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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雀仙     步步生娇txt下载     步步生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狗仗人势

    叶昭言微微蹙眉,目光落在李嬷嬷身上。

    李嬷嬷初入叶府时,对叶府众人十分热络,甚至多次讨好她与娘亲身边的大丫鬟。

    如今,她的地位却已经比许多大丫鬟都高出一截了。

    叶昭言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虽然李嬷嬷是薛家的家生子,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但左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叶昭言抬眸看向李嬷嬷,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此事能安排下来,怕是费了一番周折吧。”

    李嬷嬷被她看得心虚,勉强梗着脖子迎上了她的视线。

    “大小姐说哪里话,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她眼珠子转了转,继续开口说道:“虽然映儿和茱萸伺候小姐的时间比较长,但是叶府后院还有不少好丫鬟,老夫人已经着人去挑选了,今日傍晚就能送入院里。”

    叶昭言挑眉,“哦?既然这般麻烦,那便不必换人了,先留她们二人继续伺候,就当是将功折罪。”

    她的语气很轻缓,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让人捉摸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嬷嬷微微一怔。

    大小姐都自身不保了,还在乎身边伺候的是谁。

    她眼中划过一丝不屑,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收敛了心思,继续开口说道:“大小姐,这可使不得,此等罪奴若是继续伺候在旁,指不定如何耽误了大小姐。”

    她嘴唇一张一合,说话滴水不漏。

    说完,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映儿和茱萸,道:“映儿,茱萸,你们两个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等等。”

    叶昭言开口阻止,“李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院子何曾让外人插手?”

    李嬷嬷的身子僵了一下。

    “大小姐,您这说的什么话?奴婢只是想着您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不方便,所以才......”

    叶昭言冷笑了一声:“我这幅模样?难道李嬷嬷认为我如今说话不管用了?”

    李嬷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慌张之色。

    “大小姐息怒!大小姐乃是叶府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说不管用呢!”

    叶昭言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李嬷嬷,我的院子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可别忘记了,过去你伺候的,可是薛家人!”

    李嬷嬷心中咯噔一声,脸色涨得通红。

    这件事她也确实有几分私心。

    初入叶府那几年,她可是狠狠伏低做小了好些功夫,才站稳脚跟。

    她都一把年岁了,为了地位竟要去讨好叶府的几个黄毛丫鬟。

    这份耻辱她一直记在心里,如今得了机会她自然要就“借力”踩回去。

    李嬷嬷站起身低头道:“大小姐,您别怪奴婢多管闲事,只是老夫人的吩咐,奴婢不得不从啊!”

    “我倒是忘记了,这可是你们薛家的主子!”

    叶昭言的目光落在李嬷嬷身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中带着冰冷,“薛老夫人的意思,就算冲撞了我,你也没办法拒绝。李嬷嬷,你还真是尽忠职守,忠心耿耿啊!”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听在李嬷嬷耳朵里,却像是晴天霹雳。

    她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罢了,怎么变得这样咄咄逼人了?

    竟然直呼老夫人的姓氏。

    与她平日里见的倒像是两个模样。

    “大小姐教训的是。”

    李嬷嬷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上继续识趣道:“是奴婢逾越了。”

    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拿老夫人的权威办成此事。

    这些事情老爷也是默许了的,失了两个最大的依仗,叶昭言最多狐假虎威,拿着叶大将军的余威糊弄人。

    “李嬷嬷,我敬重你是祖母派来的人,所以不与你计较,但是若是你敢借此对我的人指手画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叶昭言开口,声音冰冷无情

    李嬷嬷跪下身,恭敬道:

    “大小姐,您不要为难奴婢,若是大小姐要留下她们,也得让老夫人做主才是!”

    “嬷嬷的意思是,让我去和祖母请示?“

    李嬷嬷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叶昭言包扎过的手臂。

    她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

    叶昭言看着李嬷嬷的模样,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还是说李嬷嬷觉得我没本事,连祖母都不敢反驳了?”

    “奴婢不敢!”

    李嬷嬷的脸色一白。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毕竟这是薛夫人打理的后院,即使叶昭言是叶府嫡女,也不得不服从自己的祖母。

    更重要的是,叶昭言在叶府待不久了,她一走便算不得叶家的主子了。

    可是,她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大小姐竟然还要蹦跶,丝毫没有自知之明。

    “大小姐,您别怪奴婢多嘴,奴婢也是为您着想。就算你去找老夫人,只怕也会惹怒她,还会让您陷入不利的境地。”

    李嬷嬷一字一句地开口。

    只是她看错了如今的叶昭言。

    自叶昭言回来后,最不怕的就是得罪薛氏一族,暂时的按捺也不过是为着日后的长远之计罢了。

    不过,从这次隐寺之行后,叶昭言已经没有必要再忍耐了。

    叶昭言抬起头,看向李嬷嬷: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威胁我了。”

    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寒,隐隐透着几分杀伐果断。

    李嬷嬷被叶昭言的语气吓了一跳,脸上的血色褪尽,连忙跪伏在地上。

    “奴婢不敢,奴婢怎敢威胁小姐,只是希望大小姐能够三思而行,千万别因小失大!”

    叶昭言看了李嬷嬷片刻,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要拿她的人开刀,她便回敬好了。

    她缓和了脸色,笑眯眯的开口道:“李嬷嬷的忠告,我记住了。”

    李嬷嬷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了。

    她的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她还以为叶昭言变了,谁曾想,大小姐却还是如同往日一般,极好说话。

    李嬷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奴婢谢谢大小姐!”

    叶昭言笑着点了点头。

    “我也有一番话要忠告嬷嬷。”

    “大小姐请讲,奴婢洗耳恭听。”

    叶昭言看着她,缓缓开口道:

    “你刚刚的提议很好,既然你这般为我着想,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李嬷嬷满是褶子的脸,继续说道: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叶府尽心尽力多年,也应该找个人家返乡养老了。我看车夫贾魏就很适合,你们年岁差不多,正好相互照应,也免得贾魏年迈之际孤苦伶仃。”

    李嬷嬷一惊,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大小姐,这......”

    她没有想到大小姐竟然让她跟贾魏在一起!

    贾魏是府里的一个粗使车夫,年逾五旬,身子骨十分瘦弱。

    不仅如此,他还是个鳏夫,性格怪异,极不讨人喜欢。

    她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叶昭言见状,不由笑了。

    “怎么?嬷嬷是嫌弃贾魏?”

    她可是听说了,贾魏这些年为了李嬷嬷,背地里做了不少辛苦事,就连月银都有大半被她收入囊中。

    “不是,奴婢只是担心老夫人责怪。”李嬷嬷低头掩去脸上的愤恨,语气里透着一股委屈。

    “放心,祖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贾魏的年岁实在是大了,辛苦多年,也该配个贴心人了。”

    叶昭言的语气依旧温婉,却让人不寒而栗。

    “大小姐恕罪!饶了奴婢吧!”

    李嬷嬷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额头瞬间青肿了起来。

    “大小姐,是奴婢糊涂了!奴婢知错了!”

    叶昭言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若不是担心映儿和茱萸被送走之后遭遇不测,如此贱奴本不值得她费心教训。

    她脑海中浮现出薛老夫人那张自恃矜贵的脸,恐怕她此时正稳坐泰山一般得意。

    薛家人从主到仆果然如出一辙,骨子里都流淌着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恶毒。

    李嬷嬷见叶昭言不应,忙直起身子,顾不得擦掉额头上的血迹,朝着映儿和茱萸道:

    “奴婢给两位姑娘赔不是!”

    映儿和茱萸被吓得不轻,赶紧站了起来。

    “大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一定回去面壁思过,以后努力守好本分!”

    李嬷嬷声音颤抖着,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之色。

第四十七章 未雨绸缪

    叶昭言冷冷地瞥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

    狗仗人势就要当着人的面打狗才精彩。

    如今她手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无暇与这些人继续纠缠。

    “既然你如此识趣,就暂且饶了你这次。以后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用到我的院子来了。”

    李嬷嬷闻言,脸上一滞,连连应下:“是,是,奴婢知道了!”

    叶昭言淡淡地嗯了一声,“行了,你退下吧。”

    李嬷嬷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逃一般的跑出了屋子。

    “大小姐。”茱萸看到李嬷嬷离开,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叶昭言微微皱眉,说道:“茱萸,你去把门关上。”

    茱萸闻言,立马乖巧的应了一声,跑到门前将房门关上了。

    叶昭言看着茱萸将房门关好,这才转过头看向二人。

    前世,叶昭言还未被折磨致死,茱萸早已经死于非命,而映儿更是被卖出叶府之后死在了勾栏院。

    这一世,她重生回来,两个丫鬟都好好的,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觉。

    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试图将那种感觉驱散。

    映儿和茱萸见状,不解地看着叶昭言。

    “茱萸,你觉得,李嬷嬷是个聪明人,还是个笨蛋?”

    叶昭言的问题,令茱萸怔了怔。

    她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李嬷嬷虽然是老夫人的家奴,又在府里伺候了十几载,奴婢觉得,李嬷嬷算半个聪明人,她很擅长仗着自己的主子,借力压制别人。”

    茱萸想到自己之前听到李嬷嬷说自家小姐不懂事的时候,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叶昭言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茱萸。

    她过去只知道茱萸是个心细沉稳的姑娘,却不知她也是如此伶俐。

    “你能够分析的很清楚。”叶昭言欣慰道,“她能够从一个普通的嬷嬷爬到管事嬷嬷的位置,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茱萸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小姐的心智成熟了许多,也比以前更加精明强干,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又激动又担心。

    “我有一事交于你们办理。”叶昭言顿了顿,认真地看向二人道,“茱萸,若是其他院子里的人再来,你暗中留意,及时禀报我,不要打草惊蛇。映儿,再有汤药饮食进来,你便想办法挡下,悄悄在我院里处理掉,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似乎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茱萸和映儿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里面的惊诧。

    她们两个都没有想到,大小姐居然会让她们这么做!

    难道说,真如下人之间议论的那样,大小姐被老夫人对付了?

    她们两个心中虽然震惊,但是面上仍旧保持镇定。

    叶昭言嘱咐过二人之后,便去找祁老了。

    她总觉得如今的叶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她必须谨慎一些,赶在薛家人动手之前做好打算。

    祁老看到叶昭言的时候很是惊讶。

    他原本想着叶昭言在养伤,这几日一定不会出院子。

    更何况,她向来不沾手内院之事。

    这一年来,小姐为数不多的几次找他,都是为了练兵校场的物资之事。

    “祁老,今天我来找您,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帮忙。”

    叶昭言开门见山地说道。

    祁老看着叶昭言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就是。”

    祁老从来不称呼她为大小姐。

    叶昭言是独女,何来大小之分。

    那不过是薛氏的把戏。

    薛老夫人入府时,薛氏家族已经有了好几位小姐出生。她一入府便重新划定了丫鬟和管事,让府里人称叶昭言为大小姐。

    至于这二三小姐是谁,直到薛芷烟、薛幼菱入府,祁老才醒悟。

    祁老心中,叶府始终只有叶昭言这一位真正的小姐。

    “我想知道外祖父留在锦都的人现今如何了?”叶昭言没有犹豫,当即开门见山地道。

    “小姐想知道什么?”

    祁老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指,大将军留下的兵力?”

    叶昭言点了点头。

    祁老神情一肃,问道:

    “小姐是怀疑叶府有变?”

    “不是怀疑,是肯定。”叶昭言神色凝重地说道,“此次我遇袭,并非无妄之灾,而是有人蓄意设陷!”

    祁老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薛老夫人近几日的反常,他也有所察觉。

    从昨日开始,叶府陆续发生了一些可疑的变化,他本来想对夫人言明,只可惜好几次都被薛怀澹身边的仆从挡了回去。

    他虽是叶府大管家,却始终被一个“主”字压着,薛怀澹借着主仆尊卑可以阻碍他许多事情。

    方才他听闻夫人去了小姐处,便赶忙起身,结果前脚刚踏出院门,就被薛二管家缠着了。

    等他脱身得空,夫人又被薛怀澹请走了。

    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叶昭言看着祁老,神色严峻地说道:

    “祁老,这件事非同小可,恐怕日后我们对待薛家,不可再如从前一般看待。薛氏之心,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叶昭言的目光灼灼,让人不敢直视。

    “小姐,你说的没错。老奴已经派人留心了薛氏一族的动静,发现确实有蹊跷。“祁老沉吟片刻之后,认真地说道,“大将军在锦都原本留了两千精兵,只是两年前被薛老夫人提议,以减少用度为由将他们迁去了橙雨关外的尚壁山。”

    尚壁山?叶昭言闻言,眉头微微拧起。尚壁山地势险要,距离锦都四十余里,若是一来一去,最快也要近两日。

    祁老看着叶昭言的神情,继续说道:

    “这尚壁山,原本是大将军的封地,只是气候略有些潮湿。加上大将军在战乱的时候留下了病根,不适宜在那练兵,便改做了猎场。后来薛老夫人接手叶府后院,以商贾之谋维系用度,讲究开源节流之法,一直收效良益。叶府许久不曾动用的私卫本来安置在城关外,也被她顺理成章地插手了用度,以节源为由迁回了尚壁山。”

    “这么说,外祖父留在锦都城的私卫,如今就剩下了城关那些人?”叶昭言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的表情。

    祁老轻轻地颔首,继续说道:“是的,如果老奴没有猜错,还剩五十余人,且很可能已经被薛家盯住了行踪。”

    不然,叶昭言出事之时,这些本该早早收到消息的私卫,竟然一无所觉,显然是被封锁了消息途径。

    听到祁老的话,叶昭言的心头闪过一抹寒意,她原先还以为是叶府的势力雄厚,薛家无胆顾及这些兵权之事,没想到这些年,他们一直在韬光养晦。

    “祁老,这些兵权,是听令于我们,还是......”

    还是被薛家收买了?

第四十八章 祁老之忠

    “小姐不用太过担忧,这些兵权虽然被薛老夫人支远了,但护卫统领正平乃是将军义子,忠心耿耿。这些年来薛家虽然有意培植自己的势力,但也仅限于暗地里罢了。”

    祁老的话,让叶昭言的心里有了底,但心里还是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想起了副统领叶云飞的叛变,如今不论她如何打听验证,叶家众人都以为叶云飞远在关外,并未出现在锦都。

    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叶云飞一人被薛家人离间,如今听到祁老的话,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怀疑。

    莫非尚壁山的护卫也出事了?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世,叶家或许要提前遭逢大难了!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祁老看到叶昭言突然变了的脸色,疑惑地开口。

    叶昭言猛地清醒过来,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如果有什么需要老奴的地方,尽管开口,老奴绝不推辞。”祁老说道,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叶昭言微微一怔,随后朝着祁老拱了拱手:

    “谢谢祁老,若是真的有事相求,昭言自然不会跟祁老客气的。”

    她现在的处境,确实需要一股势力的支持。

    只是自外祖父年少时,祁老就跟着外祖父打理叶府,比他还年长好几岁。如今祁老年迈,本该回自己的宅子里颐养天年。

    若是此次将他完全卷进去,也不知道会将他置于何种险境。

    因此,叶昭言的这声谢谢,说得极其诚恳。

    “小姐言重了,老奴是叶府的人,叶家的安危是老奴的责任。”祁老郑重其事地说道,皱纹横生的脸上,一双眼眸十分清明坚定。

    叶昭言见状,有些动容。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老仆的眼睛里看到了忠诚,以及不畏惧死亡。

    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老者,似乎深藏着不为人知的能力。

    如今他愿意为了叶家的安危放弃他的安稳,她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祁老,我想支使城关那些人,可有办法送口信?”

    “送口信?小姐想让他们送什么口信?”祁老闻言,诧异地看着叶昭言,“叶府如今出入似乎有眼线,若要送去消息,寻常人恐怕不行。”

    叶府里的男子多是熟面孔,动向清晰,稍有向外的动作,恐怕极容易被薛氏的人察觉。

    “祁老可有更合适的人选?”

    “老奴曾收养一孤女,如今守在我的外宅。她曾随叶统领的卫队一起习武,略有些身手,也识得不少卫队旧人。”

    若是换成女子乔传打扮一番,就不一样了。这也是一般人所想不及的。

    叶昭言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祁老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那就请祁老帮忙让她到城关捎句话给他们,就说叶昭言邀他前往锦都。”

    “小姐的意思是,让他们潜入都城伺机而动?”祁老的目光落在叶昭言的脸上。

    叶昭言淡淡一笑:

    “正是如此,不瞒祁老,如今我叶府恐有内鬼。”

    “如果真的是内鬼,那么此人的能耐定然不简单。老奴会让他们小心谨慎行事。”祁老恭敬应道。

    他是大将军留在叶府的老人,叶昭氏母女的安危就交付与他,如今叶府遇到了危险,他当然会竭尽全力,将危机化解。

    “那就有劳祁老了。”

    “小姐不必和老奴见外。”

    叶昭言又叮嘱了几句注意的事项,才和祁老告退。

    傍晚时分,叶昭言便见到祁老口中那位义女。

    祁老口中的义女名唤祁端舒,今年二十五岁,生的面容秀丽,身材高挑,穿着青色粗布麻衣,十分朴素。

    一双眼眸中却透露着凌厉之色,颇具英姿飒爽的味道。

    让人看一眼,便知道此女是个利爽聪明的女子。

    她看到叶昭言,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快步迎上前。

    “见过小姐。”

    “你是祁老的义女?”叶昭言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对祁老有些佩服,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老管家,居然默默培养出如此优质的苗子。

    祁端舒点了点头,冲着叶昭言福了福身,声音清脆地应道:“正是。”

    “那就好,我与祁老皆是性格直爽,你不用拘束,直呼我名即可。”

    叶昭言微笑着说道。

    祁端舒闻言,犹豫了片刻,还是喊了一声“昭言”。

    毕竟她没有卖身契,并不算叶府的仆从,叶昭言和她同辈,这么叫她,倒也无妨。

    “昭言,”祁端舒正色道:“父亲已将口信告知我,只是,我担心城关之人,并不全是可信之人。”

    祁老把消息尽数剖析与她,她便很快想到此行贸然而去,可能不妥。

    叶昭言看向祁端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

    这也是她想考验对方之处。

    若是连这么一点儿考验都无法通过,那么她也不敢将此任务交到她手中。

    叶昭言继续道:“你是担心城关那些人鱼龙混杂,有人并不是真正效忠于我们,对吧?”

    祁端舒点了点头:“不瞒你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守在府外,并不曾接触过城关之人,时移事变,所以有些顾虑也是应该的。”

    “这正是我要拜托你的另外一件事。”叶昭言正色道:“若是你能分辨可信之人,便暗地原封不动传达我口信。若是领头几人已经被收买,就需要你随机应变,仔细挑选合适之人一同赶往尚壁山,请求叶正平前往锦都救急。”

    祁端舒闻言,有些吃惊地看向叶昭言,她没想到对方考虑如此周全。

    叶昭言的年龄看上去不过是个小姑娘,她却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令人信服的气场,让她不得不承认,叶昭言不愧是大将军的后人。

    “你的意思是......”

    “没错,但是你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不用勉强。”叶昭言温柔一笑道。

    祁端舒一点就通,她的聪慧实在令她欣赏。

    只是此事潜在的风险不小。只身涉险,即使身为男子也不一定有把握,她担心祁端舒不知其中厉害,甚至勉强自己。

    “不,我愿意。”祁端舒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昭言既然将此任务交付给我,我自然愿意为叶府效命。只是,城关之人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若是有变,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胜任。希望你允许我带上几个相熟之人一起前往城关。”祁端舒连忙道。

    她心里已经想到了更为稳妥的办法,比起女子孤身独行,有老有少、举家赶路的一行人更加不引人瞩目。

    叶昭言颔首,说道:“你放心,我会派几人在城关附近接应,若有变故,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去,带你前往叶府别院避险。”

    “多谢!”祁端舒冲着叶昭言行了一礼,很快便收拾出发了。

第四十九章 见缝插针

    祁端舒这一去便是一日半,叶昭言不禁有些心忧。

    派去打探的两拨人来报,祁端舒入了城关便再无风声放出。

    祁老却很淡言,父女之间多年默契,身陷险境之前,祁端舒总会想办法知会他。

    这两日叶府安静地诡异,除了叶扶归和叶府旧人,再无人踏足叶昭言的院子。

    薛老夫人不曾再着人去看她,偌大的叶府,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

    叶昭言心里清楚,薛老夫人这是在威逼她先服软。

    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落入被动的境地。

    老夫人那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怎么会猜不到。

    她偏不接招。

    这天茱萸便前来禀报,薛怀澹接见了外府的濯姓公子。

    叶昭言听罢形容,便知来人极可能是濯明轩。

    从前世发生之事来看,濯府与薛家的渊源,应该是早有端倪。

    只是其中细节她并不完全知晓。

    前世,薛怀澹不仅与濯王共同合作了扶持卿王之事,甚至连薛怀澹后来的妾室,也是濯氏旁支女子。

    如今,濯明轩突然造访,难不成已经开始计划谋逆之事?!

    按照前世的记忆,明明她十六岁时卿王才登基。

    算起来,现在合谋早了些。

    叶昭言不敢掉以轻心。

    “茱萸,你去小厨房挑一个生面孔的小丫头,随颜嬷嬷去前厅送茶水,顺便问问濯公子喝些什么。”叶昭言低声吩咐道。

    茱萸点头,立刻领命离开。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茱萸又返回来了,“大小姐,颜嬷嬷上了一盏茶便把她打发了出来,她只听见说那濯姓公子身边的侍从说起找人两个字。”

    来叶府找人?

    叶昭言眉宇间浮现出一抹凝重。

    她可以确定,濯王府与薛怀澹在卿王谋反前达成了同盟,濯明轩作为二公子是否参与了这场阴谋,却不能确定了。

    濯王府最有可能的继承人应是在戎北戍守的大公子。

    此时薛怀澹方才官从四品,按理说以此攀上濯王分量不够,二者很可能尚未达成某种契约。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

    若是有人知晓了她的身份,想要从她这个突破口着手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毕竟,叶府如今的局势,实在太过敏感。

    这个濯明轩到底想要做什么?

    叶昭言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浓烈的警惕之意。

    她不禁在心中猜测,濯明轩是否已经察觉了她的身份。

    此时,正坐在前厅喝茶的濯明轩忽然打了一个喷嚏,眉宇间浮现出疑惑之色。

    他身边的随侍连忙递给他一块手帕,轻声道:“公子,您没事吧?”

    濯明轩摇了摇头。

    他这次前来是为了濯逸白那只丢失的匣子。

    前几日,他解决完府门前闹事之人后,发现那位可疑的“救命恩人”已经消失了。

    他查遍濯王府的出行记录,才得知有一支护卫队曾在天明之时匆忙出行。

    根据一名随行侍卫的回忆,马车正是往叶府的方向而去。

    他曾听闻叶府养了好几位有名的小姐。

    心里便隐约猜测,这姑娘有几分可能是叶府的某位小姐。

    不论如何他必须试探一番才行。

    若是能找到她,他定能顺利取走那匣子。

    “濯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风华绝代。”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传入耳畔,濯明轩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墨蓝色锦袍的中年人朝他快步走来。

    他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大健壮,面貌英挺,看上去颇具风度。

    濯明轩看着对方走到自己身侧,不卑不亢地拱手行了一礼,淡笑着说道:“薛大人。”

    他身后跟着的几名随侍,看向薛怀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忌惮之色。

    在这锦都,薛大人虽然只是一介文职,可却没有人敢小看薛大人。

    因为薛大人的背后,站着一个大家族,叶氏。

    濯明轩与他客套了几句便表明了来意,直奔主题:“这次前来,是想让薛大人帮我找一个人。”

    “哦?不知道是何人?”薛怀澹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心中划过淡淡的失望。

    他本以为眼前的这位濯府公子是奉濯王之命拜访,这样一来他好趁机与濯王府建立联系,进一步攀上这颗大树。

    却没料到,对方竟是只身前来,话语间分毫不沾染濯王府!

    他心中的失望不由又深了几分,面上却丝毫不露。

    濯明轩神情不变,语气谦逊地解释道:“是一位叶府的姑娘,却不知是叶府的什么人。”

    “叶府的姑娘?”薛怀澹的瞳孔猛然一缩,神情微微变了一下。

    他联想起叶昭言曾藏身濯府的事情,心中隐隐浮上一瞬怀疑。

    不过,薛管家曾言,那日在濯王府门前,濯二公子肆吩咐管家搜查刺客,怒火极盛。

    这样看来,濯二公子不大可能是当晚庇护叶昭言之人。

    濯明轩点了点头,“薛大人,我依稀记得那姑娘气质高华,长相却有些淡忘了,约莫及笄的年纪。”

    气质高华?及笄?!

    薛怀澹不由地惊诧,莫非濯公子在物色适宜婚配的女子?

    “原来如此。”薛怀澹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收敛起内心的波涛汹涌。

    “不知道薛大人可否帮忙寻找此人?”濯明轩继续问道。

    “叶府约莫及笄的姑娘倒是有两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薛怀澹含糊其辞地说道。

    叶昭言才刚过十三岁,自然不算及笄,薛芷烟和薛幼菱年纪相近,都在十四岁附近。

    不过,这件事,他并不会告诉濯明轩。

    薛怀澹与他周旋了许久,见时机成熟,总算“勉为其难”答应请叶府小姐前来一见。

    薛氏二姐妹被请到了前厅。

    一进门,她们便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一双清亮透彻的眸子停留在她们的身上。

    二人微微抬眸,便看到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

    眼前之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左右,身形修长,一双剑眉下眼眸深邃,一身浅杏色锦袍将他衬托得愈发丰神俊朗。

    男子的气质极佳,举止优雅,举手投足之间皆充满了贵公子的傲骨。

    薛芷烟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朝着他微微施礼:“芷烟见过濯公子。”

    薛幼菱也紧跟着福了一福。

    她二人得了薛怀澹暗中提点,皆是精心装扮过的,一个柔媚似水,一个娇憨可爱,各有特点。

    薛芷烟的五官秀美,一双杏眸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间自带三分柔媚。薛幼菱的面容较之薛芷烟要稍稍逊色一些,可胜在肤色细腻,五官小巧可爱,配上一身粉红色的百蝶戏莲纹纱衣,浑身透着一股乖巧可人。

第五十章 觊觎之心

    若是换了寻常男子见了二人,只怕会把持不住,忍不住沦陷其中。

    濯王府从来不缺美人,更何况是见识不凡的濯二公子。

    看到薛氏二姐妹的容貌,濯明轩不禁有些愣怔,这两位姑娘十分美丽,却与他脑海中残存的印象怎么也对不上。

    他目光落到她们的脸上,又仔细地确认了一遍,心中不由暗叹一口气。

    “二位姑娘免礼。”

    薛芷烟和薛幼菱站定之后,时不时瞥向着眼前的男子,眼神之中掩藏着惊艳。

    濯明轩身姿挺拔,容貌俊美无铸,浑身散发着矜贵尊华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他是濯王的儿子,身份尊贵非凡,濯王府的地位与叶府相比更高一筹,若是能嫁给他......

    想到此处,二人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羞赧和激动。

    薛怀澹自然注意到了二人眼中闪烁的异彩,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濯明轩的那一瞬的呆愣亦被他看在眼里,显然是惊艳于他培养的两个侄女。

    若是能将此人拉拢,他的计划就能事半功倍,他日想要谋求更大的利益,也会容易许多。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将两个侄女的诱饵好好抛出去。

    想到此处,他微微笑着开口道:“濯公子,这两位养在叶府的姑娘,都是我的侄女,芷烟已经及笄一月有余,幼菱再过两月及笄。”

    薛芷烟听到他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之色,随即便反映了过来。

    薛怀澹故意用“养在叶府”这种词来形容自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濯明轩展现自己的亲近之意,让他知道二人的身份不同寻常薛家姑娘。

    “原来是薛大人的侄女。”濯明轩恍然道。

    他虽然不知薛怀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对方特意为他请来了叶府的姑娘,他还是愿意赏脸配合一二。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正是。”薛怀澹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濯明轩,见他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不禁皱了皱眉,难道这小子对他的侄女没有兴趣?

    不可能啊!

    这两个女孩姿色非凡,加上叶府的显赫背景,虽然比不过荣安县主之流,但放眼整个锦都也算是上选。

    濯明轩又不能承袭濯王之位,眼光总不能高过天顶。

    薛怀澹正想着,一旁的薛幼菱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

    她走到濯明轩的面前盈盈拜道:“薛幼菱见过濯公子!”

    薛幼菱的声音软糯甜美,将濯明轩的神智一下子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他挑眉看了一眼对方脸上的两抹绯红,突然后知后觉,有些会过意来。

    薛怀澹这是打的什么鬼主意!?居然拿两个女娃当诱饵?

    不说他是不是真有什么用意,单凭他将两个女娃往他跟前一送,这心思就昭然若揭。

    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对这两个姑娘越发没有好感起来。

    没等他推辞,薛怀澹先一步开口说道:“不知道里面是否有濯公要找的人?”

    说完,便有些期待地盯着他。

    濯明轩心中暗暗吃惊,不过面上仍旧不露声色,语气淡漠地说道:

    “没有,不知叶府是否还有其他姑娘?”

    此言一出,薛怀澹和薛氏姐妹心里都有些不详的预感。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一个人。

    “没有了。”薛怀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暂且按捺不动,以静制动。

    濯明轩目光转而望向薛芷烟和薛幼菱,开口道:“既然如此,便不多做打扰了。”

    薛怀澹只得咬牙陪着笑脸相送。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俊美背影,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沉住气。

    若是他贸然行事,将叶昭言送到濯明轩跟前,万一对方坏了他的事,薛家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薛芷烟和薛幼菱见人走了,神情皆是一黯。

    “舅舅,就这样让他走了?”薛幼菱有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薛怀澹,有些委屈地开口。

    她如此费心打扮,好不容易才得见一面濯王府的公子,还没有所收获就结束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薛怀澹微微蹙眉:“若是我不让你们来,你们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亲见的机会!”

    薛芷烟闻言,顿时反应过来:“辛苦舅舅替我们打算。”

    薛幼菱亦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听到薛芷烟的话,薛怀澹心里的怒火消减了一些。

    见她们俩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意,他叮嘱道:“好了,回去吧!这件事千万不要让昭言知道。”

    听到这句话,两人皆是微微颔首。

    二人路过叶昭言的院子时,见茱萸带着个小丫鬟跟着颜嬷嬷后头跑,不禁对视一眼。

    她二人嘴上不说,心里都对那句“叶府别的姑娘”都十分忌惮。

    薛幼菱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薛芷烟,开口道:“姐姐,你说,濯公子为何会找到这个地方?”

    薛芷烟听出薛幼菱语气中的酸味,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你看,颜嬷嬷是方才伺候濯公子茶水的人,茱萸是叶昭言身边的大丫鬟......”

    薛幼菱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那......叶昭言不会在跟濯公子暗中来往吧?”

    薛芷烟眸光一凝:“这就要问她了,我们也只能猜测罢了。”

    这话便是影射了叶昭言与濯明轩有些旁人不知晓的交情。

    薛幼菱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就算她有心攀扯又如何。如今清白尽毁,只是外人不知晓罢了。若真有什么好事,也轮不到她如今!”

    薛芷烟见她有些生气,急忙劝慰道:“你莫要生气,不一定就是真的。再说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清白之躯了,濯公子若是知晓内情,又怎么会多看她一眼。”

    薛幼菱闻言,脸色稍霁,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

    她抬眸朝着院落的方向望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这次叶昭言在外遇险,不仅让祖母冷遇了她,舅舅也有几分放任之意。

    她已经探听到消息,叶昭言很可能要被送出府去了。

    叶昭言一走,叶府的诸多好处就落到她和薛芷烟身上。

    可要是叶昭言巧言令色攀上濯公子,甚至蒙蔽欺瞒他,难保她使诈死皮赖脸留在锦都。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祖母早些惩治此事。

第五十一章 突发调令

    不仅如此,薛幼菱还要想办法将这件事告诉濯公子。

    她可以肯定,对方若是知晓了内情,一定会抛弃叶昭言。

    况且,她帮助濯公子揭露叶昭言的真面目,定会让他另眼相看!

    薛芷烟看着薛幼菱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不介意借用别人的手,来除掉叶昭言。

    想起薛怀澹在暗室给她的教训,她的眸光暗了暗。

    不论如何,她都要尽力促成此事,毕竟这关系到她在薛府的前途。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件事需要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

    薛芷烟想到这里,嘴角勾勒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另一边,茱萸将打探到的消息上禀报给了叶昭言。

    那颜嬷嬷是个溜奸耍滑的,拿了五两银子,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濯公子见了两位小姐”。

    叶昭言听罢,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

    濯王府的公子来叶府竟是为了见两位小姐?

    有什么计划能牵涉到薛氏姐妹?

    叶昭言的眉头紧锁,想了半天也没有猜到合理的可能,心里顿时郁闷无比。

    听闻濯明轩上门,她原本有几分找他的想法,将心里的诸多疑惑问清。

    结果濯明轩到了府里,竟然直奔薛怀澹等人,让她一下子断了念想。

    敌人的朋友,那便不能再当做朋友了。

    “小姐,要不我再多拿些银子去打探?”茱萸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担忧不已。

    叶昭言摇了摇头,恐怕真正要紧的消息,也不是颜嬷嬷这等身份能够知晓的。

    好在这天傍晚,总算收到了祁端舒的消息。

    祁端舒在飞鸽传信中道,她已经在前往尚壁山的路途之上了,两日之内便会抵达。

    叶昭言心里又是沉重又是叹息。

    城关的兵里果然有内奸。

    恐怕此人身份地位不低,不然怎么会连祁端舒这种“老人”也没办法撼动,只能退而前往尚壁山。

    她让茱萸打发两个小丫头时常去门房附近溜达,继续留意叶府里的情况。

    如果此人是内奸,必然与他背后的主子有所来往。

    她有九成的把握,此人跟薛怀澹的势力脱不了干系。

    敌人依旧在暗处不明,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很有利的线索。

    城关的兵是不能用了,眼下要是发生什么,就棘手了。

    虽然薛氏暂无动静,但她和祁老都能感觉到,恐怕前方正酝酿着幽深的阴谋。

    她的目光看向窗户外的夜空,突然想起娘亲说过的话,脑海里浮现了出一个名字。

    卫临风。

    叶昭言失踪之时,便是他前往叶府镇住了兴风作浪的魑魅魍魉。

    此人作为朝廷里实力强劲的武官,虽然官阶不高,却手握着实打实的兵权。

    只可惜叶大将军不在,薛怀澹身为叶府暂时的家主,绝对不会允许他在侧庇护叶氏。

    不过要是他能提供一些助力,也能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茱萸,你让人准备笔墨纸砚,我要给写封书信。”叶昭言沉吟片刻,开口吩咐道。

    她要写信向卫临风请求支援。

    即使不能明面上插手,也能提供一股“不知名”的力量。

    她相信卫临风不会拒绝。

    “是!奴婢立马命人取来!”茱萸闻言,立即转身朝书柜走去。

    她很快取来笔墨纸砚,叶昭言提笔在纸张上快速书写起来。

    “小姐!”此时祁老匆匆赶来。

    叶昭言放下手中的笔,开口问道:“祁老,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般焦急慌乱?”

    祁老走进屋子,急切地说道,“方才仲学士的亲信送来消息,朝廷颁发了调令,遣了不少官员三日后前往江南各地赈灾!”

    叶昭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调令?”

    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薛怀澹在家宴上提及的话。

    皇上命他下旬前往江南,他“忧心”妻女安危,要顺路带走。

    只是当时并未提及调令之事。

    莫非……

    “什么时候下的?”

    “说是昨日就下达了!仲学士说他也要随同一部分官员去江南。”祁老说完,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仲学士也是叶大将军的学生之一,武艺并不出挑,好在为人正直,做事极有条理,被叶大将军提携做了文官。

    叶昭言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封书信上,随即拿了起来,快速拆开阅读。

    一行行读下来,她的面色越来越沉。

    她知道,她已经猜对了。

    这封信上罗列了南下的数十人人,其中有一半都是叶大将军的门生和拥护者。

    她几乎能够想象薛怀澹对圣上的那套说辞。

    叶将军的女婿推荐老丈人的门生一同前往,再合情不过。

    “小姐,怎么了?”茱萸看见她神色不安的模样,心里一阵担忧。

    叶昭言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茱萸,嘱咐道,“这事先别声张,东西收好。”

    “是,小姐。”茱萸点点头。

    “还有......”叶昭言看向茱萸,犹豫了片刻,开口叮嘱道,“明日一早你就去夫人院子里,见她用过早饭就对她说,小姐身体不舒服,请她过来探望。”

    祁老见状,有些诧异地看向叶昭言,似乎有些弄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昭言解释道:“我想,外公兴许会留给娘亲什么解救之法。我权当一试。”

    祁老闻言,恍悟了过来。

    叶昭言是想从夫人身上找寻属于叶府的暗处援力。

    这一想法很是刁钻,他原本以为,小姐不可能想到这一层。

    没想到她心思如此敏捷。

    祁老忍不住在心里肯定叶昭言。

    “老奴会着可信之人分别给几位亲熟的大人送去口信。”他颔首诺道。

    多一重准备就多一分希望。

    若是到了危急关头,他们还能有些筹码。

    翌日清晨。

    “小姐,茱萸和映儿不见了。”

    叶昭言刚吃完早膳,就见一个外院的丫鬟匆匆跑到她的房中,语气里满含焦虑之色。

    叶昭言皱了皱眉,茱萸出门大半个时辰未归,她以为是小丫鬟在等娘亲用完饭,便没在意。

    倒是映儿莫名着急,“奴婢给茱萸留了饭,再不回来就凉了”便跑着去找人了。

    此刻,叶昭言心中有种隐约的不安。

    这俩丫头平常性格活泼乐观,即便偶尔贪玩,也不曾对她交待的事情怠慢。

    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叶昭言心中疑惑,但是面上却不显。

    她淡淡开口,“你可看见她们在哪不见的?”

第五十二章 虚惊一场

    “回禀小姐,奴婢在锦绣阁的花园里瞧见了她们,还特意叮嘱了几句,让她们小心一旁的荷花池水深。”小丫鬟回答道。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叶昭言的眼睛倏然变得凌厉起来,像是刀锋一般犀利。

    “她们为何会去荷花池?!”叶昭言语气徒然冰冷,像是从寒冬腊月里刮过一股凛冽的寒风,将人冻成一块冰。

    小丫鬟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寒之气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兴许是因为荷花盛开,她们想去采莲子。”

    听她的描述,叶昭言的心中顿时一沉,快步朝着锦绣阁赶去。

    进了锦绣阁不远就是花园。

    花园旁边有一排树丛,枝繁叶茂的,将荷花池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辨认其中的形态。

    叶昭言看见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心中一喜,加快脚步奔了过去。

    “茱萸,映儿?!”

    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答。

    她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难道说茱萸和映儿掉入荷花池中了?

    “小姐?”叶昭言走近一看,发现竟是个年纪不小的婆子。

    叶府里负责烧火的刘婶儿。

    看到站在廊檐下的叶昭言,她连忙低下了头。

    叶昭言不解地问道:“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刘婶儿闻言,心虚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大小姐,那边好像有人......”

    “谁?”叶昭言微微拧眉,心中有些紧张。

    难道是茱萸和映儿?

    “奴婢没看清。”刘婶儿开口答道。

    “男的还是女的?”叶昭言心中的怀疑更加浓烈了。

    “也没看清……”刘婶儿看到叶昭言阴沉的脸色,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叶昭言闻言,心里一紧,不悦地质问道:“什么都没看清,那你看到了什么?”

    这刘婶儿虽然只是个厨房的杂役,但是在叶府伺候了多年,对于她,叶昭言从前还是很信任的。如今却突然被她这般搪塞,心中顿时有些失望。

    “奴婢只看见有身影往走廊那边去了,”刘婶儿看到叶昭言有些不满地瞪着自己,不禁吓得身体抖了抖,“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她话说到一半,停顿了片刻,见叶昭言并无表示,便继续说道:“方才那边还有声音传来。”她指了指拐角的一条长廊。

    叶昭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拐角尽头有一扇门。

    那扇门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清里面是何模样。

    刘婶儿说完,不等叶昭言再发问,便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叶昭言目送刘婶儿离去的背影,眸光闪烁了一下,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安。

    这个时辰,叶府内院的人都各自忙碌着,只有她一个人闲置在这里。

    她担心茱萸和映儿的安危,几乎就要忍不住冲进去看看。

    但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扇门后面像是藏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往前走了一段,突然看见地上有一根浅绿色的丝帕。

    叶昭言捡起来察看,丝帕的一角绣着一朵别致的兰花。

    她的心猛然揪紧,这块丝帕是茱萸的。

    难道说茱萸和映儿遇险了?!

    叶昭言想到茱萸和映儿很可能在那扇门后的某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起来。

    她紧抿着唇瓣,双手不由握紧,快步走去,用力一推门。

    一股刺骨的凉意迎面扑来,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叶昭言定睛一看,不由愣住了。

    前方是花草繁多的一处小园子。

    芍药和杜鹃正开得旺盛。

    除此之外,没有半个人影。

    放眼望去,可以看见园子深处的另一扇门。

    难道还要往前走?

    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略显着急的声音:“叶昭言。”

    她急忙转身,冷不防撞上了一堵厚实宽阔的胸膛。

    望向眼前这个熟悉俊美的容颜,叶昭言的心中涌起一阵怒火,一把推开对方。

    她没想到居然会是稽斯年。

    这个两次将她掳走的少年剑客。

    虽然他是祭如冰的徒弟,在前世二人也无甚纠葛。

    但这一世,眼前之人俨然已经与她站在对立。

    稽斯年的脸上浮现一抹苍白,到了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口。

    实在是该他被嫌弃。

    叶昭言心里焦急,无暇跟他较量,专心询问道:

    “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着绿衣,梳着双髻的小丫鬟?”

    稽斯年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这么高?”他在胸口比划了一下,继续道:“我路过西苑时,看见她和一个蓝衣的小姑娘一起走着。”

    蓝衣?那不就是映儿。

    叶昭言松了一口气。

    等等!西苑?

    叶昭言蹙眉,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西苑的方向,正是刘婶儿说的反方向。

    难道有人故意让她这样说的?

    叶昭言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稽斯年一眼。

    “你怎么在叶府?”

    按理说稽斯年把她掳回来,完成了薛怀澹的任务,还博得一个“救了叶府大小姐”的美名,理应离开。

    竟还赖在叶府。

    难不成真如娘亲所说的,薛老夫人要让稽斯年把她带走?

    简直可笑。

    “老夫人留我在叶府暂住。”

    叶昭言闻言,眉毛微挑,“暂住?”

    这个词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老夫人留稽斯年在叶府暂住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人还想打别的鬼主意?

    稽斯年听到叶昭言带着几分讽刺的语气,脸上浮起一抹苦涩。

    看着眼前视他如仇人的少女,他该如何告诉她,薛大人给二人的安排。

    “这次是老夫人特意留我住下,并非我自作主张。”

    “既然是老夫人让你暂住的,你为何要擅自闯进内院来?”叶昭言皱了皱眉,语气冷漠地开口道。

    “是叶府的下人带我过来的。”稽斯年回答。

    “那他们为何不通报?若是男子入内,都要先经过通报。”叶昭言不悦地开口。

    “因为那名下人说,得了他们小姐的吩咐,让我在此等候。”稽斯年静静地回道。

    “小姐的吩咐?”叶昭言愣了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念头,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话说得也太含糊了,叶府又不止一位小姐。

    “是。”稽斯年肯定地点头。

    “我并未找过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第五十三章 瓮中圈套

    稽斯年愣了愣,接着道:“有三个丫鬟都这样说,她们说完就往晨曦园的方向去了。”

    叶昭言闻言,心脏骤然一紧。

    晨曦园附近是薛老夫人和薛家姐妹的院子。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纷乱的思绪。

    “你赶紧离开这里!”

    “你是让我现在就离开?”

    稽斯年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

    叶昭言已经厌恶他到这种地步了?

    “快走!”

    叶昭言冷声开口,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话落便立刻往回走去。

    那种莫名的不详预感越来越强烈,好像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

    叶昭言快步走到来时的拱门,却发现这扇门紧锁。

    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她的心中顿时浮起一股焦躁感。

    稽斯年见状,飞身掠向另一扇门前。

    伸手用力推门,门竟然纹丝不动。

    这扇门也被锁上了。

    叶昭言见此,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焦急。

    现在的处境很是微妙,若是那些下人发现她和稽斯年在此处私会,一旦禀报了老夫人和薛怀澹,她就麻烦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叶昭言咬了咬牙,转身往围墙处跑去。

    稽斯年抽剑劈向门锁,竟然奈何不得。

    平日里叶府内门多用门栓,这小园子却用的铁锁。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叶府里面竟然有人给叶昭言设套,此人还很可能是熟悉她之人。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脑海里忽然浮现带叶昭言入府那日的情景。

    那些人的眼眸中,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事不关己。

    叶昭言转了一圈,发现这园子围墙足足有五六丈高,而且每一小段距离,还有些倒刺在围墙上,想要翻过去,难度极大。

    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就在此时,她看到不远处有一块凸起来的石块,那石块的旁边还长着一棵粗壮的大树。

    她咬了咬牙,踏上石块跃上了树干。

    叶昭言攀附住树干然后用手缓缓地扒拉着向上爬去。

    树上的枝杈很短,仅能支撑她单薄纤细的身躯,不断晃动。

    不一会,叶昭言就爬到了树顶附近,再往前,枝丫就撑不住。

    她抬头朝前望去,隐约看见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几个人正朝这边走来。

    “糟糕!”叶昭言心里暗叫一声。

    她的身体不由得紧绷了起来,紧贴在树干上。

    她必须抓紧时间,赶在那些人过来之前离开!

    稽斯年也注意到叶昭言的举动,忙飞身掠去。

    他自然知晓叶昭言的意图,只是此举太过冒险。

    “叶昭言,等等!”他喊道。

    叶昭言没搭理他,只顾着全神贯注地支撑着身体。

    这棵树的高度不过三四丈,距离围墙一丈多远。要想从树上越到围墙上,确实有一些难度。

    最棘手的是,围墙上还有不少倒刺。

    叶昭言咬着牙,在树顶小心地支撑着,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水。

    她必须赌一把。

    想到这里,她用力地蹬了蹬树干,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呲”地一声,她的手险险地攀在了围墙的边沿,距离倒刺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双手擦在粗糙的墙沿上,浸出一丝血迹。

    稽斯年站在叶昭言所在的那颗树下,仰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围墙。

    只见叶昭言双手攀爬在围墙上,双脚悬空晃荡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落下来。

    稽斯年皱了皱眉。

    心底涌起一抹难以形容的滋味。

    这件事对他来说无伤大雅,对叶昭言来说未必。

    叶昭言松了口气,准备调整角度翻过围墙。

    就在这时,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着后方栽去。

    叶昭言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就在此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她的腰部,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

    下一瞬间,叶昭言跌落在那具结实温暖的胸膛上。

    “砰”地一声闷响,两个人同时撞击在地。

    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青草香味。

    她惊魂甫定,抬起头,对上稽斯年镇静的眼睛。

    “别拦我。”

    叶昭言忍住脚踝的剧痛,转身继续往上攀爬。

    她的眼睛紧盯着围墙的位置,只盼着能够顺利地逃脱这片危机。

    “大小姐!”

    就在叶昭言刚刚爬到半米高左右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糟糕,来人了!

    叶昭言咬牙努力攀爬,只是她脚踝受伤,有些艰难。

    忽然,一阵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的周身,让她瞬间身子一轻。

    一个呼吸间,她已经被带上了树杈。

    稽斯年携着她,身子轻飘飘地落在树顶。

    他盯着那堵高高的院墙,目光中带着一丝凝重。

    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再加上那些倒刺……

    来不及犹豫,他一手揽住叶昭言纤细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稳稳一撑树干,借力朝围墙跃去。

    眼看围墙就在眼前,竟然还差一点距离,下一秒就要坠下。

    “!”叶昭言被吓了一大跳。

    随着一声剑鸣,稽斯年抽剑刺入墙缝,持剑牢牢贴在围墙上。

    “抓紧了”

    就在这时,稽斯年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叶昭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猛地一倾。

    紧跟着,她和稽斯年一齐翻到了围墙上面。

    稽斯年的身体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叶昭言抬起头,只见稽斯年的后背正垫在一小片倒刺之上。

    他的嘴唇紧抿,脸色有些苍白。

    “你.....”

    “没事!”稽斯年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那围墙,携着叶昭言轻身移到一小块空隙上。

    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那扇门外面传来丫鬟的呼唤声。

    “大小姐,你在里面吗?”

    叶昭言听了那丫鬟的声音后,眉头微皱。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

    “昭言妹妹,你在里面吗?”

    门外又有人大声问了一遍。

    叶昭言这次听清了,是薛幼菱的声音。

    稽斯年闻言抿了抿唇,带着她朝围墙外飞了下去。叶昭言轻轻落地,她的衣服有些破损,但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淡定自若的模样。

    而稽斯年的衣服也破了几处,不过看起来并不严重。

    若是两人同时离去,万一被有心之人看见,恐怕又是一顿编排。

    叶昭言正要开口,稽斯年已经飞身又掠进了院墙里。

第五十四章 软硬不吃

    叶昭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转身迅速离开了。

    “大小姐?”园子门外的人见没人应答,又叫唤了一声。

    “吱呀”一声,那扇厚重的木门缓缓开启。

    待看清楚屋内的景象后,外面的人都不禁一愣。

    “这、这怎么可能!?”

    薛幼菱惊讶地瞪大眼睛,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一副见鬼的样子。

    门里确实有人,却只有稽斯年一个人!

    她让人亲眼盯着,等人进来了才锁门的,怎么会没有叶昭言!

    她不过花了些许时间去找两个丫鬟,才好一起佯装路过“捉奸”。

    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叶昭言消失了!

    “怎么,难不成这里有贼不成?”稽斯年冷笑道:“薛姑娘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搜查搜查,或者请人帮你查探一下也好。”

    薛幼菱回过神来,眼睛扫视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园子,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去角落里仔细察看,地上也不要放过你!”她语气凌厉地吩咐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闻言战战兢兢地应了声,忙老老实实找起来。

    一炷香过去,怕是连草皮都要翻一遍了,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薛幼菱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昭言呢?”

    “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她去了哪里,也是她自己的事情。”稽斯年一脸冷漠。

    薛幼菱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刚刚明明就跟着昭言!你们两个人明明都在!”

    “我只不过是恰巧路过罢了。”

    “哼!你们俩分明一起待在这里!”薛幼菱愤怒地说道。

    她一直派了好几拨人盯梢,等确定人进去了她才打发他们走开,免得漏了马脚。

    “薛小姐真爱说笑,叶府大小姐怎么可能跟在下走在一起?”稽斯年故作一脸迷茫的表情。

    这家伙竟然在她面前装疯卖傻,真不是东西!

    薛幼菱的眼底闪过一抹阴沉的光芒,语气也冷厉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请稽公子告诉我,你刚刚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刚刚分明听到了一阵兵器碰撞的异响,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结果,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只剩下稽斯年。

    稽斯年闻言一脸的坦诚,很是认真地说道:“薛姑娘误会了,有丫鬟告诉我这花园里有位姓薛的小姐找我。所以就进来了。”

    “胡扯!”

    薛幼菱怒喝了一声

    他竟然敢攀扯她们薛氏姐妹。

    “薛小姐何必动怒呢?”稽斯年一脸平静地说道:“我实话实说罢了。”

    薛幼菱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巴掌。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少年的衣衫之上。

    “那是什么?”她指着衣衫上的破口和血迹问。

    “我被关在里面,想爬树出去,不小心被树枝刮伤了。”

    “不可能!”薛幼菱大喊一声。“那树枝怎么可能把你划伤,分明就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破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越看越怀疑,忍不住走上前去仔细察看。

    一定能找出端倪!

    眼看就要走到少年背后,稽斯年一个冷厉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

    薛幼菱被那双冰冷的眼眸看得心生怯意,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薛小姐,麻烦你自重。”

    稽斯年的语调很平常,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威胁都没有。

    却让薛幼菱瞬间恼羞红了脸。

    “......”

    她竟然被一个男人训斥了,薛幼菱感觉到自尊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她咬着牙,狠狠地瞪了稽斯年一眼。

    等她告到祖母跟前,看他还怎么嘴硬!

    薛幼菱心中恶毒地想着,目光扫向园子里,却是再没有新的发现。

    “你身上这么狼狈,肯定是和叶昭言一起弄的吧?”薛幼菱一脸阴森森地看着稽斯年,冷声问道。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稽斯年,好像要将他看穿一般。

    “薛小姐这样冤枉我,似乎有些不合适吧。”稽斯年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之意。

    薛幼菱见他竟敢顶撞她,顿时更怒。

    “怎么,你不承认?”薛幼菱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有证人!我马上去找叶昭言对峙!”

    “薛姑娘,你若是想去,最好先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再去,否则你一旦出现在昭言小姐面前,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稽斯年淡淡地瞥了一眼薛幼菱。

    他说话虽然很客气,但语气中透着一股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薛幼菱一听,脸色立刻变了。

    她要是主动去问,叶昭言肯定就知道是她在捣鬼了。

    那她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行!

    绝对不能去!

    薛幼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见院子里除了那棵老槐树有些枝杈掉在地上,其余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任何异常。

    她心里暗忖: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不可能!

    一定是稽斯年胡说八道的。

    这人实在太狡猾了!

    “好!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不过你要记住,今天的事要保密,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了,薛姑娘,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没有欺骗你,就请离开吧,这里没什么好留下的。”稽斯年淡淡地说道。

    他看也不看薛幼菱,只是右手轻轻擦过佩剑的剑鞘。

    薛幼菱只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慌。

    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像他表面上这样简单。

    他的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她咬了咬下唇,随即冷哼了一声,带着丫鬟拂袖离去。

    走的方向正是薛老夫人所在的悯珠院。

    薛老夫人正坐在房间内,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看着,时不时的用毛笔在账册上勾勒出一条条线条,好像很满意的模样。

    叶府的许多家产在她手里打理得很是不错,尤其是这两年,收益颇丰都不够形容了。

    其中自然包括叶氏母女的嫁妆。

    她的眼角余光瞟到走进来的薛幼菱,无奈地叹了口气,立刻呈现一张慈祥和蔼的笑脸,招呼着薛幼菱。

    看到薛幼菱就想起薛芷烟做下的破事。

    原本薛芷烟是她最为看重的孙女,薛幼菱不论哪方面都要差上一筹。

    如今却不能同往常一样差别看待了。

    “幼菱,快来坐下。最近身体怎么样了,风寒可好些了吗?”

    薛幼菱走到桌边,难得乖巧地坐下。

    “我没事了祖母,已经全都好了。”

    “那就好。”薛老夫人微微笑道。

    薛幼菱从旁边倒了杯茶水递到薛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您尝尝看。”

    薛老夫人看了薛幼菱一眼,笑眯眯地说道:“你今天怎么来看我了?是不是被拘久了心里烦闷?”

    薛幼菱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其实,我是有点私事想要请教祖母。”

第五十五章 徐徐图谋

    “哦,什么事?”

    薛老夫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薛幼菱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嗓音道:“其实是有关于那位稽少侠的事情。”

    “他?”薛老夫人疑惑地反问道。

    薛幼菱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凑到薛老夫人的耳畔轻声嘀咕了几句,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薛老夫人闻言,眉头紧皱,目光深沉。

    薛幼菱所说的何尝又不是她想的。

    只是叶将军的门生还有不少留在锦都,薛怀澹已经知会过她,此时还需静待时机。

    “祖母,您怎么看?”

    薛幼菱一脸期待地望向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你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薛幼菱一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祖母,你为什么不能答应?”薛幼菱急声追问道。

    薛老夫人叹息了一声。

    “因为我们薛家现在还不能这样做,这件事你还是先不要插手的好,免得引火烧身。”薛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为什么?”薛幼菱不解地质问道:“您是叶府主母,舅舅是叶府的家主,为什么还要怕她们?”

    “你呀,还是太稚嫩了!”薛老夫人伸出食指点了点薛幼菱的脑袋瓜子,语气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味道。

    这丫头怎么如此冒进,她想起从前举止得宜的薛芷烟,不由得有些失望。

    两个孙女终究是有些差距的。

    薛幼菱心里一凛,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冲动了。

    她忙赔笑道歉道:“祖母恕罪,是孙女唐突了。”

    “你这孩子,祖母并非责备你,只是觉得你太年轻,有些事情还看不透。你以为你舅舅真的有本事和叶家势力抗衡吗?”薛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薛幼菱抿了抿嘴,没吭声。

    她当然不相信薛老夫人的话,如今在叶府还不是她们薛家人说了算。

    见薛幼菱没吭声,薛老夫人继续说道:“祖母知道你都是为了薛家的利益,可是这件事兹事体大,不仅牵扯到叶府,还牵扯到叶家的嫡女。祖母也希望你暂且不要惹麻烦。那叶昭言也不是个听话的,你若是惹恼了她,只怕日后吃亏的就是你。”

    薛幼菱闻言心中有些愤懑不平,她哪里惹祸了?她明明做了很好的事情好不好?

    但她不敢直接反驳,毕竟她还有诸多仰仗薛老夫人的地方。

    只能忍下心里的憋屈,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谢谢祖母提点,幼菱记住了,日后一定会注意的。”

    “嗯,记住了就好。”薛老夫人看薛幼菱态度恭敬,满意地点了点头。

    犹豫了片刻,见薛幼菱脸色还残留着几分幽怨,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塞进了薛幼菱的手中。

    那盒子上绣着金丝勾勒的祥云,一看便知所盛物件价值不菲。

    薛幼菱看到那盒子的外饰,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喜,不禁喜笑颜开道:“这是什么?”

    这盒子她见过。

    有一次经过叶府库房,她看到叶扶归的大丫鬟在整理东西,她们手中就是这样的盒子。

    她自然知晓这盒子里是好东西。

    薛老夫人笑了笑,缓缓打开。

    只见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簪盛放其中,成色极好。

    玉簪上镶嵌着一颗颗拇指般大小的莹白色玉石,玉石被雕刻成凤鸟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真实的活物。簪身缠绕着一条金丝蛟龙,盘踞其上,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簪顶处的三朵精雕细琢的小小牡丹花,娇艳欲滴。

    “这支碧玉簪子,据说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宝物,价值不凡。”薛老夫人得意道。

    薛幼菱双眸亮晶晶地望着盒子里那根碧绿的翡翠簪子,眼底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祖母,这是给谁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薛老夫人笑了笑,点了点头:“这支簪子是祖母从库房里拿的,自然是给你的。”

    库房自然是叶府的库房,只是东西却不是她们的。

    本来要等到叶昭言出嫁了,才能将里面的好东西拿出来处置。

    不过这几日已经在筹备叶昭言南下稽家的事情了。

    送嫡女出府,自然是要带上厚重的嫁妆。

    库房便被薛老夫人以“为孙女挑选”的名义顺理成章占了去。

    她给叶氏孙女打点的时候,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孙女着想。

    “祖母您太厚爱幼菱了。”

    薛幼菱感激涕零地说道。

    她没想到祖母给了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

    “傻孩子,你是我嫡亲的孙女,祖母不疼你还疼谁呢!祖母只盼着你好,别人对你不好,你不必放在心上,明白了吗?”

    话中所指自然不言而喻。

    薛幼菱心中一暖,心中某个念头更加强烈了。

    另一边,叶昭言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门就看见叶扶归在等她。

    “昭言,你去哪里了?叫娘亲好找。”

    叶扶归的目光落到了叶昭言的衣衫之上。

    她的衣衫上沾染了许多尘土,衣服褶皱不堪,还残留着不少灰尘。

    瞧见女儿手上还有红痕血迹,叶扶归立时心疼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叶昭言苦涩地笑了笑,道:“没什么,跌了一跤。”

    叶扶归一边埋怨女儿粗心一边替她包扎伤口。

    待梳洗换过衣裳,叶昭言犹豫了片刻,方才正色道:“娘,外公可曾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给你?”

    叶扶归惊讶地望着叶昭言,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在她记忆中,父亲的确曾经交给她一些物件,叮嘱她好好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示人。

    只是那些东西她从未用过,更是没想到会有何种用途。

    叶昭言看叶扶归神色迟疑,知道她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娘,那东西能交给昭言看看吗?”叶昭言恳求道。

    叶扶归见状,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回房取出了了两把钥匙。

    其中只有一把是库房钥匙,另一把却是她的秘密。

    那东西虽然跟其他贵重物件都在库房里,却并不在一处。

    寻常人轻易发现不了。

    二人来到库房处,叶扶归拿出钥匙开锁,却怎么也打不开。

    这让她不由地有些诧异。

    “娘,钥匙不对吗?”叶昭言疑惑道。

    叶扶归又换了把钥匙,却发现那锁依然纹丝不动。

    “怎么会这样?”叶扶归脸色微变。

    叶昭言仔细观察了一下锁孔,发现那锁孔里竟然光洁如新。

    她顿时明白了。

    这锁已经被人调换了,换了一把崭新的锁。

第五十六章 库房之陷

    叶扶归皱眉回忆道:“前几日来这锁还能打开的,不知道何时就变成新锁了。”

    叶昭言闻言,心中升腾起一股寒意。

    难道是薛家人调换的?

    如果是他们......

    莫非是知道些什么?

    “娘亲,这库房钥匙还有什么人沾过手吗?”叶昭言询问道。

    “还有你祖母。”叶扶归思索片刻,答道。

    这处库房里面有三间屋子,一间大的用来放叶府的贵重物品,两间小的一间是薛老夫人的,一间是叶氏母女。

    叶扶归的嫁妆中有许多好东西是给叶昭言准备的,因此就放在了一起。

    这间小的本是她私人的地方,平日里除了管账的账房先生和自己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了。

    十日前,悯珠院的下人说,老夫人丢失了一件名贵的玉嵌七宝步摇,疑心被误收进了叶扶归的小库房。

    薛老夫人便让叶扶归把钥匙借给她,要进去清点最新的那排柜子。

    因着老夫人借钥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小库房从前确实误收过薛氏的物件,叶扶归当时并没有怀疑。

    如今一看,其中恐怕有猫腻。

    她真是太糊涂了。

    “娘亲,那钥匙还有什么人碰过吗?”

    “这几日内院库房并无外人进入过,而且那钥匙一直都是我保管着,从未丢过。”叶扶归有些犹疑道。

    叶昭言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叶扶归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到女儿这副神色,也知道一定出事了。

    “昭言,我去找你祖母……”

    叶昭言忙拦住她,“娘亲,你可曾记得那天的情形?是祖母亲手找你拿的钥匙?”

    叶扶归蹙了蹙眉,迟疑道:“是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来拿的……”

    叶昭言露出了然的淡笑,嘴角扯起一抹嘲讽,“娘亲若是去,恐怕祖母也只会推脱给下人罢了,不仅如此,还会打草惊蛇。”

    叶昭言担心,如此明晃晃的差错,更像是薛氏设下的圈套,就等着叶扶归找上门去。

    正中对方下怀。

    若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她找夜深人少的时候,悄悄将这锁劈开。

    先将里面那件东西拿到手才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里,她对叶扶归提醒道:

    “娘,你先把那钥匙放好,以后再不可把东西交给她们,更不能轻信对方的话!”

    她总感觉薛氏似乎要有动作了,不然的话不会在关键时刻换掉那把钥匙。

    叶扶归慎重地点了点头,“昭言放心。”

    待叶昭言走后,叶扶归左思右想,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难道薛氏真的在图谋着什么吗?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脑海,就怎么都挥散不去。

    薛老夫人执掌着叶府后院,享受着尊贵的地位和用不尽的财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为什么她还要做出这般举动?

    这库房里的东西又该如何顺利取出来?

    叶扶归突然想起一桩旧事。

    当年,她还小的时候,经常被库房里的奇珍吸引,躲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经常默默不出声假装不在,等库房外的人走了才出来尽情玩耍。

    结果有一次房门落锁了,她被关了一夜,晕倒在库房里面。

    父亲被吓坏了,再不准她进去。

    母亲严厉地责骂她,她只是委屈地哭着说父亲忙于公务她不敢烦扰,只好自己玩耍,还说起羡慕恒渊王的小女儿有父亲陪伴。

    父亲闻言十分心酸,见她如此乖巧懂事,又想起自己常年在外征战,确实愧对女儿,便将所有的宠爱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甚至在那库房后门修建了一个用于进出的小小暗格,教会她如何使用。

    每当她贪玩出不来的时候,就从那暗格里自己走出来。

    她就这样被捧着长大,养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

    只是长大后,她再也没有进去过了。

    那暗格自然被弃置了。

    叶扶归也未曾想过这辈子还有利用它的一天。

    叶昭言的话仿佛在耳边萦绕,不停地告诫着她,一定要防范着薛氏。

    望着窗外不再炽烈的阳光,她思虑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一个人。

    ......

    随着毒辣的日头开始弱下来,金灿灿的阳光撒在锦都,增添了几分和煦的味道。

    濯王府后山,青石板铺砌的路面上被烤得无比干净,道路两侧种植着高大的松柏。

    松柏的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稀薄的几缕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投射在地上。

    濯明轩穿过一排排松柏,向深处行去,一直走到一座亭子前,亭子里坐着一名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气质出尘,面前一盅汤药正散发着热气。

    闻脚步声,他忙转过身,清秀俊逸的脸上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

    正是濯逸白。

    “二哥,你终于来了。”濯逸白起身迎了上去。

    濯明轩微微颔首,将手中的文书放到桌上,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无碍。”濯逸白摇头,“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过些日子就能痊愈。”

    他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烫金的文书上。

    那是朝廷的圣旨。

    濯明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此次南下我要随左少卿前往。”

    “南下?”濯逸白愣了愣,“二哥是否知晓这其中的缘由?”

    “知晓。”濯明轩点了点头,“是父亲的意思,此次前去是为了考验一个人。”

    再往深就不便说了,这是濯王交给他的重要任务。

    濯逸白也是聪慧之人,闻言立即就猜测出了这其中的含义。

    他的身份,是不宜参与这些政治斗争的。

    “二哥来找我,可有什么要事吩咐?”

    濯明轩从袖笼里掏出了一张精致的纸笺递给了濯逸白。

    “上次那件事尚未查清,你先替我留意一下这封信上的女眷,若有线索一定要找到那东西。”

    前几日去叶府一探,也不算一无所获,他暗中打点了一番关系,拿到叶府几乎全部有身份的女眷名字,其中不乏叶姓。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查探,便要离开锦都。

    那件东西太过要紧,拖延久了只怕夜长梦多,只得让尚未病愈的濯逸白奔波一番。

    濯明轩继续叮嘱道:“后日我就要南下,也无暇顾及府中之事,只得拜托你多加留意了。”

    濯逸白接过纸笺,展开,上面用小楷写了十多个名字,字迹娟秀工整,显示写字之人极为认真。

    他抬头看着濯明轩,眼眸里带着一丝疑惑,“二哥要我去叶府找那姑娘?”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眉梢微挑,一颦一笑间透着一丝俏丽与霸气。

    那样一个女子,怎么会出自叶府那样高门大户的后院?

    他有些不相信,但是看濯明轩凝重的神情,却又不得不信。

    濯明轩点了点头:“嗯。那东西是从你这里丢失的,拿走东西的人你比我熟。这件事除了你,别人也不合适。”

    他沉默了片刻又补充道,“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找到那人便可。”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我知道了。”濯逸白点头应道,看着手中的信笺,心里升起了几分谨慎,“二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第五十七章 循画索人

    濯逸白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仔细研读那张纸笺上记载的东西。

    他将那张纸反过来,发现背后竟然还有注释,寥寥几语点明了所记女子的特色。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有些女子的描述,竟然从衣着打扮,身形,容貌,气质等等,无一遗漏。

    比如薛芷烟、薛幼菱、薛琴瑶等人。

    关于叶家几位叶姓小姐的描述却并不是很多。

    尤其是一位嫡出小姐和两位旁支小姐的,只在上面简单地勾勒了一下,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他看完纸笺上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那张纸笺上记载的特征大多都是简略描述出来的,并没有具体描绘她们的模样。

    他将纸笺收入袖笼,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吩咐了蔚羽几句。

    申时不到,他要的人便被请上门来。

    这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身材纤瘦,相貌斯文,身上有一股文人的气息。

    眼睛虽然不大,却透露出亮光,看上去很有神采。

    他是锦都有名的画师,名叫周儒,以给未出阁的小姐画像出名。

    他最擅长的是丹青和水墨画,对人物肖像有着独特的技艺。

    在他的作品中,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肖像都是女子,而且大多姿容美艳。

    “公子,人带到了。”蔚羽上前请示道,脸上挂着一抹可疑的尴尬。

    他带着这人从街市一路走回府里,不知收获了多少揶揄的目光。

    他才明白,此人在锦都常与喜事相伴,哪位大户人家要为自家公子挑选佳丽,便会请这样一位画师上门。

    周儒的手中可是掌握着锦都不少闺中待嫁之女的画像。

    “你便是周儒?”濯逸白打量着这名画师问道,“可带来我想要的东西?”

    周儒点了点头,道:“带来了,公子请过目。”

    他从背上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盒,恭敬的打开,从中取出一卷卷轴,摊开放在桌案上。

    叶府七八位女眷的画像竟然都罗列其中。

    濯逸白拿起画轴,细细端详。

    这幅画上所画的人物各具特色,栩栩如生,堪称绝妙。

    尤其是一位清丽女子,虽然已经年纪不轻,但是却颇为耐看。

    她站在荷塘边,衣袂翩跹,双眼清澈如水,嘴角噙着浅笑,似乎对于一切都充满兴趣。

    那副画卷的右上角,有一行字:《春江花月夜》。

    这幅画是周儒临摹的,他的手法很娴熟。

    周儒忙道:“这是叶府夫人叶扶归,当年可是享誉锦都的美人,引得无数贵公子为之争风吃醋。”

    “确实不俗。”濯逸白赞叹了一句,画上之人眉眼间流露的风华堪称一绝,恐怕放在如今的锦都也是不输各家贵夫人的存在。

    他又拿起另一卷画轴。

    这一卷是叶府小姐们的画像,每一幅画中都有一名女子。

    有的美艳不可方物,有的温婉可爱,有的温柔娴静......各有千秋。

    与记忆中的女子却又截然不同。

    “这几幅都是叶府小姐的画像。”周儒恭敬道。

    濯逸白有些失望。

    他又拿起一幅画卷,仔细看了看,眉梢微蹙。

    这幅画中的女子眉眼有两分眼熟。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叶姑娘的模样。

    他一惊,莫非那叶姑娘与这女子是姐妹?

    他又将画中的人与画册中的画像一一对照。

    最后又挑选出了叶扶归的画像。

    画像上的这位姑娘虽然与叶扶归相差甚远,妆容上却是如出一辙。

    论长相不像是亲生母女,论妆容却像是一个屋子里打扮出来的。

    真是奇怪。

    “这幅画中的姑娘是?”他将画册放下,有些困惑的询问道。

    “回禀公子,这画中的女子名唤薛芷烟,是薛家嫡出的小姐,养在叶府好些年了。”

    周儒恭敬答道。

    “薛家小姐?”濯逸白微愣了一下,那就是不姓叶,自然与那叶姑娘不可能是亲生姐妹。

    “正是,这位薛家小姐可是锦都出了名的才女。”

    “哦!”濯逸白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可还有别的叶府贵女没有画完?”

    “有是有,但是那几位年纪尚小,并未及笄,并未着急画像。公子若是需要,日后为她们画完像,我再将画像送来濯王府。”周儒道。

    他在锦都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这位公子虽然看起来温润如玉,十分随和,但是显然很看重这件事。

    他要是办好了,就促成了濯王府的亲事,他的名声恐怕又要水涨船高。

    “不必了。”

    濯逸白摇了摇头,继续道:“据说你擅长肖像画,可愿帮我绘制一幅画?”

    “自然愿意。”

    周儒毫不犹豫地答应,“只是......不知公子所要画的人是何等模样,可否详细描述一番?”

    他也知道画像是需要讲究技艺和经验的,若是一蹴而就的话难免会造成失误。

    所以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贸贸然答应下来,不是稳妥之举。

    濯逸白闻言沉思了片刻,循着记忆中叶姑娘的模样开口描述道:“她看着约莫十四五岁,一双的桃花眼很漂亮,却又不显媚俗。眉宇间有些凌厉的英气,嘴角微抿,似乎有一层淡漠,浑身散发着一种疏离冷傲,似乎是与生俱来,与世俗间的那些女子不同......”

    他说的极为细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听的人心中怦然心动,恨不得能亲临现场观摩。

    周儒听完濯逸白描述的画像,心中暗暗惊叹,同时也有些疑惑,不知道对方形容的这位女子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他在锦都十余载,都未曾见过这样的一位佳人,对方是画上之人吗?

    他看着站在书案前的男子,心中升起一股敬畏之感。

    不愧是濯王府的公子,果然胸中妙思不同于常人。

    “公子,我觉得公子描述的人与我在锦都所见的女子有些不同,她的容貌更胜一筹,似乎十分独特。”周儒皱着眉头想了想,缓缓开口。

    他说的倒是实话。

    恐怕这女子是眼前人臆想出来的,只是他不好挑明了说,怕扫了这位贵人的雅兴。

    “哦?”濯逸白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望向周儒,“有何不同之处,请周画师详细讲解。”

    周儒闻言微怔,他只是凭借感觉,却不敢妄加揣度。

    但是对方既然提出了要求,他也不好拒绝,只得含蓄道:“虽然锦都佳人不少,只是这样特别的女子......恐怕不多见......”

第五十八章 忽明忽暗

    濯逸白点了点头,“不错,她确实与众不同。”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独特的女子,也没有见过哪个女子有她这般特殊。

    “那公子可否告诉我这名女子的名字?”周儒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对方的口吻中,似乎流露出亲眼得见的意味,他不禁有些好奇。

    “你可曾见过这姑娘?”濯逸白不答反问。

    他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毕竟周儒是个聪明人。

    “没有......”周儒摇了摇头,“我在锦都呆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此人。”

    他说的是实话。

    他虽自诩见多识广,但并非神通到掌握每一处角落。

    “那你觉得她的相貌与谁更为相像?”

    周儒思考片刻,缓缓道:“我觉得与锦都一位女子有几分相像,但又有些不同。”

    濯逸白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周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女子身上也有些英气,只是却生得一双凤眸,年岁也合不上。”

    这是他唯一能够肯定的地方。

    “凤眸?”濯逸白微微一愣便在心底否定了。

    他对那双眼睛很是印象深刻,绝对不会记错。

    出于严谨,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人,名叫什么?”

    周儒回忆了一番,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名女子的些许信息。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名字倒是记不全了,只记得姓祁。”

    他顿了顿,又道:“她与叶府关系匪浅,似乎是叶府某个人的亲眷。“

    “嗯,我记住了。”濯逸白轻轻颌首,“多谢周先生指点迷津。”

    “公子客气了。”周儒笑道,“能为您效劳是小人的荣幸。”

    “嗯。”

    濯逸白轻轻点了点头,“那就请周先生将我描述的女子画下来吧。”

    此人的线索看似断了,他却并未死心。

    他就不信,拿着画像还能找不到这位姑娘。

    “好。”

    周儒拿出纸笔,按照濯逸白描述的女子模样在纸上挥笔描摹。

    不一会儿,纸上就多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比起濯逸白记忆中的容颜,已经有七分相像。

    “画得不错。”

    濯逸白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画卷,赞赏了一句。

    “多谢公子夸奖。”周儒连忙谦虚道。

    濯逸白收好纸张,吩咐蔚羽奉上银票。

    蔚羽在心里啧啧惊叹,这位画师的犒劳可不小。

    周儒忙接过,顿时喜笑颜开拱手致谢:“公子客气了。”

    待周儒离去,濯逸白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忽然抬手敲击了一下桌面,“蔚羽,你让人查一下叶府祁姓女子的底细。”

    “是,公子。”蔚羽点了点头,立即吩咐人去办了。

    黄昏时分,濯逸白用过点心,复又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拜访叶府之事还需要考虑妥当。

    方才一顿回忆,他突然想起那叶姑娘与他逃亡时的情形。

    那天在他们身后追杀的人,似乎是那姑娘的仇家。

    她现在是否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藏身在叶府的某个角落?

    以至于他和二哥都遍寻无果?

    “主子,属下查到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蔚羽的禀报。

    “快进来。”濯逸白抬手示意蔚羽进入书房。

    蔚羽走了进来,在濯逸白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神情凝重道:“据属下打听到的消息,那女子名唤祁端舒,如今二十多岁,似乎是叶府管家的女儿。平日里甚少露面,知道她的人也很少。”

    “哦?管家的女儿?”

    濯逸白挑了挑眉,联想起那叶姑娘眉宇间的英气,以及两人的年纪......

    莫非二人是亲戚?

    “还有其他线索吗?”

    “没了。”蔚羽摇了摇头,又开口道:“那祁端舒似乎已不在锦都,据她院门附近的大娘说,已经两日未曾见过她出门了。”

    “她不在锦都?”濯逸白眼底划过了一抹深思,这样的话,祁端舒这条线索就断了。

    他本来想先去这位祁姓姑娘那里打探一番再做打算。

    如今看来只能先去叶府一试了。

    “逸白!”

    濯逸白正要将桌案上的画像收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娇呼声,他脚步一顿,转身望去。

    门外,濯天心站在院子望着他,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

    她一袭鹅黄色衣裙,梳着双鬟飞月髻,插着一支鎏金映珠簪,脸上是淡妆,看起来很是靓丽动人。

    “天心,”濯逸白唤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他的语气中略微有几分惊讶。

    这个时辰的阳光还有些烈,濯天心怕晒黑,往常是决计不愿意出门的。

    濯天心走近,笑道:“我听说你在院子里赏画,特意过来瞧瞧。你的伤还要多久才能痊愈?”

    “再过几日便无大碍。“

    濯逸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之色。

    上次自他中毒醒来后,濯天心便有一些怪异之处。

    一直旁敲侧击送他回来那位姑娘的底细。

    待他要询问那日在濯王府发生了何事,濯天心却含糊其辞了。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间,一直被什么东西硌得慌,依稀摸到是一件细巧的物件,醒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仿佛是梦一般。

    再问濯天心,却见她一瞬的紧张。

    不禁让他十分疑心。

    濯天心见他如此模样,不禁微微一怔。

    “这是怎么啦?为何一脸戒备地看着我?难道我是坏人吗?”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

    “没有,只是身体还有些不适。”濯逸白收起了心中的疑惑,轻声说道。

    他虽然受了伤,却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内伤,只要好生调理,过几天就能完全康复。

    只是那日与他一同遇险的人却不知如何了。

    他记得她受的伤并不轻。

    前日完全清醒后,他才将那日的内情告诉濯明轩。

    濯明轩听完,更加着急寻回匣子之事。

    毕竟那姑娘身份不明不说,还背负着仇家追杀,可谓是处境凶险。

    要是他们不能在她遭遇不测之前找到人,这匣子的线索恐怕就断了。

    濯天心见他并未怀疑什么,心里稍安,又道:“逸白,我今日特意来看你,你怎么好似不太高兴?”

    “怎会?”濯逸白笑道,“倒是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呢?”

    “我......”濯天心有些犹豫,最终道,“我......我是担心你。”

    她说话时,眼神有些闪躲。

第五十九章 凭空妒意

    她的眼线得到消息,濯明轩曾经出府去寻找那日在濯王府的嚣张女子,这让她十分震惊。

    没等她想明白,便听闻濯逸白请了周画师上门。

    此人的身份和作用不言而喻。

    她想起那日赫连仲阳曾对那女子说过的话,不禁怀疑此人真与濯王府有什么渊源。

    不然为何连濯明轩这样的人,都要为这等琐事费心?

    这段时间她一直暗中观察着濯逸白,想要弄清楚那名女子的来头。

    可是一连几日下来,她都毫无所获。

    “逸白,你请那画师上门是为何?”濯天心眼里满是探究,目光随即落在那桌案之上,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女子画像,俱是姿色出众。

    “难道是要为自己相看姑娘?”

    濯天心试探道。

    濯逸白还不到娶正妻的年纪,纳妾却是可以的。

    “天心,”濯逸白敛了神色,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乱揣测的好。”

    他有些疑惑,濯天心这几日太反常了。

    濯天心抿唇不语,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见濯逸白没有多的解释,她忍不住拿起那画卷一张张看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

    一直看到濯逸白手边那张,眼底的神色都变了。

    那张画像尤为传神,落笔自然用心,勾勒出一位眉眼英气又秀丽的女子。

    正是那日在濯王府出言不逊的姑娘。

    她握着画卷的手指不由地攥紧,留下明显的褶痕。

    “天心?”濯逸白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濯天心平日里很懂礼数,少有失态的时候。

    今日是怎么了?

    “没事。”濯天心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逸白,你这幅画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画像。

    “周儒画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好美。”濯天心摇摇头,眼眸垂下,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嫉妒和恨意。

    濯逸白看了看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转移话题问道:“天心,你今日特意跑到这里来是因为何事”

    “逸白,我担心你。”

    濯天心抬起头,望向濯逸白的目光有些哀怨和期盼,“切莫被外面来路不明的女子欺骗了。”

    “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濯逸白有些好笑,“我与那位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并非你所想象的那般。”

    “你与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那你为何要让人画下她?莫不是打算将她迎进府!”

    濯天心有些气愤,竟口不择言道。

    “天心!”濯逸白皱了皱眉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难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他的目光有些冷冽地注视着她,眼眸之中隐藏着一丝薄怒。

    “我只是担心你啊。”濯天心眼圈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只是我与那位姑娘并没有什么交集,你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可是那日在府里,那姑娘话语里很是暧昧。”濯天心终于忍不住咬牙道。

    内心的阴暗的秘密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她实在忍不住了。

    “话语里暧昧?”濯逸白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他与那位姑娘的关系仅限于半日一晚的搭救,而且那姑娘从始至终都未提过一句逾距话。

    这些话若是从其他人嘴里听来或许并不奇怪,可是偏偏是他这个年纪相仿到的妹妹。

    濯天心一见他如此反应,心里更加着急了。

    那女子分明就是看上了他,故意用言语挑衅众人。

    偏偏濯逸白被蒙在鼓里一般,什么都看不出。

    “你不知道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那日在濯府后院,她说你攀扯她!”

    “你说什么?”濯逸白闻言一愣,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一时没能消化掉这句话。

    “天心,你怎会如此胡言乱语?”

    他的记忆中,他与那姑娘不过同行赶路,怎么会有攀扯一说?

    “我没有胡言乱语,”濯天心着急道,“濯王府许多人都听见了,你为何不承认?你若是与她无关,为何你总是避讳着不愿提起她?”

    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真诚的担忧。

    眼底的嫉妒与怨恨却出卖了她此刻的真实心情。

    “我没有。”

    濯逸白摇了摇头,他对那位姑娘确实毫不知情。

    就连名字都不知晓,何来什么关系?

    不过是濯天心有时问得深了,他便不能再多说了,毕竟不能叫她知晓那匣子的秘密罢了。

    可是这话,他自然不能对着濯天心说。

    “逸白......”濯天心咬了咬唇,低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委屈,“我只是想替你抱不平罢了。我们相处这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会害你的。”

    濯逸白从外回府并不久,自出生以来,大半时间并未在府里度过。

    算起来两人共处也不过三年不到。

    这三年,平日里见面倒是不少,几乎都是濯天心去找他。

    他自小没有兄弟陪伴,对于这个妹妹的热络和关心,还是有些触动。

    “天心,我们是兄妹,你要相信我,我是绝不会故意欺瞒你的。”

    濯逸白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无奈。

    这个妹妹向来乖巧,又极为懂事,怎么这次如此冲动?

    “逸白,我自然希望你好,只是那样的女子是决计不能深交的!”

    濯天心眼眸中闪烁着泪花,让人不由得升起怜惜之意。

    “我知道,”濯逸白点点头,温言安抚她,“只是有些事情你现在并不了解,我也不好跟你解释太多。”

    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眸底闪过几缕复杂之意。

    濯天心看了他半晌,见他态度坚决,也知道此事是无法改变,只得点了点头。

    趁着濯逸白送她出门之际,她给贴身丫鬟递了个眼色。

    那丫鬟立刻会意,走上前去捡起地上一张画卷道:“小公子,奴婢替你打理吧。”

    小丫鬟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凌乱的画卷整理装好,放在了架子一处空格里。

    濯逸白点了点头。

    “那天心告退了。”濯天心咬了咬唇,起身离开。

    待她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从床底拿出一只木盒,放到梳妆台上,轻轻打开。

    木盒中躺着一支木簪。

    这木簪做工极为精致,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紫罗兰花,花瓣栩栩如生,散发着淡淡的紫光。

    那花蕊中央镶嵌着一粒细如牛毛的蓝色宝珠,通透莹润,看起来十分珍贵。

    这木簪正是当日濯逸白昏迷之时握在手中之物。

    自然与那送濯逸白回来的女子脱不了干系。

    看到那簪子,濯天心不由得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濯逸白昏睡时都不放开手中之物,可见他们俩人的关系非比寻常,看来那女子果然是觊觎上他了。

    那女子虽容貌清秀脱俗,举止端庄大方,可是她身份卑微,根本配不上濯逸白。

    想及此,她拿着簪子把玩了一番,随即又将它子小心翼翼地放入床底,掩饰好后才离开。

第六十章 如坠冰窟

    叶府,一位老伯在惜云的指引下,来到了叶扶归的院子。

    这名工匠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姓周,是当年修建仓库暗格的工匠。

    周姓工匠在看到叶扶归之后,一脸激动地向她行了一礼。

    “姑娘,您是找寻我?”周姓工匠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中尽是期盼之色。

    他修剪叶府仓库暗格的时候,叶扶归还是个几岁的小女娃,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这小小女娃备受叶将军宠爱,那暗格的种种巧思设计,无不是为她一人考虑。

    他怎么也想不到,过了二十多年,这位姑娘竟然能够想起来找他。

    叶扶归点了点头,道:“是的。”

    周姓工匠眼睛里浮现了一抹欣喜之色,语气带着几分颤抖地道:“不知姑娘找小老儿所谓何事?”

    叶扶归望着眼前的老人,语气温柔地道:“这位周老伯,请随我去仓库,我有事情要麻烦周老伯。”

    她语气温和,语气里带着恭敬,这副尊敬的姿态倒是把老人吓了一跳,连忙向她鞠了一躬,道:“姑娘言重了,姑娘有什么事情,但凭吩咐!”

    “那好。”叶扶归点了点头,趁着午饭后人少,带着两个丫鬟悄然往仓库后门去了。

    另一边,叶昭言愈发忐忑不安。

    祁端舒上次回信之后,又过去一天一夜。

    她再未收到回信。

    祁老送出的口信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响应。

    直到日落黄昏,叶昭言才弄清真相,原来这批人已经被召入城关之外的驿站。

    驿馆人多戒严,此时再赶去报信便不适宜了。

    好在卫临风因为之前经手叶府之事,留了个心眼,派了几人留在叶府附近注意异动。

    如此便跟祁老的人对接上了。

    只是他作为武官,此次南下也是奉命领兵肃清灾情动乱,若是再派一部分人去其他地方,必然不足以应付灾情。

    能够用私用的兵力便少了许多。

    虽然他不相信薛怀澹能如何胆大妄为,但他还是竭力替叶氏母女留下了一小块势力。

    若是叶氏母女真遇到危险,这一小块势力并不足以对抗锦都的世家大族,却能以最快的速度传信。

    只是,这一切他还没来得及跟叶昭言说。

    “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映儿看着一天未歇息的叶昭言心里很是心疼,柔声劝道。

    叶昭言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他,自己独自呆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前世的一切。

    叶府之人被虐杀的一幕仿佛还在昨天。

    他们死不瞑目的模样,以及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仿佛闭眼就能看见。

    这一切就像是刀子扎进心脏中一般,使她呼吸困难。

    她忍不住伸出手扶住桌案的边沿,努力地压制着心头翻腾的情绪。

    距离南下之期只剩一天。

    一天之后,叶府的势力便有大半离开锦都。

    薛怀澹一直按捺不动,不留一丝破绽,等的恐怕就是这一刻。

    叶昭言索性披衣去书房写信。

    若是明日祁端舒再无音信,这封信无论如何也要送出。

    即使是在薛怀澹眼皮子底下。

    书房中烛火明亮,她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宣纸,笔尖在墨汁中来回划动。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叶昭言眉头微皱,手中的毛笔停滞了片刻。

    “叩叩叩!”

    三下轻盈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小姐!”祁老推门而入,面色焦急,“你快来看看!”

    叶昭言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走到桌案前,“怎么了?”

    祁老将一张小小的字条递给她,语气急促道:“舒儿被扣押在尚壁山脚下,如今生死不明,她在出事前有所察觉,匆忙放出这消息。她叮嘱小姐最近小心行事,叶府恐怕生变。”

    叶昭言脸色瞬间煞白,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悲痛,手指紧紧抓着字条。

    祁端舒居然被扣押在了尚壁山脚下!

    她一定是预知到她的处境,才不顾生死发出消息求救。

    没想到尚壁山的军中也有内奸。

    这下子,叶府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叶昭言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坠入冰窟,冷得她浑身战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着祁老深施了一礼。

    “昭言有愧,让祁老的女儿涉险。”

    祁老连忙伸手搀扶住叶昭言,满脸忧愁之色,语气凝重地道:“昭言,这事你无需自责。”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哀伤:“这也怨不得任何人,若有意外,只能说舒儿命数如此......”

    叶昭言勉强抿了抿嘴唇,心情沉重。

    祁老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我们祁家和叶府世代交好,我们自然不愿看到你们陷入危险。”

    他心里清楚的很,叶昭言并非不负责任之人,她是一个有担当之人。

    “我会想办法营救她。”叶昭言沉声道。

    尚壁山的军中若是有谁想要趁机生事,阻拦消息传递,这山高路远的,她确实来不及阻拦。

    却不代表她会袖手旁观。

    “尚壁山距离锦都甚远,想要赶过去,恐怕要费些功夫。”祁老叹道。

    叶昭言沉默片刻,抬头看向祁老,语气坚定道:“祁老,卫大人留给我们的人不少,你挑选一些耐力好的,连夜赶路去尚壁山支援。”

    叶昭言将信笺折好放进了信封中,道:“另外,务必让可靠之人传信,请叶正平统领来锦都一叙。”

    叶昭言想要让叶正平出面主持大局。

    她与娘亲手中没有足够的筹码。

    卫大人留下的势力有限,又不便入驻叶府之内。

    两者都不足以震慑薛怀澹。

    这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孤军奋战。

    “我这就去安排。”祁老点了点头。

    待祁老走后,叶昭言重新坐下,看着手中的字条,眉宇间透出几分冷凝。

    薛怀澹果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他不但暗中布置下人手阻拦消息传递,还设计将她的人困在尚壁山脚下。

    更让人无力的是,这一切偏偏在暗处发生,让人抓不住把柄,没办法拿事问罪。

    这样谨慎的布局,可谓是费尽心机。

    他们如今已经身处绝境。

    叶昭言深吸一口气,将那那字条随手扔进了烛台里,烧成灰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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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娇介绍:
【扮猪吃虎一心搞事业直女×美强惨阳光又腹黑少年】
【重生、复仇、爽文、1v1、强强、扮猪吃虎】
前世,叶老将军被赘婿薛怀澹大义灭亲。
随着叶府的覆灭,叶昭言随母亲跌落泥泞,被父亲薛怀澹关进了易主的叶府。
被磋磨、被当做踏脚的云梯,直至母女双双殒命,叶昭言才知道这一切早就注定。
重回五年前,她看破父慈子孝的假象,誓要守护属于叶家的一切。
一路险象环生,某俊逸少年在旁殚精竭虑:“你确定要对那位动手?”
“你若害怕被牵连,便与我划清界限吧。”
“我这就请赐一份皇命不日入赘,从此你我休戚与共。”
叶昭言磨刀霍霍:“你莫不是想步那薛小人后尘?!”
“天地良心,我全部身家都在你那。”少年险些泪光盈盈。步步生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步步生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步步生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