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短暂的平静
之后不久，宪兵团在地下街破获重大粮食囤积案的报道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卖报童铆足了劲大声叫喊着头版头条吸引顾客。调查兵团本来就会订阅一些报刊，瑟琳娜理所当然地顺手拿了一份。
报纸是这个通信不发达的世界里最为方便的消息媒介，瑟琳娜时常会到图书室浏览一下新闻，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了解墙内居民生态的一种方式。但她看报的习惯无疑有些令人费解，因为能够沉下心安静读报纸的人除了她，便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前辈。
在一群‘老男人’中，瑟琳娜的存在显得格外突出。
“你也在？”埃尔文走进来，也拿了份报纸在瑟琳娜身边坐下。
其他年轻士兵看见埃尔文都会立即站起来敬礼，但瑟琳娜没有，只是抬头瞅了他一眼。反正是‘亲戚’，没必要拘泥于礼节。
“我只是好奇他们会怎么报道那起案件。”瑟琳娜快速浏览了占据整版的文章，字里行间都是对宪兵团智勇双全的溢美之词，尤其是奥尔本的名字反复被提及，看来他升迁的可能性很高。至于调查兵团......除了一句‘根据线人提供的信息’这样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外，便石沉大海，没了声息。
“果然是这样。”
埃尔文也在看相关的报道，只不过是另一家报社的报纸。扭头看了看瑟琳娜似乎有些失落的表情，说：“不被提及也是对方附带的要求。但即便得不到赞许，我们也必须用我们的方式保护民众的安全，包括壁外调查也是这样。”
“埃尔文，这些感人肺腑的话可以留着去鼓舞士气。”瑟琳娜清楚明白自己的处境，这些鸡汤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抱歉，不自觉就会脱口而出。”埃尔文也早就意识到了他的话术对瑟琳娜没用，但每次都忍不住想再试一试。
瑟琳娜看完自己手上的报纸，身体歪向旁边，伸长脖子对比了一下埃尔文的报纸上内容。大同小异，都没提及其中一个仓库被抢的事实。大概是不想让宪兵团看起来太无能，丢失的那几十袋面粉肯定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基斯走进来，看见两个史密斯挨在一起看报纸，于是说：“你们叔侄关系真好。”
瑟琳娜立即站起来，放下报纸敬礼，“团长！”
埃尔文见瑟琳娜对他的态度和对基斯的态度差距如此之大，不免有点失落。他也站起来跟基斯打招呼，“团长，难得看见您有空过来。”
“难得有空的应该是你吧。”基斯拍拍埃尔文的肩膀，“为了调查兵团，辛苦了。”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埃尔文非常正式地回答。
窗外，夕阳渐渐染红了天空，鸟类归巢的身影静静地划过。肚子开始打鼓，瑟琳娜把报纸放回原位，向基斯和埃尔文道别。
来到走廊，瑟琳娜伸了个懒腰，欣赏着窗外的晚霞走向食堂。
‘又是平和的一天。’她想，‘但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多久？’知晓外面世界真相的瑟琳娜非常笃定，在不久的将来，墙内的世界将会迎来终结。
瑟琳娜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在食堂里兜了一圈才找到同宿舍的几人，和她们坐在一起。
“听说宪兵团在地下街解决了一个大案子。时间刚好就是你和利威尔失踪的那几天。”莎拉拍了拍瑟琳娜，“老实交代，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利威尔那边我不清楚，但我有自己的任务。”瑟琳娜假装不知情。
“什么？你们是分开行动的吗？”莉莉对瑟琳娜的答复很不满意，“还以为你们又可以一起过夜，促进一下感情呢。”
“你小说看多了。”
“我的小说不都全落在旧总部了吗？”提到这，莉莉又难过地唉声叹气。
‘看来跟其他男性还是应当保持些距离比较好。这里可是两百年前，观念跟现代人不同。’瑟琳娜这样想着，视线却无意中锁定了隔了几个桌子之外独自用餐的利威尔，驰名双标马上暴露无遗，‘这个男性的距离倒是可以拉近一点，方便打听父亲生前的事迹，还可以帮忙搞卫生。’
一只手在瑟琳娜眼前晃了晃，打断了瑟琳娜的思绪。
“别看了，我们知道你喜欢他。我们不说就是。”舍友们纷纷‘奸诈’地眯起眼笑嘻嘻地看着她。
这些人怎么还不放弃嗑CP的冲动？
是没有其他娱乐活动所以太无聊了吗？
“随便你们怎么想。”瑟琳娜放弃挣扎，拿面包沾了沾汤塞进嘴里，“这汤和白开水的唯一区别是颜色不同。”
莎拉表示：“你觉得难吃可以直说，反正我们都是这样觉得的。”
苏菲亚兴奋地提议：“不如这样吧，下个月放假的时候，我们带点蔬菜去我父母现在住的地方，喝奶奶亲手熬的小麦粥吧！”
“好主意。”瑟琳娜嘴上说着话，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找什么接口带艾伦三笠阿尔敏去蹭饭。
“我可以帮忙打下手。”莎拉折了折袖口，做出随时准备下厨的样子说：“好歹我家也是开饭点的。”
“我看你是想偷师学艺。”莉莉打趣道。
谈笑间，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地在食堂外快速移动，好似要把地板击穿。震动最终停在了食堂门口。
“苏菲亚.泰勒在吗？”出现在食堂门外的士兵对着吵闹的食堂内部大喊。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菲亚疑惑地举起手站了起来，“我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父亲让您赶紧回家一趟，有急事。”
听说是家里有事，苏菲亚撇下还没吃完的晚餐，刚跑了两步想起了些什么，回头对另外三人说：“请帮我向埃尔文分队长请个假。”
“没问题。你去吧。”瑟琳娜爽快地答应道。
当天晚上，苏菲亚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早上，仍没有消息。上午训练完后还不见踪影，大伙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苏菲亚家里出什么事了？”莉莉问。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正常人都知道不是好事。根据瑟琳娜的经验，十有八九是家人生病了，需要照顾。苏菲亚的父母现在仍住在收容难民的帐篷区，生活条件不会很好，健康状况受到影响也很正常。
‘难民收容区人口密集，卫生条件不佳，难道爆发了传染病？’瑟琳娜心里一咯噔，看来她也需要请个假去看看孩子们的情况。
137 双倍打击
中午，苏菲亚终于回来了。但两眼通红，明显刚哭过。她努力坚强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可吸鼻子的声音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宿舍里，大家围上去关心地询问情况，得到的答复是：“奶奶她，昨晚去世了。我今早刚参加完她的葬礼。”苏菲亚啜泣着，眼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
瑟琳娜拍拍她的背，暗自感叹人生无常，莎拉和莉莉轻声说着安慰的话。突然，苏菲亚说：“但奶奶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意思？”瑟琳娜警觉地皱起眉头。
“昨天傍晚，有个小偷溜进帐篷里偷东西，奶奶当时在刚好醒来看见，所以，那个混蛋就把奶奶她......”
“天哪！”莎拉和莉莉难以置信地捂住吃惊的嘴，“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难民区的治安已经那么差了吗？”瑟琳娜又不由得担心起了艾伦他们仨。她能想到的就是在安全的街区租个房子给他们住。但如此一来他们便失去了难民的补贴，且高昂的租金也不是她一个人能承受得起的。
“那凶手抓到了吗？”莎拉问。
苏菲亚点点头，“抓到了。但那个家伙到现在还不肯认罪。”她忽然抓住瑟琳娜的胳膊，请求道：“瑟琳娜，你认识很多宪兵团的人吧？能不能催一催他们尽快定罪？”
“这个......”瑟琳娜很是为难，“我认识的宪兵都在王都任职，而且基本都是底层士兵，应该没办法对特罗斯特区的案件产生影响。其实只要证据确凿，凶手是逃不掉的。”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过分，苏菲亚放弃了刚才的想法，“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说罢，苏菲亚走回自己的床，盖上了被子，把自己与世界隔绝起来。
本来大家中午休息前都会闲聊一会儿，但此刻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仿佛置身于葬礼现场。
下午的训练正常开展，苏菲亚也很快恢复了冷静投入到训练中。瑟琳娜原本还有些担心她会因此分心导致立体机动事故，训练期间一直留个心眼在她身上，不过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经历过壁外调查以及玛丽亚之壁大撤退，多次经历死亡和绝望的洗礼，苏菲亚的内心已经足够坚强，即便遭遇巨大挫折依然朝着向往的道路前进。
埃尔文不知何时飞到了瑟琳娜身后的树上，“训练时分心也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没想到被烦恼拖累的竟然是自己。
“埃尔文，明天我想请个假。”
“你是担心那几个小孩吗？迪恩奶奶的事情确实令人惋惜。”
“你都知道了？”瑟琳娜猛然回头看向似乎能洞察一切的埃尔文，这消息也太灵通了点。
“作为你们的队长，本来就该随时留意属下的状况。你的另外两个室友跟你一样，所以问了她们缘由。”埃尔文习惯性地又开始洗脑，“这一切本可以避免，如果不是巨人入侵。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拿起你的武器战斗，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可是，埃尔文并没有在瑟琳娜眼里看到消灭巨人的决心和斗志，脸色反而更加灰暗。他再一次在瑟琳娜这里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如果敌人只有巨人该多好。’瑟琳娜清楚，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单靠手上的两把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木然地进行着砍击巨人的动作，瑟琳娜的内心陷入一片混乱。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要完成‘那个任务’，她应该去王都，多和有权有势的人接触才对，然而她却来到了最偏远的边境练习杀灭巨人的技巧，还玩命去壁外调查。
眼前的这些人两百年前就死了，如今看到的只是时间留下的残影，只要当一个过客默默注视历史的发生即可，但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参与其中。
“瑟琳娜，右边！”头顶传来利威尔的叫喊。
瑟琳娜没有转头去看，但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朝她高速飞来的物体。在判断出那是个神马玩意之前，身体便本能地挥刀将其弹开。
脱离危险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挡住了别人的去路。那名士兵原本想射出爪钩钉住她左侧的那棵树，但她恰好横在了中间。现在那名士兵没有了支撑点，正失速坠落。突如其来的意外令他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再飞起来。
瑟琳娜立即冲过去想要拉住他，另一个更快的身影擦身而过，扰乱了气流，半空的落叶都不知所措地卷入了无形的漩涡中。
利威尔拦腰托住那名士兵，减缓下降速度，让那名士兵安全落地。
“谢谢你，我还以为要摔死了呢。”
“你们没事吧？”瑟琳娜跑过来，“抱歉，我没看见你要飞过来。”
士兵惭愧地说：“是我慌了神，应对不利，不是你的错。”
利威尔转身质问瑟琳娜，“你今天怎么回事？脑子都融化成屎了吗？”
瑟琳娜反手一个哲学三问：“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这回利威尔真的觉得瑟琳娜病得不轻，“看来得让四眼给你好好检查检查。”
“我的病叫‘穷病’，韩吉比我还穷，治不好我的。”瑟琳娜一本正经地说。
“想借钱直说。”
“不想。除非不用还。”
利威尔：“......”
“瑟琳娜！不好了！”苏菲亚和莉莉朝这边跑来，看到她正在跟利威尔聊天，便远远地挥手道别，“还是不打扰你们了，等一会儿再说！”
“站住！”瑟琳娜闪电般瞬移到她们身后拽住了两人的后衣领，“找我做什么？”
莉莉说：“莎拉她，训练到一半就被叫出去了。”
“好像也是家里有急事。”苏菲亚不由得担心莎拉家跟她家同样的情况。
瑟琳娜扶了扶额，深吸一口气后拍拍两人的肩膀，“在这里瞎猜也没用，还是等莎拉回来再问清楚吧。”
无需等到第二天，晚饭时间莎拉便回来了。她急匆匆跑到宿舍，见没人又立即来到食堂。当她看见瑟琳娜，四处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无视了周围端着食物的士兵扑上前，吓得大伙护着晚餐缩在两旁躲避撞击。
“瑟琳娜，总算找到你了！”
“才几个小时不见，没必要这么‘热情欢迎’我吧？”瑟琳娜试着用轻声的口吻来缓解莎拉的紧张。
“我哥哥被指控杀了人......我......我也觉得他没那个胆量。你之前不是也帮助过埃尔文分队长洗刷过嫌疑吗？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如果真的是他，我也不会包庇，但哥哥他很肯定，他只偷了东西，没杀人。”
莎拉断断续续地说着，莉莉猝不及防地问：“你哥哥，和杀害迪恩奶奶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
138 分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莎拉和苏菲亚有点尴尬地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念叨着，“怎么可能？”
“对不起......”莉莉连忙捂住嘴，“我说错话了，你们别在意。”
瑟琳娜问苏菲亚，“你知道宪兵抓到的嫌疑人叫什么吗？”
苏菲亚点点头，只要她说出来的不是莎拉哥哥的名字，彼此的尴尬就能立即解除。
“那个人，叫罗克.卡斯帕(Roque.Caspar)。”苏菲亚谨慎地放慢语速，咬字清晰，生怕一个音节的混淆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莎拉的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她一边自顾自地否认，一边后退，没注意到背后站了一个人。
突然发觉自己撞到了人，莎拉惊慌地转身道歉，“对不起，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埃尔文，“分队长......”
轻轻把手搭在莎拉的肩膀上，埃尔文用沉稳的声音安慰道：“先别着急，如果你哥哥是无辜的，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真的吗？”莎拉稍微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来，波光粼粼的双眼恢复了光泽。
‘出现得真及时。’瑟琳娜斜眼看着埃尔文，不知是他的听觉还是嗅觉特别灵敏，只要在他的分队里出现了状况，总能第一时间寻过来。而这件事情确实应该引起他的重视，要是不搞清楚，队员之间肯定会心生嫌隙，严重影响士兵的身心状态和内部团结。
跟预想的一样，埃尔文安抚了莎拉之后，便把目光落在了瑟琳娜身上。她明白，自己又有‘新的订单’需要完成。不过即便他不提，她也会去调查。
“瑟琳娜，这次需要你来......”
“我知道了。”瑟琳娜没等他说完便心领神会，如此一来还省了她写请假条的功夫。
瑟琳娜走到莎拉身边拍拍她的背，“为了避嫌，你还是先留在兵团里。但如果我们调查结果和宪兵团一致，希望你能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我会的。”莎拉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凶手真的不是她哥哥，否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菲亚。
“瑟琳娜，这次需要调查什么东西？可以的话我尽量帮你凑齐。”埃尔文承诺道。
瑟琳娜想了想，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了。于是反客为主给埃尔文布置任务，“手续以及跟宪兵团交涉就交给你了，明天一早出发，记得多带几个铲子。另外，我还需要韩吉帮忙，拜托你请示一下团长。”
“没问题。”韩吉从人群中跳了出来自告奋勇，“真怀念呀，上次我们去王都调查，学到了不少东西呢，像蛇毒需要进入血液才能起作用之类的。”
“另外，我还需要苏菲亚。”
“我？”苏菲亚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看着瑟琳娜，“我对查案一窍不通，能做什么？”
“你去和你父母沟通一下，尽量把现场复原，回忆当时的情景。但最重要的还是......”
“是什么？”苏菲亚睁大眼睛问。
“我们需要重新检验迪恩奶奶的尸体，这点需要你征得父母的同意。”
苏菲亚面露难色，按照习俗，把已经下葬的遗体挖出来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不说她父母，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瑟琳娜见苏菲亚迟迟为答应，心想还是由她和埃尔文去劝说苏菲亚的父母算了。
“如果你觉得为难......”
“不，我去。”苏菲亚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比起死者，找出真相宽慰活着的人才是当务之急，相信奶奶她也会理解的。她走到莎拉面前握住她的手，“无论真相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吧。”
莎拉一把紧紧抱住苏菲亚，无论是愧疚还是感谢，此刻无需多言。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利威尔姗姗来迟。他草草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打扫，听见走廊里其他士兵的议论才知道食堂这边出了事。
韩吉看到利威尔很是兴奋，“来得正好，有个重要的任务，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什么？”
“把尸体挖出来。”
“为什么？”瑟琳娜问出了其他人心中是疑惑。
韩吉叹了口气，“瑟琳娜你怎么这么健忘？去年你被人绑架的时候不就是利威尔把你挖出来的吗？而且还给你做了半个多小时的人工呼......”
“说得好有道理。”瑟琳娜随手抓起旁边不知道哪个士兵的面包堵住韩吉的嘴，“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吧。”
第二天一大早，埃尔文、韩吉、利威尔、瑟琳娜、苏菲亚五人兵分两路，埃尔文和瑟琳娜先去宪兵团获取调查许可，顺便见一见莎拉的哥哥罗克获取口供。而另一边苏菲亚先去说服她的父母同意开棺验尸，然后利威尔和韩吉负责把尸体挖出来。等瑟琳娜会合再一起检查尸体。
走在街上，瑟琳娜远远地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跑过去，“你们怎么在这？”
艾伦、三笠、阿尔敏还有他爷爷四人听见瑟琳娜的声音都听了下来，但三个小朋友似乎有点心虚，愣了一秒才回头向她打招呼。
“瑟琳娜姐姐。你怎么在这？”
“有任务在身。”瑟琳娜感到奇怪，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在难民收容区附近开垦荒地才是，不应该在街上闲逛，“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都怪我，人老了，总是头晕，他们是来陪我看病的。”阿尔敏爷爷说，“欠你的钱我改天一定还你。”
“唉？”瑟琳娜不记得她借过钱给阿尔敏爷爷。
阿尔敏有点难为情地开口，“我们看病的钱不够，所以向三笠借了点。”
“原来如此。据说现在医药费很贵，你们花了多少钱？”
孩子们都低下了头，看表情就知道，即便没用完，也都所剩无几了。瑟琳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凝视。
“瑟琳娜姐姐，虽然你的钱是给我们用的，但我认为阿尔敏的爷爷更需要，所以......”艾伦急着解释道。
三笠站出来维护艾伦，“钱是我保管的，是我决定把钱借给阿尔敏。要怪就怪我吧。”
“我说过，那些钱要省着点用，而且要花在生活必需品上。”瑟琳娜低头看着三个紧张的小朋友，蹲下来摸摸他们的脑袋瓜，眼里满满的欣慰和感动，“没有什么是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必需品了，你们做得很对。”
“瑟琳娜姐姐，你没生气？”阿尔敏有点后怕地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何况，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全靠阿尔敏爷爷照顾你们，这份恩情远远不是那点钱能衡量的。”瑟琳娜用轻松的语气安慰着孩子们，但名为‘经济压力’的大山还是悄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早知如此，在地下街的时候就不那么浪了。
139 阻力
瑟琳娜没有因为孩子们花光她给他们的钱而生气，反而有点愧疚。耶格尔夫妇待她不薄，可她却仍然只能让他们的孩子居住在简陋且危险的难民收容所里。
“哦对了。”瑟琳娜叮嘱他们：“前天发生的案件你们听说了吧？你们住的地方治安不太好，任何时候都不要落单，必须保持在相互能看到的范围内活动。”
随后她对阿尔敏的爷爷说：“您头晕的话就别太操劳了，老人家摔伤的话，骨折的风险比年轻人大很多。”
“没事，我身体还硬朗着呢。”阿尔敏的爷爷挺起腰哈哈一笑，“等一下我还要继续拔草，我一天能拔好几箩筐。”
见老人家如此开朗，瑟琳娜稍稍放下心。
埃尔文赶上瑟琳娜的步伐来到她的侧后方，艾伦看见另一个穿着调查兵团制服的士兵，眼睛里的崇拜之情瞬间燃烧了起来，“叔叔，您和瑟琳娜姐姐一样也是调查兵团的士兵？”
“说的没错。”埃尔文微笑着回答。
“那墙壁之外，真的有燃烧之水、冰之大地还有砂之雪原吗？”阿尔敏也兴奋地问。
埃尔文敏锐地察觉到了艾伦和阿尔敏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作为一名优秀的调查兵团分队长，他理所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推销调查兵团的机会。
“很遗憾，我们的壁外调查距离不够远，还不能证实那些事物的存在。”
“唉......”艾伦和阿尔敏显得有些失落。
“但是，我们见过没有围墙的世界。你所说的那些风景，一定在天空与地表相连的尽头，只要继续前进，就一定能到达那个地方。”
艾伦和阿尔敏深受鼓舞，天真的大眼睛眨巴感动的光茫。
就在埃尔文想要循循善诱时，瑟琳娜斜插一步横在他和小朋友之间，刚好挡住了双方的视野，令他们看不到对方，打断埃尔文的‘诱拐’计划。
“忘记介绍，这位就是我的那个在调查兵团当分队长的叔叔，埃尔文.史密斯。我们现在还有任务在身，下次再聊吧。”瑟琳娜回头‘和善’地向埃尔文求证，“对吧，埃尔文叔叔。”
埃尔文看出瑟琳娜不是很希望他给孩子们灌输加入调查兵团的思想，眼前还是查清莎拉哥哥的案件要紧，便附和道：“确实，我们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还没迈开腿，艾伦就仿佛被吸引的磁铁一样黏住瑟琳娜，“我们刚好也是这个方向。”
“好吧。”瑟琳娜不太情愿地说。她瞟了眼埃尔文，对方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沿着城镇的主干道前行，路上，埃尔文给孩子们讲述了壁外调查的一些见闻，艾伦和阿尔敏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三笠表面看起来一副不太感冒的样子，但也不知不觉地竖起了耳朵。
一行人在特罗斯特区的宪兵团分部前方挥手道别，瑟琳娜看着艾伦的背影犯嘀咕，“搞不懂这些小屁孩，活着不好吗？”
埃尔文倒是颇为欣赏这些小朋友，“追求自由是人的天性，不会因为危险而停下脚步。”
瑟琳娜摇摇头朝着宪兵团走去，“等他们搞清楚自由的定义再说。”至少她在追求自由的调查兵团里过的不怎么自由。
瓮城里的空间与外界相比显得狭小，因此特罗斯特区的宪兵团分部占地不是很大，若非门前有宪兵把守，几乎和旁边紧挨的建筑融为一体。
瑟琳娜跟着埃尔文走进宪兵团分部，宪兵看见他们，立即上前盘问他们此行的目的。看见埃尔文手上拿着团长基斯签名的文件才带他们去找负责该案件的长官——格林顿(Glendon)分队长。
“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那个家伙属于人赃并获，是我亲手抓住的。”带路的宪兵把对两人的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鼻孔气呼呼地喷发着怒火。
瑟琳娜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抓捕罪犯这种事情是宪兵团的主要工作，理论上轮不到调查兵团指手画脚。他们申请核实案件的相关证据，某种意义上说是对宪兵专业素养的质疑，就像有人在调查兵团面前嫌弃他们不会砍巨人一样，任凭谁都无法轻易咽下这口气。
走进办公室，得知调查兵团的来意后，格林顿分队长立即将申请文件退回给二人，哪怕附带基斯的亲笔信都不正眼瞧一瞧。就军衔而言，他和埃尔文是平级，但他只让埃尔文和瑟琳娜站着，而他坐在办公桌的另一侧，摆出兵团上级的对待下属的傲慢。
“我没记错的话，调查兵团的任务是调查巨人，而不是调查人类吧？”格林顿分队长支撑着扶手直了直腰，长期的安逸生活令他的腰围圆润了不少，肚腩刚好填满椅子不留一丝缝隙。
“我们只是想确认一遍，以免产生误会，毕竟这起案件也牵涉到了调查兵团。”埃尔文没在乎对方的失礼，耐心地解释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个凶手是你们调查兵团士兵的亲戚，所以你们才想帮他洗脱罪名。”
“但据我所知，犯人并没有认罪。”瑟琳娜说。
格林顿轻蔑一笑，似乎早有料到：“那个家伙今天早上已经认罪了。”随即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里面夹着莎拉哥哥的认罪书，还画了押。
瑟琳娜正想拿起来看看，文件却被格林顿的大手死死按住，害怕她把口供给撕了。瑟琳娜瞟了眼纸张的边缘，似乎有些暗红色的浸润痕迹，看着很像血迹。这份供词很可能是屈打成招的结果，可信度存疑。
“除了口供，还有别的证据能证明罗克.卡斯帕就是凶手吗？”瑟琳娜继续追问。
“抓到他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那个首饰盒就是从死人的那个帐篷里偷出来的，还有人看见他当时慌慌张张跑出来，紧接着人就死了，除了他，还有谁？”
“那也只能证明他到过现场偷取财物，并不能证明他杀了人。”瑟琳娜反驳。
瑟琳娜持续的抬杠激怒了格林顿，他用力拍着桌子吼道：“医生说了那个老太婆就是死于窒息。明明真相显而易见，你们却处处狡辩，我有理由怀疑你们跟他是一伙的。”
竟然一不小心就引火烧身，瑟琳娜有点措手不及，埃尔文抬手拦在她面前，示意她先别说话。
“如果罗克.卡斯帕真的是凶手，我们也绝对不会包庇，因为受害者也是调查兵团士兵的亲属，对方也希望能够找到真相。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希望您至少让我们见一见罗克.卡斯帕本人。”
“你以为我会给他翻供的机会吗？我这辈子就没放走过一个犯人。”格林顿仍然态度强硬。他若是不同意调查兵团‘监督调查过程’，瑟琳娜便无法获取证物调查线索。
140 助攻
看着瑟琳娜和埃尔文走进宪兵团分部，艾伦有点不舍，同时也很好奇，“阿尔敏，他们明明是调查兵团的士兵，为什么要去宪兵团？”
“我也不知道。但汉尼斯大叔有时也会和宪兵打交道。”阿尔敏回答。
艾伦突然站在原地，其他人奇怪地回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如我们去看看他们为什么要去宪兵团吧。”艾伦提议。
“这样不太好吧。”阿尔敏迟疑地说：“何况门口的宪兵也不会让我们进去。”
阿尔敏爷爷也开口劝阻他们不要太贪玩，“你们两个，不可以打扰大人的工作。”
“没事，我只是去看看，不会给他们惹麻烦的。”艾伦终究害还是压抑不住天性，想要一探究竟，转身就往回跑。
“艾伦，等等！”阿尔敏追了上去，三笠也想要去追赶艾伦，但她又担心将阿尔敏爷爷独自留在街上，只能先相信阿尔敏在艾伦闯祸前把他带回来。
艾伦没有从正门经过，而是绕到建筑侧面偷偷摸摸地探出脑袋观察窗户内的动静。有些窗户是开着的，及时不用看也能听见有没有人在里面，但反过来，里面的人也能听见外面有没有人。
“艾伦......”阿尔敏紧张兮兮地弯下腰穿过一个个窗台的下方，小声呼唤着停在其中一扇窗户下蹲着的艾伦。
“嘘~~~”艾伦竖起食指，示意阿尔敏安静听听上方传来的对话。
此时埃尔文和瑟琳娜正在跟宪兵分队长格林顿‘激情对线’。听了个大概，艾伦和阿尔敏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调查兵团貌似想要插手调查前天发生在难民收容区的盗窃杀人案，因为可能有调查兵团的相关人员会被冤枉，但宪兵团不肯。
其实，窗户外的动静埃尔文和瑟琳娜早有察觉。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壁外调查，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时间理会过来凑热闹的小屁孩，把心思都放在了说服格林顿上。
不过格林顿分队长的反应貌似有些迟钝，连窗外的脚步声和交头接耳时的气声都没察觉到，只顾着给眼前的调查兵甩脸色。
感觉空口无凭很难说服格林顿，埃尔文说：“我们理解宪兵团的难处，想必一天需要处理的案子非常多，我们就不打扰了。如果有案件的最新线索，我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慢走不送。”格林顿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送走两人。
既然不能无法跟嫌疑人面对面交谈，又不能查看宪兵收集的证据，那只能先区检验尸体，等发现了新证据再来找索要授权。瑟琳娜跟埃尔文交换了一下眼神，相继走出办公室。
“他们好像失败了。”艾伦嘟起嘴，如果他也能帮上忙就好了。
看出艾伦的心思，阿尔敏灵机一动，“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跟我来。”阿尔敏起身朝着大门方向跑去，艾伦紧随其后。
还没走出门口，瑟琳娜就看见阿尔敏和艾伦被门口值班的宪兵拎着后衣领教训，“赶紧滚开，这里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
‘偷听完就被逮到了吗？’瑟琳娜有点无语，艾伦也就算了，阿尔敏怎么也到了叛逆期，竟然陪他一起疯。
就在她打算上前解围的时候，埃尔文微微抬手挡了挡，瑟琳娜只得收回刚想迈出的腿。
阿尔敏挣扎着大喊：“我不是来捣乱的！我要报案！我爷爷他昨天被人一个小偷袭击了！”
“对呀！放开我们！难道小孩子就不能来报案了吗？”艾伦也跟着帮腔。
瑟琳娜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他们秀演技，不得不说，装得还真的像那名一回事。她瞅了瞅阿尔敏，眼神有点复杂。他爷爷刚刚还好端端的，现在却成了被小偷袭击的受害者，实在太‘孝’了。
但她并不打算责怪他们想出的馊主意，毕竟收容区又出了一桩相似的案件，就有理由怀疑宪兵团是否抓错了人，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由于门口的动静实在太大，引来了街上一些路人的围观，格林顿不得不走出来询问情况：“在吵什么？”
值班宪兵揪着艾伦和阿尔敏的胳膊来到他面前，“这两个小孩说他们的爷爷昨天也在帐篷里被小偷袭击了。”
格林顿心里咯噔一下，立即看向埃尔文和瑟琳娜，而他们也在看着他，似乎在嘲讽他‘没有放走过一个犯人’的豪言壮语。
“你爷爷现在在哪？我们马上过去。”格林顿转身去办公室拿回配枪，他决定亲自上阵，可不能让调查兵团的人看扁了。
深知他们没办法变出一个受伤的爷爷，听见宪兵要上门查水表，艾伦和阿尔敏的眼里多了一丝慌张。时不时偷偷瞄向瑟琳娜，眨巴着眼睛发出求救信号。
看来得像个办法让他们跑路才行。瑟琳娜趁其他宪兵放开了艾伦和阿尔敏时走到两人跟前蹲下来问：“话说，你们都出来了，爷爷独自一人不危险吗？”
“糟了！”阿尔敏立即心领神会，大喊着：“爷爷一个人很危险！快！我们快回去看看！”说着便拉住艾伦一溜烟跑出了门。
宪兵们一时没拦住，想要去追，瑟琳娜自告奋勇，“放心，我跟他们去看看。”
当格林顿想要出发的时候，却发现报案人跑了，不禁勃然大怒，“你们怎么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埃尔文安慰道：“我的手下去追他们了，有什么事自然会回来向宪兵团报告。你尽管放心。只是......两天内发生两件相似的事件未免过于巧合，而昨天犯人一直都在宪兵团的牢房里才对。”
“你这是在质疑宪兵团的能力吗？”
“当然不是。也许犯人还有同伙，必须在他们继续作案前将他们逮捕，否则便是我们作为士兵的失职。”
“即便如此，也不用你们调查兵团来管。”
“犯人既然是调查兵团士兵的家属，想必更容易对我们放下戒心，这样或许更有利于审问。”
经过埃尔文的反复暗示和软磨硬泡，格林顿终于受不了了，他撂下狠话，“行，我给你个机会，要是问不出同伙是谁，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瑟琳娜从外面跑回来，格林顿奇怪地问：“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跑太快了，我追不上。”实际是逮住他们掐住他们的耳朵教训了一顿，“帮助他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这几天见到宪兵都躲着走，知道了吗？”
格林顿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恶狠狠地瞪了眼埃尔文，正要收回成命，但埃尔文率先堵住他的嘴，开始介绍起了瑟琳娜的‘丰功伟绩’。
“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瑟琳娜.史密斯，她曾经也是王都宪兵团的宪兵。威廉姆斯议员被毒杀的案件想必你也略有耳闻，当初第一个发现议员死于蛇毒的就是她。有她的帮助，相信你一定能抓住真凶。”
141 审问
去年威廉姆斯议员被毒杀的案件轰动一时，格林顿当然也有所耳闻。貌似当时也有调查兵团的成员牵涉其中，因此调查兵团也派人协助调查。虽然报纸上几乎把所有的功劳都归于案件的主要负责人，当时还是分队长的奈尔，但宪兵之间的小道消息称其实最早发现威廉姆斯死于蛇毒的是一名调查兵。
未曾想当事人如今就在眼前，格林顿上下打量了瑟琳娜一番，刚才在办公室里争辩的时候他都没正眼瞧过她一眼，只觉得她很烦，竟然敢顶嘴且质疑他的判断。如今仔细一瞧，感觉她更加名不副实。
根据传言，那个发现重要线索的调查兵又是验尸又是用小白鼠做实验，连宪兵都倍感不适的画面都不皱一根眉头的家伙，应该是个科学怪人般的疯狂老头才对。这种印象跟眼前的年轻女孩子不能说货不对板，只能说毫不相关。
格林顿原本还在为埃尔文和瑟琳娜以及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小屁孩而恼火，不过出于好奇，他暂且同意他们去牢房见一见罗克.卡斯帕，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反正死者确实死于窒息，而当时只有罗克出现在现场，即便再怎么狡辩也不能掩盖他就是凶手的事实。
阴冷的地牢中，寒气从墙上、地上的石砖缝隙中缓缓溢出，就连火光也被冻得颤抖摇曳。被关押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时间长了肯定会令人抓狂。
看守的宪兵拿出钥匙开锁，轻轻推开入口的铁门。尖细的金属摩擦声在走廊与牢房的墙壁间来回跳跃，很快边再度反弹回来。
那些已经失去希望的囚徒麻木地蜷缩在隔间的角落里，只有刚被关进来没多久的罗克听见声音后冲到栅栏前，恨不得把头挤出栏杆确认是否有人来救他。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罗克眼中的急切愈发强烈，然而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埃尔文。
“好久不见。”埃尔文微笑着轻声向其问好，但眼里毫无笑意。
罗克没有说话，他清楚地记得这个高大的金发男是她妹妹的上司。之前带人到调查兵团总部外闹事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出面才让他没能如愿带走莎拉。如今他身陷囹圄，这家伙就像看蝼蚁似的看着他，心里一时竟不知该愤怒还是该害怕。
“罗克.卡斯帕，原来你就是莎拉的哥哥。”埃尔文身后走出一个跟他一样金发蓝眼的女孩子，但身高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没想到第一次认识你竟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你......是谁？”
瑟琳娜见他眼角有些淤青，目测真的挨揍了，于是戏谑道：“我是莎拉的舍友，这位史密斯分队长的侄女，也就是调查兵团倒闭后你要在你店里无偿打工一年的那个人。可惜你竟然摊上了命案。如果老板不在人世的话，我也不必做免费的苦力了。”
恐慌的情绪忽然笼罩了罗克，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脑子嗡嗡响。
‘他们不是来救我的，而是来嘲讽我的。完了...完了......’
瑟琳娜说话的时候，埃尔文也冷不丁地感受到了一丝寒意。这股寒意不是来自于地牢的温度，而是来自他的内心。等回过味来，一滴冷汗从头顶向后脑勺滑落，由于被梳理整齐的头发挡住，加上地牢光线昏暗，没人注意到。
‘老板死了就不用继续在他手下干活......’埃尔文忍不住多想，现在瑟琳娜的‘老板’貌似是他。
‘友好’的问候结束，是时候进入正题。
埃尔文向罗克解释道：“由于亲属涉嫌犯罪会影响士兵的晋升，所以我们有必要了解事情的经过是否与莎拉.卡斯帕有所关联，以及评估此事对她后续的影响。”
“也就是说，如果我被判刑了，莎拉就没有机会升职了？”罗克想起瑟琳娜是莎拉的舍友，所以他们一定是来救他的。于是连忙向瑟琳娜伸直胳膊，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你一定要帮帮我，你也不希望莎拉受到牵连吧。”
瑟琳娜当即给罗克泼了盆冷水，“别误会，莎拉要是被你连累了，我就少一个竞争对手，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次来也只是公事公办，搞清楚这件事和莎拉的关系而已。”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罗克为自己狼狈的模样刚到难堪，转过脸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不让罗克觉得他们是来帮他的，才能让他的证词更具说服力，毕竟监狱的回音不错，格林顿就在走廊另一端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请你再复述一遍案发的动机和经过，如果没有半点虚假，应该能和卷宗对得上。”埃尔文说。
“该说的我都说过一遍了。”罗克觉得既然他们不是来救自己的，那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就自己一命，干脆原地摆烂。
为了让罗克开口，瑟琳娜根据她穿越前以及宪兵团工作的经验吓唬他，“反复确认口供可以验证你之前的话的真伪。莫非你在宪兵面前撒谎了，所以才害怕复述一遍自己说的话？你要是还有所隐瞒的话，判决会对你非常不利。”
“我说还不行吗？”罗克被逼得不知所措，便根据印象把他口供的内容再说了一遍。
之前他们一家还有钱住旅馆，现在钱花光了也只能被迫搬进难民收容区。可那里治安不好，就在他和他父亲出门物色重开餐馆的店面期间，他母亲肚子疼才离开帐篷一小会儿就遭到了小偷的光顾，一个放着贵重饰品的首饰盒不翼而飞。
从那以后，罗克便和母亲在帐篷里轮流看守自家财物。
整日无聊地守在帐篷里，罗克耐不住寂寞在收容区里到处闲逛。大部分难民白天都被打发去开垦荒地，因此帐篷区里白天基本看不到人。目所能及皆是一片破败，根本没有值得偷窃的东西。
案发当天傍晚，罗克突然看见一个帐篷中放衣服的篮框里竟然露出一个首饰盒的一角，看上去和他母亲丢失的那个首饰盒很像。
‘原来小偷也住这里。’罗克越想越气，鬼使神差地坚信那个就是他母亲的首饰盒，住在这个帐篷里的人就是小偷，他要把属于他们家的东西拿回来。或者，他只是单纯想要别人也经历他的遭遇，发泄对现实的不满。
罗克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开荒的难民还没回来，便低头走进帐篷里。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原来侧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也醒来发现了他，吃力地撑起身体想要喊人。
这时罗克才看清对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身体过于消瘦和虚弱，以至于盖上被子躺着不动便很容易被忽视。
“我当时一不做二不休，就杀死了那个老太婆。”
“是掐死的吗？”瑟琳娜突然问。
罗克点点头，“没错。”
抓到破绽，瑟琳娜摇摇头，“你的口供里明明写的死者是被你捂死的。”
“是这样，我记错了。”
“抱歉，我骗你的。”瑟琳娜冷笑一声开始摩拳擦掌，“你口供里确实写的是掐死。看来这个人不怎么老实，还得多点‘关照’才行。”
“不要！别打我！”罗克颤抖着龟缩在墙角，跟那天闹事的嚣张相比判若两人。
埃尔文适时对其进行安抚，“这件案子还在调查当中，你还有机会，请将你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在两个史密斯的威逼利诱下，罗克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宪兵没有采纳的那部分故事。
142 证据不足
新的说辞几乎和口供一模一样，除了帐篷内发生的事情。
罗克被发现后，他第一时间踹倒篮筐，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首饰盒拔腿就跑，完全没有多看迪恩的奶奶一眼。当他逃离帐篷的时候，只听见了老人连续不断的沉闷咳嗽。
跑回住所查看盒子，罗克发现那个根本不是他家丢失的首饰盒，而且里面也没有任何值钱的物品，而是一堆拆了封的信件。信封的署名是苏菲亚，发信地是调查兵团。
“切！白忙一场。”罗克粗鲁地合上盒子，走出帐篷想要扔掉，然后稀里糊涂就被宪兵粗暴地按在地上摩擦。
在宪兵团的审讯室里，罗克才知道他看见的那个老太已经身亡，有人指认，看见他慌张地从帐篷里出来，上前查看就发现了老太还温热的尸体。
原本以为拿走一个不值钱的盒子并不会有人来找他麻烦，没想到竟然摊上了命案。罗克理所当然连忙否认，撇清关系。可现场就只有他一人进去过，而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死于窒息，他是凶手的可能性直线倍增。
显然宪兵也不相信他的说辞，赏了他几个拳头，还在他面前罗列各种拷问犯人的刑具恐吓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孤立无援地被关押在一个小黑屋里，几个凶巴巴的士兵围着他施压，罗克的精神很快接近崩溃，只要能够离开，他愿意做任何事。宪兵正是抓住他的这个心理，让他在口供上画押签字，草草结案。
罗克的母亲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抓走，急得团团转，在宪兵团分部外等了一整晚，结果得到的却是他儿子认罪的消息。走投无路下，她终于想起了女儿莎拉在调查兵团，也许她能帮上一点忙。
莎拉得知她哥哥杀了人，也很吃惊。她清楚，罗克最多仗势欺人，在家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她，在外仗着狐朋狗友横行霸道，但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很怂。若非看在父母的面子上，现在的她完全有能力暴揍他一顿。
“看来你的口供一点都不值得信任呢，我只不过活动一下手指关节，你就改口了。”瑟琳娜吐槽。
“不是的！”罗克高声强调，“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宪兵审问的时候你说人是你杀的，现在却又说不是你杀的。你知道作伪证的下场是什么吗？”瑟琳娜冷笑一声，“两次供述相互矛盾，要不就是对宪兵团的藐视，要不然就是对调查兵团的藐视，要不然就是同时对两个兵团的藐视，无论怎样处罚都是少不了的了。”
“不是......我......”罗克不知改怎么辩解，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双腿发软直接噗通摔倒。
感觉问得差不多了，埃尔文和瑟琳娜撇下罗克走出牢房。
在外等候多时的格林顿略带嘲讽地问：“有什么进展吗？”
瑟琳娜耸耸肩，“唯一的进展就是这个人的口供并没有特别高的价值。”她已经看透，只要拳头够硬，罗克就会主动配合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可信度太低。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刚才提到的事情还是给瑟琳娜提供了一些新思路。
假设迪恩的奶奶临死前真的剧烈咳嗽过，那她的死有可能是源于自身的疾病。何况当时天还没黑，迪恩的奶奶却躺在床上休息，这说明她的身体情况比较虚弱。而罗克只是倒霉碰巧刺激了老人导致发病，抑或是刚好撞见老人发病。
不过要证明这点恐怕很难，她不是病理学专家，这个世界也没有相关的检验设备。
瑟琳娜问格林顿：“请问我能看看尸检报告吗？如果报告能够和口供相互印证，也能组成完整的证据链。”
“东西都在这了，自己看。”格林顿把两人领到一个办公室里，桌子上陈放了这个案件的卷宗。他悠闲地坐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盯着两人，看他们还能翻出怎样的浪花。
由于案子本身并不复杂，瑟琳娜把重点放在了尸检报告上。根据宪兵对尸表的初步检验，死者眼睑有出血点，指甲发青，脸色苍白，这些都是窒息死亡的特征。
瑟琳娜轻轻叹了口气，脑海里迅速闪过几种老人容易得的基础病，貌似没有一种的死亡方式是对得上号的。如果是现代人对尸体进行检查，会顺带把死者生前的身体状况也写进去，可是这里一点都没提及。
“有没有对不上的地方？”埃尔文翻看着报告书问。
还没等瑟琳娜回答，格林顿便得意地说：“她眉毛都拧成麻绳了，还不明显？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协助宪兵团办案。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们，之后我会好好告诫一下那个臭小子，让他不要随意乱说话。”
“能帮到您真是太好了。”瑟琳娜面带微笑，拿着尸检报告放在格林顿面前指出：“供词里说凶手是怕死者揭发他才用双手卡住死者的喉咙致其窒息死亡，但尸检报告上并没有关于脖子上有手指印痕的描述，我觉得加上比较好。”
格林顿托着下巴点点头，“说得没错，我马上叫人改。”
“不过，为什么当时宪兵团没有把这么重要的尸体表征写进报告？”埃尔文质疑道。
格林顿立即拉下了脸不耐烦地解释：“有些按压的痕迹并不会很明显，也不会马上显示出来，没有看到所以不写进去也很正常。”
事实确实如此，瑟琳娜没有反驳，顺势接话：“所以有没有掐痕我们还不能确定，需要再去检验一下尸体才行。”
“哼......”格林顿听了直摇头，“尸体早已安葬，难道你们还想把人重新挖出来？不要说验尸了，你们连家属那关都过不去。”
“据我所知，死者唯一的家属已经在壁外调查中牺牲，只要宪兵团同意，我们可以重新进行检验一次。”
“照顾死者的那对夫妇可以算作家属。为了给那种人渣翻案，你连基本的人性都舍弃了吗？调查兵团里果然都是一群疯子。”格林顿不可理喻地向后仰了仰，嫌弃之情更甚。把死人重新挖出来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干。
这时，门外的宪兵拿着一本厚实的书走进来递给格林顿，“分队长，有人给您送了这个。”
随手翻开板砖那么笨重的书，格林顿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这个人还在吗？”
“是！”
合上书，格林顿一言不发起身走了出去。瑟琳娜歪着脑袋瞅了眼，门外一个有点眼熟的大叔正向着格林顿点头哈腰，两人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过了没一会儿，格林顿折返回来宣布，“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翻脸比翻书还快。明明刚刚还那么抗拒。’瑟琳娜心里嘀咕。转眼看向埃尔文，他已然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见瑟琳娜有些不解，埃尔文温馨提示，“那个男人像谁？”
瑟琳娜眼睛一转，“莎拉的父亲。”随即恍然大悟，“那本书貌似很适合藏东西。”
都怪调查兵团经费不足，要是有钞能力，就不用浪费时间跟宪兵扯皮了。
143 说服
苏菲亚带着利威尔和韩吉来到难民居住的帐篷区，简陋的帐篷里只剩一些老弱病残，青壮年基本都去了附近的林地开垦。只有干活的人才能领到王政府发放的救济物资。
“这帐篷结构不科学，风大一点就会倒。”
“这里没扎稳，需要多打几根木桩。”
“怎么能用这种布料用来搭帐篷？会漏雨的。”
韩吉喋喋不休地点评着路过的一顶顶帐篷。相较于调查兵团，普通的民众完全没有足够的野外生存经验，只能凭直觉给自己搭建一个安身之所。
“你可以闭嘴了，臭四眼。留点力气，等一下还有事要做。”利威尔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些躲在帐篷里，眼神中充满麻木和绝望的小孩。曾经的他也是这样无助地蹲在角落里，不知道明天是否仍会如期而至。
在来到地面之前，他以为这样的人生只存在于地下街那种暗无天日的臭水沟里。而如今，即便头顶就是没有遮挡的万里晴空，但未来对那些孩子而言依旧无比黑暗。
“这个帐篷倒是不错。”韩吉指着前方某个帐篷说道。
“这是我家的帐篷。还好野外训练时学过。”苏菲亚请利威尔和韩吉先进去休息，“现在是开荒时间，爸爸妈妈应该还在干活，我去找他们商量，你们先坐一会儿。”
韩吉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好奇地四处张望，“你去吧，我们会乖乖呆在这里的。”
利威尔瞅了眼帐篷内狭小的空间，连他一米六的身高都要低着头进来，却在入口以外的三面摆了三个床铺。床铺下方是存放衣服的箱子，床之间的空隙则存放着其他生活必需品，把空间利用到极致，连他那么爱收拾的人都有点叹为观止。
其中一张床铺上已经没有了枕头被褥，只剩一块空荡荡的木板，那应该就是迪恩奶奶生前睡觉的地方，死者的东西都被打包处理掉了。
一向爱干净的利威尔见到如此‘干净’的床铺却皱起了眉头。他已经能想象到瑟琳娜看见这个床铺时抓狂的表情。他记得她以前多次强调过，在案件没有破获之前，必须尽量保持现场的完整性，否则证据会灭失，严重影响查案进程。
“竟然还有绷带和疗伤的药材，准备得真周全呢。”韩吉无意中瞥见放在一旁的医疗用品，亲切感忽然就涌了上来，下意识伸手拿起来瞅一瞅。
“喂......”利威尔回头制止韩吉的举动，“别碰别人的东西，我可不想被误认为是小偷。”
荒地的开垦有序进行着，平原的面积一步步蚕食着树林，一棵棵茂盛的大树在人类的砍伐中倒下，受惊的小动物四散逃进树林的更深处。
树干被运走，剩下仅有膝盖高的树桩和深入地下的树根则需要更多人力去铲除，如此才能将林地改造成可以种粮食的田地。
苏菲亚找到了正在合力挖树根的父母，父母看见她也很惊讶，这个时间点苏菲亚应该还在兵团训练才对。
“那个......我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苏菲亚的父母停下手中的活，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看了看对方，然后同时望向苏菲亚，“什么事？”
“我觉得奶奶的死没那么简单...”苏菲亚因紧张而有点结巴，“凶手也许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凶手不是认罪了吗？”苏菲亚的父亲疑惑地问。
“就是，我亲眼看着他从帐篷里跑出来的。”苏菲亚的母亲紧接着道。
苏菲亚紧握双手，用力咽了一口唾液，“其实，被抓的是我的舍友的哥哥，她说她哥哥不可能有胆量杀人，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
“竟然是这样......”苏菲亚的父亲有点头疼，“那么你想怎么办？帮那个小子翻案吗？”
“我的另一个舍友，瑟琳娜，她以前是宪兵，破过很多案子，她说可以帮我们调查真相。所以，如果她提出重新检验奶奶的尸体，希望你们能允许。”
苏菲亚一口气说完了她做了很久思想斗争的话，然后连忙低下头等着挨批。
苏菲亚的父亲缓缓说道：“把下葬的死者重新挖出来，是对死者的极大不尊重。”
“我知道。”苏菲亚紧闭双眼，几乎用喊出来的声音反驳，“但我觉得奶奶肯定也不希望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其他人顶罪而死。那个人确实偷了东西，可有没有杀人还需要调查。”
“随你去吧。”苏菲亚的父亲用平静的口吻说：“但你要在场看着，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唉？”事情进展过于顺利，苏菲亚都准备好被臭骂一顿，没想到什么事都没发生。
苏菲亚的母亲叹了口气继续干活，眼神里都充满了疲倦，“反正肯定是那个家伙干的，既然你不死心就去查吧。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来跟你争辩了。”
直到这时，苏菲亚才猛然发觉，父母跟之前比晒黑了不少，而鬓角却多了几根银丝，大汗淋漓的衣服贴合着略显佝偻的身形。这都是连日来操劳过度的结果。
一股心酸的感觉夺眶而出，苏菲亚流着泪说：“你们放心，我们不但要找出凶手，而且，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回家的！”
“久等了！”苏菲亚擦干眼泪，慌慌张张地跑回帐篷。
韩吉和利威尔等候多时，拿起铁锹和铲子等工具跟着苏菲亚来到迪恩奶奶的坟墓前。由于没有多余的钱安葬，这里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新翻动过的土地和放在上方的几束快枯萎的野花。
这时，埃尔文、瑟琳娜以及宪兵队长格林顿带着两名宪兵也来到了墓地前。
“事先声明，我们只是再次检查案件是否存在证据上的漏洞，如若死者家属不允许，就立即停止。”格林顿对调查兵团的所有人说。
瑟琳娜看向苏菲亚，“你能带他们来到这里，说明已经跟你父母谈妥了，对吧。”
苏菲亚用力点了一下头，“爸爸让我全程看着。”
“那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埃尔文从利威尔手中接过铲子，瑟琳娜也拿过韩吉手里的铁锹开挖。
“瑟琳娜，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韩吉说。
“等一下还需要用到你的医学知识，不想你浪费太多力气。”瑟琳娜解释道。
“那我该做什么？”苏菲亚站在旁边，没有工具，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长官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地干活，有点不好意思。
瑟琳娜专注于眼前的挖掘，不停地将泥土抛洒到后方，“你现在是家属，在旁边看着就好。如果我们有什么操作不当的地方，请及时提出。”
“嗯。”
韩吉拉过苏菲亚的手臂走到树荫下，而包括格林顿在内的三名宪兵早就靠在另一棵树下纳凉，仿佛事不关己。
“苏菲亚，有件事要跟你说明。”瑟琳娜停下来喘了口气，“等一下除了尸表的检查，我们不排除会对遗体进行一定程度的解剖，你没意见吧？”
“解...剖？”苏菲亚的声音忽然变得颤抖。
“小姑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格林顿朝苏菲亚喊道。
虽然一直在埋头苦干没搭话，但埃尔文和利威尔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万一苏菲亚后悔就麻烦了，但这又是不得不事先说明的情况。
144 重口味解剖
苏菲亚很快稳定住情绪，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感情用事、为了寻找熟人的遗骸而擅自离队的新兵。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才是眼前最需要关注的对象。
“请开始吧，务必找出真相。”
在场的调查兵都松了口气，瑟琳娜郑重向苏菲亚承诺，“你放心，我们会尽量把损害降到最低，并且尽可能将遗体复原。”
“果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格林顿嫌弃地撇了撇头。
十几分钟后，众人的铁锹终于触碰到了一个硬物。把上面的泥土刨开，一口简易的棺材映入眼帘，若无意外，里面便是迪恩奶奶的尸体。
大伙合力将棺材抬出，撬开，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庆幸的是腐烂程度并不是很严重，至少看起来还像个人。
只有确认死者身份，才能正式开始尸检。苏菲亚走近看了眼后马上难过地背过身，“是她。”
反正墓地旁没有其他人，众人决定就地检验尸体。用棺材当桌子，铺上防水布，放上尸体。瑟琳娜戴上手套，先检查口鼻，然后解开领口查看脖子，均没有明显的按压痕迹。
“如果力道不够，是有可能不会留下压痕的。”格林顿再次说道：“别忘了这个老太婆被害时卧病在床，杀她根本用不着太大的力气。”
“即便如此，要掐住喉咙使人窒息，就必须压迫气管，多少会导致舌骨产生骨折。”瑟琳娜问韩吉，“你能切开喉咙检查一下吗？”
“没问题。但要先把衣服脱了才行。”
鉴于死者是女性，这份工作只能由韩吉和瑟琳娜来做。没一会儿，死者的上衣就被褪去，只盖上一条白布临时遮挡。
“你们怎么那么轻松就能把衣服脱下来？”苏菲亚惊奇地问，“下葬前，奶奶的身体僵硬得很，我们想给她换上生前最喜欢的衣服都做不到。”
“尸僵会在死亡48小时后完全缓解，现在都快72小时了。”瑟琳娜熟练地科普着她在现代掌握的知识。
擦干净需要解剖的部位，韩吉拿起手术刀切开死者脖颈上的皮肤，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缓缓从伤口流淌出来，难以言喻的气味再一次冲击在场众人的神经。
年轻的宪兵没能把持住，跑进树林里干呕，只有格林顿依然坚挺地在旁观摩，连调查兵团的士兵都能面不改色，他作为宪兵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瑟琳娜和韩吉自不用说，埃尔文和利威尔也只是微微蹙眉，比起人类被巨人塞进嘴里，鲜血四溅、骨头清脆崩裂的场面，这些都是小意思。苏菲亚由于不忍直视一直站在十步开外，看得不太真切，但手术刀切割皮肤的声音还是让她一阵恶寒。
韩吉小心翼翼取出舌骨展示给格林顿，“舌骨完好，并没有骨折的迹象。”说明很有可能不是掐死的。
格林顿有些急了，也戴上手套，一处处指出尸体上窒息的表征，“这些都能证明她确实是死于窒息。有可能是凶手说谎，他当时是拿枕头捂死被害人的，这样就能解释死者身上为什么没有损伤。”
“既然如此，捂死死者的枕头在哪？宪兵团该不会连凶器这么重要的物证都忘记收集了吧？”韩吉略带嘲讽地反问。
格林顿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舌骨没有骨折，但存在窒息的表征。用枕头捂死死者确实也是合理的推测。只要检查枕头上面对应位置有没有沾上死者的唾液就能知道枕头是不是凶器。
但两百年前哪来的仪器去检验那玩意！
韩吉问正在苦恼没犯法检验微量痕迹的瑟琳娜，“现在还需要检查哪里？”
没有一间功能完善的解剖室，以及现代的化验和记录设备，瑟琳娜不敢轻举妄动。她转而问苏菲亚，“奶奶生前身体状况怎样？”
“奶奶她年轻的时候被车撞断了腿，但身体一直很好。就连去世前，爸爸妈妈去干活的时候，她还帮忙做饭洗衣服呢。”
“腿瘸了还能做饭洗衣服，老人家生前还蛮有活力的嘛。”韩吉评价道。
“那案发前，她为什么躺在床上呢？那时应该是做饭的时间才对。”瑟琳娜不解地问。
苏菲亚抿了抿嘴，“那天早上，奶奶她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直到中午爸爸妈妈回来才发现她躺在了地上。还好难民里有懂医术的人，帮奶奶包扎了腿，但奶奶还是疼得下不了地。爸爸妈妈说奶奶骨折了，需要静养。”
韩吉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绷带和药是这样来的。我还纳闷你父母怎么生活用品准备得那么周全。”
“你们去过案发现场？”瑟琳娜连忙问韩吉和利威尔，“有什么令人在意的地方吗？”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所有相关物品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利威尔回道。
“我想也是。”瑟琳娜只是有些失落，没有抓狂。这种情况她早有预料，葬礼都结束了，不可能还原封不动地留着死者的东西。
调查陷入僵局。格林顿擦了擦汗，催促道：“要是还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我们可就要收队了。”
“慢着！”此前所有的信息在大脑里激烈碰撞，瑟琳娜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韩吉，你有带那玩意吗？”瑟琳娜严肃地比划着某种手势。
“那当然，所有用得上的都带来了。”韩吉回头看着她放在地上的沉甸甸的工具包。
两人的‘加密通话’不知为何让在场的其他人感到阵阵凉意。
“你们想做什么？”格林顿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瑟琳娜向苏菲亚喊道：“苏菲亚，我想我知道迪恩奶奶的死因了，但需要剖开胸腔验证我的猜想。如果情况属实，莎拉的哥哥就不是凶手。”
刚才光是切开喉咙苏菲亚就已经感到很不舒服，现在竟然要解剖上半身，更是令她生理上和心理上双重不适。她现在终于理解她父亲为何让她全程看着，原来这就是对她的惩罚。但一听到可以帮莎拉救出她哥哥，苏菲亚强忍着痛苦点头同意。
瑟琳娜要检查的是心脏和肺部，准确点来说是心肺周围的血管。但心肺都被肋骨保护，必须将其切开才能拿出来。
如此艰苦的工作，只能全权交由韩吉负责。瑟琳娜虽然略懂解剖学，但都是纸上谈兵，从来没有实操过。安全起见，只能站在一旁认真观摩。
同样先切开皮肤，朝两边翻开，露出暗红的皮下组织。韩吉借助钳子等工具，略显粗暴地把肋骨一根根剪断，然后轻轻拿起一整块粘连着骨头和软组织的‘盖子’。死者的心肺就这样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跑去树林里呕吐的宪兵才回来没多久就看见了如此惊悚的一幕，立马又捂着口鼻跑了，甚至还没走远就开始踉踉跄跄地边跑边吐。从眼神就能看出，这次例行公事会成为他今后一辈子的心理阴影，面积巨大的那种。
‘感觉好像有点对不起这些人......’瑟琳娜环顾四周，韩吉累得满头大汗，其他人虽然没有吐，但接下来几天或者几个月都可能失眠多梦、精神萎靡、食欲不振。
145 真相大白
心脏的作用是将静脉血泵入肺部进行气体交换，然后再把充满氧气的动脉血释放到全身。瑟琳娜努力回忆着中学时学过的知识，再结合她以前工作时旁观法医解剖尸体的印象，眯起眼睛用力辨认着眼前的内脏构造。
片刻，她指着连接死者心脏的一根大血管说：“麻烦你把这里切开来看看。”
韩吉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这是心脏连接肺部的大血管，血量充沛，切开的话可能会污染视线。”
“我们不是在给活人做手术。”
“说的也是。”
韩吉用手术刀轻轻划开血管，但出血量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大部分血液早已沉淀凝结。然而，血管里似乎不只有血液，还有些奇怪的东西。
“找到了。”瑟琳娜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拿起镊子伸进血管，微微颤抖的手缓缓从血管里拔出了一块几厘米长的形状怪异的固体，咋看之下就像是一团被嚼烂到分不清原样的肉块。
“这是什么东西？”韩吉睁大眼睛凑近瞧了瞧。
瑟琳娜说：“如果我的推测没错，这个才是‘杀害’奶奶的‘真凶’。”
“这只不过是人死了之后凝固的血液而已，跟她窒息有什么关系？”格林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但是场面过于恶心，还有他作为宪兵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格林顿分队长，这叫血栓，顾名思义，它会像塞子一样堵住血管。而这个塞子正好出现在了肺动脉，完全堵住了血液进入肺部的通道，血液无法正常进入肺部交换氧气，人当然会窒息而死。”瑟琳娜解释道。
韩吉继续补充，“人死后是不会形成血栓的，即便有凝固物存在，也不该是这种形态。”
听见瑟琳娜他们找到了死因，苏菲亚迫不及待地问：“那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奶奶的血管里？”
瑟琳娜把血栓放入托盘中戳了戳，“我觉得，这个血栓应该是下肢骨折导致的。”
“腿脚骨折会使得心脏附近产生血栓？你骗谁呢？”格林顿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就连学过医的韩吉也觉得不可思议。
瑟琳娜忽然意识到，这些人都是两百年前的人，而且还是在生产力落后于外面世界的帕拉迪岛，他们不可能都懂得那些她认为的‘常识’。看来得花一点时间给他们补补课了。
“血液会经由心脏流向全身，然后回流到心脏，经过肺部循环再由心脏出发流向全身，这个常识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这个我知道。”韩吉是唯一一个回答瑟琳娜的人，语气中透露着专业对口的兴奋。
“人的骨头并不是实心的，中间会有一些软软的骨髓之类的物质。当人骨折了之后，如果处理不当，那些原本不属于血管的东西就会流入血管。若我们的身体不能自行将其清理掉的话，那些物质堆积起来就会形成血栓。”
“当血栓堵住了肺动脉，阻碍了血液循环，患者会有一定程度的胸闷、腹痛或者咳嗽之类的症状。要是病情紧急，几分钟就能让人丧命。”
“也就是说，奶奶的死，其实是一场意外？”苏菲亚如释重负，终于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
瑟琳娜‘嗯’了一声，“就目前的证据而言，确实如此。”
“不可能！”格林顿还是不愿相信瑟琳娜的推测，“你的意思是我们抓错人了？为了给那个混蛋脱罪，你们还真是不择手段。”他发现，之前的传言都是假的，调查兵团这群人比传言还要过分。
“作为一个获得医师资格的人，我认为瑟琳娜的推理没有问题。如有异议，您可尽管咨询更有资历的医生。”韩吉说。
瑟琳娜赶紧帮格林顿挽尊，要是太不给他面子，恐怕他会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过失而否认此次的调查结果。
“罗克.帕斯卡确实犯了盗窃罪，宪兵团抓他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保险起见，调查他是否与现场出现的死者有关。现在我们能找到死者的真正死因，全因格林顿分队长严谨求真的态度，非常感谢您的支持。”说完，瑟琳娜微微点头致谢。
被莫名一顿夸赞，把功劳都堆砌到他头上，格林顿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只好配合着演出，“咳咳......我早就怀疑凶手可能不是那个家伙，所以才同意过来看看。既然这只是场意外，那就不必小题大做了。”
事情告一段落，瑟琳娜帮韩吉缝合好遗体，让其在有衣服遮挡的情况下看起来没有任何外伤。经苏菲亚再度确认后，众人合理再度将其埋葬，并重新摘了一束野花放在原来的位置。
“瑟琳娜，没想到你懂得挺多，能推测出连韩吉都没料到的死因。”埃尔文表面看似赞叹的话语在瑟琳娜听起来就像送命题。
大脑突然开足马力运算起来，时间流逝一瞬间变慢。瑟琳娜表面稳如老狗，心里慌的一批。韩吉可是受过专业医学训练的人，她都没听过骨折引起血栓的理论，何况她只是个‘地下街普通居民’。
“我好歹曾经跟耶格尔医生到处看诊，耳濡目染也很正常。”
“原来是这样。”韩吉若有所思，“那个耶格尔医生好像是团长的朋友吧？之前还帮过我们治疗伤员来着。话说他现在人在哪？”
瑟琳娜摇头叹气，“那天后，他失踪了。”
众人回到调查兵团总部，莎拉在大门徘徊多时，哪怕被烈日炙烤也毫无察觉，仿佛阳光被一团灰暗的阴影隔绝在外。看到几人，她立即冲上前抓住瑟琳娜问：“怎样？事情查清楚了吗？”
苏菲亚拍拍莎拉，“放心，已经查清，奶奶的死只是意外。过几天你哥哥就会放出来。”
“真的？”莎拉通红的眼里泛起了泪花，所有的阴霾在一瞬间消散，阳光再次笼罩在她的身上，微微反射着彩色描边。
“瑟琳娜，谢谢你！”莎拉紧紧抱住瑟琳娜，勒得她快要窒息，只能不自觉地往后撤步。
“其实我只是去打杂的。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我也无法找到真相。”
莎拉这才松开手，连忙向其他人道谢。当她重新走到瑟琳娜跟前的时候，用力吸了吸鼻子，“话说，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
瑟琳娜抬手闻了闻，“尸体腐烂的气味会附着在衣服或皮肤上，很正常。”
“尸体......”可能是想到了壁外调查时的遭遇，莎拉表情一僵，捂着嘴跑开了。苏菲亚也是，大概率是想到了不久前解剖尸体的场景。
“怪我咯。”瑟琳娜耸耸肩，成功帮助莎拉并没有让她高兴太久。她终于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从加入调查兵团以来，她不但要干调查兵团的活，还有干宪兵团的活，可收入却只有调查兵团那微薄的工资。
越想越气，瑟琳娜黑着脸不停地用双手往埃尔文背上来回摩擦，频率之快，就像猫咪挠墙一样。她只有一个目的，多蹭点气味在他身上。
“你在做什么？”埃尔文回头问。
“在耶格尔医生那里学来的新型按摩技巧。”
146 凛冬将至
调查兵团的旧总部位于罗斯之壁和希娜之壁之间的某个位置，远离河流和交通要道，在各种意义上都非常不方便，因此后来调查兵团的总部便迁往了玛丽亚之壁附近。
如今玛丽亚之壁遭到破坏，在新总部建立之前，调查兵团只能回到旧总部暂作休整。而这一等便是几个月，泛黄的树叶被风一碰便纷纷洒落，呼吸间，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降低，一年的时间又将到达尾声。
之前调查兵团的食物都有稳定的供应，现在给他们送菜的商人都早已不知去向，补给食物的重担便分摊给了所有士兵，谁也别想偷懒。这天，轮到瑟琳娜负责去采购粮食，还好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同属埃尔文分队的纳拿巴跟她一起去。
“你休息一下，驾车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纳拿巴温柔地说。
“谢谢......”瑟琳娜伸了个懒腰，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昏昏欲睡地坐在车后方。负责采购，要比平时起得还早得多，不然去晚了，食物就会被抢购一空。
抬头望了眼天空，看起来只有一丝若隐若无的暗蓝色，挂在车头的提灯因路面颠簸而左摇右晃。除了两人的说话声，只有车轱辘的旋转在陪伴着他们。
虽然瑟琳娜眯上了眼，但她并没有真的睡着。一方面是车身的晃动，一方面是她在偷拍。看似无意地摆弄了一下头顶的发卡，实际是在调整镜头的角度和焦距。
现在是个难得的机会能够拍摄到纳拿巴相对静止的侧脸，之前全是立体机动装置高速飞行的模糊影像。某种程度上说，瑟琳娜的行为已经涉嫌侵犯他人隐私，但她已经不知道能为她的任务做些什么了，干脆将身边的所有人的样貌都记录下来。在墙壁再次被破坏之前，多保留点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的资料。
来到城镇的时候，天色开始明亮起来，穿梭的路人和沿街的叫卖慢慢驱散了瑟琳娜的困意。上一次是利威尔和米凯过来采购，根据他们的经验，买东西时一定要凶神恶煞，霸气外露，不然那些黑心商人会觉得他们好欺负而坐地起价。
问题是，她和纳拿巴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话都很客气，没办法像他们那样吓唬卖菜的商人。就在他们试图讲价的时候，对方直接说：“爱买不买，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排在他们身后的，也是一群驾着车过来‘进货’的商人。有的应该是把食物运送到别的地方售卖，有的则是餐馆之类的后厨，需要原材料才能做生意。
“别以为是士兵就了不起，要不是你们没能阻止巨人，我们怎么可能沦落到连菜都买不起的地步！”
“现在食物的成本那么高，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没办法，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挨揍，两人只能照着清单急匆匆买完撤退。
马车载满了这个星期的储备粮，在山路行驶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速度比去的时候要慢了许多。瑟琳娜满脸愁容地对着满车的土豆、胡萝卜等根茎植物感慨：“实在太感动了，那些黑商明明可以抢，却硬是给了我们一车食材。还有超大型巨人，这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咋不见他们去跟宪兵叫嚣。”
纳拿巴安慰瑟琳娜，“起码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定能找到巨人的真相。”
瑟琳娜想反驳些什么，但话在嘴边就咽下了。
回到兵团卸货，苏菲亚跑过来找瑟琳娜，“你可算回来了，莎拉的父母正在等你呢。”
“等我做什么？”
苏菲亚拉着瑟琳娜的手边走边说：“当然是来感谢你的。说见不到你就不走。你等一下一定要好好提醒他们，要公平对待自己的孩子，不要歧视女孩。”
瑟琳娜心里并不是很想多管闲事，转而问：“那罗克，也就是莎拉的哥哥有来吗？有点想看看他挨了社会的毒打后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莎拉说，那个家伙因为盗窃和作伪证，还在拘禁中。”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呢？”瑟琳娜掩了掩嘴，有点想笑。
莎拉的父母一看见瑟琳娜就立即起身像她致谢，还拿出了一沓现金当作酬谢。瑟琳娜下意识地推辞，“不用谢我，这是我作为莎拉的朋友的举手之劳罢了，你们要感谢就感谢莎拉吧，是她第一时间向我求助的。”
“我们刚刚已经见过她了，多亏她能找到你那么厉害的人帮忙。”莎拉的父亲把钱放到瑟琳娜手上，“如果你不收下，我们会很愧疚的。”
瑟琳娜瞅了眼手上厚实的纸片，她现在穷得叮当响，还要养3个孩子，这些钱无疑是救命稻草。于是不再客气，手指弯曲，握住了钱，“既然如此我就暂且收下了。”
“还有一件事。”莎拉的母亲拿出一个首饰盒，正是罗克之前偷走的那个。她走到苏菲亚面前，“很抱歉，这个盒子还给你。”
苏菲亚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她寄给父母的信，每一份都拆开了，而且里面的信纸边缘大都有些褶皱，应该是经常翻阅才会这样。
“谢谢您专门将盒子还给我。”苏菲亚抱着盒子说。
瑟琳娜侧目看了眼，感觉盒子比信件值钱多了。但有些东西的宝贵程度，不是价钱能够衡量的。
送走莎拉的父母，回到宿舍，瑟琳娜把手里的钱分一半给莎拉，“我只拿我应得的部分，其余的还是还给你吧。”
莎拉也毫不犹豫地接过钱，“谢谢你，瑟琳娜。”
“你甚至不愿意跟我客套一下。在你眼里，我那么快就失去利用价值了吗？”瑟琳娜的手还停在半空，被莎拉如此直白的举动给震惊了一秒。
“对不起，家里实在缺钱，所以......”
“缺钱还给我这么多钱？”
“我父亲不太喜欢欠别人钱或者人情。”莎拉叹了口气，“虽然父亲找到了新的店面，但装修什么的还要很多花费。母亲貌似连她最喜欢的戒指都当掉了。”
“大家都不容易啊。”瑟琳娜把钱收起来，四仰八叉摊在床上，“一大早去买菜，还跑了好几个商贩才买到清单上的东西，累死宝宝了。”
“真的有那么麻烦吗？下次就要轮到我了。”莉莉皱起眉头，很担心能不能完成任务，不然大家都要饿肚子。
突然，瑟琳娜直挺挺地坐起来，猛然扑到莎拉床边。莎拉吓得连连后退，两手把瑟琳娜刚给她的钱捂得死死的，害怕她抢回去。
“你想做什么？”
“你家开的是餐馆对吧？”
莎拉点头。
“现在还差装修，所以还没能正常做生意，对吧？”
莎拉又点了点头。
“那要经营一家餐馆，肯定会有相应的食材进货渠道。”
莎拉再次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只要你父母负责给我们提供食材，我们就不用自己去买菜了。而他们也能借助和兵团的合作挣到一笔钱来维持餐馆开业前的开支。”
宿舍其他人恍然大悟。苏菲亚问：“瑟琳娜，那么难想的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哼！”瑟琳娜把手揣在胸前冷笑一声，“人类为了偷懒，会在无意中突破自己的极限。”
147 艰苦的生活
经过瑟琳娜的提议以及埃尔文从中牵线搭桥，莎拉的父母以供应商的身份为调查兵团稳定提供食物原料，暂且解决了士兵们需要长途跋涉出门采购的问题，同时他们也获得了相应的报酬来维持生计，大家各取所需。
“我果然没看错人。”埃尔文满意地对瑟琳娜给予了肯定，并以长辈的身份摸了摸她的头。
“那有什么奖励吗？”瑟琳娜愁眉苦脸地看向一旁，需要‘养家糊口’的她如今最关心的只有钱。
埃尔文无奈地摇摇头，“抱歉，现在物资紧缺，我们的预算也不多了。”
瑟琳娜心不在焉地耸耸肩，“我只是开个玩笑。”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有希望总归是好事，万一实现了呢。
第一场雪悄然降临，醒来后窗外已经是白茫茫一片。阴沉的天空下，没有一丝鸟虫的啼鸣。
今天起便是年假，但很多人仍选择留在兵团总部，因为他们都已经无家可归。不用训练，瑟琳娜如今每天都可以去难民收容区探望孩子们，同时苏菲亚也要去探望家人，于是两人约定一起出门。
“感觉好像回到了训练兵时期，我们也经常一起回家。”苏菲亚仰望着天空感慨，举起手试图抓住飘过的雪花，但每次扑了个空。
“是呀。”瑟琳娜随意附和了一句便低头沉思。
她之前无意中听见来送货的莎拉父母抱怨食材一天比一天贵，就算开餐馆也会亏本之类的话。如果食物真的匮乏到这种程度，那发生内乱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该不会又要调查兵团去帮忙镇压暴乱之类的吧？
光是想一想都感到绝望。她之前貌似还想帮助墙内的人们抵御巨人袭击来着，但在生存压力面前，都是浮云。
突然，觉得头顶的呆毛被人来回磨蹭，瑟琳娜扭头问苏菲亚，“你在做什么？”
苏菲亚盯着瑟琳娜左瞧瞧右瞧瞧，“感觉你跟以前比，一点变化都没有呢。训练兵时期你明明比我高一点，现在我都比你高了。”
作为穿越者，身体状况会一直维持在穿越前的那一刻，所以是不可能长高的。瑟琳娜白了苏菲亚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脑瓜，“没办法，营养都用来滋养大脑了。”
“埃尔文分队长那么聪明，不也长得挺高的吗？”
“这种事情是有个体差异的，你要是真的感兴趣，不如我让韩吉分队长来教教你？”
听到韩吉的名字，苏菲亚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那个头发乱糟糟，一提起巨人就两眼发光，恨不得把人按在地上科普巨人知识的身影。
“还是算了吧。”不知为何，苏菲亚吓得拔腿就跑。
来到收容区，这里已经建起了一排排木屋来取代破旧的帐篷用于安置难民。建筑所用木材都是来自开垦荒地时砍伐的树木，旁边就是已经成形的田地，等春天就能播种。
瑟琳娜找到了艾伦他们三人居住的木屋，走进去打量了一圈木屋，没有任何家具。而除了他们，还有十几个人挤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打地铺，时不时还有冷风从四面八方的木板缝隙中渗进来。
‘居住环境那么差，真是辛苦他们了。’瑟琳娜心想。
走出门，就看见艾伦、阿尔敏、三笠迎面走来。艾伦手里提着一个篮筐，里面装着好几条大鱼。而另外两个小伙伴则捧着木柴，应该是准备大吃一顿。
三人看见瑟琳娜非常高兴，快步跑上前，艾伦立即向瑟琳娜高高举起他的战利品，“瑟琳娜姐姐你看！这都是我钓的鱼！”
瑟琳娜蹲下来篮筐往里瞧了瞧，眼里多了几分惊奇，“艾伦，两星期不见，你变厉害了呢。”
“那当然，我以后可是要把巨人一个不留地驱逐去，怎么可能连几条鱼都抓不到？”
“巨人可比鱼难抓多了。”瑟琳娜略显苦涩地笑了笑。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未来，看到他们还能积极应对当前困难的时候心情总是非常沉重。
“瑟琳娜姐姐，你今天怎么来了？”阿尔敏问。
“今天起兵团放假，之后我每天都能过来。”瑟琳娜握住三人略显冰冷的小手，回头瞅了眼木屋，“这房子感觉也不太暖和，你们真的不跟我回调查兵团暂住吗？现在有空的床位。”
阿尔敏摇摇头，“谢谢你，瑟琳娜姐姐。但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调查兵团，如果我们走了，我们的位置就会被其他人霸占，到时我们真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三笠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也是......”瑟琳娜感到些许无奈，只能把她目前的积蓄拿出来塞给三笠，“给你们应急用。”
“对不起，我们让您操心了......”阿尔敏愧疚地说。虽然瑟琳娜口头上没有明说，但显然那些钱就是为了给他爷爷看病用的。不然她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直接给他们买点吃的穿的送过来。
瑟琳娜站起来，“好啦好啦，只有几条鱼根本不可能吃饱的吧。我也买了点东西，等一会儿带你们去吃大餐。”
屋外用石头堆砌而成的灶台旁，大伙都在为接下来的午餐忙碌着，除了瑟琳娜以及幼驯染三人和阿尔敏的爷爷，还有苏菲亚一家，莎拉和莉莉也来帮忙。
大家把各自带来的食材清洗干净，交给莎拉掌厨做成一道道热腾腾的菜肴。虽然都是些炖菜或者稀粥之类的简陋食物，但量大管饱，饭后孩子们一个个都幸福地摸摸自己的肚子，畅想着以后的生活能够越来越好。
这次聚餐不单纯是为了吃，而且是让各自的家人朋友相互认识一下，以后能够有个照应。这样瑟琳娜就不用太担心孩子们的安全了。
傍晚，瑟琳娜和三个舍友一起回兵团总部，彼此挽着胳膊挨在一起，仿佛这样能够暖和一点。但由于走路的节奏不协调，四人互相拉扯挤压，就像步履蹒跚的毛毛虫艰难地跋涉在林间小道上。虽然这样走路有点危险，但四人似乎都童心未泯、乐在其中。
与此同时，埃尔文正在昏黄的灯光下起草着明年的壁外调查计划。运输物资到玛丽亚之壁的破口处进行修补方案他写了一个扔一个，旁边的纸篓里堆满了揉成团的纸球。
对埃尔文来说，这个冬天，注定又要掉很多头发。
148 绝望笼罩
冬天静悄悄地过去，生活似乎回归了日常，除了物资比较匮乏，其他方面勉勉强强还过得去。随着春季的到来，白雪融化成滋润万物的甘露，青草的嫩芽，树梢的新枝开始展露头角，生机逐渐恢复。
可是，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沉浸在温暖中的所有人内心再度面临寒冬。
“团长，这是真的吗？”调查兵团所有分队长都挤在了办公室里，或是不愿相信，或是心态爆炸。只有埃尔文还能强作镇定。
“作为团长，我别无选择。反正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基斯走向窗户，望着下方尚不知情，还在努力训练的年轻士兵，“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损失。我走了之后，就由埃尔文担任团长，各位都没有意见吧？”
“埃尔文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没用意见。”
埃尔文向基斯敬了一个标准的心脏礼，默默接过肩负人类未来的重担。
基斯点点头：“那么，我们讨论一下具体的作战计划。”
第二天中午，大伙都来到食堂准备吃饭的时候，基斯少有地走到最前方，其他分队长依次在两边排开站好，阵仗之大让在场所有人都自动自觉闭上了嘴，静静看向他们。
清了清嗓子，基斯宣布了两件大事。
第一，由埃尔文接任下一任团长。
食堂里瞬间响起雷鸣一般的掌声，不过很快，大家就意识到不对劲。历届团长没有一个是活着退休的，基斯现在啥事没有怎么突然就撂挑子了呢？而且显然他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接下来，基斯宣布第二件事，王政府已经决定，由调查兵团牵头，带领几十万难民执行夺回玛丽亚之壁的远征计划。不过不想去的可以留下。
全场鸦雀无声，不少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算是几十万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是不可能杀死巨人的。也就是说，为了缓解矛盾，王政府打算将几十万人扔出去白白送死。
‘难怪他们允许调查兵团存续至今。’瑟琳娜咬了咬手指，鉴于调查兵团的地位和偏僻的地理位置，有没有可能他们其实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
“以上。”基斯没有等到其他人的回应便带着一众分队长离开。也许，需要给下面的年轻人一些冷静的时间。他们大部分人的家人和朋友都在此次的远征人员名单中。
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和绝望的表情，但更多的是咬着牙艰难地沉默。瑟琳娜实在接受不了这种惨无人道的决定，紧绷的声线变得有些沙哑，“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听见她说话的人都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她，瑟琳娜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她自己死了还能回到现代，但其他人除了墙壁别无容身之所，只能忍痛顺从王政府的安排。
“对不起......”瑟琳娜为自己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凡尔赛言论道歉。
然而，大家都只是含着泪摇摇头，苏菲亚握住她的手，“谢谢你，说了我们都不敢说的事情。明明都已经决定为了人类的未来献出心脏，如今却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不敢提出反对的声音，我才是应该道歉的人。”
他们的想法有点让瑟琳娜出乎意料，但事已至此，她起码要先确认艾伦他们的情况。猛地站起来，瑟琳娜拿起面包叼在嘴里，冲出食堂，“麻烦帮我请个假。”
瑟琳娜急匆匆回宿舍换了件衣服才出门，现在是敏感时期，还是不要被人认出是士兵才好。
疾奔到艾伦他们三人居住的小屋前，瑟琳娜就在街上看到了宪兵贴出来的公告。虽然上面只是一份鼓励难民参与远征的宣言，但其含义不言而喻。
“艾伦！三笠！阿尔敏！”瑟琳娜推开门闯进屋子，艾伦和三笠都在，但阿尔敏不在。
艾伦和三笠一眼看穿瑟琳娜气喘吁吁赶来的原因，都悲伤地低下头。艾伦说：“听说这次去远征的都是老弱病残，阿尔敏的爷爷也在名单上。”
“竟然连名单都出来了。”
果然，难民早就先于调查兵团得知此事，屋外隐约飘来的哭声是他们与亲人最后的道别。
“那阿尔敏现在在哪？”瑟琳娜问。
三笠擦了擦眼角，“他和他爷爷在一起。”
阿尔敏抱着爷爷痛哭流涕，反复喊着“不要走......一起逃去别的地方......”这样的‘傻话’。
阿尔敏爷爷早已是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无声地抚摸着阿尔敏的头顶，直到阿尔敏哭累了才缓缓开口，“爷爷我老了，你要好好活着。”
“可是......可是......”阿尔敏啜泣着说不出话。
瑟琳娜没有打断他们，只是躲在树后面抱膝听着，心里自责地反复涌出‘对不起’这三个字。作为两百年后的既得利益者，仿佛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尔敏和他爷爷，瑟琳娜这次没有跟他们打招呼便离开了，只留下了一点积蓄和慰问的话让艾伦三笠代为转达。
回到宿舍，瑟琳娜心情低落地推开门，莎拉和莉莉立即扑了上来，“瑟琳娜！糟了！苏菲亚她要参加远征！”
“什么！？”瑟琳娜愣在原地。她不是没有预料过苏菲亚以及其他熟人的死亡，只是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却是那么的手足无措。
“你们都堵在门口做什么？”苏菲亚从外面进来，脸色如常，看不出她已经做出了那种重大的决定。
“为什么？”瑟琳娜没有勇气对上苏菲亚的眼睛，只能选择盯着前方的地板。
“什么为什么？这根本不是选择题。”苏菲亚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好不容易伪装的坚强轰然坍塌，“刚才听说，爸爸妈妈也在名单上......幸好奶奶去世了，不然......”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但她扔努力睁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莎拉和莉莉上前抱住苏菲亚，此时此刻已经说不出挽留她的话，只能陪着她一起流眼泪。至于瑟琳娜，她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甚至没有一点湿润。因为她清楚对方根本不需要鳄鱼的眼泪。
终于到了远征的日子，瑟琳娜、莎拉以及莉莉站在特罗斯特区外围向苏菲亚道别。
“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活着回来的，和爸爸妈妈一起。”苏菲亚骑在马上，精神抖擞、整装待发，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壁外调查。
苏菲亚发现瑟琳娜自从那天起就一直很郁闷，于是对她说：“别伤心了，我加入调查兵团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家人，现在能如愿以偿，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明明是我的年纪比你大，却是你来安慰我。”瑟琳娜抬头看着苏菲亚，努力将她的模样刻印在脑海里，“我...我们等你回来。”
“一言为定。”苏菲亚策动马匹汇入了乌泱乌泱的队伍中。明明有好几十万人，但却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宛如幽灵一般死寂。
149 另一段开始
调查兵团总部的立体机动训练场，树林的深处，一棵无辜的树正在遭受着它不该承担的伤害。从树干到树冠，在外力的作用下微小却规律地抖动着。
经过几天的等待，远征玛丽亚之壁的队伍终于回来了，但几十万人仅剩下寥寥十几人，苏菲亚和她的家人不在其中，阿尔敏的爷爷也没能幸免。不幸中的万幸是，前任团长基斯活着回来了，眼神里带着想英勇牺牲却未能如愿以偿的尴尬。
与其在宿舍里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发愁，不如出来发泄心中积攒已久的情绪。瑟琳娜专门跑到训练场的树林深处，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地往树干上砸，指关节此时已鲜血淋漓，但她没有停下，仿佛只有外部的疼痛才能消减内心的苦楚。
如果没有马莱的主动出击，苏菲亚也许还能多活几年。不是说墙壁是被王室实验的巨人从内到外破坏的吗？瑟琳娜非常怀疑她从小到大接触的历史书到底还有几分是真实的，自己的老爸还是大学的历史学教授，而她却对真实的历史一无所知。
“瑟琳娜，你在这里做什么？”
瑟琳娜立即把手藏到身后，“利威尔？你怎么会在这？”
“过来通知你过几天就要搬去新总部消息。”利威尔今天说话似乎没有平时那么强势了，还稍微带了点安慰的性质，“快点接受现实，真正的困难才刚开始。”说着他的目光瞄准了瑟琳娜藏在身后的双手，“你最好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知道了。”瑟琳娜说完后仍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他离开。
在利威尔看来，因为情绪过于悲伤而自残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他不免担心瑟琳娜在他走后还会不会继续。要是她把自己的手给搞费了，调查兵团又会失去一个可靠的战斗力。
于是，利威尔直接拉住瑟琳娜的胳膊往医务室方向走。
“你在干什么！”瑟琳娜想要挣脱，但她的力气比不过利威尔，只能被他拖着前进。
“为了防止你干蠢事。”
瑟琳娜高度怀疑利威尔是不是跟她有仇。只要不管她，她的手自然会很快恢复，而要是到了医务室，她得假装受伤好几天。
“怎么弄成这样？还好只是皮外伤。”韩吉拿出酒精棉花给瑟琳娜清理伤口，每一次触碰都有种说不出的酸爽。
很快，双手就被韩吉包裹成了木乃伊，“这几天记得准时过来换药，最好不要碰到水。”
“是......”瑟琳娜拖长声音回答，目光歪向一边，显得满不在乎。
“啧......”利威尔看不惯瑟琳娜这种消极的表现，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质问：“你到底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到什么时候？说不定巨人明天就会冲进来，你难得想坐以待毙吗？”
“是呀，说不定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瑟琳娜直视利威尔的眼睛，“告诉我，你会选择为了保护群众而战斗到最后一刻，还是夹带大量物资逃往没有巨人的地方？”
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难道她还想逃亡到地下街吗？利威尔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窗外，“要是真的了那个时候，埃尔文那个家伙会想办法的，我们照做就是。”
坐落于特罗斯特区外的调查兵团新总部不久后便改造完成。那里原本是一座破旧的古代城堡，日复一日地被风雨侵蚀，有些墙体都已经坍塌，但总体而言还比较结实，容纳调查兵团几百人绰绰有余。
不过搬过去之前，还得先打扫一下卫生。虽然所有房间都重新修葺过，但灰尘仍然很多。瑟琳娜负责的公共区域可以交给利威尔打理，但宿舍可不行。而且双手被绷带包着，干活很不方便。
连续好几天，大部分士兵都是早上出门打扫，然后拖着疲惫身躯回到旧总部。
与此同时，由于埃尔文升职为团长，一些人员的职位调动也悄然开展。实力仅次于利威尔的米凯顶替埃尔文成为了分队长，而埃尔文为了充分发挥利威尔的才能，给他安排了一个特殊的职位——士兵长。
“话说，我们以前有士兵长这个职位的吗？”莎拉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做什么的？”
“好像是执行团长的直接命令的人。毕竟之前，团长都是向分队长下达命令，再由分队长挑选队员去执行任务，而现在团长可以直接命令兵长去执行任务，效率会快很多。毕竟利威尔一个人能顶的上一个旅的战斗力。”
莎拉纠正莉莉的措辞，“现在要称他为利威尔兵长了。”
“说白了就是埃尔文的私人助理。”瑟琳娜略显感慨地躺在床上发呆，“时间过得真快，我只关心利威尔还能不能继续兑现帮我打扫卫生的承诺。”
“你醒醒......”莉莉晃了晃瑟琳娜的肩膀，“人家已经是兵长，在兵团的地位仅次于团长，连其他分队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不可能再帮你打扫了。”
瑟琳娜拿枕头捂住脸，“请不要提醒我这个悲伤的事实。”
对于利威尔来说，升职之后最大的好处莫过于终于能够住进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长官才能拥有的房间，不需要再因为舍友踩脏他刚擦过的地板而生气。不过也有些不适应的地方，那就是见面打招呼的时候，大部分士兵，哪怕比他资历深的人都必须立正站好向他敬礼。
虽然受人尊重不是坏事，但内心深处隐隐开始有些高处不胜寒。
紧接着，瑟琳娜迎面走了过来，看见他也立即靠边站，右手握拳放到心脏的位置，“利威尔兵长。”
利威尔向她点了一下头，连一向对他都很不客气的瑟琳娜都开始变得疏远，心情莫名有点怅然若失。
瑟琳娜眼瞅周围没人，忽然喊住了他，“利威尔，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要问你。”
利威尔立即停下脚步，回过头，“说。”
“理论上你还欠我两次大扫除，可不能因为你升职就赖账哦。”
“啧......”虽然是来‘催债’的，但见到瑟琳娜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他职位的变化而改变时，利威尔突然感觉放松了不少，“我说到做到。”
于是，下次大扫除的时候，众人又看见了利威尔艰难除草的身影，而那片地的负责人瑟琳娜则再次安然地坐在阴凉处享用着红茶和茶点......才怪。
就像临近考试前没复习的学生一样，瑟琳娜也拿着工具，充分发挥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向利威尔请教清洁小技巧。下下次，这片区域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利威尔当场白了她一眼，不想浪费口水，只落下一句：“跟着做。”然后就自顾自地继续清洁工作。
150 邀请
时隔两个月，调查兵团从旧总部搬到了距离特罗斯特区更近的新总部，各项工作重新步入正轨。埃尔文作为新上任的团长，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当然，除了他，还有加入调查兵团没多久就背破格提拔为士兵长的利威尔。
早上的训练结束后，分队长米凯过来告诉瑟琳娜：“埃尔文有事找你，在办公室。”
“是。”
看到瑟琳娜没有一起去食堂，莎拉和莉莉跟上去问：“要帮你打个饭吗？”
“谢谢。不用帮我拿太多。”自从苏菲亚的事情之后，瑟琳娜的胃口大不如前，也许是得了传说中的抑郁症。
不知道埃尔文这次又会有什么艰巨的任务交给她，瑟琳娜内心多少有点拒绝。可她还是鼓足了勇气走到团长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埃尔文对着门口的方向提高了音量。
瑟琳娜拧开门把手走进去，发现利威尔也在，正绕着手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着埃尔文的下一步指令。
按规矩，瑟琳娜走上前敬礼，“团长。兵长。”
埃尔文有点不适应瑟琳娜一本正经的样子，但还是配合着用正式的口吻说：“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个任务需要要交给你们俩。”
瑟琳娜的目光一下次就暗淡了下去，面部表情也更加僵硬。
“这是王都的贵族寄来的邀请函，希望我能够出席几天后的一场宴会。”埃尔文把一封精致的信函放到桌面上，深色的信封边缘用沾有金粉的墨水勾勒出典雅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瑟琳娜的眼睛这才稍微恢复了一点色泽。
看出瑟琳娜终于有了点兴趣，埃尔文继续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决定应邀参加。”如果能在宴会上展现调查兵团的价值，说服那些高层支持调查兵团的话，夺回玛丽亚之壁的过程能够顺利很多，最起码物资能够得到保证。
“你上次参加宴会貌似还是上次。”瑟琳娜说。
利威尔侧头瞅了她一眼：‘这货搁这搁这呢......’
说到宴会，瑟琳娜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上次埃尔文参加的兵团干部之间的交流会就只带了利威尔，没带她。然后，两人就莫名其妙背卷进了凶杀案，还要她和韩吉连夜赶往王都给他们洗清嫌疑。
那次工作的唯一酬劳就是回到王都宪兵团总部吃了一顿她本该能够天天吃到的午饭。
在瑟琳娜继续往前翻旧账，怨念逐渐加深之际，埃尔文说：“此去王都，我打算让你们两个担任我的护卫。”
“护卫的话，有利威尔在，我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虽说瑟琳娜的武力值也在线，能压制住大部分普通人，但跟利威尔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亿点点’。
“利威尔能够抵挡正面的袭击，但其他事情他未必在行。”埃尔文若有所指地说。
“你的意思是，这次如果再发生凶案，可以节省我来回奔波的时间？”
“只是以防万一，希望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埃尔文抬头望着瑟琳娜，“宴会上有很多好吃的，听说你最近都不太精神，也许应该多出去走走。”
埃尔文这是在关心她吗？瑟琳娜有些意外。
“那你能说说有什么好吃的吗？”瑟琳娜随口问道。
“让我想想......”埃尔文向后靠在椅背上托着下巴回忆了片刻，“上次餐桌上放满了各种糕点和肉类，直到宴会结束都吃不完。”
利威尔‘啧’了一声，“那些猪猡......”毕竟从小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利威尔对贵族为了展示奢华生活而浪费食物的行为颇为厌恶。
“糕点......肉类......吃不完......”瑟琳娜捂住嘴，表情似乎充满了痛苦，“我要绝食......”
埃尔文和利威尔都震惊地看向她，有好吃的难道不应该很开心才对吗？
“埃尔文，这次还是别带她去了，给她放几天假好好休息可能更好......”
利威尔的话还没说完，瑟琳娜就按住他的肩膀，“我没事。这种能够随意吃东西的宴会，难道不该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吗？”
说着，瑟琳娜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笑声，听着有点瘆人。
“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还怎么当护卫？”利威尔反驳了瑟琳娜的想法。
“你能不能不要随意打断别人的幻想？”瑟琳娜长叹一口气。其实有机会记录贵族的宴会场景也不错，多收集不同阶层人们的生活写照才不枉她从现代穿越过来。
“能给我看看吗？”瑟琳娜指着邀请函问。
“请便。”埃尔文把邀请函往外挪了挪。
“加西亚伯爵？”瑟琳娜总感觉这个名号似乎在哪里听过。
埃尔文解释：“加西亚伯爵是王都屈指可数的大贵族，经常会在他郊外的庄园举办宴会。而参与的客人也都是各地的名门望族。”
“那他邀请你的目的是什么？想看看是哪个傻瓜当上了调查兵团的团长？”瑟琳娜毫不客气地指出问题所在，“果然，‘珍稀动物’还是能够引起那些贵族老爷的猎奇心理的。”
“很遗憾，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埃尔文有些无奈地笑道，可神情随后严肃了起来，“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退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尝试拉拢有助于我们的势力。”
几天后，埃尔文、利威尔、瑟琳娜三人乘坐马车前往王都的郊区。
加西亚伯爵的庄园不能说特别豪华，但起码前庭的玫瑰灌木丛迷宫就让来宾忍不住啧啧称奇。马车络绎不绝地在三层高的喷泉边停下，等客人下车后井井有条地绕喷泉半圈原路返回。贵族们身穿华丽的礼服下了车，走进飘出阵阵演奏旋律的宅邸。
与那些服饰花样百出、争奇斗艳的贵族不同，调查兵团三人的衣服实在朴实无华，清一色是兵团出席重要活动时的长款军装外套，虽然不太融入奢靡的气氛，但作为兵团代表的气场还是特别有威严，让人不敢轻视他们。
侍从通报调查兵团来了，加西亚伯爵咬着雪茄站起来向同桌正在聊天的其他贵族说：“各位不是想看看调查兵团是一群什么样的怪胎吗？今天我就满足大家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