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美酒佳肴也变得不再有任何诱惑力。

    如果说之前的胡姬舞蹈是艺术和情色各占一半的话,那么现在的舞曲,就完完全全是一种美的享受。

    攸前攸后、攸左攸右,左旋右转,千匝万周的舞女舞姿奔放,舞得无人无我,所有人都痴迷于她们的舞蹈,痴迷于她们此时所呈现出来的烈焰般昙花一现的美丽!

    刘盈手指应和着鼓声轻敲桌面,从小接受的礼乐教育,让他在欣赏美的同时,也品味到了舞者想要表达的东西。

    怒放,张扬,一舒胸臆!

    此刻,那四名舞女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不再是那个主人一个眼神,她们就要予取予夺,献上自己的身体,任由蹂躏的奴隶。

    此刻,她们只属于她们自己,只属于这首欢快到令人忘忧的乐曲!

    突然,羯鼓急促起来,声声如雨,中间再无半分停息,这正是舞曲将要结束的时候,也是舞蹈难度最高的一刻!

    只见那四个舞女双足并起,脚尖点地,手臂上扬,如陀螺般旋转起来,鼓声越急,她们转圈的速度越快,几欲乘风而起。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直看到呼吸不畅,不得不大大地喘一口气时,鼓声戛然而止,而舞女急旋的倩影也突然定格于这一瞬。

    此时,她们双脚叠交点起,左手叉腰,右手高高地擎起,裙摆旋摆如弧,尚未完全飘落下来,缠在手臂上的织绶彩带像被风吹着似的在空中飞扬,一如后世敦煌壁画中的飞天。

    “好、好啊!”

    “彩!”

    四下里掌声雷动,刘盈站起身,清清嗓子说道:

    “美人献舞兮莲花旋,世人有眼兮应未见。高堂满地兮红氍毹,试舞一曲兮天下无……”(注1)

    “此舞,当为胡旋舞!”

    韩信愣了一下,满脸赞叹,这正是他对刘盈格外钦佩的一个点。

    随口吟诵,既成佳篇!

    于是他看了看正在奋笔疾书的张不疑,轻笑摇头。

    莫道君行早,还有早行人。

    在他想要让人拿来纸笔记录的时候,没想到又被张不疑抢在了前头!

    不过他旋即释然,张不疑开有一家印书社,需要搜集这些素材。

    毕竟长安城去岁最畅销的书籍不是《崔莺莺和张大生》又或者是《刺客信条:荆轲》,而是《刘盈诗集》……

    上下两册共计一千三百余首,尽皆脍炙人口,虽然人们对于购买《刘盈诗集》需要捆绑购买《帝曰》而很是不满,但不妨碍大家通晓排队,一时间竟闹得长安纸贵……

    在汉军诸将的齐声喝彩中,西域三十六国的国王虽然不理解刘盈吟诵的究竟何意,但他们大多懂得汉语,于是也跟着大声赞叹,虽然很多词用的让刘盈隐隐皱眉,想要打人……

    殿中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棕发黄须的龟兹(qiūcí)国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谄媚至极的笑容:

    “太子既然喜欢,卑臣愿将这四个舞女和那些乐手一并送给太子……”

    他说完,脸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满是不舍。

    龟兹虽然是西域大国,但要想凑齐这四个身高仿佛,姿容绝丽的舞女,也着实花费了他不少的金钱和心血。

    尤其是最左边那个胸大屁股翘的舞女,是更西边安息国一个总督的女儿,只不过她爹发动的叛乱被国君镇压了下去,于是她就变成了别人的玩物。

    而这是龟兹王国最为不舍的一个,漂不漂亮的另说,重要的是这女人昔曾高贵,如今低贱,无论是自己受用还是送给他人享用,对方脸上那种屈辱痛苦的神情,总能让宾主尽欢。

    可一想到讨好汉国能获得的好处,龟兹国王立刻目不转睛的盯着刘盈,盼望他能收下。

    刘盈轻轻摆手:“常言道君子不掠人之美……”

    虚伪,我看见了,你眼睛都直了……张不疑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满心鄙夷,但却不敢有半分流露。

    龟兹国王忙不迭的说道:“汉人有句话叫做美女配英雄,太子少年英雄,身边自然要有美女相伴!还请太子收下,全了卑臣这份孝心……”

    孝心?什么鬼?其实我身边有美女的……刘盈稍稍愣了一下。

    昔日楚军将领作战时讲究美酒美姬相伴,如今的汉国虽然定都秦地,但高层却一大堆精神楚国人,因此很多时候大军出征的时候,中军幕府不乏女人和美酒。

    刘盈从前领兵出征的时候,因为年纪还小,因此只带了几个负责起居饮食的內侍,但现如今他年岁渐长,这次出征就被吕雉安排的明明白白。

    比如臧儿,就跟随着补给车队,在白天的时候抵达了昭武城。

    但刘盈还是轻轻点头,笑着说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不是他想尝尝大洋马的滋味,主要是这几个人的跳舞水平很不错,这一曲满是异域风情的舞蹈,他看过了,很精彩,自然也想带回关中,让刘邦吕雉他们也看看。

    这也算是伴手礼吧……

    于是龟兹王笑容满面,心满意足的转过头,叽里咕噜的对着那几个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展示着自己的舞女说了起来。

    大意就是告诉她们,从今往后她们的主人就是刘盈了,要她们像和在自己这里一样恭顺听话,唯刘盈之命是从。

    听着听着,四个舞女原本麻木无光的眼睛,渐渐地燃烧起一种名为希冀的火种。

    汉国,汉人,这是一个一听就让人心生向往的名字!

    她们的主人,就是汉国未来的主人!

    她们的人生,也将就此不同!

    只不过当她们悄悄抬起头,认真注视着刘盈,准备将刘盈的样子记在心头的时候,却发现她们的主人意外的有些傻愣愣的,目光掠过她们,注视着殿门口的方向。

    那里,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但很快,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绚丽的花火。

    一束、两束、三束……

    一连六束,并且花火迅速向着昭武城的方向而来。

    西域胡人对此一无所知,满脸茫然,但刘盈以及参加宴会的汉军将领,却兴奋的几乎要蹦起来。

    这种六连发的信号弹,只有在抓住匈奴老上单于的时候才允许使用。

    按照之前制定的战术,除了那些追踪老上单于的戎狄骑兵外,剩下骑兵百骑一队,分散在偌大的河西草原,抓捕离散逃跑的匈奴人,以及游荡在草原上,失去了家和部族的乌孙牧民。

    但最重要的一个任务,还是接力将抓捕老上单于的讯息传递到昭武城,第一时间报知刘盈所在的中军幕府!

    如今,这种眨眼间就可将消息传递出十几二十里外的信号,就是在向中军幕府报告:

    抓住了!

    抓住老上单于了!

    于是刘盈举起手中的犀角杯,大声说道:“一战擒敌酋,汉军威武!”

    连同韩信在内的汉军将领,纷纷离开座位,在刘盈面前站好,高举酒杯,齐声高呼:“汉军威武,汉国威武,太子威武!”

    这时,西域三十六国的国王才恍然明白,原来炸响的花火,是在表明擒拿住了老上单于。

    顷刻间,他们的态度变得越发谦卑,几欲低入尘埃之中。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月氏人雄霸草原,强无敌!

    而匈奴人轻松击败月氏人,强无敌!

    但现如今,汉人不仅击败了匈奴人,甚至还活捉了他们的大单于!

    这,又是怎么样的强无敌啊!

    注1:岑参《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鋋歌》,原文如下。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

    此曲胡人传入汉,诸客见之惊且叹。

    慢脸娇娥纤复秾,轻罗金缕花葱茏。

    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

    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

    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

    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回新。

    始知诸曲不可比,采莲落梅徒聒耳。

    世人学舞只是舞,恣态岂能得如此。

第七十四章 刘盈:花开堪折直须折(最后一天了,收过期月票咯!)

    天气渐暖,黄色的草原隐隐有几分绿意盎然。

    昭武城外,旌旗招展,人山人海,一队队威武雄壮的汉军甲士肃然而立。

    刘盈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亮银甲烨烨生辉,赤红色绣着龙飞凤舞图桉的大氅迎风摆动,猎猎作响,威风凛凛。

    今天,是献俘的日子。

    准确的说,是将抓到的老上单于押送昭武城的日子。

    于是不光有汉军在此列阵,那些前来会盟的西域三十六国的国王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他们就站在另一边的山包上,队形凌乱,一脸色眯眯的注视着另一边列阵齐整,肩宽腰细大长腿的汉军士兵……

    嗯,是汉军士兵身上的甲胃。

    他们坚信,如果能有一万副、不,一千副这样的铁甲,就足以横扫其他国家,让自己一统西域,和月氏人分庭抗礼。

    这也是他们尽数前来和汉国会盟,给刘盈送礼物送女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抱大腿!

    这样,才能避免被觊觎自家土地的邻国暴打……

    刘盈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他始终没有开口提议,有时候诸如龟兹王、车师王、楼兰王等人主动提议正式递交国书,成为汉国臣属的时候,还被他故意岔开话题。

    无他,时机未至。

    在刘盈看来,要想实现对西域的长治久安,历代中原王朝的那种对飞地的羁縻统治简直弱爆了。

    他真正崇拜的,还是成吉思汗的方式。

    只不过崇拜归崇拜,但人的心中总归要存在几分悲悯,因此在收三十六国为小弟,于西域建立起由汉人主导的新秩序前,就需要先把威立足了!

    比如即将被送过来的老上单于,以及这些天陆续被抓到的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骨都侯等匈奴高层!

    汉军在河西草原搜山检海大获成功,不仅抓到了陷进沙坑里没跑掉的老上单于,还抓获了上千个匈奴的小王、且渠、当户这样的中高级权贵,以及四万多匈奴牧民和几十万的牛羊马匹。

    高层权贵用来举办献俘仪式,而抓到的牧民大多被集中在了居延泽这样的沙漠绿洲,主要就是用来开挖水渠,筹建汉军在河西走廊的第一个县。

    而将他们安排在这里做工的原因,就是因为居延泽周围都是沙漠,失去了马的匈奴人根本跑不掉。

    毕竟,他们个子不高,还大多因为骑马而变得有些罗圈腿……

    历史上,汉朝就是在此地开设屯田,比如大名鼎鼎的居延汉简,就是从这片昔日水草丰茂,后来却成了黄沙戈壁的地方挖出来的。

    嗯,这时候西域降水丰富,河网密布,可以从张掖河乘船直达居延泽,和后世那种黄沙漫天,置身其中如同身在火星的感觉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随着对环境的重视,大力治理风沙之下,居延泽重新恢复到了碧波荡漾、鸥鸟翔集的状态。

    …

    无他,风起额济纳,沙落北平城……

    但居延泽的死亡和重生,人为的因素其实并不大,主要还是看地球母亲的心情。

    比如明朝末年的气温异常,有传言罪魁祸首就是印尼的一次火山喷发……

    所以,躺平就好!高科技死路一条,旅游业白日做梦,重工业高污染才是版本答桉……刘盈嘴角扬起,趁着老上单于等人还没有到,在马背上默默规划着新城的布局。

    先修路,再铺居民区,电厂放在下风口,然后在电厂周围建工厂,同时把菜市场、医院、工人小学、附属中学搞起来……

    十年之后,一座工业小镇就算是初具规模了。

    而这种模板,具有无限的复

    制粘贴属性,无非就是工厂的种类因地制宜一下。

    嗯,至于只搞九年义务教育,主要是防止高学历人口太多,没人去工厂上班……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要保持长安城的可持续发展,因此高校必须集中在首善之都,至于其他地方,则让你种地就好好种地,让你打螺丝就好好打螺丝,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毕竟,我大汉自有国情……

    等了一会,快到日上中天的时候,远处一面硕大的黑底白字汉军战旗迎风招展。

    旗帜之下,汉军骑兵往来不绝。

    人如虎,马如龙!

    “终于来了!”

    担任司仪的张不疑扬起右手,早就等候多时的鼓手立刻擂响战鼓。

    鼓声阵阵、气势雄壮!

    而在另一边,一百二十二门四磅炮斜指向天,依次轰鸣,声声震耳!

    远处,观礼的西域三十六国国王越发谦卑。

    渐渐地,献俘人员越来越近,刘盈可以清楚的看到,被绑缚在马背上的老上单于满脸悲愤,本就有些高原红的脸颊涨成了猪肝色。

    而在他身后,左右谷蠡王等人也不遑多让。

    献俘礼上,汉人的士气有多高涨,他们心中就有多沮丧。

    但没办法,谁让他们战败了呢?

    败者,毫无尊严!

    尤其是看着那些轰鸣着喷吐着白烟的四磅炮,他们更是一阵阵的打着哆嗦。

    太可怕了!

    一炮轰鸣,千万颗铁砂破空而来,即便是穿着铁甲也难逃一死,就别说那些穿着皮甲的草原骑兵了!

    于是他们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汉军,不会准备等下用这种武器处决他们吧?

    只是刘盈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们这里,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黑着脸,一副别人欠了他一个亿模样的周亚夫,以及有些躲闪,但眼角喜气洋洋的月氏王。

    毕竟他听说了,老上单于是月氏王带人从沙坑里挖出来的,而那时候的周亚夫,还傻乎乎的带着人正在清扫战场,拿着缴获的匈奴狼头大旗当宝贝……

    所以,这娃不会是韩信的私生子吧……刘盈斜撇了一眼满脸莫名其妙的韩信。

    …

    少顷,周亚夫上前,滚鞍下马,双手捧起缴获的匈奴狼旗,大声说道:“末将周亚夫,缴获狼旗大纛(do)一个,特献于上将军!”

    嗯,刘盈的主头衔一直是天策上将军。

    刘盈轻轻颔首,示意站在马前的太子洗马冯唐接过这面象征意义十足的大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出现一家一姓掌控匈奴的可能。

    之后,才是造核心……呸,是移民实边,移风易俗。

    少顷,周亚夫献旗完毕,一脸不甘心的退到一边,尤其是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那些怒视着他的戎狄骑兵时,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毕竟煮熟的鸭子,飞了……

    而周亚夫心中的骄傲,又不允许他听从那些戎狄骑兵的建议,火并了月氏王,就说月氏人和匈奴人同归于尽了……

    所以,他就只能一脸艳羡的看着月氏王走到刘盈面前,双膝跪地双手上扬,大声说着赞美刘盈的话,同时身后侍卫将捆得结结实实的老上单于扔在地上。

    刘盈和老上单于四目相对了一会,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刘舍和陶青:

    “押解战俘回长安的任务,就暂时交给你们二人了!”

    “记住喽,让大单于无时不刻不处在你二人的视线之下。”

    “这是要献俘宗庙的,饿瘦了或是死了,你两人自己思量后果!”

    陶青和刘舍上前抱拳行礼,一脸严肃,信誓旦旦,旋即将躺在地上的老上单于架起,走向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囚车。

    而在老上单于之后,上千匈奴权贵松了口气,十分顺从排着队,登上为他们准备好的囚车。

    蝼蚁尚且偷生。

    对于他们这些被俘之时尚且没有自刭的人来说,自然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

    从前的乌孙王宫,如今的汉军中军幕府。

    华灯初上,一室昏黄。

    臧儿的半张脸孔映在灯光下晶莹如玉,几绺秀发轻轻垂在颊上,晚妆稍乱的她,满是少女的清纯和成***人的妩媚。

    灯下看美人,与月下看美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则月冷而灯暖,所以同样的美丽看在眼中,便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致,月下诗情画意,叫人品鉴欣赏的意味更浓,而灯下,却容易生起爱慕占有的感觉。

    刘盈自然如此。

    尤其是献俘礼之后,犒赏三军,慰劳诸将,免不了饮酒。

    于是此刻,刘盈看着上前迎接自己的臧儿,醉意上涌,更觉心痒难耐,嘴唇贴在臧儿元宝似的耳朵,喷吐着澹澹的酒气。

    “把门关上,然后自己过来……”

    曹吉利

第七十五章 刘邦:什么叫黑心小棉袄啊……

    长安城,未央宫。

    刘邦一脸愤愤的从椒房殿走了出来,扭头怒视着空荡荡的殿门,心中越发恼怒。

    “居然没有叫住乃公?”

    “不是个女人……”

    “什么玩意!你儿子不给你写信,干嘛把火气撒到我头上!”

    “呸,以后请我来我都不来了!”

    刘邦甩着袖子踏上廊桥,大步离开椒房殿,准备出宫叫上卢绾一起去秦岭之中田猎,等到他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冷不丁看见远处走过来一个脸若银盘的女人。

    阿雅。

    而在阿雅身边,则跟着他那蹦蹦跳跳的大怨种女儿。

    “这是刚从东宫过来?”刘邦站住,笑容满面。

    “爹爹……”刘乐挤出一个甜腻腻的笑容,旋即满脸好奇:“爹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邦指了指刘乐和阿雅身上的骑士服,笑眯眯的说道:“皇后不准你踏出宫门一步,而除了东宫外,这长乐未央两宫又没有跑马场。因此朕自然知晓。”

    嗯,阿雅在,这老头装起来了。

    刘乐做出一副崇拜的样子:“爹你好聪明呀!难怪大家都说爹爹明察秋毫,上古圣王也不过如此……嗯,鸟生鱼汤!”

    “什么鸟生鱼汤,那是尧舜禹汤!”刘邦假装愠怒的瞪了一眼刘乐,接着冷哼一声:“都是那个孽障的错,看他回来了朕怎么收拾他!”

    嗯,这一句是真的,他这几天受的气,自然要找个人发泄出去……

    收拾不了家里的母老虎,还收拾不了家里的兔崽子?

    刘乐心中默默为刘盈点蜡,只是依旧呲着大板牙,食指对在一起,用满是崇拜的眼神看着刘邦。

    刘邦心中长叹:“都是个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如此顽劣?说吧,这回又想要什么?”

    刘乐一脸洋洋得意的走到刘邦身边,搂着他的手臂撒娇:“爹,我听说你有一把鎏金兽口宝雕弓……借我玩两天呗!反正爹爹你出去狩猎,用的也是火枪而不是弓弩……”

    嗯,她说的借,自然刘备借荆州的那种。

    刘邦愣了一下,一把价值十万钱的宝雕弓算不得什么,但问题的关键是,凭借刘乐的力气,能拉开如此强弓?

    于是他皱皱眉:

    “你要这个作甚?马弓可不是步弓,你能拉开还是你那小白脸夫婿能拉开?听朕一言,不如你把那一对青花瓷花瓶拿回去玩……那可是高六尺的大家伙,价值远在在雕弓之上!”

    刘乐很是心动了一下,作为一只黑心棉小棉袄,她自然来者不拒!

    不过不是现在。

    她搂着刘邦的手臂,昂起头继续说道:“不是我要,是给阿雅。我们刚才去东宫玩,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把合适的骑弓……”

    刘邦满是惊奇的看了看低着头有些羞涩的阿雅,心中默默为吕马童默哀的一秒,旋即笑眯眯的说道:“好呀,想要就拿去玩吧……什么借不借的,朕赐给阿雅了!”

    阿雅大喜过望,忙不迭上前谢恩,而刘乐的豆豆眼滴溜溜转了两圈,呲着大板牙笑嘻嘻的说道:

    “爹爹,那花瓶呢?”

    刘邦愣住,沉默良久之后才哭笑不得的说道:“行吧,你回头让人来长乐宫搬走就是……”

    作为女儿奴,他甚至幻想过将皇太子换成皇太女……

    只可惜不和礼法,因此只是幻想。

    就在刘乐开开心心的拉着阿雅准备离开的时候,远处尚书令魏无知急趋而来,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

    “陛下,河西大捷!”

    “呀,臭弟弟又打胜仗啦!”刘乐一蹦三尺高。

    在她身边,阿雅目光闪动,脸上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毕竟她是匈奴人,准确的说是匈奴王族,刘盈河西大捷,阵斩的是她的同族兄弟,按理说她应该不高兴才对。

    可问题的关键是,女人没有民族可言。

    嫁给吕马童接连生下一儿两女的阿雅,早就把自己看做汉人了,尤其是匈奴人的大单于,是弑杀了她父亲的仇人……

    汉人擒拿匈奴单于,她应该高兴。

    然而,匈奴单于是她的亲哥哥……

    更重要的是,汉庭将要支持她成为大匈奴的单于,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单于!

    然后,匈奴人将成为汉人的仆从……

    所以,她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在阿雅特有的女性伤感下,刘邦就显得直来直去多了,他一把接过魏无知手中的战报,仔细阅读起来。

    “好,这臭小子不愧是朕的种……可惜朕老了,否则定不让这小崽子专美于前!”

    刘乐默默凑过去,呲着板牙问道:“爹啊,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呀?”

    毕竟是朝廷公文,刘乐这个公主无权翻阅,只能是听刘邦转述。

    “把牙给乃公收回去!”刘邦先是瞪了瞪眼睛,旋即笑眯眯的说道:“你弟弟出息了,一战擒获匈奴老上单于,如今正派人送往长安宗庙呢!”

    刘乐吧唧吧唧的鼓着掌:“这么说来,臭弟弟很快就能回来了?”

    嗯,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张不疑。

    毕竟小别胜新婚,而且无论是她作为公主,还是张不疑作为留候嗣子,都需要一个继承家业的儿子。

    不过刘邦摇摇头:“恐怕还不行。他接下来还需要前往漠北走一遭。”

    刘乐眨眨眼睛:“漠北?去那干嘛?”

    刘邦看了看阿雅,没有多说,只是笑眯眯的向宫外走去:“不可说,不可说……”

    “哼!不说拉倒,不就是嫌弃我是个小喇叭吗?”刘乐双手插腰,一脸愤怒。

    在她身边,阿雅忍俊不禁,笑着摇头,同样一点内情都没有向刘乐透露。

    毕竟,她真的是个小喇叭……

    刘乐生了一会闷气,扭头看着站在宫门前没走的魏无知,好奇问道:

    “吔?尚书令还在此作甚?”

    魏无知指了指身后小黄门手中的包裹:“这是太子殿下从西海郡发来的信笺和小礼物,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大雪封路,延迟了些许时日,今日才和战报一同送来……”

    “臣乃外男,不好进这未央宫,自然要在这里等候。”

    刘乐点点头,笑着说道:

    “好吧,你把东西给我就行了,我给娘拿过去……尚书令知不道,我娘这些天没有收到臭弟弟的信笺,急的晚上都睡不成觉!如今好了,娘能睡个安稳觉,我和爹的好日子就终于来了……”

    ………………………………

    河西走廊。

    夹杂在高山黄沙之间的,是碧绿地毯般美丽的草原,马群和羊群仿佛一朵朵云彩飘荡在这碧绿的草原上。

    一顶顶毡包散布在青青草地上,如同一朵朵雨后的蘑菇。

    战争的硝烟散去,这片丰饶的土地再一次焕发出了活力,只不过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已经从之前的乌孙人,变成了汉人。

    刘盈以乌孙王宫那个纯金打造的尖顶为担保物,发行了一波纸币,用于赏赐全军将士,让他们拿着这笔钱去中军幕府总管张不疑那里,赎买被解救的乌孙女人,以及缴获的牛羊马匹。

    为此,刘盈还很贴心的送了一份《河西草原生存手册》。

    免费。

    手册主要用于引导成建制留在这里屯垦的关东戍卒,如何打理授予他们的田宅,以及对于当地气候环境的一些说明。

    虽然刘盈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操作,但留在这里屯垦的戍卒却认为这是多此一举。

    大军抵达河西草原的时候尚是冬季,所有人都深刻认识到了这里的寒冷,因此没有类似于后世那种南方人和北方人比谁那里更冷的闹剧。

    毕竟南方只是阴冷,所谓的冻死了只是一种说辞,而北方的寒冷是真的冷,冻死了是一个陈述句,全村吃席的那种……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汉国全民皆兵,那一个个面容憨厚,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农夫,到了战场上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猛士!

    反之亦然。

    因此,这些戍卒对于如何种地这件事,早在刘盈刊印《生存手册》的时候,就已经讨论过无数遍了……

    和刘盈想象的平整土地,种植小麦玉米不同,这帮经验丰富的农二代,选择的则是边畜牧肥田,边开辟小块的荒滩。

    种植的重点,则是土豆。

    这种新的农作物格外适合在河西草原种植,关键的一点在于产量大,不仅能让人吃饱,甚至还有多余的土豆用来酿酒……

    嗯,这才是他们选择种植土豆的根本原因。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们就位于丝绸之路的边上,自然要充分发挥这一优势。

    比如将自己酿造的烈酒,就近出售给远道而来的西域商人,换取那些印着猫头鹰或是模样奇怪人头的银币。

    虽然那些银币需要拿去官府置换成银元才能使用,但不管怎样,有了钱,他们就可以购买想要购买的一切物资。

    比如新式耕犁,比如马拉收割机,再比如手摇式的脱粒机。

    有了这些工具,他们才能如征兵公告上所画出的美好愿景,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成为拥有一整个农庄的农场主!

    如今他们已经得到了那个用‘鞭子轻轻打在他们身上’的姑娘,而另一张大饼,他们也一定要吃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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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