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诱惑
加西亚伯爵在随从的簇拥下走出来迎接埃尔文，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埃尔文长什么样子，也不屑于知道，但看到调查兵团的三个人后，他还是立马认出了他。
理由很简单，三人里，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埃尔文站C位，另外两只一米六站在两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最高个的那个就是团长。
“你就是新上任的调查兵团团长埃尔文.史密斯吗？”加西亚伯爵走上前问道。
“正是在下。”埃尔文回复。他看着眼前这个因养尊处优而身材臃肿的老大爷，以及跟在他身边的随从，随从的服饰和正在招呼其他客人的一样，“想必您就是加西亚伯爵。感谢您的邀请。”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你就看出来了，眼光不错。”加西亚伯爵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落在瑟琳娜和利威尔身上，“这两个人是你的随从吗？”
“这是利威尔，这是瑟琳娜，他们是我的左膀右臂。”
加西亚对利威尔不怎么感兴趣，一副凶巴巴不愿让人接近的样子，反而是瑟琳娜长得不错，如果稍加打扮应该很漂亮。
“史密斯团长，难得出席那么隆重的宴会，怎么能够让自己的女性下属也打扮得那么死板呢？”加西亚伯爵不由分说，命令随从，“请夫人过来，好好给这位瑟琳娜小姐梳妆打扮。”
“瑟琳娜负责我的护卫工作，不方便......”
加西亚伯爵打断了埃尔文的话，“史密斯团长莫非是怀疑我的手下不能保护你安全？何况，你身边不是还有另一个护卫吗？”
利威尔不用听都知道这个糟老头子心眼里打的什么坏主意，在地下街，这种人他见多了。正要向前一步想要‘以物理服人’的时候，埃尔文回头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冲动。
“伯爵大人说的是，但瑟琳娜作为一名士兵，可能并不是很习惯繁琐的装扮。”说着，埃尔文看向瑟琳娜。
瑟琳娜之所以来，是为了吃好吃的，要是学那些贵族小姐一样梳妆打扮几个小时再出来，早就饿死了吧。再者，她在看见加西亚伯爵的那一刻，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
去年的那次壁外调查之前，她曾经和利威尔一起去调查过一个叫威廉姆斯的贵族，发现对方正在生产一种让人容易上瘾的止痛药来牟取暴利。瑟琳娜误以为那种东西会在酒吧等地方流行，于是打扮成‘失足少女’在各种酒吧里‘钓鱼执法’。
当时酒吧里有两个泡吧的贵族老头想邀她聊天，还命令仆人给她下药。瑟琳娜打晕了那个给她下药的仆人，而那个仆人晕厥之前曾喊出了‘加西亚伯爵’的名号。因此她不清楚，现在这个老头到底是见色起意还是趁机报复。
无论怎样，还是不要答应的好。但这么样才能彻底拒绝一个伯爵的要求呢？
瑟琳娜把心一横，装出小女孩一般无辜且软弱的表情，两手紧紧抓住埃尔文的胳膊，用害怕的眼神抬头看着埃尔文，声线中带着微微的颤抖撒娇，“埃尔文叔叔，不要丢下我，我怕......”
在场众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刚才还严肃板着脸的士兵突然变成一个紧抓着叔叔袖子的小女生，这转变也贼突兀。还是埃尔文老辣，愣了一秒立即顺着话茬接下去，“抱歉，忘记介绍，瑟琳娜是我的侄女，作为长辈，如果她不愿意，我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埃尔文不仅仅是长官，还是瑟琳娜的监护人，那确实就不好勉强了。加西亚伯爵有些失望，但还是保持着贵族该有的大度，“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就说以史密斯团长的能力，怎么还需要一个小女孩来当护卫。原来只是想带侄女来见见世面。不过既然来了，不尝试一下新的玩意真是可惜了。”
“瑟琳娜虽然还小，但她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之前她还协助过宪兵团调查过好几起案件。”埃尔文暗暗指正了加西亚伯爵对瑟琳娜的观点。
这时，加西亚伯爵夫人款款走来，丝质的长裙衬托着优雅的步伐，虽然看得出年龄不小了，但保养得很好，脸色几乎看不见皱纹。估计，她只有伯爵年龄的一半不到。
“老爷找我来有什么事吗？”伯爵夫人温柔地问。
“本来想让夫人帮忙给这个小姑娘梳妆打扮一下，好好享受享受宴会的快乐，但可惜，她本人很害羞，不敢尝试。”
伯爵夫人打量了一下瑟琳娜，眼神中暗含了几分妒忌和几分嘲讽，但没说出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突然，瑟琳娜留意到伯爵夫人身上的珠宝有些奇怪。并不是说镶嵌的宝石有多么名贵和稀有，而是她的黄金项链的球形坠子，上面的纹路竟然跟她小时候玩的球形积木玩具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瑟琳娜是个男的，伯爵夫人可以直接捂着胸口喊‘非礼’了。见瑟琳娜对她的项链感兴趣，伯爵夫人走到瑟琳娜跟前，顺着坠子上的纹路按下去，组成球形坠子的一个积木块就脱落了下来，紧接着，整个球状坠子都随之散架，只剩一块不规则的积木仍挂在项链上。
“你对我的这条项链很感兴趣的样子。”伯爵夫人单手捧着散成一堆积木的坠子给瑟琳娜看，“我房间里还有很多这样的小玩意，你要不要来看看？”
看到这个设计，瑟琳娜心下确定，这球状积木项链坠肯定跟与她一起穿越而来的那个叫巴顿的同事脱不了关系，“这个项链坠好有趣，请问是从哪里买的？”
“想知道？”加西亚伯爵抓住了瑟琳娜的好奇心，“不如你跟我夫人到房间里打扮打扮，夫人慢慢跟你说？”
上次去威廉姆斯家族的领地调查，瑟琳娜就怀疑巴顿在那里。然而领地里的村民都说巴顿掉进河里淹死了。但瑟琳娜深知他们穿越者不可能轻易死去，她一直坚信那家伙就在墙壁内的某个地方。
线索就在眼前，她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要知道，一个拥有现代人意识的穿越者在这个世界是多么孤独，没有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如果他们能找到对方，起码精神压力不会那么大。
“好呀，我想看看还有什么稀奇的东西！”瑟琳娜摆出兴奋的表情，一脸渴望地看着伯爵夫人。
“喂喂喂......”利威尔忍不住吐槽，“你有点原则行不行？”
152 罢工
瑟琳娜被带到别墅楼上的一个房间，里面挂满了各色各样的服饰。内侧矗立着好几块两米高的全身镜连接起来的屏风，在屏风背后换完衣服，可以直接走到前面从不同角度欣赏总体效果。若无意外，此处便是伯爵夫人的衣帽间。
“你年纪小，不如就试试我年轻时候的衣服吧。”伯爵夫人纤细的手指划过琳琅满目的裙子，很快便挑出一件交给旁边的侍女。
换上贵族的礼服连衣裙，瑟琳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大为震惊，简直就像是穿越到了古代，变成一名贵族小姐......她好像本来就是穿越到了古代，问题是没能搞到一个贵族的身份。
“看来我的眼光不错。”伯爵夫人打量着瑟琳娜说道。随后，她将瑟琳娜按在梳妆台前，让侍女给她梳头和化妆，甚至还做了个美甲。
由于打扮的过程比较漫长，瑟琳娜趁机收集情报，“请问伯爵夫人，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项链是哪里买的吗？”
“根本不是买的，而是让手下的工匠按照图纸打造的。”
“图纸？”
“你知道威廉姆斯家族吗？”
瑟琳娜点点头，她好歹去过他们家族领地调查。
“他们家族前几年貌似雇佣到了一个天才，给出了好些奇思妙想，甚至还在平民所穿的麻布原料里提取出了效果很好的镇痛药。”伯爵夫人冷笑一声，“但他竟然想独吞这些成果，所以招来了厄运。”
伯爵夫人把散掉的项链取下来放在梳妆台上，“那场火灾把大部分东西都烧毁了，但一些设计图纸却侥幸留了下来。现在他为了治疗自己的烧伤，只能变卖那些图纸。”
“那个所谓的‘天才’人呢？”
“不知道，听说是掉进河里淹死了。真是可惜，他要是能为我们家族效劳，肯定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点。瑟琳娜看着桌上的项链有些失落，“可以的话，真想见见那个人呢。”
伯爵夫人顺着瑟琳娜的目光看向项链，“如果你能把项链坠拼回去，我就将它送给你。”
“送给我就不必了，但我确实很想将它拼回去。”瑟琳娜只是看到散成一堆的积木而强迫症发作。
“每次拆散我都要找工匠亲自恢复，你能把它拼好？”伯爵夫人轻轻摇摇头，并不是很相信瑟琳娜的能力。
“那我试试？”瑟琳娜在得到伯爵夫人的首肯后拿起积木观察，金属质感的积木有点沉，拼装起来的感觉也很奇妙。按照童年的回忆，瑟琳娜三下五除二就把项链坠重新组合成了球状的模样。
伯爵夫人愣了一下，“难怪你叔叔会带你过来，想不到还挺聪明的。”
瑟琳娜有些不好意思，“过奖了。”其实都是外挂。
一个小时过去，梳妆打扮即将结束。伯爵夫人弯下腰扶着瑟琳娜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敢保证，伯爵对你的这身打扮会非常满意，肯定会忍不住请你多喝两杯，到时候可不要拒绝哦。”
“伯爵若肯赏脸，是我的荣幸。”瑟琳娜礼貌地回答。然而她心里暗想，‘这次伯爵找错人了。’
在宴会厅整整等了一个小时瑟琳娜还没出来，埃尔文已经跟加西亚伯爵下了两盘棋，每一盘都是伯爵险胜，他非常满意地喝着红酒，感觉调查兵团的团长水平不过如此。
埃尔文对加西亚伯爵的反应也很满意，让他感觉到是靠自己的智商赢得棋局比他发现其实是他放水更有利于接下来的谈判。趁着加西亚高兴的劲头，埃尔文巧妙地‘植入广告’，希望其支持调查兵团夺回玛丽亚之壁的计划。
利威尔站在埃尔文身边，冷漠的眼神注视着那些沉浸于奢靡享受的贵族男女，同时也在犯嘀咕，‘那家伙怎么去了那么久？’显然，他对梳妆打扮的繁琐流程没有一点清晰的认识。
“抱歉，久等了。”伯爵夫人领着瑟琳娜回到宴会大厅，她的气质跟原来比起来完全不像同一个人，第一眼反而更像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头发缠绕着丝质发带编成几根小辫子盘于后脑形成淑女的发髻，浅绿色的连衣长裙在纤腰上收紧，而富有层次感的裙摆则自然地盛开。既有年轻女子的灵动又不失贵族的优雅。
瑟琳娜不否认这身裙子还挺好看的，很适合拍艺术照，但里面那件紧身胸衣实在令人窒息，勒得她都不敢用力呼吸。见到加西亚伯爵，她按照伯爵夫人教的礼仪，轻轻捏起裙摆，微微屈膝低头行礼。
加西亚伯爵满脸惊喜，“我就说嘛，这孩子打扮一下还是蛮不错的。”
利威尔也被瑟琳娜吸引了注意力。原本就姣好的面容加上一丝不苟的装扮，让她看起来不像是真人，而是一个经过精雕细琢的人偶。比她女扮男装时更具视觉冲击力。
突然，瑟琳娜的目光与他的交汇，利威尔不知为何生硬地别过了头。
‘我这是被嫌弃了吗？’瑟琳娜心想。不过也正常，谁让她那么没有原则呢？
“既然已经换好了衣服，那就好好享受宴会的乐趣。”加西亚伯爵让其夫人带瑟琳娜到庄园内外走动走动。
瑟琳娜看了眼埃尔文，他无可奈何只能同意。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顺着伯爵的意思来也无可厚非。
这下，瑟琳娜算是彻底摆脱了护卫的工作，沦为派对生物，两眼放光，就像个刚进入游乐场的小屁孩一样兴奋。毕竟，公然在上司面前占用工作时间吃喝玩乐还不被骂的机会可不多见。
首先是宴会厅，环绕宴会厅的长桌上摆满各色食物和酒水，中间的舞池中十几对男男女女正在随着音乐节奏整齐优雅地起舞。
宴会厅对面的另一个大厅，年轻的贵族少爷们正在进行击剑比赛或者切磋台球技艺，而贵族小姐们则轮流表演着高超的钢琴技艺或互相品鉴对方的刺绣作品。
击剑的护具、钢琴等都是有钱人的玩物，能够精通这些本身就说明了家境的显赫，是划分阶级的象征。
其实，如果不考虑规则的话，瑟琳娜还是挺想玩玩击剑的，因为她穿越前也没试过。当然钢琴她也想玩一玩，小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虽然现在只记得最早学的那首曲子。
见瑟琳娜对这些贵族的消遣活动非常感兴趣，手指痒痒地在相互摩挲，伯爵夫人问：“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伯爵似乎很中意你，想天天这样玩乐也不是不行哦。”
“怎么说呢......”瑟琳娜歪歪头，“平时训练那么辛苦，偶尔一次也不错。但要是每天都这样，应该也很无趣吧。生活，就该在工作和娱乐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
这个回答让伯爵夫人感到有些意外，还以为她只是个禁不住物质诱惑，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然而除了刚开始时好奇她的项链坠，她从瑟琳娜眼里看到的都只是对兴趣的浅尝辄止，并没有过分向往。
153 迷惑行为
参观完室内，伯爵夫人带着瑟琳娜来到室外的花园。贵妇们于凉亭里喝着红茶品尝点心，在花团簇拥的背景下摆着各种或端庄或妩媚的姿势让画师描绘。贵族孩子们则玩起了套圈圈和击球游戏。这些场景，瑟琳娜以前都只在屏幕前看过。
被满身颜料的画师一笔笔艰难涂抹画纸的过程吸引，瑟琳娜兴致勃勃地驻足观摩，内心不禁发出感慨，‘相机真是个伟大的发明。’
伯爵夫人问：“你若喜欢，我也可以聘请画师给你画一幅。”
“我只是对笔画和调色技巧感兴趣罢了。之前我也当过画师，给别人画肖像画。”
‘原来不是在羡慕这个。’伯爵夫人有些拿不准瑟琳娜的喜好。没有欲望的人，就无法通过诱饵来控制，感觉加西亚伯爵这次挑了个难度挺大的猎物。
作为一个现代人，瑟琳娜确实很想自拍，尤其是现在穿着漂亮的衣服，周围也阳光明媚、景色宜人。她这次也是带了摄像头发卡，但发卡跟她现在的穿搭不符，只能先揣着不拿出来。
走到花园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瑟琳娜看到树荫下有一把长椅，于是说：“伯爵夫人，我有些累了，能休息一下吗？”
“你不是每天都要艰苦训练的士兵吗？才一会儿就累了？”伯爵夫人奇怪地看着她。
“实不相瞒，我不是很习惯这身衣服……”瑟琳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您可以不用陪我，我自己能够回去。”
“那好吧。”伯爵夫人与另一名侍女先行返回宴会大厅，并悄悄交代另一名侍女留在旁边暗中观察，必要时阻止她到处乱跑或者去一些不该去的地方。
支走了伯爵夫人，瑟琳娜终于放松了下来，拿出她的发卡摄像头高高举起，对着花园的景色来了个全景拍摄以及对着自己自拍。
然后，她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框出合适的背景，再将发卡放置到取景位置对面的大理石栏杆上给自己拍全身照。
拍完照，瑟琳娜便正大光明地开始逛花园，手里捏着发卡摄像头到处‘偷拍’，这下又可以记录很多墙内人们的生活细节，是非常重要的史料。当瑟琳娜走到喷泉旁边时，一人突然从她身后冲过来，双手做出推搡的动作......
伯爵夫人回来了，但瑟琳娜没有，利威尔不禁有些担心。刚刚埃尔文与伯爵交谈的过程中，不断有其他贵族过来看热闹，看他们的目光就像看着什么稀奇的玩意，令他很不爽。
“埃尔文，我去把瑟琳娜找回来。”利威尔说。这些贵族老爷不可能无缘无故对瑟琳娜那么好，肯定另有所图。万一她被人纠缠上，穿那身麻烦的衣服会很难反击或逃跑。
加西亚伯爵说：“放心，庄园里到处都有仆人，她不会迷路的。”
埃尔文也觉得不妥，他站起来，“但瑟琳娜毕竟对贵族的礼仪不熟悉，要是无意中得罪人，怕是有损伯爵的声誉。还是我亲自找她回来吧。”
“抱歉，看到那么漂亮的花园，忍不住多转了几圈。”瑟琳娜安然无恙地走了回来，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
埃尔文见瑟琳娜没事，立即向加西亚伯爵致歉，“我侄女让您操心了。”
“没关系，年轻人活泼好动是很正常。”加西亚伯爵听瑟琳娜夸赞他的花园，心中多了几分得意。
“哦对了，刚才我顺便救了个人。”瑟琳娜说。
“救人？”众人疑惑，贵族的庄园里怎么可能会有人遭遇危险？
偷偷跟着瑟琳娜的侍女此时急匆匆来到伯爵夫人身边，“老爷，夫人，肯特少爷他掉进了喷泉里。”
瑟琳娜眼睛一亮，转身指着侍女说：“对，我救的就是他！掉进水里的那个。”
当时瑟琳娜老早就听见身后有急促奔袭而来的脚步声，作为一名参加过壁外调的士兵，就算穿着不方便行动的长裙和高跟鞋也一样能够轻松躲开偷袭，否则无法在严酷的环境中存存活下来。反应要是慢半拍，掉进水里的就是她了。
不过她侧身躲开的后果就是，想要推她的那个人来不及减速，小腿绊倒喷泉边缘，一头栽进了水里。但由于喷泉不是很深，偷袭者的额头不幸撞到池底晕厥。
换做是平时，瑟琳娜肯定会马上把人拉出水面并实施急救，但她穿得太拘束，几乎弯不下腰，只好大声呼救让附近的仆人将那个人捞起来。
在仆人混乱的交谈中，瑟琳娜听到他们喊此人少爷。万一这货是加西亚伯爵的儿子，那就有些糟糕了，还是先溜为敬。她确认对方还又模模糊糊的意识，没有死掉就离开返回宴会大厅告诉埃尔文这件事。
“我当时逛到喷泉旁边，才转了个身，就听见身后‘噗通’一声，回头才发现有人掉水里了。还好我马上叫人过来帮忙，不然实在太危险了。”瑟琳娜不停地往自己身上邀功，除了‘无意转身’，其他都是实话。
伯爵夫人脸色铁青地问侍女：“是这样吗？”
侍女有点结巴地低头回答：“我......当时......分神了......”
瑟琳娜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伯爵夫人和侍女。事发突然，伯爵夫人又怎知那个侍女会看到整个过程？难道她一直在监视着自己？惨了，自己对着空气又是摆姿势又是挤眉弄眼转圈圈的傻冒模样肯定也被看见了吧！总感觉她会被误认为是个心理状态不正常的深井冰。
“失陪了。”伯爵连忙起身，和夫人一起前往房间查看情况。
看到加西亚伯爵夫妇黑着脸离开，瑟琳娜再次澄清，“我真的没碰到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利威尔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就怕那个贵族小子醒来后说是你推的。”
“凡事都要讲证据，他怎么证明是我推的？”瑟琳娜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他们这些贵族真的会那么厚颜无耻吗？”
“啧......谁知道......”
“不过，那个肯特少爷是谁呀？”瑟琳娜小心翼翼地询问埃尔文：“他该不会是加西亚伯爵的儿子吧？”
“不是他们的儿子，但貌似是另一个要好的贵族的继承人。”埃尔文没想到瑟琳娜才离开那么一小会儿，麻烦事就主动找上门了，但这件事也许是个契机。他神色严肃地微微颔首思索了一番，嘴角突然上扬，仿佛胜券在握。
154 淡定
不管怎样，瑟琳娜意识到自己可能即将摊上麻烦，那么在事情发酵之前，她必须先完成今天的主要任务——吃香喝辣。本来没有换装这档子事的话，她早就开吃了。
拿了一盘子的肉类和点心坐下，瑟琳娜一边擦拭着幸福的眼泪一边咀嚼着久违的美味。埃尔文看着她的吃相，提醒她，“你的表现会让人误以为调查兵团虐待士兵。”
“难道不是吗？平时连肉都吃不上，只能啃土豆。”瑟琳娜熟练地使用着刀叉锯开肉排往嘴里塞，不过她也不敢吃太快，防止酱汁滴落到衣服上。
饱餐一顿，瑟琳娜摸摸肚子，让身体快速消化掉食物，不然裙子内测的束腰胸衣真的会将她勒到窒息身亡。
与瑟琳娜的彻底放纵不同，利威尔只吃了很少的食物应付饥饿，其余时间都在非常认真地完成护卫的工作，无论有谁靠近都会先警惕地瞪一眼，把不怀好意的人都吓跑。当然，他还是非常担心瑟琳娜接下来的遭遇。貌似从遇到伯爵夫人她就开始了智商滑坡，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在享受着愉快的宴会。
“瑟琳娜，万一他们一口咬定是你把人推下水的，你打算怎么办？”利威尔忍不住问道。
瑟琳娜想了想，“他们之所以对我那么好，是想要用丰富的物质来诱惑我，让我心甘情愿给这些贵族老爷当情妇吧。如果这次是我推的人，他们可能会以此为借口逼我妥协。”她转眼看向埃尔文，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紧张，那她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就算埃尔文没办法，她来这个世界之前就认真学习过贵族的习俗，只要加以利用就可以摆脱麻烦。要是失败，大不了‘删号’跑路。
“既然知道，你怎么还不赶紧想想办法？难道你还真想沦为那些猪猡的玩物吗？”利威尔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急切，“埃尔文，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方法了？”
埃尔文不慌不忙，“要是真的发生那种事情，利威尔，就靠你了。”
“让我杀他们灭口吗？”利威尔问。
“那倒不至于。”埃尔文瞅了眼周围，应该没有人听见利威尔刚才说的话，“根据贵族的习惯，当一件事情无法分辨孰对孰错的时候，往往会用那种方法解决纠纷。”
“所以就算你不去，我自己也能解决。”瑟琳娜吃着点心淡定地补充。看来埃尔文跟她的想法一样。
“啧......姑且相信你们的判断吧。”利威尔两手绕在胸前，怎么自己竟然比他们两个还上心，明明瑟琳娜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瑟琳娜吃完拿来的食物，有些意犹未尽，于是又起身去薅羊毛。只要控制身体把消化的食物变成热量散发到空气中，她就能继续胡吃海塞下去。这副身体某种意义上说实在太好用了。
突然，一个贵族小孩所玩的玩具吸引了瑟琳娜的注意，她放下餐盘走过去仔细一瞧，竟然是魔方！
这种玩具是100多年后的一个建筑学教授发明的，然而现在却出现在了200面前的墙壁之内，不用说，肯定是那个叫巴顿的同事干的好事。
“我怎么就没想到用这种方法发家致富呢？”瑟琳娜陷入自我怀疑。
不知道这个小玩具在贵族中常不常见，有没有人已经摸索出玩法。没有的话，她可以考虑用高价把还原魔方的公式卖出去，狠狠大赚一笔，实现财富自由。
当瑟琳娜重新端着盘子回到餐桌，准备继续干饭的时候，一名侍女走到调查兵团三人所在的桌子旁，神情严肃，甚至还带了一点敌意，“伯爵请史密斯团长到楼上谈话。”
‘终于要开始了。’瑟琳娜依依不舍地放下餐具，起身和埃尔文、利威尔一起跟随那名侍女离开了宴会大厅。
走上庄园豪宅的二层，阳光从旁边整齐排列的窗户照进走廊，窗外则是庄园前方的花园，下方的错综复杂的灌木丛迷宫一览无余。不过调查兵团三人现在可没时间看风景，走廊尽头乌泱泱站满仆人的房间正是他们面临的第一个挑战。
“人带到了。”侍女打开房门，毕恭毕敬地通报。
房间里，那个落水的贵族小伙躺在床上，已然苏醒，但额头肿了一个包，只能先用白色绷带包扎起来。而床边站着另一个贵族小伙，他才是加西亚伯爵的儿子。至于伯爵夫妇，早已坐在床前的沙发上，面向门口，一副等着兴师问罪的态势。
“请问伯爵邀我们前来所为何事？”埃尔文不卑不亢地问道。
加西亚伯爵冷哼一声，“本以为你侄女只是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但没想到她竟然会对我老朋友的儿子下此毒手。若是我不能为他主持公道，岂不是很对不起他的父母？”
埃尔文回头看了瑟琳娜一眼，“伯爵，这其中是否存在着什么误会？”
伯爵的儿子愤怒地指着瑟琳娜，“我都看见了，是你将肯特推进水里的。”
“请问你是谁？”瑟琳娜反问。
“我是加西亚家族的继承人布兰多。”他抬头挺胸理了理衣服，“同时也是肯特的朋友。”
“事出肯定有因，既然您看见的全过程，可否与我们讲述一下事发经过？”埃尔文对布兰多说。
“我和肯特约好在喷泉碰头，肯特比我先到，当我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她悄悄接近肯特，趁其不备从背后推了他一把，然后还装模作样地喊人来救。”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瑟琳娜这边，只见她疑惑地看着布兰多，然后问：“既然您看见了，为什么不在我大声呼救前第一个冲上来救人，而是站在旁边干等呢？他是您的朋友吧？”言外之意是不但质疑布兰多证词的可靠性，还顺便讽刺他们说翻船就翻船的友谊。
布兰多不知该怎么回答，看了眼他的父母后说：“那是因为我当时被你吓到了，如果我马上冲过去，你肯定也会将我推下水的。”
“请问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瑟琳娜还想看看他能编出多么荒唐的理由。
“不需要理由，因为你就是个疯子！”躺在床上的肯特终于有力气指责起了瑟琳娜。
埃尔文和利威尔齐刷刷看向瑟琳娜，用眼神询问她在宴会厅的时候是不是漏说了些什么情况？瑟琳娜两手一摊也有些懵逼，她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称她为疯子。
伯爵夫人的一名侍女站了出来，正是暗中观察瑟琳娜的那个人。
“夫人让我跟着这位小姐避免她迷路，当时我看见她一个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做着奇怪的姿势......还做着各种奇怪的表情......”
‘那叫摆拍......’瑟琳娜内心吐槽。果然被人误认为她精神有问题，这可不是那么好开脱。毕竟精神病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病，她直接否认反而会适得其反。
155 对质
揉了揉眉心，瑟琳娜也不是完全没思考过如何解释她的迷惑行为，但选择哪个借口是个严肃的问题。现在众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要是给出的理由不够合理，不仅会被当场拆穿，她更害怕埃尔文会因此怀疑她的来历。
“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既然牵扯到兵团的荣誉，我也只能牺牲一下个人隐私了。”瑟琳娜不情不愿地别过脸，犹犹豫豫难以启齿。
“不管你怎么解释，都没办法否认你是个疯子的事实。”布兰多指着瑟琳娜底气十足地说。
“好吧，也许我精神上确实出了点问题。”瑟琳娜转过头看向在场的贵族，“你们躲在墙壁深处养尊处优的人是不会懂在到处都是巨人的地方生存是一件多么艰苦的事情，如果没有一点精神上的寄托，普通人早就崩溃了，还哪有心情去战斗？”
目光在埃尔文和利威尔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瑟琳娜继续说：“我不知道别的士兵靠什么方法保持理智，但我的方法就是假定死去的亲人依旧在身边，当我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他们会过来安慰我。今天我难得来到贵族的宴会现场，还穿上那么应景的衣服，想向‘身边的亲人’炫耀一下也无可厚非。难得我还专门挑了个没人的地方，可还是被看见了。”
听完瑟琳娜的解释，布兰多更加得意洋洋，“我听说这种叫精神分裂，我看你就是病情发作才把肯特推下水的。”
“我也可以证明，是她推了肯特少爷。”跟踪瑟琳娜的侍女在伯爵夫人眼神的暗示下也站出来指认。
布兰多扬起下巴，“哼，有那么多认证，看你怎么抵赖？”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瑟琳娜的眼神忽然变得可怕，充满了暗中伺机而动的猎食者对猎物的贪婪，“既然有三个目击者证人，不如我们先将三人分开分别录一次口供，看看彼此证词之间有否出入？如果证词统一，你们再怀疑我也不迟。”
“你还想审问身为贵族的我吗？”布兰多突然紧张起来，愤怒地反对。
“只是为了找到真相而已。即使调查兵团人数最少，但也是国王钦定的三大兵团之一，我们有权利彻查关乎兵团荣誉的事情，对吧，团长？”瑟琳娜斜眼看向埃尔文。她现在就是在赌陷害她的这些家伙没有统一说辞。
埃尔文点头，“我相信瑟琳娜不会做出那种事情，还请各位配合调查。不然，传出去恐怕会让民众认为加西亚伯爵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有损伯爵的名声。”
没想到调查兵团竟然会反客为主，如果不进行令人信服的调查，就无法真正把锅甩到瑟琳娜身上，但房间里的人都知道，始作俑者就是受伤躺在床上的肯特。
肯特本次也是来看‘热闹’的，听说加西亚伯爵邀请了新上任的调查兵团团长赴宴，于是怀着猎奇的心理想看看这群一个劲往墙壁外面跑的怪人长啥样。然而见到之后他感觉很失望，就一个普普通通的金发高个子，身边跟了两个矮子当保镖。
扫兴的肯特跟布兰多来到花园玩起了击球游戏，玩到兴起的时候突然发现瑟琳娜穿着贵族的衣服路过。她那时眼里充满了对周遭事物的新奇，就连花园里一些不起眼的盆栽都会忍不住绕着看几圈。
事实上，有些植物在未来两百年内灭绝了，所以瑟琳娜才会觉得大开眼界。
“真是没见过世面。”肯特鄙夷地说。
“搞不懂母亲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布兰多也看不惯瑟琳娜这种‘下等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自家的花园里。
于是两人一合计，打算给瑟琳娜一点‘惊喜’。
肯特趁瑟琳娜站在喷泉旁边驻足观赏的时候，快步跑过去想要将她推下去。他心里已经模拟出瑟琳娜落水后的狼狈模样，脸上显露出邪恶的笑容。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瑟琳娜的反应那么迅速，甚至不用回头看一眼。明明穿着一身连走路都不怎么方便的裙子，却能轻如浮云，翩翩转身躲过他的偷袭。由于没能刹住车，他便一头跌入水中。
被救后，同伙布兰多很快就向加西亚伯爵坦白了全程。加西亚伯爵原本还很生气，但随后听了伯爵夫人派去跟踪瑟琳娜的侍女的话后，他立即改变主意，想借题发挥刁难一下调查兵团几人。毕竟，他从看见瑟琳娜开始就想着如何让她也像其他女人那样有求于他而对他趋之若鹜，正巧有了机会。
本以为瑟琳娜会百口莫辩，可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承认自己有问题，并把矛盾指向了证词的真伪。他们事先并没有详细串供，要是真的分开讲述，肯定会露出马脚。
加西亚伯爵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继续较真，只会对他的名声带来更大的负面影响。于是他开口打圆场，“既然各执一词，我们就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来解决争端吧。”
“什么方法？”瑟琳娜开口确认。
“决斗。”加西亚伯爵脸色阴冷地说。
跟预想的一样，瑟琳娜继续问道：“请问规则是什么？”
“双方各自派出一人应战，在公平的条件下武力对决，击败对方或者让对方求饶。我们将采纳获胜一方的证词。”加西亚伯爵解释说。
“也就是说，我要是赢了，肯特少爷就是自己掉下水的。要是我输了，那就是我推他的，对吗？”
加西亚伯爵严肃地说：“正是。”
看来古代贵族崇尚武力这点是真的没错。通过决斗，甚至可以颠倒是非黑白，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但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她可趁之机。瑟琳娜莫名有些激动，不自觉地开始摩拳擦掌。跟士兵比武力值，这些人脑子莫不是瓦特了。
布兰多站出来对加西亚伯爵说：“父亲，我愿意为肯特出战，绝对不会让伤害我朋友的凶手逍遥法外。”
调查兵团这边，埃尔文和瑟琳娜都齐刷刷看向利威尔。
“啧......”利威尔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两人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不久之前才会说出‘靠你了’这样的话。
“但是......”加西亚伯爵补充说明：“我也不想在我举办的宴会现场发生流血事件，这次的决斗，要以另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展开。”
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不是单纯进行武力的较量，还要受限于其他条条框框。加西亚伯爵可不会制定出不利于他儿子获胜的规则。
瑟琳娜默默瞅了眼利威尔，开始担心他能否摆平这件事。
156 决斗
调查兵团士兵将贵族少爷推下水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宴会现场，与会宾客无一不是怀着吃瓜的心态看戏，暗戳戳欣喜这一趟没白来。
决斗的地点就在宴会大厅对面的另一个大厅。早些时候，伯爵夫人带着瑟琳娜过来参观过，当时里面进行着贵族们喜闻乐见的各种室内游戏和竞技。其中一个长方形的场地便是这次决斗的擂台，周围已经被围观人群挡得水泄不通。
调查兵团三人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决斗现场，眼前是块长十米，宽三米，略高于地面的平台。平台正中间有一道红色的直线将场地平均一分为二，正是贵族们比试击剑的地方。
所谓的‘兵不血刃’，就是用不会将人划伤的佩剑来比试。击剑作为贵族们的游戏，无论经验还是对比赛规则的熟悉程度，调查兵团都远不及对方。
虽然瑟琳娜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击剑比赛，但这里的规则应该和200年后的不一样。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布兰多为了显示决斗的公平性，‘好心’为他们亲自演示了一遍规则。
只见他一手执剑背于身后，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走上比赛场地，然后拿剑比划着地上的线，“规则很简单，决斗开始的时候，双方都必须站在中线两端，不能越过中线，也不能跨出圈定的范围，否则就是犯规，犯规就算输。而获胜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用剑将对方击倒，或者使对方认输，或者使对方无法反抗即可，可以刺，也可以劈砍，你们随意。但因为是决斗，所以双方都不能戴护具。”
即便佩剑本身质地较软，也没有开刃，但好歹是金属制品，被打中还是会很疼。
这时，仆人们把后方的边界线提前到了距离中线只有2米的地方，瑟琳娜皱了皱眉，愈发觉得这次决斗极为不公平。
利威尔身高处于劣势，就算拿剑也够不到布兰多场地的后方，也就是说，如果对方不讲武德躲在后面，他压根没办法刺中他。反而布兰多人高马大，勉强还能用剑横扫利威尔的场地，导致利威尔无处可躲。
“能配合我示范一下吗？”布兰多邀请之前还在此处比试的另一个贵族小伙上台，然后不屑地看向调查兵团三人，“也让这些底层群众见识见识贵族的真正实力。”
小伙戴上护具，“能有机会跟布兰多少爷比试是我的荣幸。”他拿着剑走上前，和布兰多分别站在场地两端。
管家充当裁判挥下手，“开始！”
只见布兰多闪电一般跨前一步刺中对方的胸口，但脚尖并未越过中线。小伙心里一惊，要不是穿着护具，早就疼得满地打滚了。但他立即反应过来，用剑拨开布兰多的剑反击，却反而被布兰多花里胡哨的挥剑方式迷惑，看不清多重剑影的真身。
一不注意，他手中的佩剑脱手飞出，而布兰多仍挺拔地站在中线旁边用剑指着他，“你输了。”
现场其他贵族响起了雷动的掌声，加西亚伯爵和伯爵夫人更是面带微笑地点头，看得出他们在为儿子感到自豪。
“布兰多少爷可是学院的顶级剑手，就算不穿护具也没关系，反正没人能够伤到他。”
“又给他炫耀的机会了。就是调查兵团那群粗汉子有些惨。”
旁边围观群中的窃窃私语将压力给到调查兵团这边，瑟琳娜再次向利威尔确认，“你没问题吗？”
“啧......无聊。”在利威尔看来，这些不过都是花拳绣腿，地下街时期，真正为了生存的决斗可没那么儿戏。
利威尔板着脸地走上台，接过仆人递来的佩剑站在了中线另一边场地的正中央，与布兰多隔线对望。他现在完全暴露在布兰多的攻击范围内，如果此时对方发动攻势，他百分百会中招。
瑟琳娜忽然有些紧张地拽着埃尔文的胳膊，眼睛却未曾离开过决斗现场。虽然她相信利威尔绝对能打得过布兰多，但万一犯规就麻烦了。
埃尔文侧头瞅了眼瑟琳娜，从她眼神里读出了紧张的情绪。其实他也有点没底，怕利威尔不小心将对方打成重伤，即便他叮嘱过给人家留点面子。
“放心，我喜欢慢慢让人体会绝望的感觉，不会太快将你打趴的。”得意的笑容如水般涌出布兰多的脸上。
利威尔没说话，只是模仿刚才的演示背手执剑站在原地。反正只要不出圈就不算犯规，他已经想好了策略。
裁判再次站在中线出，举起手用力向下一挥，“决斗开始！”
布兰多故技重施，抢先一步朝着利威尔刺过去，可却扑了个空，整个人差点就摔过线而犯规输掉。本以为他的剑足够快，没想到利威尔的速度更快，而且只稍微侧了一下身，只移动了几厘米。
他立即把剑横劈向利威尔，却反被利威尔抬手竖起剑反弹回去，一股前所未有的震荡差点让他握不住剑柄。
短短一刹那的两次过招，布兰多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矮子实力不容小觑。明明第一次击剑，连规则都不懂，但身形特别灵活，虽然用的不是击剑常用的攻防招式，但也没有犯规。
轻松从容的表情慢慢消失，布兰多终于下定决心认真应战。他继续使出那花里胡哨的剑法想要从各个角度出其不意打伤利威尔，但对方眼皮都不眨一下，目光随着他的剑移动，手中的剑也跟上他的速度，在身体被碰到前弹开所有攻击，甚至还一度反手拿剑挡住一些刁钻的‘偷袭’。
就算不懂击剑的人也都能看明白，战况陷入了焦灼。或者应该说，布兰多的动作愈发凌乱，而利威尔还处于防守阶段，尚未主动进攻。
全场一片寂静，看客们都不由自主地摒住了气，唯独布兰多的呼吸声清晰地回荡，额头开始冒汗。没想到这个矮子竟然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而他只是一只不自量力想将其推倒的蚂蚁。
可是狠话都放了，现在认输已经太迟，他决定最后一搏。
表面布兰多是想要把剑甩向利威尔的腿部，想趁利威尔放下剑身格挡的时候，突然，剑身调转方向，划过一条弧线他的头部挥去。
在布兰多再次举剑之前，利威尔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杀气，提前做出反应，弯下腰躲开，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向前迈出一步把剑尖伸向布兰多的护手。
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利威尔的剑端挑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布兰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佩剑挂在了利威尔的剑上，震惊得仍保持着进攻的姿势。
利威尔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仿佛从来没有移动过。把剑往身侧一甩，布兰多的剑顺势滑落，掉出了平台之外几米远，没人帮他就捡不回来。
也就是说，布兰多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这场决斗，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157 真实目的
虽然利威尔赢得了决斗，但现场气氛骤然降低了几十度，布兰多仍保持着战败的姿势愣在原地。鸦雀无声的大厅里，几声清脆的掌声打破了尴尬的死寂。
众人的循声看去，是埃尔文和瑟琳娜面带笑意地为利威尔打call。
利威尔没有多看布兰多一眼，转身走下台阶，把佩剑还给站在一旁的仆人。可能是决斗时的杀气还未褪去，看见他走过来，所有人都小步后撤让开一条道。
瑟琳娜激动走上前地搭着他的双肩摇晃，“利威尔，你真的是个天才！”
在不懂规则的情况下使用从未使用过的武器击败对手，普通人不可能做得到，但利威尔可以。瑟琳娜有点佩服埃尔文的眼光，他拉利威尔入伙，看重的可不仅仅是他对立体机动装置的熟悉程度。
刚开始决斗瑟琳娜还有些紧张，但当她看到利威尔柔韧有余地防住布兰多的所有攻击时，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甚至还觉得利威尔持剑的手法变换比布兰多的还要赏心悦目。
最后利威尔躲开偷袭向前突刺的那一剑更是令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没想到还能那样夺走对手的武器，动作简洁又帅气，她也好想试试。
同样露出惊叹的神情，其他年轻的贵族小姐则是另一番心情，相互交头接耳，目光假装不经意地从利威尔身上来回擦过，但因为他那锐利得可怕的眼神，均不敢与之对视。
瑟琳娜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坏笑着小声问利威尔：“你有没有发现很多女孩子都盯着你看？”
利威尔当然察觉到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你想说什么？”
瑟琳娜调皮地歪歪头，学着霸道总裁的语气托着下巴：“男人，你勾起了我的兴趣。”
“啧，无聊。”
埃尔文走到加西亚伯爵面前，“伯爵大人，决斗的结果已经出来。是肯特少爷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与瑟琳娜无关。”
面对此情此景，加西亚伯爵也只能起身宣布瑟琳娜无罪，但脸色颇为难看，在伯爵夫人的搀扶下转身准备离开。布兰多羞愧难当地快步跟上父母，不然多停留一刻都会给他内心带来成吨的伤害。
等第二天，所有贵族都会拿他被一个调查兵团的矮子打败的事情当笑料。
就在布兰多经过埃尔文面前时，埃尔文不忘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肯特少爷大概是摔到了头，记忆错乱才会误认为旁边求救的瑟琳娜推他下水。您作为他的朋友，选择相信他并为他而战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不愧是伯爵家是继承人。”
埃尔文礼貌的夸赞不禁让布兰多少了些许心理负担，可被一个门外汉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打败也是不争的事实。作为贵族，应有的气度还是要有的，即使内心一百个不情愿，“这次是我轻敌了，但下次我会光明正大地赢回来。”
“您的实力毋庸置疑，有机会我让利威尔继续跟您切磋。”埃尔文客套道。
布兰多再次瞅了瞅还在被瑟琳娜高兴地摇晃的利威尔。利威尔立即敏锐地转头用死鱼眼回看他一眼。
确认过眼神，是惹不起的人。
布兰多悻悻扭头就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他的能耐，再练十年都打不过那个矮子。
虽然把东道主气走了不太厚道，但埃尔文的目的已达成。大厅里几乎集结了这次参加宴会的所有贵族，趁人还没散去，埃尔文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埃尔文带着利威尔走到决斗场地前面对在场的宾客进行自我介绍，“我是调查兵团第13代团长埃尔文.史密斯，很荣幸受邀参与今天的宴会。”
看完热闹的贵族们正要散开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吃喝玩乐，但听见埃尔文说话后，纷纷停下脚步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玛丽亚之壁沦陷对人类来说是巨大的损失，不仅仅是平民失去了家园和生存空间，就连贵族的产业也不能幸免于难。相信在座各位都有资产遗留在玛丽亚之壁，就这样放弃未免太可惜。但夺回玛丽亚之壁的计划已经提上日程，希望各位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一名贵族老爷手里端着红酒走上前，“说得好听，之前调查兵团可是连一个壁外据点都没能建立起来。”
“原因有很多。首先，玛丽亚之壁外是未知的领域，面对陌生而危险的环境建立据点本来就相当困难。再者就是调查兵团的战力不足。”埃尔文转身看向身后侧的利威尔，借机宣传他的实力“可是现在不同了，利威尔是我们调查兵团实力最强的士兵，即使只进行过两次壁外调查，他讨伐的巨人数量就已经超过了其他所有兵团成员的总和。”
贵族们泛起了一阵惊奇的感叹，决斗的过程大家有目共睹，利威尔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埃尔文说的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在他们的认知里，普通士兵能够砍死一只巨人都足以吹嘘半天。
埃尔文紧接着宣布：“下个月，调查兵团将进行新一轮的壁外调查。和玛丽亚之壁外的世界不同，玛丽亚之壁内部的地形资料很齐全，我们有足够的情报安排最合理的补给路线去修复墙壁。我不期待各位立即相信，到时候我们会拿出战果来证明我们的价值。”
原本隐没在人群中吃瓜的瑟琳娜内心又开始拔凉拔凉。壁外调查......她并不是很想去。
可是，一想起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想起阿尔敏的爷爷，想起苏菲亚一家，瑟琳娜便咬咬牙坚定了下来。起码在夺回玛丽亚之壁之前，她姑且继续扮演一名合格的调查兵。
回过神来，她听见埃尔文已经开始宣称夺回玛丽亚之壁外的领土也不无可能，那些贵族们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神色都发生了些许改变。可能是觉得埃尔文说得有道理，开始觊觎夺回玛丽亚之壁后的利益，可能只是单纯觉得利威尔人不可貌相......
‘难怪埃尔文这货听说我惹上麻烦后还一脸淡定，其实就是想让利威尔露两手，然后趁机给这些潜在的‘投资者’洗脑。’瑟琳娜内心忍不住吐槽埃尔文真会‘画大饼’，要是再配个PPT就无敌了。
埃尔文的激情发言过后，果真有好些贵族主动上前邀请埃尔文详谈，利威尔继续担任护卫的工作紧紧跟在埃尔文身后。
走到一间休息室门外，一名贵族有些忌惮地看了眼利威尔，“史密斯团长，有些事我们想单独跟您聊一聊。”
“辛苦你了，先休息一下吧。”埃尔文回头对利威尔说。
此时瑟琳娜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利威尔心里埋怨一声那个偷懒的混蛋，朝埃尔文点了点头便一声不吭地走开。
158 收获
利威尔返回宴会厅寻找瑟琳娜，希望她不会又招惹上别的麻烦。放眼望去，利威尔竟然真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瑟琳娜在哪。要是她还穿着兵团制服的话，会好找很多。
还好利威尔视力不错，在纷繁嘈杂的环境中远远锁定了瑟琳娜的身影。此时她正在和一群贵族青年围拢在角落，手中把玩着一个方块玩具。旁边的人都一脸认真地看着瑟琳娜表演，时不时发出惊叹和掌声。
看起来好像还挺和谐，利威尔终于放心，正要走过去，一个仆人打扮的高个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您就是利威尔兵长吗？我家小姐想跟您聊一聊。”
没想到真被瑟琳娜言中，有些奇怪的女人对他感兴趣，但他可对她们没有一点兴趣。
“没空。”利威尔直接拒绝，眼都没抬，想绕过那个仆人继续找瑟琳娜，可对方横跨一步就又高高立在他眼前，仿佛粘在眼皮上的异物，甩都甩不掉。
如果现在是在大街上，利威尔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撞开这些个纠缠不休的家伙，但眼下他代表的是调查兵团的形象，若是发生冲突，埃尔文那边也不好交代，说不定刚才大闹一场的努力也会付诸东流。
对峙时间长了，利威尔反而有点佩服这个仆人。哪怕被他那冰冷的死鱼眼威胁，对方就算害怕得瞳孔地震也没有退缩半步。如果不是此人忠心耿耿，那只能说明，他家小姐比他还恐怖。
“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本小姐的男人。”一名二十岁出头的贵族小姐款款走来，高傲的头颅微微扬起。虽然她并没有比利威尔高多少，但仍然用俯视的眼神看着他。
利威尔没好气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贵族小姐把玩着手中轻盈的半透明纱质手绢，阵阵暗香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地飘散，“刚才见你身手不错，去调查兵团太浪费了，不如来做我的护卫，保证你能得到比在调查兵团更丰厚的待遇。”
“没兴趣。”利威尔简单地回怼。
他加入调查兵团可不仅仅是为了能在地面生活。抛开‘人类的大义’这类冠冕堂皇的理由，自己的好友惨死在巨人之口，就算单纯为了报仇和查明真相，他也会毅然选择调查兵团。
平时要什么都是有求必应，现在连自己亲自出面都不给面子，贵族小姐很生气，亲自挡在利威尔面前，身边的仆从更是围成一堵人墙，只要利威尔不答应就不让他过去。
“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凭我家族的实力，没有满足不了的愿望。”
利威尔很想回去继续给埃尔文当护卫，起码这种场合，以他能三言两语将其打发回去。
“在聊什么呢？好热闹。”瑟琳娜突然出现在利威尔身边，连利威尔自己都差点没察觉。看来平时的训练还是有点作用的。
“你又是谁？”贵族小姐充满敌意地反问。
瑟琳娜微笑着，理所当然地挽住利威尔的胳膊，颇有点挑衅的意味，“您觉得呢？该不会连利威尔兵长刚才是为了谁而与布兰多少爷决斗都不知道吧？”
这么直白的‘宣示主权’还是第一次见，贵族小姐正想着怎么接话的时候，瑟琳娜紧接着无视她的存在对利威尔说：“今天我们还没试过跳舞呢，走。”
就这样，瑟琳娜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利威尔突出重围。
两人来到舞池边缘，正好音乐告一段落，于是瑟琳娜连忙将利威尔拉了进去，找个位置，学着旁边的人的动作握住对方的手，扶住对方的身体面对面站好。
“你会跳舞吗？”利威尔问。
“不会。”瑟琳娜只是大概知道交谊舞应该怎么跳，但没试过。
“啧...要是被人取笑的话我可不管。”
瑟琳娜一点都不担心，“现学现卖就是了，你击剑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只要我们呆在这里，那个贵族小姐就没办法用仆人将你团团围住了。”
“明明是你自己想来。”利威尔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瑟琳娜的借口。
音乐再次响起，原本不会跳舞的两人左右瞧了瞧，模仿旁人的舞步渐渐融入环境。
“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要报答一下？”瑟琳娜掌握步调后开始向利威尔索取感谢。
利威尔瞥了她两秒，他不也‘救’了她吗？脸皮真厚。不过他还是问道：“你想怎样？”
“延期3个月，打扫。”
3个月又3个月，利威尔已经记不清瑟琳娜到底续了几次约，感觉她占自己便宜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
“不...”才想拒绝，利威尔却突然如鲠在喉，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猛然想起，瑟琳娜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稳定，不但幻想着身边有人，甚至做出各种违和的动作与不存在的人交流。
愧疚的感觉忽然激增，都是他配合埃尔文强行让瑟琳娜留下才会变成这样。
“啧...算了。”
“你这是答应了？”瑟琳娜没想到利威尔那么爽快，步伐也轻盈了起来。
“但我帮你不代表你能偷懒，给我跟着学！”
“好的，利威尔兵长。”瑟琳娜突然发现，“埃尔文呢？难道你也罢工了？”
“他和那些贵族有事要谈。”
“肯定又是些py交易。上次他让我画几幅画，不就是想以买画的名义为那些偷偷资助调查兵团的贵族掩饰资金流动吗？”
“这些人，支持却又不敢明着支持，双面下注的做法玩得挺溜。”
“不然他们怎么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财富？”
两人随着音乐在舞池中来回漫无目的地飘荡，仿佛泛舟湖上那般惬意地闲聊。
一曲结束，埃尔文的声音在场地外传来，“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
那一瞬间，瑟琳娜好像被撞破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撒开了手，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埃尔文已经谈完事情，而天色已晚，是时候回去了。
瑟琳娜本想问问要不要将她身上的衣服还回去，但临走前便收到伯爵夫人的侍女的亲口回复：“贵族是不会要回平民用过的东西的。衣服你拿走便是。”
“替我转达对伯爵夫人的谢意。”瑟琳娜优雅地点头致谢。
坐上马车，瑟琳娜还有些意犹未尽地靠在车窗边依依不舍地看向庄园。今天这一趟‘物超所值’，不但白吃白喝白拿了一套漂亮且贵重的裙子，她还背着埃尔文和利威尔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若无意外很快就可以实现财务自由了。
一想到这，她的嘴角不加掩饰地勾起。
“瑟琳娜，我突然有些羡慕你。”坐在她对面的埃尔文猝不及防地说。
“羡慕我能穿裙子？”
埃尔文摇头，但没有解释。他羡慕瑟琳娜能看见已故亲人在身边鼓励和安慰她。但他看见的却是牺牲同伴凝视，他们似乎时时刻刻都在质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夺回玛丽亚之壁，因此他半分不敢懈怠，一直想方设法为调查兵团谋求支持。
只是他不知道，所谓看见亡者的说辞，是瑟琳娜瞎掰的。
159 偷偷摸摸
打扫不是高难度的技术活，但却是比训练更加费劲的体力劳动。清洁自己的床铺和宿舍这些小范围的地方还不觉累，可一到外面广阔开放的空间，瑟琳娜望着一地的落叶和地砖夹缝中顽强生长的小草就面如死灰。
利威尔如约来帮忙，不过他没让瑟琳娜闲着，要求他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地上的树叶不是扫不完，而是像沾了胶水一样紧贴地面，要反复扫几次才勉强移动。然而一阵风吹来，好不容易成堆的落叶再次散开。
等瑟琳娜负责的公共区域勉强打扫干净时，她发现自己已经两手发麻。
“累死宝宝了。”瑟琳娜一手扶墙，像个腰椎间盘突出的老头一样反手锤背。
“给你。”利威尔灌了一水袋给她。瞧着瑟琳娜在有他帮忙的情况下都是这副熊样，没救了。
瑟琳娜接过水，转身背靠墙壁仰头喝了口，有些嫉妒地转头看了眼面色如常的利威尔，“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累？”明明刚刚才在烈日下反复弯腰除草来着。
“是你体能太差。”利威尔毫不留情的嫌弃道。
瑟琳娜吐了吐舌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体力太好。”
回到宿舍，瑟琳娜顾不上形象四仰八叉躺床上，其他打扫完卫生的舍友从外面回来，莉莉满脸羡慕地说：“利威尔当上兵长之后竟然还亲自帮你打扫，该不会，其实他对你......”
在莉莉开始脑补小说情节之前，瑟琳娜及时打断了她的思路，“你想多了，这是交易。我帮他摆脱了一些麻烦，所以他也帮我解决一些问题，仅此而已。”
转念一想，看在利威尔确实帮了她的份上，不如趁现在宣传宣传他的正面形象。当上兵长之后，除了在壁外调查中带头砍巨人，平时也要和其他士兵打交道。要是还像之前那样被其他人敬而远之，会对工作产生不良影响。
她补充道：“所以从这方面看，起码利威尔是个言而有信、不算太难说话的人。下次你们有什么困难其实也可以找他帮忙。”
莉莉和莎拉皱了皱眉头，“我们还是算了吧，也就只有你敢跟他那样说话。”
第一次尝试失败。看来要改变其他人对利威尔的刻板印象还任重而道远。
入夜，大部分士兵都回宿舍，只有瑟琳娜一人悄咪咪溜了出去，直到不得不睡觉时才回来。连续几天都是这个样子。
“瑟琳娜，你跑哪去了？还好查寝的长官没有抽查到我们。”莎拉小声地质问。要是被发现不守纪律，整个宿舍都要受到惩罚。
“抱歉，下次我早点回来。”瑟琳娜避重就轻地回答，丝滑地钻进了被窝。
见瑟琳娜不肯正面回答问题，莎拉反而有种一探究竟的欲望。第二天训练期间，她问莉莉：“不如今晚我们跟踪一下瑟琳娜，看她最近在干什么？”
“好主意。”莉莉竖起大拇指，“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说不定她是去约会了呢？”
“跟谁？”莎拉不太相信地问。
莉莉冷笑一声，“根据我多年来看小说的经验，那当然是某个刚刚升职，还一起出差的......”
莎拉听完，敲了敲莉莉的恋爱脑，“但凡有一粒花生米，都不至于喝成这样。”
当晚洗漱完之后，瑟琳娜腋下夹着一个厚本子出了门，莎拉和莉莉对视一眼，立即掀开被子偷偷跟出门。
‘果然被怀疑了。不能让她们知道目的地。’瑟琳娜立即绕开原本的路线，朝另一个方向快速甩掉二人。
一开始她也没发现有人跟踪，是莎拉和莉莉率先发出声音暴露了自己。至于原因，那是因为利威尔恰巧路过，见两人天黑后鬼鬼祟祟，所以走上前询问。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啊......”莉莉连忙捂住嘴，莎拉也把手按在莉莉的手上，给她的嘴巴来个双重加固。可惜，当她们再次望向瑟琳娜时，她已经不知去向。
两人见跟踪失败，只好向利威尔坦白：“利威尔兵长，我们在......在调查瑟琳娜......”
“理由？”
总不能说是因为怀疑瑟琳娜在跟他约会吧？莉莉只能说出表因，“最近瑟琳娜经常晚归，问她去哪里又不说，所以我们跟出来看看。”
利威尔微微低头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大概，上次从王都回来之后。”莎拉紧张地回答。
“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是。”
莎拉松了口气，“还以为要挨训了呢。”
“唉~”莉莉神情失落地挽住莎拉的手臂。
“怎么了？”
“你看不出来他也不知道瑟琳娜在干什么吗？说明他们根本没在交往。”
莎拉有些无语，“我本来就没这样认为过。”
根据莎拉和莉莉的说法，瑟琳娜是那次回来后才开始偷偷摸摸的。宴会期间，她没有一直呆在利威尔的视线范围内。在那段时间里，有想要针对调查兵团的人找她攀谈，让她出卖兵团情报也不是不可能。
从现实的角度出发，瑟琳娜确实有这个动机。但这只是一种可能，在掌握确切证据之前，利威尔都打心底里不愿相信她是这样的人。
不过既然问题已经出现，最好的办法还是由他调查清楚，免得互相猜忌。只要瑟琳娜不是去做有害兵团的事情，她神秘兮兮一点也无所谓，毕竟她精神状态堪忧，要多点体谅和包容。
利威尔立即追上瑟琳娜，跟在她后方看她要去哪里，想干什么。
瑟琳娜以为她成功甩掉了莎拉和莉莉便放松了警惕，不知道利威尔接力继续盯着她。不一会儿，她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栋高耸的塔楼。
新的兵团总部是由一处破烂的旧城堡改建而来，因此保留了部分不拆占位置，拆除又很麻烦的鸡肋建筑。
利威尔记得塔楼顶端只有一间密不透风的杂物室，堆放着一些零零散散没有用的破玩意，平时几乎没人来。他想象不出瑟琳娜到此的原因，除非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要藏在这里。
通往塔楼顶层的是一条石阶砌成的螺旋楼梯，陡峭阴暗狭窄，要不是每隔一定的距离就会有一个巴掌大的瞭望口能够让清冷的月光洒进来，晚上这地方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石阶的回声有点大，等瑟琳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利威尔才尽量放轻脚步贴着墙往上走。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瑟琳娜应该不可能从这里跑到别的地方。
160 隐瞒
利威尔一手摸着墙，小心翼翼沿着楼梯往上走，每步都谨慎地不发出任何声响。当他来到塔楼一半高度的时候，赫然看见瑟琳娜的发卡放在了前方的瞭望口上。发卡正中间的黑色圆球就像眼睛一样盯着他。
瑟琳娜那家伙似乎很喜欢乱扔自己的发卡，比如在地下街的时候，她就曾经将发卡放在了盗窃团伙据点的窗台上。尽管她宣称是无意间弄丢的，但他注意到瑟琳娜每次出门都会带着它，说明这个发卡其实很重要，那就更不可能随便丢在其他地方。
拿起发卡看了看，利威尔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将发卡放进外套胸前的口袋里，然后继续向上爬。螺旋状的楼梯在黑漆漆的深夜中仿佛没有尽头，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
门板与地板的缝隙有些模糊的火光，正当利威尔打算想办法窥视屋子里的情况时，门突然被打开，利威尔连躲都来不及，跟瑟琳娜面对面撞个正着。
“利威尔？你来这里做什么？”瑟琳娜故作震惊地问。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利威尔也不装了，直接走进瑟琳娜身后的房间。
屋子里有打扫过的痕迹，靠墙的位置，几个箱子堆叠成了桌子和凳子，上面还摆放着一盏油灯以及铅笔和尺子等工具。利威尔回头把目光锁定在瑟琳娜故意藏在身后的一本厚本子，向她伸出手，“把你手上的东西拿来。”
“不行。”瑟琳娜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利威尔忽然有些紧张，瑟琳娜该不会真的在做一些不利于兵团的事情吧？
瑟琳娜把身后的本子放到身前，“这是别人拜托我画的画。根据客户的要求，在交货前不能给任何人看。”
“但你现在是在调查兵团的实际掌控范围内活动，作为兵长，我有权要求查看总部内容的一切资料。”
“这么快就学会利用职位威逼下属了吗？”瑟琳娜无奈地耸耸肩，“确实，半夜跑来这种地方画画，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在干坏事，比如泄漏兵团情报什么。”
‘原来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利威尔心想。
“既然这样，你难道不应该立即澄清自己的嫌疑吗？”
“要给你看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将你看到的东西告诉任何人，包括埃尔文，尤其不能让他知道我有额外的收入。”瑟琳娜神色严肃、郑重其事地说。
听瑟琳娜的要求，她画的似乎真的不是危害兵团的东西，利威尔终于松了口气，但该检查的还是得检查。
瑟琳娜再三叮嘱之后，才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厚本子交给利威尔。他将本子放在箱子上打开，里面全是一些正方体、箭头以及‘上下左右前后’这样的标记，没有任何涉及兵团秘密的信息。
“这是什么？”
“上次去宴会，我看见那些年轻贵族都在玩这个，但可惜他们拧乱之后无法复原。我当时好奇试了一下，还真被我复原了。现在他们想要出高价买下还原的技巧，然后我决定卖给出价最高的那个人。”
利威尔突然想起，他找瑟琳娜的时候的确看见她在一群年轻贵族之间玩一个方块状的东西。真相大白，他终于放宽了心。
虽然事情的大致走向已经明朗，但就像这昏暗的灯光，只照亮了瑟琳娜的轮廓，其余的细节仍在夜色的掩饰之下显得扑朔迷离。
比如，为什么不能让埃尔文知道？她的发卡为什么会在楼梯里？她为什么会玩贵族间流行的玩具等等......
不过貌似都是些无关要紧的事情，他并没有打算继续刨根问底，而是把本子合上还给瑟琳娜，“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瑟琳娜吹熄了油灯，与利威尔一同走下去。
“话说，我的发卡呢？”瑟琳娜指着瞭望口的位置问。
利威尔从口袋里拿出发卡，“是这个吗？”
“就是它。谢谢你。”瑟琳娜心满意足地把发卡收起来。
“你为什么要把东西放在那里？”
瑟琳娜神秘一笑，反问：“我把发卡放在那里有违反兵团的规定吗？”
利威尔摇摇头。
“那我就不说了。”瑟琳娜直接摆烂，连借口都懒得想。
一个谎言需要后续多个谎言来弥补，她怕时间长了谎言之间没办法逻辑自洽。正好经历了上次的事件，可以正大光明地做出一些‘不正常的行为’，因为没人会跟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较真。
发卡确实是她故意放在那里，用来监视有没有人上来。
之所以半夜三更来到这种地方画魔方攻略，有两个原因。
其一，不想让埃尔文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问她为何懂得还原从来没见过的魔方。到时候除了说自己聪明绝顶还真想不出别的借口。万一他因此怀疑她的出身就糟了。
其二，瑟琳娜自知不是天才，就算魔方在手她也很难把公式画出来。所以她必须借助科技的力量，直接把平板电脑里的魔方公式书抄写下来。
平板电脑不能被其他人看见，只能偷偷摸摸躲在这种黑乎乎的地方作画。
当看见摄像头拍到利威尔的时候，她就立即收拾好东西走到门边等他上来。至于说辞，以防万一，她早就准备好了，但可以的话她真不想那些半真半假的话会派上用场。
楼梯环境幽暗，石阶坡度大，加上作画节奏被打断而心烦意乱，瑟琳娜下楼时突然脚下一空，猝不及防地滚了下了楼梯。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瑟琳娜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塔楼的门口，她畅通无阻地来了场硬着陆。
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和后脑勺，没有受伤。刚才滚落的时候貌似也没有觉得磕着碰着，手中的厚本子里夹着的画纸也没有散落一地。
再定睛一看，瑟琳娜才发觉自己正趴在一个温暖且有一定厚度的物体上，富有生物肌肉组织的弹性和张力。她连忙坐起来，不知道应该先道歉还是先感激，“真不好意思，利威尔。竟然让你陪我一起滚下来。”看来在她掉下去的刹那，利威尔保护了她，没让她摔得头破血流。
“啧......谁让你不看路。”利威尔双手撑地支起上半身，瑟琳娜虽然起来了，但却还坐在他身上，“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开？”
正常女孩在意识到他们的姿势后肯定会尴尬地躲闪并且头也不回地跑掉，但瑟琳娜不是正常人，她作死地问：“如果我不让开会怎样？”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利威尔自有办法对付她。只见他淡定地说：“帮你打扫的时间缩短两个月。”
瑟琳娜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瞬移到塔楼出口，恭敬地弯腰做出‘请’的手势。
161 购置
阳光明媚的中午，人群注意不到的小巷深处，瑟琳娜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抱着一本再普通不过的厚本子躲在阴暗的墙边静静等待。
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驶过，车窗被窗帘严密遮挡，无形中透露出几分神秘的气息。马车在巷口停下片刻又驶离，而瑟琳娜已不再原来的位置。
上车后，在昏暗的车厢内，交易的彼此互换并检查了想要的东西。
“这就是还原魔方的秘籍吗？果然精巧。”
“不愧是大贵族，出手阔绰守信用。”
双方用力握了握手，露出坏事得逞的笑容，“合作愉快。”
下车后，瑟琳娜的本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甸甸的皮质手提箱。她走到银行，把大部分钱都存进事先开设好的账户里，留下少部分现金拽在手里准备用来买东西。
“久等了，利威尔。”瑟琳娜来到约定的地点，把头往另一个放下侧了侧，“走？”
几天前，听瑟琳娜说她请客买东西，有什么想要补充的清洁用品都由她买单。虽然没有明说，但利威尔心知肚明是感谢他那天晚上替她保守秘密。不得不说，这个谢礼确实挺诱人，他没多想就答应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坏事。
利威尔答应后，瑟琳娜才图穷匕见。
“我刚好也要买东西，所以东西可能会有点多，到时候麻烦你帮忙拿一下可以吗？”
上次撤离玛丽亚之壁时，利威尔一个人搬箱子的效率是几个人之和，说明他挺擅长这个的。瑟琳娜心想既然都请他出来了，不如顺便‘压榨’一下他的劳动力。
两人不出意外第一个逛的就是清洁用品店。利威尔物色质量好一点的扫帚，不至于用久了一边扫地一边掉毛，瑟琳娜则挑选着各种清洁剂，询问其成分，分析作用和毒性。
最终，利威尔买了几把扫帚和刷子，瑟琳娜则买了一个盆子，里面放满了生活用品以及瓶瓶罐罐。
“你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不是给我买的，是给那三个孩子买的。”
“这些东西他们没有吗？”
“有，但是有些经常使用的物品还是定期更换比较好。”
利威尔拿起其中数量最多的瓶子之一扭开闻了闻，“你买这么多酒给他们做什么？”
“那是稀释过的酒精，可以用来消毒。”瑟琳娜开始给利威尔科普，“表面干净不代表真的干净，就算你自认为自己的手上什么污渍都没有，但实际上上面已经沾满了各种微生物和病原体。不信的话你大可以把你的手在培养基上抹一把，说不定几天后能长出五颜六色的‘蘑菇’。”
瑟琳娜贴心地指了指混在那些瓶子里的自制喷雾瓶，“难民收容区鱼龙混杂，居住条件也不算好，很容易感染疾病。但只要稍微喷上酒精，就能够杀灭大部分活跃在表面的致病微生物，大大降低他们生病的风险。”
虽然瑟琳娜的用词有些专业，但利威尔并没有想多，觉得应该是她以前做过医生助手的缘故。不过从这个角度看，论洁癖，瑟琳娜可能还比他更胜一筹，除了看得见的污渍，连看不见的细菌都在她的清除范围内。
买完东西，瑟琳娜不急着给艾伦他们送过去，因为他们可能还在开垦完的田地里劳作。王政府发给难民的物资肉眼可见地减少，言外之意就是想让他们自给自足。所以在他们干完活回屋之前，瑟琳娜决定先不去打扰他们，何况她也不懂种地耕田。
距离劳作结束还有些时间，瑟琳娜和利威尔来到城镇边缘的一家小酒馆暂时休息，喝个下午茶。当然，也是瑟琳娜请客。
服务员走过来询问他们想要吃些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要了壶红茶，瑟琳娜紧接着加了句：“再来些甜点，谢谢。”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礼貌地鞠了个躬。
没一会儿，服务员把他们的下午茶和茶点端上桌，看他们两人周围放着一大堆清洁和生活用品，好奇地问：“两位是准备搬进新家吗？真是一对幸福的夫妻呢。”
利威尔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瑟琳娜掩嘴坏笑，指着盆子里的东西，“那些不是给我们买的，是给3个孩子买的。”
“你们竟然有3个孩子了！天呐，看起来还那么年轻！”服务员惊讶得合不拢嘴。
“喂，你玩够了没？”利威尔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仿佛在质问她能不能好好说话。
眼看利威尔好像有点炸毛了，瑟琳娜立即向服务员解释，“抱歉，刚刚我只是在开玩笑，他是我朋友，今天有空帮忙搬东西。至于我说的那3个孩子其实是我的弟弟妹妹。”
“对不起！”服务员连忙道歉，尴尬地捂着脸跑开了。
捏起一块饼干放嘴里，瑟琳娜点点头，“味道不错，待会儿也打包一份给孩子们。不过......”她小声问利威尔：“为什么这里的人只要看见男女单独相处就会觉得他们是那种关系？之前兵团里貌似也出现过关于我们的谣言。”
“啧......”利威尔放下茶杯，眼睛看向一旁但没有聚焦到任何一件物品上，“谁知道呢......”
然而利威尔并不是真的完全不清楚。至少在他的人生阅历中，如果不是关系非常好的人或者亲戚，基本很少见一男一女一起逛街吃饭。
这算不算变相承认他跟瑟琳娜关系不错？尽管瑟琳娜的言行举止有些令人费解，但喜欢占他便宜这点倒是非常实诚，而他似乎并不排斥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喝完下午茶，太阳的角度渐渐倾斜，利威尔帮瑟琳娜把东西都搬到难民收容区孩子们所住的小木屋里。由于他们还没回来，瑟琳娜便一个人留下来，并让利威尔先回去。
嘈杂的人声从远处蔓延过来，瑟琳娜起身到门外迎接，孩子们满头大汗，衣服也灰扑扑的，走路的步伐也不似从前活泼。要不是马莱的袭击，他们根本无需经历这样艰苦的生活。
“瑟琳娜姐姐？”
看到瑟琳娜，三人组脸上的疲倦瞬间转化为兴奋，纷纷丢下手中的农具扑了上来。
瑟琳娜蹲下抱了抱他们，“听说之前有不少人病倒了，你们也要多加小心。我给你们买了新的生活用品，该换的要勤更换，还要消毒。”
之后，瑟琳娜带孩子们进屋，一一讲解她给他们买的清洁用品的使用方法。演示完如何给手部消毒后，她才把甜点拿出来，“以后吃东西之前也要先洗手，知道了吗？”
“放心，我一定会严格按在你的要求做的。”艾伦拿起点心放嘴里，拍拍胸脯，“要是不能健康地活着，就没办法参加训练兵，想加入调查兵团就更加不可能了。”
很想劝艾伦放弃，但瑟琳娜还是忍住了，转而告诉他们：“再过几天就是壁外调查了，如果我没能回来，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胳膊突然被两双手紧紧抓住，转头一瞧是三笠和阿尔敏，两人都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她。
“请一定要活着回来。”三笠的语气中带着恳求。
阿尔敏甚至已经湿润了双眼，微微吸着鼻子，“我已经没有了爷爷，不能连姐姐也......”
艾伦叉着腰，用责怪的语气给大伙加油打气，“你们怎么能够小看瑟琳娜姐姐？她可是从巨人威胁下保护了很多平民的优秀士兵，肯定不会出事的。”
“只是以防万一，每次壁外调查之前写遗书是老传统了，但愿用不上。”瑟琳娜也跟着安慰道。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上一个被巨人送进嘴里的穿越者并没能‘活’下来。
162 启程
回到兵团总部吃了个晚餐，瑟琳娜来到天台坐下，吹吹风，看看星星。越是临近壁外调查，越是连这种每天抬头都能看见的景色都觉得无比珍贵。两百年前的空气污染还不算严重，天上的星星点满夜空，汇聚成银河系扁平的轮廓。
身后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瑟琳娜回头瞅了眼，看见利威尔拿着两瓶酒走过来。
“要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要白不要，瑟琳娜不客气地拿过酒瓶。
利威尔坐在瑟琳娜身边，开始自斟自酌。壁外调查前上天台看看星星似乎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动作，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怀念已经逝去的同伴。
瑟琳娜拔出酒瓶的塞子，浅尝一口，是一种度数不高的啤酒，多喝几瓶也不会醉。啤酒的香气很快逸散，只有点点苦涩的酒精还残留在嘴里。
上次壁外调查之前，他们好像也在天台‘偶遇’。现在回想起来，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去年的那个时候，她还有心情跟利威尔开玩笑，可现在，她的心境也变得千疮百孔，除了害怕，更多的是压抑和沉重。
不知不觉间，瑟琳娜仰头猛地灌了几口，很快就把酒消耗完了。她把空瓶子递到利威尔面前，“再来一瓶！”
“没了。”利威尔又喝了一口他自己的那瓶酒。
瑟琳娜叹了口气放下酒瓶，“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利威尔摸不着头脑，甚至凭空多了点担心，怀疑瑟琳娜又做了些不得了的事情需要他去收拾残局。
“我那天不该敲你脑袋。如果现在有人也跟我开那种玩笑的话，我肯定会忍不住逮着他揍一顿的。”
她不提，利威尔都快忘了这茬事，他当时还想着怎么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结果却是不了了之。
“利威尔，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如果这次我死了，能帮我把银行账号转交给那几个孩子吗？”当然，她还是更希望把钱留给自己用。
“啧.......”利威尔对这种交代后事的话感到很不舒服，“还没出发就吓尿裤子了吗？”
“无论是小说还是戏剧里，那些凡是说打完这一仗就回老家结婚的角色最后都会领便当。如果我现在跟你说下次喝酒我请客，我感觉自己会死的得更快。”
利威尔白了瑟琳娜一眼，脑子到底生锈成啥样才能想出这种破借口？
壁外调查如期进行，这是玛丽亚之壁沦陷后的第一次壁外调查，自然吸引了墙壁内大部分人的目光，甚至有人专程从北方来到特罗斯特区看热闹。
“比在西冈希纳区的时候还要‘受欢迎’。”瑟琳娜骑在马上放眼望去，街道两边全是各式各样的脑袋。
按照之前的宣传，此次壁外调查的目的是开拓修补玛丽亚之壁补给线上的第一个补给点，所以很多人都是怀着期待的目光过来送别他们的。但也有不好人仍然不看好他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因为调查兵团此前就没成功过。
在大门前停下，瑟琳娜再次左顾右盼，不过这次她未能在人海中寻到艾伦他们的身影。也是，他们要忙自己的事，可不能随便翘班来看她。
墙壁上方响起断断续续的炮击，等炮声结束，紧接着便是沉闷的钟声，那是城门即将开启的信号。
作为新上任的团长，这是埃尔文第一次带队进行壁外调查。他骑马走在最前端，向身后的士兵发表鼓舞士气的最后演说。
“各位，我们即将迈出反击的第一步，要让巨人好好见识一下人类的愤怒！”
“献出心脏！”士兵们都怀着对巨人强烈的复仇心理而振臂高呼，激动的情绪甚至感染到旁边围观的群众。很多人都跟着为士兵们加油打气。
瑟琳娜在其中安静得像个木头，与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每次听墙壁内的人自称‘人类’，而称呼外面那些大家伙是‘巨人’，并且视他们为仇敌时都有种奇怪的尴尬。明明他们都是一个种族。
“瑟琳娜，你就不能表现得更加兴奋一点吗？”莎拉在旁边小声提醒。
“我的神经中枢现在很兴奋。”瑟琳娜一本正经地说。
城门缓缓开启，调查兵团的队伍伴随着马蹄和车轮声音浩浩荡荡地冲了出去。穿过墙壁，眼前不再是广阔的平原，而是眼熟却又破败的城镇。
去年，这里还能看见人们忙碌的身影，可现在却只剩下墙壁上的一道道裂缝，地面上一株株杂草述说着此处的荒凉。
还没完全离开小镇，意外率先到来。大概是被轰鸣的马蹄声吵醒，炮击时没有冒头的巨人开始纷纷朝着行进中的队伍靠近。一只巨人突然出现在主干道上，转眼就要抓起正在马上疾驰的士兵。
可是巨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后颈就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几名驾驶立体机动装置的士兵从旁飞过，继续讨伐接近的巨人。
倒下的巨人掀起一阵朦胧的灰土，瑟琳娜抬手挡了挡，闷头冲破了阻碍视线的尘烟。
莎拉回望刚才发生战斗的地方：“埃尔文团长早就料到镇子上还潜伏着巨人，所以专门组建了好几个之前没有的护送班，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赶路，调查兵团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座位于密林深处的贵族城堡。城堡周围还有一圈护城河，但深度和宽度还不足以妨碍巨人的脚步，只能用于防范人类入侵者。
上次参加贵族宴会的过程中，曾经有几个贵族单独邀埃尔文秘密详谈，他们的目的是想让调查兵团成为他们的政治筹码。只要调查兵团能够成功夺回玛丽亚之壁，就能大大提高他们的威望。
其中一名贵族愿意将其在玛丽亚之壁的城堡‘让渡’出来作为人类反击巨人的第一个据点。如果这次能够成功将城堡改建称运输物资的中继站，那么那名贵族也必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埃尔文趁机要走了城堡的相关资料，经过反复权衡后同意了这笔买卖。于是，调查兵团众人便来到了此处安营扎寨。
还好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巨人，瑟琳娜稍微放松了神经。若非发生了那种事情，她大概很难有机会如此正大光明地进入贵族的私人城堡参观，甚至居住。但这也不是值得羡慕的事情，她宁愿不要这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门票’。
163 潜藏的危险
城堡的吊桥还是贵族仓皇出逃时被放下来的样子，大部队直接从桥上走过，进入城堡内部。除了太久没人居住而显得荒凉外，城堡本身并没有遭到严重的破坏。
虽然本来就拿到城堡的内部地图，但还是要具体核实一下建筑内的状况才能够放心驻扎进去。瑟琳娜、莎拉、莉莉三人被分配到正中间的建筑内进行实地探索。
城堡内部飘满灰尘，沿途走廊的灯架上结着蛛网，但这些并不能掩盖城堡往日的辉煌，精致的装潢依然清晰可见，只要稍加打扫就行。
“不敢想象我竟然能够大摇大摆走进这种大房子里。”莉莉兴奋地跑在最前面，已经开始幻想和畅游小说中的世界。
跟莉莉沉浸在美好的童话故事不同，瑟琳娜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不知哪里会冒出丧尸的恐怖洋馆。她在想如果突然冒出一只‘舔舔’，她应该先拔枪还是先跑路。
三人中，只有莎拉拿着地图认真工作，“按照记录，前面应该是主卧室，再拐角处是客房，茶水间，工具间......”
很快，各个小队便探索完了城堡的内部构造，与资料对比无异，然后便可以按计划将这里改建成储存物资和防御巨人袭击的军事设施。
由于瑟琳娜她们宿舍均在米凯的分队，而米凯的鼻子又对巨人特别敏感，因此她们在结束排查后都被安排去站岗和巡逻。
“真亏埃尔文团长能说服贵族把城堡借给我们使用。”莎拉和莉莉站在城堡最外面的瞭望台向下俯瞰，周围一切景色尽收眼底，只要有巨人靠近，她们肯定能马上发现。
这份工作体力上比较轻松，但精神却是紧绷的。万一真的有情况，他们肯定要最先开始战斗，而最先战斗也意味着最先牺牲。因此瑟琳娜没有像另外两人那么放松，站在城墙上来回踱步，下方的树林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拨动她的神经。
“今天真是平和呢。”纳拿巴从另一端走过来，跟瑟琳娜打了声招呼。
“在回去之前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瑟琳娜看着下方随风涌动的树林分析道，“我们现在站着的墙壁才2米宽，15米高，稍微大一点的巨人举起手就能把这些砖头掰下来，所以绝对不能让巨人靠近这里，必须在树林里将解决掉。可是这下面的树的品种其实不太适合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分叉太多，容易钩住钢丝和衣服。”
“感觉你比之前变得可靠了许多。”纳拿巴向瑟琳娜投以同情和鼓舞的目光。大部分调查兵团成员难免都会经历同伴死亡的打击，她没有一蹶不振实在太好了。
“我只是想活着回家。”不但是活着回到墙壁，更是要活着穿越回现代。
直到夜幕降临，巨人都没有过来袭击正在修葺的据点，大伙都松了口气。普通士兵围着篝火吃了一锅炖菜填饱肚子，在打扫干净的城堡卧室里打起了地铺。至于床，都作为紧急医疗物资被搬到了城堡大厅。
夜晚的城堡比白天更加清冷萧瑟，连外面的树林都听不见一丝鸟鸣。瑟琳娜与舍友们分配到一个房间，在燃烧的壁炉旁边紧挨着沉沉睡去。
清晨，壁炉里的炭火只剩表面一层零碎的火光，房间也暗了下去。迷迷糊糊中，瑟琳娜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被子上，但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她也没在意。然而，一声尖叫却将卧室里的人全部惊醒。
瑟琳娜直直坐起身，“怎么了？”她立即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摸火柴盒，划开点燃枕边的油灯。
由于刚睡醒，眼睛前面就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她隐约看见地面有个黑影钻到了她身后，可回头定睛寻找，却什么都没看见。
刚才尖叫的是莉莉，此刻正捂着自己的手瑟瑟发抖。莎拉扑到她面前查看，赫然发现她的手上出现了两个鲜红的血点。
“这是......”莎拉一下紧张起来，“是被蛇咬了吗？”
瑟琳娜立即感到大事不妙，要是搞不清是哪种类型的蛇毒，是没办法注射血清的。然后她又摇了摇脑袋，就算知道是哪种类型的蛇毒，这里也没有血清。
不管怎样，必须先替莉莉包扎伤口，勒住手臂，暂时让血液无法快速回流到心脏。瑟琳娜立即掀开被子正要爬起来，莉莉再次尖叫，仓皇向后退去。莎拉也吓得站了起来拖着莉莉后撤。
瑟琳娜低头一瞧，表情凝固在了介于惊讶和恐惧之间。被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长达1米的红黑相间的毒蛇。
蛇看见自己又一次暴露行踪，想要再找一个隐秘而温暖的地方钻进去躲起来，但这次它没那么幸运了，被瑟琳娜抬手刀了其身体中间的某个部位，骨折了。
手上残留着冰凉滑腻的触感，有点恶心，瑟琳娜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但蛇好歹爬不动了，只能疯狂地在原地翻滚扭动。
“快去大厅找韩吉分队长！”瑟琳娜连忙对莎拉和莉莉喊道。
两人紧张地绕开地上的毒蛇匆匆跑了出去。瑟琳娜趁其他人还没来，翻出平板对毒蛇进行扫描和识别，找出可能的解药。
听说有人被蛇咬了，韩吉立即给莉莉的伤口消毒，并且问：“你们知道是被什么蛇咬的吗？”
莎拉摇摇头，“刚才太害怕了，只隐约记得那条蛇身上有红色的花纹。”
“我当时感觉被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伸手去抓了一下，然后就......”莉莉抽噎着看着自己的伤口，被咬的部分已经微微发紫。
瑟琳娜用被单罩着被她揍得半死不活的蛇来到大厅，“韩吉，你认识这种蛇吗？”
韩吉探过头来推了推眼镜，脸色说不上轻松，但也隐隐松了口气，“这种蛇还是挺常见的，只要找到那种草药就能解毒。”
“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会怎样？之前不是有个贵族不也是喝了含有蛇毒的酒很快就死了吗？”莉莉害怕地坐在病床上，她开始感觉有点头晕。
“这个嘛......”韩吉摸摸后脑勺，“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当时埃尔文也喝了有毒的酒，他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虽然瑟琳娜很想纠正蛇毒直接进入血液和喝下去的区别，但韩吉那样说也是为了安抚莉莉的情绪，让她保持平静，延缓毒性蔓延。
韩吉吩咐其他医疗兵照顾莉莉，然后拉着瑟琳娜向城堡外走去，“我们出去商量一下治疗方案，你们先在这里呆着，最重要的是保持乐观。”
164 采药
韩吉简单向瑟琳娜说明了莉莉的情况，那种蛇的毒性发作一般需要半天，只要在那之前服下某种草药调配的药剂就能大大降低蛇毒造成的损伤，虽然仍会出现中毒的症状，但应该不会致死。
“不吃药的话会毒发身亡吗？”瑟琳娜问。
“我听说过有人能够硬抗过去，但死掉的可能性更大。”韩吉严肃地说。
谈话间，两人快步走到城堡的餐厅，这里已经改装成了作战会议室，尤其摆在正中间的长条形餐桌特别适合做会议桌。
此时埃尔文、利威尔以及另外两个分队长正在研究地图，看见韩吉和瑟琳娜敲门进来，便停下了讨论看向她们。
“有什么事吗？”埃尔文立即就发现了两人神色有些匆忙。
韩吉回道：“有个士兵刚才被毒蛇咬了一口，不及时救治的话很可能会危及生命。”
这个受伤理由有点出乎意料，埃尔文等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啧.......”利威尔也皱起眉头，“一定是这里荒废太久，早就变成那些蛇虫鼠蚁的老窝了吧。”
“没记错的话......”埃尔文用眼神向韩吉求证，“带来的医疗药品大都用于止血和消炎。”
韩吉点点头，“我们没有解毒的药物，除非能找到那种叶子尖尖的有锯齿的那种草药。”她用手比划着植物的样子，但似乎没人看得懂。
“是这种植物吧？”瑟琳娜不知何时拿了纸笔将草药的样子画了下来。
“对！就是这个！附近的树林里应该会有，这种植物喜欢阴凉的地方，多长在大树边上。”韩吉兴奋地指着瑟琳娜的画。不过她马上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像没告诉你是这种植物。”
“我之前给耶格尔医生当助手的时候见过。”瑟琳娜波澜不惊地搬出这个早就想好的理由。她怕韩吉也不知道解药，所以提前用电脑查清，到时自己再说出来。不过，默认失踪的格里沙已不在人世多少令瑟琳娜感觉对不起艾伦。
知道救人需要的东西，只需要出去找就可以了。然而踏出城堡意味着随时可能遭遇巨人。非但采药的士兵会有危险，万一将巨人引到城堡这边，将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到底应不应该为了拯救一个士兵的生命而搭上这次壁外调查任务的成败，这是埃尔文作为团长面临的抉择。韩吉和瑟琳娜之所以过来，也是为了请示能否出动。
就在埃尔文还在思考的时候，利威尔拿过瑟琳娜手上的草稿，“只要找到这种草就行对吧？我可以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丢掉性命而什么都不做，何况他有能力解决掉靠近的巨人。
“我也去。”瑟琳娜自告奋勇：“分头找会快一点，要解毒应该需要不少这种草药。”
埃尔文打量着他们俩，又多顾虑了几秒，“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他心里暗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千方百计留下他们这样靠谱的士兵真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要是第一次壁外调查就要做出舍弃少量士兵保全大量士兵的举动，恐怕在他任上没有新兵敢再加入调查兵团。
接到命令，瑟琳娜立即跑去拿自己的装备。等她穿戴好立体机动装置飞到城墙上方，利威尔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
眺望延绵到远方的绿色‘海洋’，茂密的枝叶下方暗流涌动。瑟琳娜分别指了指两个方向，“我在这边找，你去那边找。两个小时后不管找没找到都要回来。”
“知道了。”利威尔收起画纸，转头瞥了眼瑟琳娜，隐约感到惴惴不安。虽然瑟琳娜在士兵里实力不弱，但让她一个人深入巨人领地，未免有些强人所难。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派更多的士兵说不定只会徒增伤亡。
“作为调查兵团的士兵，没有死在与巨人的战斗中，反而被毒蛇咬死，那样也太不值了。”瑟琳娜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道。
“这就是你也要出来的理由？”
“我不用看画也能认出那种草药。况且，莉莉受伤我也有责任，睡觉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有东西爬过我的被子，如果那时候我稍微睁开眼看一看，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也许到时候被咬的换成了是你而已。”
瑟琳娜耸耸肩，反正她被咬了也死不掉。不说废话，她纵身跳入下方的树丛之中。为了避免树枝勾到衣服，瑟琳娜选择低空飞行，这样也能看清地面的植被。
有棵大树脚下似乎长了许多要找的植物，落地去分辨，果然找到了几株草药。摘下来放进袋子里，瑟琳娜继续向前飞行。不知不觉间，腰间的袋子就鼓了起来，瑟琳娜擦擦额头上的汗，收获感满满，“这样应该够了吧？”
就在她低头检查袋子中草药分量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阴影向她慢慢靠近。瑟琳娜抬起头，一双比脸还大的眼睛距离她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下一刻，不用多想，迎面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热浪和血盆大口。
连忙跳开躲过巨人的咬合攻击，她把装满药的袋子往腰间一系，拔出双刀飞向巨人的后颈将其解决，利索地翻身落地。
“我脑子进水了吧。”瑟琳娜猛然发现自己入戏太深，竟然会为了救一个200年前的人而主动踏足险境。即使现在救了他们，他们也没办法活到200年以后。
不远处，一群巨人正在朝她奔来，嘴角留着贪婪的口水。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穿越过来后的一段段活生生的经历，让她根本没办法把这里的人当作历史书上那些冰冷的文字记录看待。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能逃跑，将这些巨人带回据点。
手中的刀刃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反射出点点寒光，瑟琳娜重新以士兵的身份抬起头迎接蜂拥而至的巨人。
两个小时后，利威尔将采摘到的草药交给韩吉，“你看看是不是这些？有没有混进其他有毒的玩意。”
“竟然摘到那么多。”韩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立即冲出门找研磨工具。
莎拉摇晃着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的莉莉，“太好了，你有救了。”
“嗯......”莉莉只觉天旋地转，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利威尔瞅了瞅周围，好像少了些东西，“瑟琳娜呢？”
莎拉也迷茫四顾，“我没有看见她，她还没回来？”
明明是她自己说两小时后无论找没找到草药都要回来的。利威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又立刻跑出门，飞到城墙上寻找瑟琳娜的身影。往瑟琳娜出发的方向望去，有片区域的树枝晃动好像不太正常，他没多想便再次闯进充满危险的树林。
165 生命体征平稳
几缕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斜斜照进幽绿的树林深处，一股股冉冉升起的白烟将光线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缭绕的烟雾中，瑟琳娜缓缓走出来，刀刃上，衣服上，皮肤上，头发上都溅满巨人滚烫的血液，随着她的脚步沿途滴落泥土，再化作蒸汽。
除了被削得横七竖八的巨人尸体，战场周围的树木也都惨遭毒手，遍体鳞伤。许多树枝不是在战斗中被巨人撞断就是被瑟琳娜嫌挡路砍掉。
看着自己满手的粘稠血液，再回头望了眼数不清的巨人尸体，瑟琳娜叹了口气。那些巨人都是人类变成的，自己相当于一口气杀了十几个人。要是有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十有八九会吓哭。
在罪恶感侵蚀理智前，瑟琳娜摇摇头，是他们先动的手，她算正当防卫。何况，这些人已经变不回正常人了，杀掉他们也能让其解脱。
树林恢复寂静，早已没有了巨人的嚎叫和脚步声，甚至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大概是方才的战斗把动物都吓跑了。瑟琳娜把刀收回鞘中，蒸汽缭绕遮挡住了视线，她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方向。
敲了敲两侧的气罐，估计勉强能够回去。于是她飞上树冠，拨开茂密的树枝查看方位。
“原来城堡在那边。”瑟琳娜跳下树枝往回赶。
突然，钢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了一下，导致瑟琳娜失去平衡后背撞倒了树上。
开始的几秒钟还没什么感觉，就是后脑勺传来一声闷响，被硬邦邦的树干猛捶一棒，有点蒙圈。
可当她低头看见胸口‘长’出来的带血的树枝时，瑟琳娜大脑宕机了。花了好一会儿她才认清自己的状况——自己被一节断裂的树枝贯穿并挂在了树上。
嘴角溢出鲜血，每呼吸一口气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肌肉被粗糙的树枝撕裂拉扯的触感特别‘细腻’。没有伤及心脏，但肺要报废了。
微微侧头看向斜下方，一只身材矮小的4米级巨人正站在树下，举起双手想要把她摘下来吃掉。巨人的手里还挂着立体机动装置的钢索。就是它把她拽下来的。幸好巨人几乎没有智商，不知道继续拉扯手中的钢索，不然瑟琳娜就会顺着树枝的断口掉下去。
‘竟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她不应该掉以轻心，竟然没发现还有一只巨人躲在大树背后搞偷袭。
如今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尽快控制身体愈合伤口，但这样身体会把树枝排除体外，自己就无法挂在树上了。手指扣动控制柄扳机，后腰的立体机动装置貌似也撞坏了，无法正常发射钢索。这样会掉在地上被巨人捡起来吃掉。
第二，就保持现状挂在树上等死。树枝是形状不规则的钝器，不像表面平滑的刀具插进去后还能暂时堵住伤口，鲜血顺着凹凸不平的树木纹路一滴滴打在树根旁边的植物叶子上，叶子受力‘啪’的低下头左右摇晃，仿佛在给她做着倒计时。
再这样下去，她就会跟上次被活埋的时候一样，反复去世直到身体无法恢复而彻底消失。
思前想后，瑟琳娜觉得自己还是挂在树上慢慢死掉算了，这趟穿越旅程就此结束。回去之后不知道会不会因开创了新的死法而被嘲笑。
手指不甘心地动了动，刚好碰到腰间系着的袋子。
“对了，还要把草药带回去......不过利威尔应该能......”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视野也慢慢失去亮度和饱和度，“如果我没回去......他会来找我吗......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瑟琳娜还想挣扎一下，但意识突然断线。
即便瑟琳娜已经没有了动静，树下的巨人仍然抱着树干盯着她流口水。由于太专注于近在眼前的食物，哪怕一双凌厉的双眼已经盯上它的后颈也没有丝毫察觉。
利威尔清理掉仅剩的那只巨人飞到瑟琳娜跟前，触目惊心的伤势让他不由自主地忘记了呼吸，直到身体本能地提示他缺氧了才突然用力吸气，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趁机侵袭他的神经。
“瑟琳娜！”利威尔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和手都在颤抖，抬起瑟琳娜的头，苍白的脸上，嘴角流出的那一抹鲜红是那么的刺眼，半合的双目无神地看着未知的方向。
“利威尔？”瑟琳娜嘴唇微微张合，似乎又恢复了呼吸和脉搏，“药......”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扯下装有草药的袋子伸向前方。
利威尔抓住她的手腕，“我已经将草药送回去了。”
“是吗？”瑟琳娜好像有点开心，同时拿着袋子的手无意识地松开，草药从高空掉落。
就算再怎么不敢相信，现实就摆在眼前。至少不能任由她晾在这。利威尔卸下瑟琳娜身上坏掉的立体机动装置，将她的尸体抱了下来。
树枝留下的血窟窿仍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温暖的液体，不但染红了瑟琳娜全身，也扩散到了利威尔的衣服上，但他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去在意这种事情。
落地后，利威尔把瑟琳娜平放在草地上，轻轻合上她的眼睛，拿出手帕替她擦拭掉脸上的血痕，起码让她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啧，那天你不是说壁外调查前‘交代后事’没那么容易发生意外吗？还有，我到底还欠你多少次打扫？”利威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问这些明知道不会有回应的问题。
从相互敌对到并肩作战，瑟琳娜是利威尔加入调查兵团以来认识最久的人之一。这家伙虽然老喜欢使唤他或者拿他开玩笑，有些言行举止比韩吉奇行种还怪异，但关键时刻总是很靠谱。他早就将她视为可以依赖的同伴以及需要照顾的家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仿佛重拾了地下街时期的欢乐与烦恼交织的日常。可是现在，只剩下狰狞的伤口和满目疮痍。
如果当初，没有帮助埃尔文挽留她的话，她现在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时隔一年，利威尔还是摆脱不了这份愧疚感。而且他知道，这种感觉将会继续伴随他的余生，每当想起都会隐隐作痛。
“对不起......”利威尔紧紧握着瑟琳娜的手，就像溺水的人会拼尽全力抓住眼前一根毫无作用的稻草。明知道他现在需要马上回去报告瑟琳娜的死讯，但他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