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蓄势待发
翌日,一辆马车缓缓从客栈驶出,往西面行去。
马车里的人穿着一袭月牙白绣着金线的袍子,腰间系着白玉佩,一双眸子漆黑深邃,犹如浩瀚星空中的星辰。
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美,眉宇间尽显少年的阳光英气。
“蔚羽,还有多久到?”
濯逸白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声音清润好听。
撩开车帘的一刹,颇为养眼的面容引得街上的姑娘频频侧目。
他面露无奈之色,将帘子又放了下来。
马车缓缓往西边行去。
“启禀公子,再过三余里,便可抵达。”驾车的蔚羽开口道。
濯逸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头继续闭目假寐。
“吁......”
一声长啸传遍整个城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濯逸白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扫向外面,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蔚羽跳下车,恭敬地弯腰道:“公子,前面是南下的人马之一。”
濯逸白掀开车帘,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正有一队人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那些人都穿着黑色劲装,骑在骏马之上,看起来威风凛凛。
这条路显然是不能通行了,要么耐心等待,要么弃车步行。
“公子,咱们要不要绕行?”驾车的男子问道。
濯逸白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不用了。”
他心里有些着急,没有等待的闲情逸致,吩咐道:“把东西收好带上,我们赶路。”
“是,公子。”蔚羽恭敬地应了一声,立刻钻进马车,收拾包袱。
“公子,这都是今天可能用到的。”蔚羽笑道,“当然,这一个是最重要的。”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长盒,递到濯逸白面前。
濯逸白瞥了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打开检查了一番。
只见里面躺着一叠画卷,正是昨日周儒带来的那些。
奇怪,最上面那幅竟然不是叶姑娘的。
濯逸白将那叠画卷全部展开,目光落在一幅幅画上,直到看完了所有,也没有找到那张画。
他脸色骤然一变,瞳孔紧缩。
“公子?”
蔚羽见状,惊讶地喊了一声。
公子的脸色好难看,难道是那幅画出了什么问题?
濯逸白没有理会他,而是将那些画卷全部摊开,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可结果仍旧一样。
“难道是被人掉包了?”
濯逸白眉头紧皱。
他昨夜晚膳前还看过那些画,叶姑娘的画像赫然在其中。
入夜之后敢随意进入他屋子的人,濯王府恐怕没有几个。
濯逸白将那些画卷放进信封里,对着驾车的男子吩咐道:“我们回去。”
“是,公子。”驾车的男子应了一声,驱动马匹调转了方向,朝着原路返回。
马车刚离开不久,薛怀澹骑着一匹快马,带着一众侍卫赶回叶府。
他在门口翻身下马,径直朝着正厅走去,神态嚣张。
在那等候多时的薛老夫人一脸笑容迎了出来。
薛老夫人身穿一件宝蓝色的丝绸衣裳,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的东珠项链,看起来富贵逼人。
“母亲,办妥了!”薛怀澹冲着老夫人笑着拱了拱手,道。
薛老夫人眉梢微扬,露出一副极为欣慰的模样。
如此,他们总算可以动手了。
她打发一旁的丫鬟道:“请将昭言和扶归请来!”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飞快地走出去了。
此时薛芷烟正走进叶府一处偏院,身边带着一个手捧托盘的伶俐丫鬟。
略显简陋的窄小院子里,一个少年坐在石桌前,手执一根毛笔,一边认真看着什么,一边提笔沾墨,写的一手娟秀的行楷。
薛芷烟款款迈步,那少年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只好轻咳一声走上前去。
“稽少侠,这是祖母给你定制的衣裳,请笑纳。”薛芷烟冲着身旁的伶俐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会意,笑着将托盘递到稽斯年的面前,躬身道:“稽少侠,请您品鉴一下!”
稽斯年闻言,停下了写字,抬起头朝那端端正正站在一旁的少女瞥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道:“送我衣裳?”
薛芷烟面带浅笑,温声道:“我奉祖母之命,特来送衣裳,请稽少侠穿上。”
只见托盘里放着两件款式不同的男装,一身蓝色锦衣、腰系白色软缎,衣摆绘着一朵朵盛开的桃花,纹理清晰流畅,十分漂亮夺目,很符合叶府的审美。
而另一件则是淡紫色,颜色鲜艳华丽,绣工考究,上面绣着祥云图案,看着颇为高雅大气,气质卓越。
薛芷烟将两套锦衣推到了稽斯年的面前,含笑道:“稽少侠,祖母说,少侠身材高挑挺拔,穿上一定很合适。”
稽斯年闻言,微愣。
淡紫色这件有些厚重了,色调也过于华丽,蓝色这件倒是清爽利落。
他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那套蓝色锦衣,认真端详了起来。
蓝色锦衣绣着繁复的图案,袖口用金线勾勒出了一圈桃花瓣,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就要绽放开来。
薛芷烟凑近些,悄声道:“这是昭言妹妹喜欢的颜色......”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稽斯年凌厉的目光盯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闭嘴,讪笑了两声,然后退开了一步。
他盯着薛芷烟瞧了片刻,忽而勾唇浅笑。
那双清澈如水般的眼眸里泛着一层薄雾,仿佛有什么情绪在涌动,让人捉摸不透。
“莫非薛小姐想替我做主?”
稽斯年语气平静的问道。
他与叶昭言之事虽已势在必行,但只要没有定下来,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薛家小姐和她祖母这般殷勤,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这些人恐怕又在设计叶昭言。
连着他也被一并算计在里面。
薛芷烟怔了一瞬,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自然是但凭稽少侠决定。”
“薛家小姐倒是个聪慧之人。”
薛芷烟闻言,微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的阴狠。
稽斯年冷笑了一声,“那么......”
他话音未落,将盘中的锦衣都扔到了地上,转身朝着房内走去。
“诶!”薛芷烟连忙追了过去。
“稽少侠,你这是......”薛芷烟不解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你怎么能将祖母的心意扔到地上呢?”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似乎很是心疼那衣服。
“薛家小姐何必惺惺作态,明知故问呢?”
稽斯年的目光停在那衣裳袖口上的桃花纹理,眼神一黯。
这颜色和绣花,分明就是照着女子的喜好来的。
莫不是想制造他二人“私相授受”的证据。
薛芷烟听到他的话,脸色顿时大变。
“我......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薛芷烟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少年。
这家伙太讨厌了!
不过出身江南一个剑客世家,就算有些名气又如何,竟敢在叶府如此假清高,着实不给人脸面。
薛芷烟心底将他诅咒了千百遍,但是脸上仍旧维持着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单手抚着柔弱无骨的双臂。
她一脸受伤的望着稽斯年,“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别装傻了。”
稽斯年嗤笑了一声,冷冷地睨着面前的少女,“我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若他猜得不错,眼前人并非只是送衣裳那么简单。
这衣服一旦穿在身上,恐怕还有后文......
想到这里,他起身走进屋内,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第六十二章 便宜算盘
叶府花园里,叶昭言正被李嬷嬷领着往正厅走。
晨露还很重,风吹在脸上有些微冷。
花枝在风中轻轻地晃动着,叶片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响声,显得格外的空洞。
院墙外有鸟儿的鸣叫声隐隐传来。
叶府的守卫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叶昭言伸出右手,将鬓角的发丝捋顺到耳后,眼神更加清明。
这几日,她一直留意着薛氏的动静,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也不知道薛怀澹究竟谋划些什么。
“昭言小姐,快点跟我过去吧。”
李嬷嬷见她步伐有些滞涩,忙朝着她招了招手。
得了上次的教训,她可不敢在明面上再给叶昭言使绊子。
只是今日这差事是老夫人亲自交待的。
更何况,今日之后,叶府的风向怕是要大变。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二人刚走出花园,便看到一个衣衫华丽的身影。
薛芷烟站在拱门入口,看见叶昭言连忙迎了上去。
“昭言妹妹,这里。”
瞧见薛芷烟一脸热情地望着自己,她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
“薛姐姐有事?”
她语气客气疏离,不咸不淡。
薛芷烟朝那嬷嬷递了个眼色,嬷嬷连忙告退。
“昭言妹妹。”她这才一脸热络地拉起叶昭言的左手,亲昵道,“那日多亏你救了我,我这才没有遭受到那个登徒子的骚扰。”
叶昭言微微一怔,隐寺后院祈福的画面瞬间浮现在脑海。
她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语气淡漠地道:“芷烟姐姐是否遭遇登徒子的骚扰,我并不知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叶昭言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用意。
薛芷烟竟然打着如意算盘,让叶昭言来替她澄清当日的肮脏事。
“昭言妹妹莫不是在怪罪姐姐吗?那日是姐姐失礼在先,还希望昭言妹妹不要计较。”
薛芷烟一脸诚挚地向叶昭言告罪。
想着一会正厅要发生的大事,她不得不提前做些功夫。
万一叶昭言到了绝处攀咬她一口,可就得不偿失了。
“姐姐言重了,若是姐姐被那人冒犯了,实在不应该让昭言做证。”
叶昭言淡淡说道,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
她一句话,便戳中了要害。
薛芷烟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昭言妹妹,那日是我鲁莽了,也是情急所致,还望昭言妹妹体谅我......”
叶昭言闻言轻笑了一声,语气凉薄地道:“姐姐不必担忧,昭言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当初是姐姐替我挡住了那登徒子,受了那份羞辱,昭言是绝对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她语调平缓,但是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刃一样扎在了薛芷烟的心上。
薛芷烟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将话说得好听一些,叶昭言肯定会心甘情愿地答应自己帮助自己。
却没有想到,这丫头如此难缠,她一再示弱,这丫头居然还死咬着不松口。
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这个小贱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她咬了咬牙,心中暗恨。
若不是舅舅要那般算计,叶昭言又如此狡猾,她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此刻还要生生忍下这等嘲讽。
薛芷烟脸色变幻了数次之后,终于恢复了常态,她抬起头望向叶昭言,笑道:“昭言妹妹果然是个明白人,既如此,姐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若是昭言妹妹能够帮我,我也会投桃报李,替昭言妹妹解释一二。”
她伸出纤细白嫩的玉指轻轻扯住叶昭言的衣角,态度低下。
如今叶昭言声名受损已经无法挽回,她再帮着解释什么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叶昭言为她说几句好话就不一样了,那日在隐寺亲眼目睹实情的人不过丫鬟一个。
而知道些内情的薛怀澹......自然也会替她保密。
倒是叶昭言......
要是从她嘴里说出什么不对味的话,怕是会引起别人的揣测猜忌。
虽然叶昭言回来后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若是今日......她有些担心叶昭言到了关键处会说出些什么。
毕竟万一叶昭言因为记恨那件事报复她,可就难办了。
“哦?”叶昭言眉梢挑了挑,语气不咸不淡,“如何帮你?”
薛芷烟微微垂眸,遮挡住眼中飞速闪过的一抹狡黠之色
“昭言妹妹只要说,那日我们在祈福的屋内,那登徒子并未与我独处......”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祈求,听得叶昭言一阵恶心。
并未独处?
那就是她叶昭言和那登徒子一起?
或者三人一起处?
那屋子里的女子呼声又该是谁的?
她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出了薛芷烟话里的盘算。
不禁觉得好笑,这薛芷烟真当自己是个白痴了吗?
居然想让她给自己当替死鬼。
叶昭言面露疑惑之色,语气有些诧异地问道:“薛姐姐,恕昭言愚钝,那屋子里分明只有两人,若女子不是你,又该是谁?”
薛芷烟闻言,心中暗骂,该死的贱人,竟然不领她的情。
不过这种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自然不会说出口。
她微微笑道:“昭言妹妹,你怎么会那么想呢?想让妹妹为我做个见证罢了!更何况姐姐确实跟他没什么,只是苦于没有人证明,所以才请妹妹出来作证的。”
她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眨巴着,似乎很是期盼。
叶昭言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的笑意,这人也真够厚颜无耻的。
她故作惊讶地看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薛姐姐,你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让昭言对大家撒谎吗?”
叶昭言语带讥讽地反问道。
薛芷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般不配合。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妹妹莫不是不肯替姐姐澄清?”
她有些急切地问道。
现在叶昭言还没有实打实地跌落泥潭。
一时之间,她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叶昭言没有应答,眼神淡漠地瞟了薛芷烟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薛芷烟眼睁睁地看着叶昭言从自己身边经过,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正厅中走去。
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
她只得攥紧了手心,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第六十三章 各怀鬼胎
“昭言,你来了!”
叶昭言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叶扶归的声音。
她缓缓收住了脚步,侧首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看去。
只见叶扶归正立在正厅前,脸上带着一抹担忧和关切。
薛怀澹身着官服,满身风尘仆仆之气,站在落后几步之处,脸上阴晴不定。
他们身后的大堂内,坐着琴夫人陪着薛老夫人,一旁还有薛幼菱和叶氏表兄等人。
甚至还多了几个年长族人的面孔。
细细看来,这几个老人虽是叶姓,却鲜少露面,叶昭言一时半会也没有想清楚利益关系。
叶昭言敛住心思,上前向众人行礼。
她身姿挺拔如梅,清丽脱俗,一举一动之间,尽显贵气。
众人瞬间眼前一亮。
叶昭言今日身着一袭水蓝色的裙衫,裙摆上绣着几朵精美的云纹,腰间系着白玉束腰,显得她整个人端庄秀雅。
头发高高地绾起,发髻一侧插着一支碧蓝色的玉钗,一看就是上乘之物。
她的五官极其标志,眉宇间英姿飒爽,尤其是那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眸,仿佛能将一切污秽全部看透,令人望而生畏。
这一套装扮,是叶昭言前世时最喜欢穿的衣服,而且穿了许久,如今再看来,这套衣服也颇具特色。
这一刻,薛芷烟正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妒嫉之色。
几个叶氏族人看着眼前这个清丽的姑娘,不免有些感慨。
他们今日前来,却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叶昭言的事情。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他们在叶氏家族并不如别的长者德高望重,却被薛怀澹请了来。
他们本来万般推辞。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可不想沾手。
直到薛怀澹说出了一个更大的秘密,让他们动心不已,不由得答应下来。
便将信将疑地来了。
只是如今看来,叶昭言容光焕发,气质出尘,哪有半点狼狈的模样?
几个叶氏族人见此,心里有些怪异,对叶昭言越加疑惑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薛老夫人有些不舒服。
叶昭言遭遇了大挫,本该低调慎行,却打扮得如此出彩,哪里有半点识趣收敛的模样?
薛老夫人看了半晌,总算收起眼中的不耐,攒出一抹慈爱的笑容道:“昭言,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一连昏迷了几日,祖母担心死了!”
这担心有几分分量,众人心知肚明。
若是真担心,就不会一连几日都未曾探望。
叶昭言微微屈膝,波澜不惊地答道:“谢过祖母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快过来让祖母看看。”薛老夫人见她如此乖巧,忍不住得寸进尺:“祖母听说你被人绑了去,真的是担心坏了!如今你没有事就好。”
叶昭言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绑了去?
真亏她说得出来,难道不是他们薛家一手策划的?
她的脸上却挂着一抹浅笑,乖巧地走过去,任凭薛老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丝毫看不出半分被诬陷的恼怒之色。
“昭言,你这次可要好好谢过祖母,若不是祖母派人去找你,恐怕就没有你今天了。”
薛怀澹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道。
他恨不得马上揭开那日之事,让叶昭言赶紧按照他的安排来办。
只可惜自己还挂着个父亲的身份,不好说得太直接。
“是啊昭言妹妹,多亏祖母派稽少侠去就了,否则你这条命可真的就交代在那乞丐窝里了。”
一旁的薛幼菱也附和着说道,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她记得,那日叶昭言归来时衣衫破败,昏迷不醒。
晚些赶来的老伯还一脸惋惜地说了好些瘆人的话。
她亲耳听见那人说“姑娘被乞丐凌辱实在可怜”,她初闻时内心很害怕,过后又觉得十分解气。
叶昭言经历了这等惨烈遭遇,恐怕再无翻身之地,倒省了她多番算计。
薛幼菱此话一出,众人神色皆是一变。
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知晓几分内情,不由得想到那些捕风捉影的揣测。
叶扶归闻言眼眶瞬间红了,定定地看着薛幼菱,一双双美丽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指控和愤慨。
虽然她相信女儿所言,但女儿在众人之下被这般羞辱,她还是难受无比。
“幼菱,休得胡说八道!”
薛怀澹瞪了薛幼菱一眼,呵斥道。
“我有胡说吗?明明是事实!”薛幼菱嘟了嘟唇,有些委屈地说道。
她自然感受到了叶扶归的目光,却一点也不畏惧这位柔弱的妇人。
更何况,她知道舅舅和祖母在心里都是护着她的。
“闭嘴!”
叶昭言身旁的薛老夫人皱起了眉头,有些责怪地瞪了薛幼菱一眼。
薛幼菱脸色一滞,心中顿时委屈不已,低下头,不敢再多言语。
“昭言,你别跟幼菱一般见识,幼菱这丫头平日里被宠惯了,性格也比较刁蛮,你别放在心上。”薛怀澹对叶昭言解释道。
叶昭言闻言,神色平静如初,没有半分变化,似乎并不把薛幼菱这些挑衅的话听进耳里一般。
薛怀澹见状,脸上划过一抹失望之色。
他原本以为,叶昭言是个性情刚烈之人,绝对不会受这样的侮辱。
只要闹开了,这事情就能铺展开来。
偏偏叶昭言不接招,这让他们有些难办。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沉默的态度,心中也有些不悦。
他们计划了半晌,没想到卡在叶昭言的沉稳之上。
她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若是亲口提议叶昭言受辱避世,恐怕有损身份。
不过,她毕竟是薛家的掌舵人,心智多窍,很快便压制住了心中的不悦,露出温柔的笑容,柔声安抚道:
“昭言,幼菱那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冲撞了你,希望你能体谅她。”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她与你情同姐妹,此番言行也是事出有因。”
她这句话明着是安慰叶昭言,实际上暗指薛幼菱所说并非无稽之谈。
这个时候,叶昭言才抬头,目光深邃地望着薛老夫人,嘴角勾勒起一抹似嘲非嘲的笑容。
薛老夫人心里一突,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装作不曾看见叶昭言的目光。
她不相信叶昭言敢当着这么多族人驳她面子。
毕竟,这件事情薛怀澹处理得滴水不漏,即便叶昭言知晓了其中的阴谋诡计,他们也不会承认。
薛老夫人自信她叶昭言不敢。
果然,叶昭言没有说什么,只是语气淡淡地道:“孙女明白。”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叶昭言会是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那她今日做的所有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么想着,她的嘴边露出一抹笑容,对叶昭言说道。
“好孩子,你既然明白祖母的苦心就好,这段日子你也受苦了。祖母日后一定加倍补偿你!”
叶昭言闻言,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如何补偿?
将母女俩送进棠园好生折磨?
这样虚伪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叶昭言没有拆穿薛老夫人的谎言,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薛老夫人的笑容僵住,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角落的琴夫人。
琴夫人忙上前走向叶昭言,语重心长地道,“昭言,你好不容易回来,也不知道恢复得如何了?”
“无碍。”叶昭言淡淡地点了点头。
“可曾留下什么病根?”琴夫人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叶昭言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接过琴夫人的话柄。
此人所言所行,皆是有所用意,她没心情跟她周旋。
琴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
按理说叶昭言被乞丐玷污,如今已经不是......
这叫她如何当着众人的面说出。
薛芷烟见琴夫人犹豫不决,恨不得替她说出来。
她瞧准时机,上前道:“夫人,你有话要对昭言妹妹说是吗?”
琴夫人闻言叹了一口气。
“昭言,我本不想提前那日的事情,只是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是一片好意。”
琴夫人身为女子,实在难以启齿。
但是薛家的利益与她息息相关,薛怀澹那里不仅给了她许多好处,还握着她的把柄。
第六十四章 强横逼迫
琴夫人说到这里,见众人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差不多了,便朝薛怀澹使了个眼色。
薛怀澹见此,连忙走上前,一脸严肃地看向叶昭言道:“昭言,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叶昭言闻言,皱了皱眉。
薛怀澹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狠心道:“我们知道你在隐寺后山遇险,遭遇了难堪之事,心里一定很苦,可是涉及叶府名声,若不早日下决断处置,以后还不知道会产生如何的影响!”
此言一出,偌大的叶府正厅霎时安静。
薛怀澹说着看向叶昭言,目光里满是沉痛。
“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和你娘跟着爹南下避险!等到事情平息之后,再回到锦都。”
话落,叶府众人神色各异,面上却不约而同带了一份震惊。
尤其是叶扶归,满脸的不可置信。
昨日,薛怀澹分明宽慰她,已经给女儿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定能妥善解决眼下的困境。
这让她无比欣然,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薛怀澹刚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难道这就是他说的给女儿的好谋算?
“夫君,此事恐怕还有隐情!”叶扶归回过神来,急忙说道,“昭言是被诬陷的!”
“此事来龙去脉已经明晰,相信诸位都没有异议。”薛怀澹背过身看向众人,底气十足地说道。
在场之人除了他的人,便是已经被他许诺了好处说服的人。
少有的几个例外,说的话却没多少份量了。
厅内众人闻言不置可否,似是默认了他的话。
叶扶归顿时急了,她上前抓住薛怀澹的手,焦急地问道:“夫君,这是昭言亲口对我说的,难道你不相信女儿的话?”
薛怀澹转过头看向她,面上带着几丝不忍,但语气依旧强硬道:“夫人,眼见为实。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已经有了定论!”
叶扶归听此,只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直响,心中的那根弦也被彻底拨乱。
她以为薛怀澹听了她的话,至少会重新查清真相。
没想到对方一反常态地决绝,好似笃定了什么东西一样。
“夫人,此事已无挽救之法,你得接受。”薛怀澹趁热打铁道。
他的话像是针刺一般扎进叶扶归的心窝,让叶扶归浑身一颤,差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薛怀澹心中不禁闪过一抹愧疚之意。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有些残酷,但为了心中的大业,他别无选择。
很快他就收起了心神,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叶昭言扶住母亲,担忧地看着她。
若是只凭稽斯年一人的证言,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可惜彦忠和薛二管家的人也做了佐证,要翻转此事,恐怕不易。
薛老夫人和薛幼菱等人都盯着叶昭言,等待着她的回应。
这件事情,他们可是早就想好了的。
只等叶昭言一点头,便可敲定把人送走。
这段时日,叶大将军不在锦都,正是好办事的时候。
“叶家祖宅乃是叶家祖先立足之地,我身为叶家人,怎么能够弃它而去呢。”叶昭言缓缓道。
薛老夫人等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叶昭言竟然拿叶家先祖说事。
如此大义在前,倒显得他们小家子气了。
况且他们是薛家人,也不好反驳这种话。
“昭言,我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但是现在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替你考虑。”薛怀澹面带愁绪地道。
既然叶昭言要拿舍小取大说事,他便好好扮演一个为女着想的贴心父亲。
薛幼菱也见机跟着帮腔道:“昭言妹妹,你也知道,如果被外界知晓此事,该是如何难堪?就算你不顾及自己,也该替叶府众人的利益着想。”
一个“利益”二字又将叶昭言结结实实地困住了
叶昭言冷笑一声,连一个眼色都懒得给她。
她上前两步,面色淡然,看着薛怀澹问道:“父亲,你可是担心我留在锦都会影响你的仕途?”
薛怀澹闻言面色一变,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让别人误会,他薛怀澹是个没有担当的人?
“昭言,你误会了,我不过是为你着想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你是叶家唯一的嫡女,发生了此事,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后果更加严重。”薛怀澹沉吟片刻后,语气诚恳地说道。
“哦!”叶昭言应了一声,“那依父亲之意,是打算让女儿离开锦都,去哪里?”
薛怀澹闻言,面色一喜,心中暗道,总算说到正题上了。
“锦都虽好,却是个是非之地,我已经派人将江南棠园翻新过了,你们随时可以过去居住。等到风波过去,你们再搬回来即可。”
薛怀澹说完,目光灼热地看着叶昭言。
几位叶氏族人见状,不由得皱起眉头。
薛怀澹不愧是一家之主,在处事上颇有魄力,这般强势地让叶昭言留下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叶昭言闻言,眼底滑过一丝嘲讽。
她若真的按照薛怀澹所说,和母亲去江南棠园居住,那她们娘儿两岂不是永远也别想回到锦都了。
“父亲的用心良苦女儿心领了。但是女儿伤势未愈,无法离开锦都半步,还请父亲体谅。”叶昭言语气坚决地拒绝了。
薛怀澹闻言,心中恼怒不已。
他这么费尽心思,就是想让叶昭言离开锦都,去江南棠园。
没想到对方一点也不配合。
虽然他还有别的招数,却要辛苦他多费几番周折。
不过,他也只是心中恼怒罢了,脸上仍旧一派慈爱之色,看着叶昭言道:“昭言,你可知道这是为你们母女着想,若是你不肯离开锦都半步,只怕会遭受诸多风言风语。”薛怀澹继续劝解。
叶昭言神色清寒地道:“此等风言风语,我叶昭言无所畏惧!”
“昭言,我们是为了你和母亲好,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琴夫人看着叶昭言一脸哀伤地道。
叶昭言面色平静地看着琴夫人,没有说话。
她对这位夫人的情分,已经消耗殆尽。
薛老夫人见状,脸色铁青。
这个叶昭言,真是不识趣!
“昭言,不管如何,你必须听从长辈的安排。”
薛老夫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叶昭言看了她一眼,淡漠地道:“除了离开锦都。”
薛老夫人闻言,抿唇不语。
她就知道这个不懂事的油盐不进,不肯轻易就范。
薛芷烟见状,心中有些着急,连忙上前道:“昭言妹妹,你不能任性胡闹啊。你现在的情况,若是一直呆在锦都,恐怕会拖累整个叶府。”
“你是想说叶府容不下我吧?”叶昭言淡淡道。
“你......”薛芷烟一噎,说不出话来。
叶昭言没有理会她,抚了抚母亲的肩膀,继续道:“我娘亲前些日子受了委屈,心情才好转,我不希望她因此而受到更多的刺激,更何况我们叶家是有祖宗庇佑的世代勋贵,若是此等麻烦都解决不了,只怕会让天下人耻笑我们叶家无能。”
话里的“委屈”直指薛老夫人。
叶昭言失踪时薛氏给叶扶归受气的事,她没有忘记算账。
她顿了顿,看着薛老夫人继续道:“还请祖母成全!”
薛老夫人闻言,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死丫头!
明明就是自己不愿意走,却把所有责任推脱给他们。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他们沦为了叶府的笑柄?
她还真当自己是叶府嫡女,可以在锦都呼风唤雨,肆无忌惮吗!
薛老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
“昭言,你这么说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慧通透的好孩子......”
薛怀澹见状,连忙出来圆场道:“昭言,你也知道,祖母是担心你,你不要让祖母太伤心!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任何刺激。”
叶昭言看向薛怀澹,目光冰冷。
他薛怀澹的娘受不了刺激,叶昭言的娘就能受得了?
第六十五章 落井下石
“祖母,我说过,我不会离开锦都,您若执意如此,那就请恕晚辈不能从命了。”叶昭言郑重道。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一阵愤恨。
薛怀澹见叶昭言态度如此坚决,知道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
他总不能把人绑去棠园。
那棠园离锦都有些距离,
若是将叶氏母女绑去,二人在路上不听话,甚至寻着机会通风报信,被有心之人发现了蛛丝马迹,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薛怀澹看着叶昭言沉声道:“昭言,
既然你不愿意走,
那就只好委屈你继续拘在府里,只是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若是被旁人知晓,到时候恐怕对你不利。”
“父亲放心便是,女儿自有主张。”叶昭言淡淡地道。
薛怀澹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阴翳之色。
几位叶氏族人也皱眉沉默。
若是叶昭言继续坚持,或许他们真的奈何不了叶昭言。
“昭言,父亲不勉强你,不过父亲有件事要拜托你。”薛怀澹收敛心思,语气平静道。
既然叶昭言不给他面子,他也不必顾及叶昭言的面子了。
“什么事?”
“父亲想要拜托你的件事,是关乎你名誉的终身大事,你务必要答应下来。”薛怀澹语气郑重地道。
叶昭言闻言,眉毛微挑,似乎猜到薛怀澹拜托的事是什么事情了。
她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并不露声色,淡淡地道:“昭言尚未及笄,
谈及终身大事为时尚早。”
见叶昭言这幅模样,薛怀澹脸色不由得有些僵硬。
他看着叶昭言,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昭言,
我与你祖母为你费尽心力,不要辜负了我们的一番心意。”
“为我费尽心力,便是逼迫于我,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叶昭言语气淡定,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屑与轻蔑。
听到叶昭言毫不遮拦的话,薛怀澹脸上浮现怒火,不过很快就压制了下去。
“父亲并非是想逼迫于你,只是你也知道,叶府是锦都有名的世家,外面有不少眼睛盯着。”
薛怀澹看了叶昭言一眼,语气严肃地继续道:“昭言,此次遇险之事虽未众所周知,但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会瞒不住的。你作为嫡女,不可一味躲避,必须要做出表率。否则还会累及叶府其他的姑娘。你现在的年龄,正是最适婚配的年岁,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往后恐怕会有更多麻烦,到时候你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不仅叶昭言愣住了,其他人也都纷纷惊愕地看向薛怀澹。
薛怀澹的话可谓是诛心之言。
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羞愧难当,立马逃之夭夭。
“夫君......”
叶扶归的目光里充满了震惊,他怎么能这样对叶昭言这样?
叶府别的姑娘怎能与昭言相提并论?
这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屋内的几位叶氏族人也变了脸色,目光复杂地朝薛怀澹投去探询的目光。
原本他们以为薛怀澹只是单纯地想让叶昭言暂避风头。
没有料到薛怀澹竟然打算将叶昭言嫁出去。
叶昭言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这个薛怀澹,倒是比以前会说话了。
不仅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她头上,还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爱护晚辈,顾全大局的好父亲形象。
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说得极其高明。
他这是打算拿她的终生大事来威胁她,让她离开锦都。
要么随父南下或者要么嫁去别家,叶昭言被逼进了死胡同。
若是她再固执,恐怕还会被冠上不孝的名号。
只可惜,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叶昭言了。
薛怀澹见叶昭言不吭声,以为叶昭言害怕了,心中不禁一松。
他继续道:“昭言,我知道,你一时间可能接受不了这件事,不过你放心,我和你祖母商议过,已经给你选了一门好婚事,绝对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叶昭言是一个出色的女儿,是我叶府的荣耀!”
叶昭言神色不动,没有接话。
她已经猜到对方选好的人是谁了。
这时,一直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薛老夫人忽然睁开眼睛,冷声道:“既然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那就该让她尽早嫁到稽家去,在叶府待着对别的姑娘也不好!”
别的姑娘自然是她薛家的嫡出姑娘们。
薛怀澹闻言,立刻顺水推舟地点头道:“母亲说得极是,早点嫁过去也能止住风言风语,就对外说是两人早有亲事,也能遮掩住那日的不妥之举。”
这一套说辞,简直无懈可击。
薛怀澹不愧是个狡猾的赘婿,处处算计着别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叶家欠他们一般。
薛怀澹见叶昭言不吱声,以为对方是默认了自己的提议,于是开口道:“此事就定下了!”
叶氏族人闻言也很动容。
“虽然有些仓促,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话虽如此,但婚期还需从长计议。”
“昭言,你也该找户好人家了!”
“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胡闹了。”
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叶昭言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面无波澜,心中暗恨。
她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想赶紧了结此事,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罢了。
叶扶归听到几个族人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些焦急,语气严肃地道:
“各位叔伯,昭言的婚事可是叶氏一族的大事,怎么可以一两句话就定下来呢?”
一位头发花白的族老站出来,皱眉道:“扶归,这件事你闺女也有错,你可不能让她再任性妄为了!”
此人名叫叶胥威,是这几人当中最有地位之人,在叶家二支中有几分名望,平日里最爱做些“讲公道”之事。
“是啊,扶归,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嫁了人自然就知道收敛了!”
其余几人纷纷帮腔。
叶扶归见他们义正言辞的架势,心里又失望又愤怒,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是我叶家人,怎能帮外人欺负自家人?”
“扶归,你可别糊涂,这可不是外人欺负你们,是你们自己不争气!你们自己想想,前段时日昭言做下的事情,是不是丢了咱们叶家的脸?”另一个叶氏族人站出来指责道。
第六十六章 忘恩负义
其他几个叶氏族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他们原本还不甚清楚利害关系,直到薛家人话里挑明了,他们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
这样的女子若是留在叶府,岂不是辱没了其他人的名声,平白惹人指点,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他们也会被笑话。
还不如早点嫁出去远走高飞,
免得连累了叶家。
叶昭言见几个叶氏族人一唱一合,心中怒火冲天。
这些人,不过是以为她成了弃子,再无别的可能,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羞辱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叶氏的名声还要靠女子嫁人?”叶昭言怒斥道。
几位叶氏族人闻言,
面色微沉,避而不答道:“不管是嫁入谁家,
总归不能辱没了我叶氏一族。”
“我们叶家人,
可不能丢脸。”
“我们也不能因为你的私怨,让整个叶家蒙羞。”
叶昭言心中冷笑,这些人,倒是真会说大话!
若不是为了自己那点私利,哪会不辞辛苦跑来这里“大义凛然”?
她叶昭言可不吃这套。
她冷冷地瞥了几人一眼,淡漠地道:“几位叔伯这般维护叶家的颜面,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们可别忘记了,这叶家,姓叶,不姓薛!”
叶昭言这句话,直戳众人痛脚。
他们正是贪图薛家许诺的好处,才来蹚这浑水。
若是以前,或许他们会惧怕这种言论,担忧自己的名声会受到影响。可是现在,他们却根本就不畏惧了。
他们已经得到了薛家的提示,这次叶昭言的丑事若是被揭穿了,
恐怕以后,
叶氏母女再也没办法在锦都立足了,薛家赘婿却依然可以占着叶府的一切!
叶昭言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棋子。
“昭言,你不用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叶胥威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不愿接受这桩婚事,不过我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安心嫁出去,千万别再给叶府惹麻烦了。否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会饶恕你!”
“昭言丫头,你迟早要嫁人,还是乖乖准备一下婚事吧!”
叶昭言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族亲,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墙头草罢了,若是没有了叶氏这个靠山,这些族亲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她面前?
这些人,也配当她的长辈?
想到这里,叶昭言怒极反笑道:“你们都不要忘了,你们如今的身份地位可全都是我外祖父给的。”
锦都不乏承袭爵位之族,只是,这些世家祖宗多文职,传给后人的不过一份虚的体面。
叶氏家族这份无上的荣光,却不同寻常。
这份荣光,乃是叶大将军用自己的双手拼搏而来的。
先帝在位期间,叶大将军兢兢业业,为朝廷尽忠尽职,是先帝身边的左膀右臂。
而且,叶家祖先乃是一代战神,一生戎马沙场,建立起了赫赫威名,是真正的大将之辈!
叶昭言话落,几位族老顿时面露惊容。
“昭言,你这是什么态度?”
“放肆,谁允许你对你几位叔伯不敬了?”薛老夫人冷喝道,“还不向诸位长辈请罪!”
其他族人闻言,立即顺杆而上:“如此目无尊长,实在欠缺管教!”
“我凭什么向他们道歉?如果没有外祖父,你们现在什么都不是!我的婚事,可还轮不到你们说话!”叶昭言声音掷地有声,字字铿锵有力。
她的话犹如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众人的胸膛,震得几个族老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一阵青一阵紫。
叶昭言这是在告诉他们,他们都是沾了叶大将军的光才有如今的一切!
“你......你......”几个族老被她的话刺激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叶昭言,你好歹是叶府的嫡系小姐,怎能如此无礼!”
叶昭言不愿与他们纠缠,冷冷道:“我的亲事不劳诸位担忧,我自有主张。”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觉得棘手,那些话仿佛指桑骂槐似的,让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思虑了片刻,她皱眉开口道:“昭言,你年纪不小了,此事若是传出去,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家。祖母也不希望看到你耽搁青春,还请你好好考虑清楚,婚期定下来之后,祖母允许你住到婚期之前。”
薛老夫人的话引得其他叶氏族人频频颔首。
此言甚是有理!
他们被叶昭言揭了老脸,此刻心里残存的愧疚感荡然无存,恨不得叶昭言赶紧走!
薛怀澹心里暗喜,这样一来,倒是省得他再费唇舌。
不过,他面上依旧维持着一副关怀备至的神色,开口劝慰道:昭言,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等你成了稽家媳妇,以后你和你母亲相聚的机会多的是,父亲也会常常派去车马接你过来。”
叶昭言冷眼瞧着薛怀澹虚伪的脸,心里愈发厌恶。
表面上一副关切地模样,背后却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
她心中清楚,若是答应了这桩婚事,以后恐怕再无翻身的余地。
“这桩婚事,我拒绝。”叶昭言开口冷冷道。
叶氏一族的人闻言,面色顿时难堪起来。
没想到叶昭言软硬不吃。
薛老夫人瞬间怒气涌上心头,她闭了闭眼顺过气来,不耐烦道:“怀澹,你派人去稽家打点一下,那边一点头就接昭言过去。”
叶扶归闻言,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母亲,昭言还未及笄,怎能随意嫁人?”她一双美丽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指控和愤慨。
叶老夫人瞪了叶扶归一眼,冷声呵斥道:“这件事还不都是因你而起?我早说过,让你好好管教女儿,不要让她整天不务正业,净做些舞刀弄枪之事,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偏不听,现在可好,事情成了这般模样!”
叶扶归闻言,脸上浮现出震惊和痛苦,泪水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分明是别人居心叵测算计我们!“
每一字都带着浓浓的委屈,仿佛受了莫大的冤枉似的。
“哼!别人算计你们,难不成叶昭言被那稽斯年抱在怀里也是被人算计?”薛老夫人冷哼一声,“这件事本就是你们自己不对,若非叶昭言不懂规矩,不知检点,又怎会惹出这种麻烦?她自己做了错事,却还要怪罪到别人身上!”
薛老夫人看着叶扶归眼中饱含泪水的柔弱样子,心里更加不爽了。
这个媳妇平时装的跟圣女似的,一副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如今竟然因为她的一番话,当众哭泣起来,实在是太不识趣了!
第六十七章 反了天了
薛怀澹见叶扶归哭的那么伤心,心中的愧疚涌上来,他虽然不喜欢叶昭言这个女儿,对叶扶归却还有感情。
他走上前,温和地安抚道:“扶归,你莫要生气,母亲只是关心则乱,
你莫要放在心上,她向来疼爱你和昭言,你是知道的。”
薛怀澹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边劝慰,一边伸手去摸叶扶归的肩膀,企图安抚她。
叶昭言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下意识揽过母亲的肩膀。
薛怀澹伸到半空中的右手硬生生地停在原处,
他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
他眼底掠过一丝阴狠,
但很快掩饰过去,换上了一幅温润如玉的表情。
叶扶归抬头瞥了他一眼,低垂下头,不再去看他。
她心中那股直觉越来越强烈。
或许眼前相处的十几年的薛家人,真有着另一副可怕的用心。
她已经渐渐相信了女儿的话。
薛老夫人见状,心中越发地不满了。她轻咳一声,开口道:“昭言,扶归,今天你们都在场,我就直说了吧!昭言的婚约,是我和怀澹一起做出来的决定,叶氏族人也已经同意了,昭言必须要听从命令完成这门婚事。”
薛老夫人的语气极为坚决。
叶扶归神色焦虑,开口阻止:母亲,这怎么......”
薛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厉声喝斥道:“怎么?你要抗命?”
她目光犀利,
充满威严地看着叶扶归。
这十几年来,
叶扶归无不是恭敬客气待她,她早已习惯了颐气指使的姿态。
在这尖刻的目光下,叶扶归忍不住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牙说道:“我怎会忤逆母亲!只是昭言还小,岂能将她草率嫁人!这桩婚事若是真的定下来,只怕以后昭言会后悔!”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愈发恼怒了,冷笑一声,不屑道:“再晚些时候嫁过去,岂不是更糟糕?她后不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你不按照我们商议好的办,那就别认我这个娘!”
事已至此,叶昭言算是废了,就等叶老儿死了,薛家吃绝户便是了。
到时候,没有女儿的叶扶归也只能仰仗他们薛家了!
看谁仰谁鼻息过活!
叶扶归闻言,心底升起一股深深地寒意。薛老夫人是何等精明强干的人物,她既然敢这般说,就一定能够做到。
薛怀澹在一旁劝解:“母亲,扶归不懂事,还请您莫要怪罪她。昭言的婚姻大事自然要父母做主,若是由母亲做出决定,这婚事自然不用再议。”
他转而对叶扶归道:“扶归,母亲的决定已经定下,你无需再多说。我知道你是为昭言好,但这桩婚事,母亲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就不要再反对了。”
“你们不能这样对昭言!”叶扶归不住摇头,看着二人的目光充满了失望与怨怼,忍不住落下泪来。
薛老夫人见叶扶归仍旧不肯松口,干脆将矛盾转移到叶昭言身上,“昭言,此事就这样敲定了。若是你再推三阻四,别怪我这个做祖母的,不给你留情面!”
薛老夫人这是准备强行逼婚了!
叶昭言站起身,目光坚决地看着薛老夫人。
“我不嫁!”
“你说什么?!”薛老夫人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看着叶昭言。
这也是众人所不曾想到的。
都到了这种份上了,叶昭言竟然还能撑住,逆势而行!
他们原以为,叶昭言不肯松口,只是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如今听叶昭言的意思,似乎不是没有想通,而是早已有了决定。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薛老夫人声音尖利。
琴夫人也是一脸错愕地看向叶昭言:“昭言……”
她从未见过如此叛逆的女子。
叶昭言神情冰寒,目光锐利地盯着薛老夫人道:“祖母,您刚才不是也已经把话撂在这里了吗?既然我们都已经各自决定了,何必还要再多问一遍?”
“你......”薛老夫人脸色一变,看向叶昭言,沉声道:“大胆,难道你还要违抗你爹和祖母的命令不成?”
“昭言,快给你祖母磕头!”薛怀澹开口呵斥道。
“不敢,我自幼便与祖母不亲,自然没资格跪拜。”
薛老夫人闻言,面露怒意,她猛地站起身,指着叶昭言的鼻尖,怒道:“你真是反了天了!”
薛怀澹见薛老夫人动了怒,急忙上前拉着她,小声道:“母亲息怒,这里可是正厅,有诸位长辈和族人作证呢。”
薛老夫人被薛怀澹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叶昭言神情淡漠,毫不畏惧地看着薛老夫人。
她虽是薛老夫人亲孙女,可她姓叶,薛老夫人若是不念血缘,也休想她给薛老夫人行礼。
她这个样子,无疑是将自己放在薛老夫人对立面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见叶昭言竟然敢顶撞薛老夫人,纷纷摇头感叹。
如今谁不知道叶府内院是薛老夫人掌家,在外理事的薛怀澹又是她的儿子。
薛老夫人可谓是叶府地位最高的女人,没人敢轻易开罪。
就算是叶氏族人,都要敬薛老夫人三分,更别说其他人了。
薛老夫人被薛怀澹这么一提醒,心中的怒火渐渐消散,但脸色仍然不是很好看。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扫视全场,开口道:“你们看到了?我们薛家的孙女,竟然敢如此忤逆我这个当祖母的,真是岂有此理!这桩婚事若不尽快办妥了,我这副身子迟早被她气出病来!”
一旁的叶氏族老见状,讨好道:“老夫人说的极是,这件事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闲言碎语呢。我看啊,还是趁现在赶紧办了这件事情,免得夜长梦多!”
“就是!”另一名族老附和道。
“不如......昭言和那稽斯年先定亲,这样也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这倒是个办法!’
“......”
几个族老七嘴八舌,一个比一个热络,薛老夫人听着他们各自提出的建议,心中颇觉满意。
见众口风向已经不可阻挡,她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薛怀澹见状,给一旁的丫鬟递了个颜色,那丫鬟想着先前的吩咐,悄然快步离去。
“我是不会嫁给稽斯年的!”叶昭言忽然出声,目光坚定地看着薛老夫人,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来。
“放肆,不嫁给稽斯年难不成要一辈子不嫁人?你若不嫁,叫旁人如何看我们?薛家的名声岂能毁于一旦?”
薛老夫人闻言,怒斥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第六十八章 僭越本位
“名声?”叶昭言闻言不由冷笑,“叶家人的事,怎关乎薛家名声?”
“你!”薛老夫人闻言脸色涨红,指着叶昭言气道,“孽障,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嘴角挂起一抹嘲讽。
薛老夫人身为薛家人,
破例入驻叶府做当家主母,虚伪讨好了几年,在叶府站稳脚跟。
这些年借着叶家的势力,面上得了无数尊荣,背地里更是收了不少好处,便飘飘然了。
如今不仅敢对叶家人不客气,
甚至还处处算计她们母女。
她叶家向来照顾这位老夫人,平日里给足了尊重,从未有过任何亏待,
可今天,她竟然被薛老夫人欺负至此。
“祖母,您是长辈,我敬您是长辈,不与您计较,可您也不能仗着自己是长辈,随意羞辱晚辈。”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冷漠道。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叶昭言,你竟敢用这种态度与祖母说话?!”
薛老夫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祖母,请你记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叶昭言一字一顿地看着薛老夫人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薛老夫人闻言,脸上的怒火一闪即逝,眼神中满是不屑,“我乃是薛家的老祖宗,叶府的当家主母!你一个声名尽毁之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顶嘴?”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心里涌起了滔天恨意!
前世,她原本以为薛老夫人虽然性格跋扈,但总归是知恩图报之人,
可后来才知,
她竟比叶家的仇人还要恶劣十倍百倍!
“我的确没有资格!因为我根本不姓薛。”叶昭言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变:“混账东西,你竟然敢如此顶撞我?!”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淡漠地道,“我只是在告诉祖母一个事实,我不姓薛,我姓叶。”
说完,叶昭言便站了起来。
叶氏族人闻言都是一愣。
他们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对待薛老夫人恭谨谦逊的叶昭言今日竟敢公然与她对峙。
“昭言......”叶扶归惊讶地说不出话。
她未曾想到女儿竟有如此刚烈的一面,竟然公然与薛老夫人叫板。
这样的勇气不禁让她浑身一震。
薛怀澹也站起身看着叶昭言道:“昭言,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始终是我们薛家的人,你就算不喜欢薛家,你的骨子里也留着薛氏的血脉。”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怒声喝道:“你说你不姓薛,那你是谁生的?!你叶昭言就算扒去一层皮皮,也改不了你生身父亲是我薛家人!”
叶昭言闻言,轻轻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薛老夫人,眼眸中充满了讥讽。
“薛家的人都像您一般不讲道理么?”叶昭言冷笑一声道,“那我倒要问问您,薛氏族谱上可曾有我叶昭言的名字?”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被叶昭言堵得哑口无言。
她脸色铁青,一双眸子愤怒地盯着叶昭言,眼中满是怒气,仿佛要吃了叶昭言一般。
“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父亲悉心教养,哪里会有现在的你?!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甩掉我们薛家,是不可能的!”
“母亲!”薛怀澹看着薛老夫人,语气有些担忧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先把婚事定下来,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薛老夫人看了叶昭言一眼,冷哼一声道:“这婚事我说了算,谁敢反驳?!”
“叶家的规矩您不知道吗?叶氏嫡女出嫁得叶大将军点头!”叶昭言冷冷地道,“薛氏的族谱上没有我的名字,叶家女子的婚事也轮不到你做主。”
“你......”薛老夫人闻言,顿时被气得面孔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琴夫人闻言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扶住了薛老夫人。
薛怀澹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了起来。
薛家的族谱上,确实没有昭言的名字。
他们薛家虽然有些家业,在锦都却没有权贵支持。新帝登基后,商贾之事处处受限,薛家不得不寻求一处靠山。
正是那个时候,薛怀澹盯住了叶氏待嫁的叶扶归。
叶扶归彼时已经十六岁,坊间传闻叶老将军不舍得爱女外嫁,恐怕要招一名赘婿上门。
只是锦都能与叶府门当户对的大家族,又有谁能拉得下脸将儿子送上门?
薛怀澹看中了这个机会,使了好一番手段才算“弄巧成拙”。
当初他入赘叶府之时,确实默认了子嗣的随叶姓,叶昭言的婚事自然轮不到薛老夫人一个人做主。
“昭言,你......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话?!”琴夫人道,“你的婚事,怎么可以不是老祖宗做主?”
“是啊,”薛怀澹也附和道,“你和芷烟她们一同长大,都是薛家的小辈,就应该听从老祖宗的安排。”
薛怀澹一句话,便将自己的责任撇了个干净。
他说得冠冕堂皇。
叶昭言闻言,看着薛怀澹,眼中的神情越发冰冷了起来。
她真想不明白,薛怀澹这样一个禽兽不如之人,为什么可以活得如此理直气壮,为什么可以在她的面前如此嚣张跋扈!
叶扶归在叶昭言身边,一直紧紧地握着叶昭言的手臂,似乎想要借此给她力量一般。
她能感受得到昭言此刻心中对于他们的失望与痛苦,但是昭言却不愿意表露出来。
叶扶归抬头看向薛老夫人,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恭敬道:“母亲,昭言是我的女儿,你如果真要让她嫁人,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薛老夫人闻言,有些不屑地看着叶扶归道:“婆婆做事还要经过儿媳妇同意?她是我的亲孙女儿,我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
“要是我不答应呢?”
“什么?!”薛老夫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琴夫人闻言一愣,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扶归。
“昭言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让她受到委屈!”叶扶归一脸坚定地说道。
薛老夫人看着叶扶归,脸上满是嘲弄之色。
她早就料到叶扶归不会轻易点头,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叶扶归居然如此不给她面子。
她还是错看了这个看似乖顺的儿媳妇!
“叶扶归,我是你婆婆,我的命令就是圣旨,谁敢不遵守!”薛老夫人看着叶扶归怒声喝道。
第六十九章 撕破脸皮
叶扶归的脸色有些苍白:“婆婆,昭言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的底线,你若是真想让她嫁给稽家少爷,那除非我死!”
“你......”薛老夫人闻言气结。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威胁的如此憋闷过!
对方偏偏是个惯会装柔弱的女子,要是哭上几哭,她怕不是要背上恶婆婆的名头!
薛怀澹上前扶住薛老夫人:“母亲,
扶归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
薛老夫人猛地甩开薛怀澹的手,走到叶扶归身边,伸手抓住叶扶归的衣袖,厉声道:“你不孝敬婆婆也就罢了,你难道还要忤逆婆婆的意思不成?”
叶扶归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薛怀澹站在薛老夫人身旁,
下意识地伸了伸手,
却没有上前。
叶扶归的目光落在薛怀澹的身上,眼眶中忍不住涌出两滴眼泪。
她从来没有想到,薛怀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此不顾亲情,甚至连最基本的爱护妻女都做不到!
叶昭言伸手扶住了叶扶归,挡在她身前,脸色不善地看着薛老夫人道:“不许再动我娘亲!”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一僵。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叶昭言如此强势的样子!
“昭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怀澹皱眉看着叶昭言问道。
“我是什么意思?”叶昭言扶着叶扶归坐回到自己的座椅上,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薛老夫人,一脸冷漠道:“祖母,我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希望您可以对我娘亲放尊重一些!否则,你怕是不能再当这个叶府主母了!”
叶昭言冷冽霸气的话语,让整个客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在场的众人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他们不相信,叶昭言竟然敢公开威胁薛老夫人。
叶昭言不是一向都非常孝顺吗?
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强势了。
薛老夫人脸色铁青,身上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叶昭言,你太放肆了!你以为你能说了算?!”
薛老夫人厉声呵斥道,看着叶昭言的眼神充满了杀机。
叶扶归闻言,眼眶微微泛红,
心中更加内疚。
若不是因为她平日疏于防范,
女儿就不会在外遭遇陷害,也不会面临现在这幅局面。
叶昭言冷笑着看着薛老夫人,神色间丝毫不惧。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她也就没有顾忌了。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最大的底牌没有使用,她不相信薛老夫人敢对她动手!
薛老夫人被叶昭言这样的眼神看着,心中有一丝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叶昭言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利剑一般,让人忍不住心中发虚。
薛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好啊叶昭言!今天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是想要违抗叶府的家法吗?!”
叶昭言闻言,冷笑一声道:“家法?恐怕您还不够资格动用我叶氏的家法!”
叶昭言说着,眼中闪烁着浓烈的寒芒。
叶府的家法是什么东西她再清楚不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叶老将军之外,其他人都不会有资格对她用叶家的家法!
她倒要看看,薛老夫人有什么胆量来处罚她!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
“昭言,你......你这个逆子!你竟然敢......竟然敢说我不够资格.....你真是反了你了!”
薛老夫人指着叶昭言气得手颤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叶昭言居然敢这样当众打她的脸面。
这是她从未见识过的!
叶昭言闻言,嗤笑一声道:“我反了吗?我怎么没有觉得!你是我的长辈没错,我尊重你,也尊重你的身份,但前提是,你得是个合格的主母!“
“你......”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的光芒,心中暗自想到,等你嫁出去了,你这个孽种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到时候,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那愤怒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她隐约猜到薛老夫人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祖母,昭言的话已经说到了。至于昭言的婚事,还请你莫要插手。”叶昭言淡淡地道。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眼神愈发恶毒道:“我不插手,你以为你就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境吗?我告诉你,此事若不照我说的做,你永远都声名狼藉,也不会有任何大户人家愿意接纳你!”
大不了狠狠心让薛怀澹照着另外一个计划行事!
本来,薛老夫人爱惜薛氏羽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样做的,但叶昭言如此蛮横,只能逼得她下狠手了!
叶昭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祖母,我就算声名狼藉,影响的也是叶家人,和薛家没有多少关系吧。”
薛家过去不过商贾之流,在锦都世家大族里根本排不上号,更遑论与叶氏家族相比。
就算薛老夫人说的事真的发生了,外面的人也不会在乎薛家如何。
薛老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不愧是叶府的嫡小姐,只可惜,你再能干,也不能改变你遭人作践的事实。你就算有一万个理由来拒绝你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她此刻怒极,已是口不择言,直接撕开事情真相,丝毫不顾及叶昭言一个未及笄女娃的颜面。
薛老夫人的话一说完,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大厅之人均变了脸色。
他们纷纷朝叶昭言投去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眼中充满了惋惜。
薛老夫人说话实在是恶毒,不仅辱骂了叶昭言,还侮辱了叶家。
叶扶归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看着薛老夫人的目光多了一抹恨意。
这话生生剜痛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
天底下竟有如此刻薄的亲祖母!
叶昭言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一双眼眸冷冷地盯着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看着她冷笑道:“呵,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现在可以不嫁,但是,你损毁的名节,可没人为你担下!”
她见叶昭言不语,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心中暗暗地想到,她就不信叶昭言还有别的退路!
只要她抓着这一点,就足够威慑叶昭言了。
第七十章 一见倾心
“什么够了?”薛老夫人愣了。
叶昭言淡淡地瞥了薛老夫人一眼道:“我不管祖母对我有什么不满,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是叶家的子孙,也是叶家的嫡出,你一个外姓人,不要妄想左右我的婚事!”
叶昭言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坚定,令人无法反驳。
薛老夫人一张苍老的脸,
顿时扭曲了起来,看向叶昭言的目光也充满了怨毒。
这打脸的手都要戳到她肺管子里了,岂能再忍?!
她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旧情了,来人!去请进来!”
一旁的薛二管家闻言恭敬应了一声:“是!”
片刻后,一个翩翩少年走进来。
他身材高挑,
眉目如画,
穿着白衫,一头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颇有一番风采。
正是稽斯年。
“见过老夫人!”稽斯年对着薛老夫人拱了拱手,声音清澈,透露着一股飒爽。
薛老夫人闻言,脸上怒气未息,勉强扯出僵硬的笑容,“快来坐。”
稽斯年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向叶府众人,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斯年啊,你可算是来了,来的正好,你可要帮着我好好劝劝昭言,莫要胡闹才行啊!”薛老夫人拉着稽斯年的手,慈爱的道。
那模样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让薛二管家看得目瞪口呆。
叶昭言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她早就猜到薛家人肯定会拿稽斯年做文章。
“好!”稽斯年应了一声,
转头看向叶昭言,
不禁有几分惊讶。
只见眼前的少女身着水蓝色外衫,腰束白玉腰带,这套装扮正与薛芷烟送来的那套蓝衣锦衣相映衬。
若是他穿着那套蓝衣来了,怕是又一番风波。
只是眼下,他将要做的事情,与此相比,又有什么区别。
病重的阿娘听闻他要求娶叶家大小姐,只觉得他在玩笑,却未曾怀疑其他。
稽斯年劝说了好一番,假称二人两情相悦,只待他上门提亲,阿娘才将信将疑地点头。
他的目光落回叶昭言的身上,神情有些复杂。
眼前之人,与他不过三面之缘,却让他印象深刻。
那日隐寺后山之行后,他从未想过,他还会与叶昭言见面,而且是如今这个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叶昭言问道:“叶大小姐,我奉了母亲的旨意前来提亲。”
稽斯年的话落,众人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居然要求娶叶昭言?
叶昭言不仅清誉已毁,更是个叛逆之人,毫无礼义廉耻,这个时候,居然还主动求娶,真是脑子不正常!
这人该不会疯了吧?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和叶府众人脸上的表情,心中忍不住冷笑起来。
薛怀澹果然好计谋啊,竟然将这件事情栽给稽斯年。
她知道薛家想要用这门亲事控制她,逼迫她嫁给他,但她偏不如他们的愿。
今天这场戏,她一定不能输了,否则,将会给叶府带来灭顶之灾!
叶昭言一脸平静地望着稽斯年道,脸上挂着疏离和冷漠,看着稽斯年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提亲?不知道稽公子所谓何事?我记得你与叶府的诸位小姐并无来往。”
叶昭言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却给人一种沉稳、内敛,又有些冰冷疏离的感觉。
此刻开口,颇有几分威势。
“叶大小姐,我知道我贸然求娶是有些唐突,但我确实喜欢叶大小姐,希望叶大小姐能答应我的请求。”稽斯年一字一句,认真地道。
他面上十分淡定,心底却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知道,叶昭言并不喜欢他,甚至有些厌恶他。
这次,他能来求娶叶昭言,全赖薛家的帮助。
只不过,他并不感激薛家,反而有些厌恶那些威逼利诱。
自己若想让薛家兑现诺言,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他的婚姻。
他也明白,薛家想要甩开叶氏母女,就必须让叶昭言嫁出去,这样,叶家才会彻底放弃叶昭言。
“你喜欢我?”叶昭言闻言,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只是笑容却没达到眼底:“稽公子是否搞错了,我与你素无来往,你我根本就不熟悉,又怎么谈的上喜欢呢?”
“我对叶大小姐一见倾心。”
稽斯年语气诚恳,脸上没有丝毫敷衍之意。
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到手心的冒汗,这让他不由地握紧了佩剑上的剑穗。
“是么?那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呢?我倒要听听,稽公子究竟是怎么评价我的?”叶昭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稽斯年道。
在场的其他人闻言皆是暗暗摇头,叶昭言的性格实在是太强势了,若是一般的姑娘遇到稽斯年这样优秀的青年俊杰,估计早就心动了,但是叶昭言偏偏如此挑衅。
她一个废弃之人,哪里配的上稽斯年这种人物,只怕是稽斯年想要攀上叶家这门姻缘罢了!
稽斯年闻言,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觉得叶大小姐的品行极佳,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他从小习武,身体素质极佳,身形挺拔,身姿卓越。
今日穿了一身白衫,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儒雅,犹如翩翩佳公子。
此刻说出这番话,颇有几分动人,就连一旁看戏的薛芷烟都有些嫉妒。
薛老夫人看着稽斯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这小子果然没让她失望。
叶昭言看向稽斯年的目光更是冷漠了几分。
“谢谢稽公子夸奖,我自当铭感五内,只是......”叶昭言停顿了片刻,目光灼灼地看向稽斯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违抗的霸气:“我叶昭言的终身幸福,只属于我自己,不允许任何人算计!”
说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稽斯年道:“我想,你或许对我有兴趣,但是,我对你并无兴趣。”
叶昭言的话落下,整个大厅里瞬间寂静无声。
在场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叶昭言的话,实在是太狂傲了。
薛二管家的嘴巴张得老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叶昭言。
他活了半辈子也未曾见识过如此无礼的女子!
叶昭言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了稽斯年的身上,继续道:“还有,我想你是搞错了,我是叶府的嫡小姐,而你只是一介寒微之辈,根本配不上我!”
叶昭言的这番话说完后,大厅里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叶昭言的想法。
在众人看来,叶昭言已经是废弃之人,没有几个大户人家愿意接纳,就算是嫁给江南稽家做正妻,也不算丢人,甚至十分体面。
第七十一章 心虚小偷
毕竟,她的情况摆在这里,锦都各大家不会将一个如此糟践的叶昭言放在眼中。
然而,叶昭言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着实令众人大吃一惊。
这简直是对稽斯年赤裸裸的蔑视!
这等羞辱,让人不敢恭维。
薛怀澹和薛老夫人听到这里,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看着叶昭言的目光满是恼怒。
稽斯年虽然不及锦都的贵公子,但也是难得的少年英雄,而且还是江南有名的世家子弟,身份不凡。
没想到这个叶昭言,竟然不屑一顾!
他们选的人被叶昭言这般羞辱了,连带着打了他们的脸,心里怎能好受。
叶昭言不以为意,坐回椅子上,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悠闲地把玩着茶盏,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稽斯年闻言,并没有如薛家人一般愤怒,反而十分平静。
他仿佛并不在乎叶昭言这番话一般,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寻。
叶昭言虽然有些骄纵跋扈,但也不是那种盲目目空一切,任性妄为的人。
她这样尖刻的话语,也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可惜他没有办法如她所愿。
稽斯年的眸光定在了叶昭言身上,缓缓开口道:“叶大小姐,若是我执意想要娶你呢?”
叶昭言顿时抬眸朝着他看去,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中闪烁着几分嘲讽。
“这件事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稽斯年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可是你却不得不答应我。”
叶昭言眉毛一扬,目光冰冷如刀锋一般射向稽斯年:“不知道稽公子为什么这般笃定我会答应你的提亲呢?”
“因为叶大小姐,已经给过我定情信物!”稽斯年看着叶昭言,认真地道。
叶府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稽斯年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件事情。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薛老夫人听了稽斯年的话,
脸上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容。
这次,
看她怎么收场。
薛家众人看着叶昭言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
叶昭言听了稽斯年的话,也是一怔。
她的定情信物?
她眼皮不由跳了两下,心里有些不安。
“什么定情信物?”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给过稽斯年定情信物,难不成是叶家哪个不懂事的丫鬟送的?
稽斯年取下身旁的佩剑,从上面摘下一个小小的剑穗,递到叶昭言的跟前,认真地道:“这就是定情信物,当初,你在我受伤的时候送给我。”
叶昭言看着稽斯年递给她的剑穗,一脸震惊,眼中带着一抹不敢置信。
只见这剑穗,通体雪白,用料上乘,看起来非常漂亮。剑穗的一端系着碧绿如翠的玉佩,刻着一个“昭“字,看起来格外的醒目,让人一眼便能认出它来。
叶扶归见状,霎时血色褪尽,不可置信地走上前,看着那块小小的佩玉,半晌才道:“稽少侠,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吧......”
她一双美目中闪烁着泪光,还有着母亲的担忧,让稽斯年不忍直视。
他无法回答,轻轻别过眼,心中只剩下愧疚万分。
叶昭言拍了拍母亲的背,伸手攥紧这柄剑穗。
这剑穗上的玉佩,乃是她首饰盒里的物件,上面的“昭”字却不是她刻的。
而那白色剑穗的用料,是她遇险那日身着白裙的衣料。
“这是叶大小姐所用之物制成。”稽斯年见对方不语,迟疑了片刻,有些不忍道。
叶昭言低垂下眼帘,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白色的剑穗,心中百转千回。
那日她的衣袍全部都被血染红了,所以,她才用那条裙布裹住了伤口。
她没想到稽斯年竟然拿出了这样一件东西。
“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不能答应你的提亲。”
叶昭言终于抬起头,看着稽斯年微微一笑道。
众人闻言,心中一阵诧异。
薛老夫人听到叶昭言拒绝的话后,脸色顿时一变,看向叶昭言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阴霾,冷冷的道:“怎么,还想不承认这份定情信物不成?那可由不得你了!”
“祖母此言差矣。”叶昭言看向薛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地笑道:“这玉佩上的刻字怕是不入流侍卫雕刻师父仓促完工的吧?我与母亲定制刻字之物,皆是出自大家之手,寻常人就算花重金也求不到!“
叶昭言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轻蔑的意味。
薛氏所用之物只讲究财大气粗的贵重,却不懂得品味的分别,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终究不是一时煊赫的小门小户能相比的。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一窒,脸上的怒火瞬间升腾起来。
“你放肆!”她指着叶昭言厉喝道,声音中夹杂着愤怒的火焰,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她怎么都没想到,叶昭言居然连府里的刻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语便戳破了她的谎言。
叶昭言不是整天舞刀弄枪吗,怎么连这等小事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但她心底不得不承认,叶昭言说的没错,这块玉佩确实是出自她院子,是她让儿子特意去找一位雕刻师傅打造的。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继续道:“至于这白色剑穗,恐怕是你们趁我昏迷的时候从我衣裙上偷来的!”
叶昭言的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这白色剑穗竟然是从叶昭言衣裙上偷来的。
这薛家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叶昭言,你血口喷人,竟敢诬陷自己的祖母,今天我就要讨回公道!”薛老夫人脸上尽是一片恼羞成怒。
她没有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计策,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识破。
“祖母,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何来血口喷人,莫非祖母做贼心虚自认是偷东西的人?还是说怕我揭穿小偷是谁?”叶昭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地道。
这剑穗的针脚虽然看似简单,但细节处理的恰到好处,足见这绣娘功力极高,不仅仅手法熟练,更加重要的是,她对针线活颇为擅长,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绣出这般精致的剑穗,足见其对剑穗这类物件的绣技精湛。
叶昭言虽然惯爱用剑,却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她院子里的小丫头也从未精习过这样的本事。
所以她猜测,这件事八成是薛氏的人做的。
薛怀澹和薛老夫人都喜欢在华而不实之物上大做文章。
薛老夫人听到叶昭言的话后,顿时一噎,脸色黑了起来。
她自诩是名门贵妇,自觉比普通人家的女眷更加讲究一些,因此所用之物不论是什么,都要求用料越贵重越好。
至于这贵重的标准,自然就用花费银钱的多少来衡量。
若是这次的事情坐实了,被叶昭言说出她做小偷,这传扬出去,她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第七十二章 察觉异常
这些年她在叶府人面前一直表现出温婉娴淑的样子,没有想到,今日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气成这幅模样。
都怪那个不中用的这雕刻师父!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薛怀澹。
她刚才只顾着生气了,倒是忘记了那人是儿子请的。
薛怀澹接触到薛老夫人投来的目光后,顿时感觉背脊一凉,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无奈。
他知道自家母亲肯定是想借这件事情将叶昭言推到风浪尖上。
可惜计差一筹。
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局面啊!
“昭言,
祖母知道你一直对我有偏见,但是你这般诽谤于我,实在有些太过了。但你可曾想过,如此诬陷之语,会让祖母遭受多少流言蜚语?”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一副慈祥的模样,但眼底却闪烁着浓浓的怒意。
叶昭言的话茬她是没法接了,硬来不行,
只能再来软的试试。
“祖母这番说辞可谓是颠倒黑白!”叶昭言一脸不屑地道:“明明是祖母派人去我房里偷了我的玉佩和衣物,还制出了这样一件信物栽赃我,如今反倒是怪罪我诽谤你。祖母,难道您不怕别人说你们薛家别有用心?”
在场之人中,不少人本就有些疑心薛家用心,如今被叶昭言揭开来说,顿时恍然大悟。
恐怕薛家在故意设计让叶昭言外嫁!
薛老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我......我们薛家有的是钱,怎会看上这样一块玉佩?再者说,我们薛家从商多年,最讲究信用,从来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薛老夫人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
看来薛老夫人是打定主意死鸭子嘴硬了。
叶昭言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不管祖母承认不承认,这剑穗所用之物的确是在从我那里偷走的。”叶昭言说着,目光扫了一眼众人,接着开口道:“至于这剑穗的来历,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数。还请祖母给我一个交代!”
叶昭言一字一句的说道,目光锐利的盯着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
心底有一点点发怵。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叶昭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她的目光落在叶昭言身上,眉头紧蹙,神情有些恍惚起来。
她记得上个月之前,叶昭言还颇为乖巧。她将宫里赏赐的物件挑了好的尽数给了薛氏姑娘,也未见叶昭言有任何不满。
这才过了一个多月,为何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像换了一个人似得,不仅说话咄咄逼人,那双充斥着冷意的眼睛,更是让人感觉心底一阵发凉。
薛老夫人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令她十分害怕的念头。
难道这丫头知晓了薛家的秘密?
不会!
应该不会的!
他们薛家行事向来隐蔽,即使叶昭言有心调查,也根本没办法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叶昭言见薛老夫人神情恍惚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怎么?祖母不敢回答吗?”
“哼,我为何要回答你!”薛老夫人猛然醒悟过来,看着叶昭言道:“你如今自身难保,已是穷途末路,还有心情刁难别人!”
薛老夫人的威胁并没有吓退叶昭言,相反,叶昭言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邃。
“祖母说我自身难保,我看祖母才是自身难保吧!如此欺辱我们叶家人,也不怕外祖父找你们算账!”叶昭言说完这话,将目光落到了薛怀澹的身上:“父亲,你说呢?”
薛怀澹看着叶昭言,嘴唇动了动,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确有私心,想借着这件事情除掉叶氏母女,好让薛家能够占据叶府的一切。
但是,他更清楚的知道,如果叶昭言当真知道了什么,他们薛家也会有麻烦。
因为,这些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的身份权力虽然比叶昭言大,但毕竟不是叶家子孙,等叶大将军回来,叶昭言找他告状,对薛家而言,绝对是大大的不利!
薛怀澹想到这个结果,脸色瞬间苍白下来。
他原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小伎俩早就在叶昭言的预料之中了。
叶昭言这么说,分明就是警告自己,不要再冒犯叶家人!
想到这里,薛怀澹的眼眸中快速地闪过一抹决绝。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他狠毒心肠了。
薛怀澹想到这里,朝着叶昭言拱了拱手,语带愧疚地道:“昭言,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你。这玉佩的确是你的。不过这件事情不能冤枉祖母。祖母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今天这般羞辱祖母,实在是太不孝顺了。”
薛怀澹一脸诚恳地望着叶昭言,说出来的话让众人纷纷惊讶起来。
这是准备包庇薛老夫人?
薛怀澹接着正色道:“你祖母说的言之有理,如今你身陷囹圄,是该先为自己考虑考虑!”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微松,不过想到叶昭言笃定她偷东西的话,心又悬了起来。
不行,这个孩子不能留!否则,以后肯定是个祸患!
想到这里,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一脸严肃地道:“我是为了整个叶府好,才提议让你嫁给稽斯年。你身为小辈,竟然反过来中伤长辈,实在让人心寒!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
薛老夫人说到这里,一双浑浊的双目中迸射出两束凌厉的精芒,看着叶昭言的目光就仿佛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一般阴狠!
“祖母,您真当我是傻子吗?”叶昭言的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祖母,若非我知道内情,恐怕还真要被你给骗了!”
“你!”
薛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你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呵呵......”叶昭言的脸色变得越发冰冷起来:“祖母,若是我真的有证据,你当如何辩解?!”
叶昭言这句话,让薛老夫人的心中咯噔一声。
这小贱人,难道当真有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她还能辩驳几句,但若当真是如此,她岂不是要被叶昭言给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薛老夫人的心中一横:“你看你是辨不清如今的形势!来人,将那婆子请进来!”
第七十三章 终生不嫁
薛老夫人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名丫鬟应了一声:“是!老夫人!”
片刻后,一个身着紫棠色长衫的高个婆子匆忙走进屋内,对着薛老夫人福了一礼。
“奴婢拜见老夫人!”
只见那婆子年岁在四旬左右,面容姣好,一双丹凤眼透露着一丝媚态。
她头戴紫色镶嵌玉石的金钗,腰悬翡翠葫芦坠饰,
衣服做工精良,看得出来是一件不便宜的货色。
那婆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两人皆身穿碧绿色长裙,身姿窈窕,颇有几分姿色。
薛老夫人看着她道:“把你知道的给叶昭言讲讲。”
那婆子看着薛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畏惧之色,
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快步走到桌案旁站定,
恭声开口道:“奴婢叫青竹,是这锦都上章街初翠楼的媒人,
专门负责给人说亲的。”
青竹说罢,转头看向叶昭言问道:“奴婢昨日已经知晓姑娘的难处。姑娘如今的情形,在锦都说亲怕是有些难了......”
叶昭言闻言,嘴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不过,姑娘虽然遭遇了非人之事,但容貌出众,好好打算一番,还是有机会嫁入好人家的。”青竹继续道。
青竹的这番话一出口,立刻引得在场的所有人一阵哗然。
这上章街乃是整个锦都最繁华热闹的街道,这里聚集了锦都数百位达官贵族、大富豪、商贾巨贾、官员大臣,这样的地方出来的媒人,恐怕不会信口开河,说出的话自然掺不了多少水分。
青竹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看着叶昭言,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怜悯之色道:“奴婢知道这件事对姑娘有些残酷,但是人言可畏,
若是姑娘不抓紧时机找个人嫁了的话,以后更没有机会寻得良人了。”
“哦?”叶昭言闻言,轻飘飘地扫了青竹一眼。
“奴婢是这锦都最好的媒人,绝对不会欺瞒姑娘。”青竹见她神色质疑,连忙保证道,这锦都的做媒行她敢说第一,没人敢当第二。
叶昭言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冷漠了。
“你的意思是,我嫁不嫁得了还得你说了算?”
青竹闻言,脸上浮现一抹震惊,她连忙躬身行礼道:“不敢!”
她印象里,锦都的小姐,无不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鲜少如此强势。
“既然不敢,为何敢来我叶府指手画脚?”
青竹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没想到叶昭言如此犀利,竟然把她的话堵得无话可说。
她是堂堂上章街最好的媒人,平日里都是被别人巴结讨好的,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缓缓地开口道:“姑娘误会了,奴婢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为了姑娘的名誉着想,才这般提醒姑娘的!”
叶昭言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你倒是会为我着想啊!”
青竹一怔,不知道叶昭言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青竹就明白了叶昭言话中的含义。
“你如此替我着想,倒是说说看,遭遇非人之事如何嫁入好人家?”叶昭言看着她问道。
青竹闻言,犹豫了片刻,看着叶昭言,一本正经地道:“姑娘这么聪慧美丽,自然有不少好人家肯收姑娘为妾室的。”
“哈哈!”叶昭言闻言忍不住大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看向青竹的目光中充满了嘲讽之色。
叶昭言笑了片刻,随即停止了笑声,看向青竹的目光变得越发冰冷起来,她看着青竹道:“青竹,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青竹有些不解地道。
叶昭言看着青竹,冷声道:“我是谁?你可曾知道?”
“奴婢知道!”青竹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地道:“叶家大小姐。”
“知道就好,你觉得,我会嫁给那些人家为妾?”叶昭言讥讽道。
“这......”青竹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叶昭言的身份,她自然是清楚地很,可是,叶昭言的情况却是非常难堪。
她心中虽然有些同情叶昭言,但是一想到这件事是叶昭言自己惹出来的,她又有些嫌恶。
要不是叶昭言的祖母薛老夫人花重金相请,她根本就不会来。
青竹虽然心中鄙夷叶昭言,不过表面却是不敢表现出半点。
她抬头看着叶昭言一脸真诚地开口道:“叶姑娘,此事还需仔细考虑,毕竟你的情况实在难办,若是不......”
青竹的话还未说完,叶昭言便直接打断了她,冷笑道:“你是谁?你凭什么以为我叶昭言会听从你一个小小媒婆的建议?”
青竹闻言,神色骤然大变,脸上露出一抹惶急之色,连忙开口道:“叶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奴婢的一片好心。早晚也要嫁人,为何要等到事情挽回的地步呢?”
说着,青竹还冲着坐在首座上的薛老夫人使了一个颜色,让她开口帮衬自己一二。
她没想到叶昭言如此不识抬举。
她是锦都最好的媒婆,锦都的百姓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
这样的人,放到外面,那是绝对的大红人,而且还是最得力的媒婆。
在叶昭言面前却仿佛什么都不是。
薛老夫人青竹已经说不过了,忙道:“与人为妾室确实不像话。只是事已至此,不如嫁给稽斯年,至少还能做个正妻。”
叶昭言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起来。
她伸手拍了拍青竹的肩膀道:“你们说得很对,事情注定无法挽回,我的名誉的确已经彻底败坏了!”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一喜。
叶昭言这么说是想通了?
叶昭言终于承认她的话了!
薛老夫人心中暗暗地得意,看来,这次的事情,她是赌赢了!
她就知道,只要咬住叶昭言的名节捣鬼,就算那也老儿来了也无力回天!
“昭言,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就该明白,如果你不听劝告,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薛老夫人站起身,看着叶昭言道。
如今事情要成了,她更要趁热打铁,在叶昭言改变主意之前敲定此事。
只是,她心中的激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叶昭言的下一句话便将她的幻想打断。
“我已经想好了,若是不能澄清此事,我便终生不嫁!”叶昭言继续道。
薛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昭言。
这倔丫头疯了不成?!
她不嫁人?!
简直闻所未闻!
这怎么行!
不仅是薛老夫人,就连薛怀澹和琴夫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叶昭言,一脸震惊地道:“叶昭言,你说什么?你不嫁人?!你是不是疯了?!”
第七十四章 鸠占鹊巢
薛怀澹深感意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受控制。
他不明白,为什么叶昭言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辛苦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设计至此,逼她不得不嫁给稽斯年,怎能轻易让她脱离掌控?!
想到这里,他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这一切全都落在叶昭言的眼中,
让她笑容更甚。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茶水,一边淡定道:“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这番话,让原本沸腾的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稽斯年看在眼里,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叶昭言的性子跟传言中有所差距。
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柔弱,反而很坚强。
不仅如此,她的性子刚烈,
有一股傲骨,
不甘人后,不会轻易妥协,也绝不会屈服。
他很欣赏她。
“叶昭言,这种玩笑可不好笑!你以为不嫁人就能洗刷掉你所犯下的错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薛老夫人忍不住站起身来怒喝。
她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我没有跟你们开玩笑。”
叶昭言微微一笑,一脸认真地道。
薛家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似乎想要看穿她是否是在说谎。
叶昭言见几人一脸如临大敌,不禁笑意加深:“不嫁又如何?”
前世薛家那位子侄为了利用她,可是费尽心机做戏了好几年。
人心难测。
她对情爱之事已经看透。
这一世就算不嫁人,又能糟糕到哪里去?
“昭言,你疯了!”
“昭言,你知道你现在做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吗?你这不是自毁前途吗?!”
几个叶氏族人也难以相信。
“你是疯了!”
薛老夫人几乎是尖叫出声。
女子若是不嫁人,还能干什么?!
叶昭言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祖母,不是我疯了,而是你疯了!你想要逼着我嫁一个不喜欢的人,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薛老夫人闻言,只觉得一颗心猛地一颤,眼睛瞪得滚圆。
叶昭言一脸嘲弄地看着她,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们想要逼着我去嫁给一个陌生人,那我宁可不嫁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屈服于威逼之下!”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一脸坚毅的模样,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无力。
她原本想要利用此事来对叶昭言让她离开叶府,可是,没想到事与愿违,事情反而朝着她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叶昭言的性格,比她想象的更加坚韧,更加顽固。
她拿捏不住。
“你真的要为了一时之气,放弃自己的前程吗?”琴夫人忍不住问道。
“前程?!”叶昭言冷笑一声道:“这样的前程,我不稀罕,我从来都不曾在意过什么前程,我在意的,只有叶家而已!”
薛家人全都呆住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叶昭言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这还是他们熟悉的叶昭言吗?!
她怎么会变得如此狂妄自大,目空一切!
薛老夫人的脸色难看无比,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叶昭言竟然会这般不把婚嫁放在眼中,
甚至连薛氏一族的利益都不顾了。
叶昭言这分明是要和她作对啊!
叶昭言见状,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道:“怎么?难道祖母不相信?”
薛老夫人咬牙切齿地看着叶昭言:“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叶昭言点头。
“昭言,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我希望你别后悔!”
“我从来都不会做让我后悔的事情。”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一字一句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你可以试试,等你的前程毁了该如何收场!”薛老夫人威胁地道。
叶昭言笑得开怀:“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我的前程会如何毁了!”
“你!”薛老夫人被她气得一阵哆嗦,指着叶昭言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竟敢如此胡闹!你简直丢尽了我薛家的颜面,简直是给我们薛家蒙羞!!”
她愤怒地看着叶昭言,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抽叶昭言几巴掌。
“呵!”叶昭言冷笑一声,道:“祖母,这么多年,薛家鸠占鹊巢,分明是外姓之资,却以主人自居!除了让我们一直受到你们的欺压,你们又为我们叶家做过什么?如今你却要责备我丢脸,当真是可笑!”
这话简直戳中了薛老夫人最痛之处,她此生最恨别人拿两家对比!
她的儿子那么出众,若不是情势所逼,何至于入赘!
“叶昭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薛老夫人厉喝道。
“敬酒?吃罚酒?”叶昭言嗤笑一声,一脸不屑地道:“你也配跟我说这两个字!你们薛家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若是再敢威胁我,休怪我不念旧情。”
薛老太太闻言一滞,有些心虚和顾忌,但又不肯轻易示弱,梗着脖子道:“叶昭言,你不要太嚣张,你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叶昭言闻言,冷哼一声道:“我叶昭言的处境?我的处境又岂是你这种老妇人可以左右的?”
叶昭言一席话,让薛老夫人哑口无言。
薛怀澹见状,忙上前劝解道:“母亲莫要恼怒,这种事情,我们从长计议便是,总会有办法的!”
薛老夫人闻言,狠狠地瞪了薛怀澹一眼,仍旧压制不住怒火。
她的目光再次转移到叶昭言的脸上,怒声道:“昭言,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
薛怀澹也附和着道:“昭言,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做了错误的决定!”
叶昭言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不冷不热地道:“我心中有数!”
此时一名侍卫从急匆匆外走进来,对薛怀澹低声禀报了几句。
薛怀澹听罢,脸色一变。
看来今日之事必须立刻敲定下来。
随即他看向叶昭言,一脸郑重地道:“昭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考虑清楚!你是选择继续留在叶府与稽斯年定亲,还是随我南下?”
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叶昭言坚持拒绝稽斯年定亲,那么他就会强行将其带走,然后将其带到江南去。
他就不信,凭他薛怀澹的手段,还奈何不了一个叶昭言!
叶昭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昭言,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第七十五章 持剑弑父
琴夫人有些惊愕。
叶昭言看着他们,嘴角挂着一丝冰凉的笑意,道:“我都不选。”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怒斥道:“叶昭言,你简直就是冥顽不灵,不识抬举!”
叶昭言却不理会她,转头看向叶扶归道:“娘,
我送你回房。”
说罢,叶昭言扶着叶扶归朝着门外走去,根本不搭理薛怀澹等人。
薛怀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叶昭言扶着叶扶归的背影远去,脸色一片铁青。
薛老夫人气得直喘粗气,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她强撑着站稳身形,指着叶昭言的背影,厉声呵斥道:“叶昭言,
你敢这么忤逆我,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合适的解释,你休想离开这里!”
“我是叶氏一族的人!你凭什么拦着我?!”叶昭言头也不回地冷声呵斥道。
“叶昭言!你给我站住!”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那嚣张跋扈的背影,忍无可忍地吼道。
叶昭言闻言,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薛老夫人气极反笑,对着叶昭言的背影冷笑了一声,道:“昭言,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决定后悔的!”
薛老夫人的声音冷厉无比。
她知道,她想要利用此事,来逼迫叶昭言就范,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为叶昭言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这丫头太倔强了。
她眼中闪过一道怨毒,今日人多,有些东西不好下手。
再缓一两日,她一定把今天的账算回来!
她就不信,她还收拾不了叶昭言这个小贱种了!
薛怀澹见状,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心中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南下这一去,不知道叶昭言还要闹出如何情形。
叶昭言的性子,他今天才算是见识了。
她平日里看起来温吞洒脱、谦虚有礼,可是,一旦触及到她的逆鳞,叶昭言就是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也绝对不会妥协的!
她的性子,实在是太像叶大将军了!
想到叶大将军,薛怀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恨意。
当年的所作所为让薛怀澹记忆犹新,薛怀澹对他可以说是充满了怨恨。
如今叶昭言的行事风格颇有些叶大将军的影子。
她这是打算和叶氏族人彻底撕破脸皮,和他们撕破脸皮吗?
薛怀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昭言,你站住!”
薛怀澹冲上前去,拦在叶昭言的面前道:“昭言,你真的要如此执迷不悟吗?!毁了整个薛家吗?!”
薛怀澹的声音中透露出浓重的愤怒和不甘。
叶昭言抬眸,:“我从来不在乎薛氏一族的任何利益。”
薛怀澹闻言,心中一窒,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寒芒。
他猜中了!
恐怕叶昭言打着和他们薛家决裂的心思!
“若是你执意如此,我只能带你南下了!”
薛怀澹相信,只要自己把叶昭言带去南边,
就算叶昭言再有本事,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父亲,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叶昭言的态度异常坚决。
“昭言,你真的非要如此吗?!”薛怀澹看着叶昭言的眼睛,沉声道。
叶昭言闻言,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你觉得呢?”
薛怀澹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看着叶昭言的目光,带着森然冷酷的杀机。
“既然如此,我今日便绑着你上路,等过了关口,我再向陛下奏请此事!”薛怀澹冷笑一声,眼神中弥漫着疯狂之色,“我相信,陛下肯定不会拒绝!”
薛怀澹的话刚落,立刻有几名侍卫从外面进来,朝叶昭言扑去,欲擒拿住她。
叶昭言看着薛怀澹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脸上并没有露出害怕或担忧,而是身形一动,快速地探向一旁的稽斯年,手腕一抖,他身侧佩带的长剑便出鞘。
锋锐的剑刃散发着寒光,显得异常刺眼!
叶昭言持剑对着薛怀澹:“休想!”
说完,她手腕一转,轻松地挽起一朵剑花,
直奔薛怀澹而去。
薛怀澹眼睁睁地看着叶昭言朝自己扑来,心中大惊,慌忙抽出一旁侍卫的剑抵挡叶昭言的攻击。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叶昭言会如此动手,猝不及防,直接挨了叶昭言的一剑。
“噗呲~”
伴随着一声闷响声传来,薛怀澹胸口处的衣服瞬间裂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从衣服的裂缝中渗透出来。
叶昭言这一剑可谓是用足了力气。
薛怀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
“舅舅!”
薛芷烟惊呼一声,慌忙快步跑了过来:“舅舅,你怎么样了?!”
薛老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薛怀澹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处的伤口,眉头紧皱。
胸口处的伤口不浅,流淌出来的血液都已经染红了胸前的衣衫。
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脸色有些难堪,抬起头来,瞪着叶昭言道:“叶昭言,你竟敢对我下杀手!”
叶昭言神情平静地看着薛怀澹道:“我不过是自卫罢了,我想,父亲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小伤就迁怒我吧?”
薛怀澹闻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你......”
他尚未说完,就被叶昭言打断了:“父亲,您若是想要我叶昭言顺从你的意,等你能打过我再说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怀澹眼中的怒火蹭地燃烧了起来。
这是讽刺他连自己女儿都打不过?!
他当年在锦都极负盛名,文章很有些名气。
但他在武学上却有些欠缺,天资所限,多番努力也无所成就。
这一点自然是入不了叶大将军的眼。
此后的多年间,他眼睁睁看着叶大将军提拔了无数学生做武官,眼红十足,却无一点办法。
待到而立之年,他才堪堪被提拔四品,甚至还比那卫临风晚了两年,实在可恨。
明明他才是这叶府的女婿!
他一直怀疑叶老儿看不起他,如今被叶昭言这般嘲讽,旧仇新恨一起袭来,心中顿时怒火冲天!
叶昭言看着脸色狰狞的薛怀澹,眼神中满是嘲讽:“父亲,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啊!”
“放肆!”
薛怀澹被叶昭言这番话彻底激怒,猛地一拍桌子,怒喝一声,挥动手中长剑,对准叶昭言就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