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反复去世
外面的树枝拍打着车窗，瑟琳娜猜测他们是想把她带到荒郊野外再进行加害。果不其然，马车在一片密林中停了下来。阴天本来就光照不足，到了树林深处更是昏暗。
两名壮汉把瑟琳娜抬出马车，扔进了一个事先挖好的长方形坑洞。坑里是一副常见的木质棺材，说白了就是一个长方形木盒。
“死到临头竟然不喊不叫，也不哭哭啼啼，我很敬佩你的胆量。”伊卡洛斯的父亲将一把匕首放进瑟琳娜的挎包里扔到她身上，“不想死得太痛苦的话，就用它来解脱吧。”
说完，他的手下就把棺材盖上，四个角铛铛敲上钉子，彻底断绝了一切光线和空气。然后，一抔又一抔泥土抛洒下去，直至地面填平。
‘完蛋了。’瑟琳娜犹如五雷轰顶，这样下去，她无疑会缺氧而死，就算身体能恢复，但也只会反复死于缺氧，直到身体的能量耗尽。然后，她就可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当别人重新把棺材挖出来的时候，大概率只会看见一套完整的脏衣服平铺在里面。
瑟琳娜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摸索匕首给自己松绑。割断手上的绳子后，她上下左右掂量了一下，里面的空间大概有1立方米左右，而她本人已经占据了大半个空间。
根据常识，一个人一小时大约需要0.5立方米的空气，也就是说，最多一个小时，她就会因缺氧而陷入昏迷。
穿越前可没人跟她说有被人活埋的风险，这么危险的任务为什么不派一个杀伐果断的特工，而是派她这样一个警局后勤人员？刚才本打算让那些人吃点教训就算了，没想让他们受太重的伤。然而，她低估了这群人的杀伤力。
回想起来，唯一一次想要拔枪杀人是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不小心掉进地下街被利威尔偷袭的时候，那时她实在太紧张。等她第二次再遇见利威尔，即便他比上次更危险，瑟琳娜也没再神经衰弱想将他一枪毙掉。
瑟琳娜用指关节在木棺里敲出‘三短三长三短’的SOS求救信号，虽然不指望有人能听得懂，但幸运的话，规律的响声应该能引起路人的注意。不过这荒郊野外，被人听见的希望非常渺茫。
想过开枪给棺材轰个洞，然后用匕首凿出一个大窟窿逃出去，但现在是雨天，万一渗水把自己淹了怎么办？泥土里指不定还有蚁穴之类的昆虫巢穴，被爬满一身虫子可不好玩，要是那些虫子顺着眼耳口鼻钻进脑子里，那就更糟糕了。
还是躺平等死吧。
漆黑一片的狭小空间里愈发闷热，窒息的压迫感渐渐笼罩过来。瑟琳娜微微张嘴，明显感觉到氧气开始不够用，两次急促的喘息才顶得住平时一次正常的呼吸。
手指已无力再去敲身旁的木板，不知道自己能复活几次，调查兵团要发现她又一次失踪，恐怕要等到晚上吧，愿那时候她人还在。
慢着，为什么要说‘又’？
自己现在的处境像极了以前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也被活埋了。但人家手边起码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部手机。那部片子全程都很压抑，瑟琳娜绝对不想看第二遍。
电影里的男主角好不容易拨通了电话向外面求助，通过回忆各种细节引导救援人员来救他。最后，电话那边传来救援人员激动的声音，“我们好像挖到什么了，你坚持住！”
男主角被救出来了吗？瑟琳娜迷迷糊糊地努力思索着结局。
突然，她记起来了。
救援人员在电话里遗憾地说，他们挖到了男主角另一个伙伴的尸体。随后，氧气耗尽，男主角手中的打火机猝然熄灭，只剩男主在绝望的黑暗中嘶吼。
好端端地为啥会想起那部电影，更加没有求生欲了！
“真‘甜蜜的’草……凸(艹皿艹)！”瑟琳娜很少说脏话，但形势所迫，说点脏话能缓解压力。
时间流逝，混沌之中，瑟琳娜不知多少次睁眼，又马上失去意识。在清醒和沉睡交替之时，她断断续续梦见同样的场景。
自己躺在一座沙丘上，放眼望去是无垠的沙漠。繁星满天在夜空中安静地闪耀，时而四散如亮晶晶的粉末，时而汇聚成潺潺流淌的银河。
地平线尽头有一棵耀眼的参天巨树，树冠分支细密，却不见叶子，没有温度的光芒照亮半个天空与大地。
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但瑟琳娜现在想不起来。注意力被光树所吸引，她没发觉，侧前方远处，随着她每次进入这个‘梦境’，一个人影离她越来越近。
身体僵硬，听不见任何声音，感觉不到冷暖，无法察觉疼痛，说不上舒服，也谈不上难受。没有知觉，没有悲喜，没有恐惧，情绪异常平和。
这就是死亡吗？
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奇怪，我不是已经没有呼吸了吗？’瑟琳娜忽然发现自己的胸口正在剧烈起伏，虽然她还什么都感觉不到。
紧接着，双唇被柔软的触感所裹挟，不由分说往她嘴里注入温暖的空气。以心脏为中心的神经元犹如通电一般悉数被点亮，丧失的知觉瞬间全部开启。她似乎听见了风声、雨滴打在树叶上然后滑落渗入泥土的声音。
“啊...呃......”
胸口剧烈的疼痛让瑟琳娜恢复了神志，浑浊的眼睛逐渐变得澄澈，倒映出一个人从焦急转为欣喜的脸庞。
‘利威尔？原来你不是面瘫呀……’
她还无力说话，只能微弱地吐息，怔怔地看着利威尔抱起自己，催促马车前往医院。
天色依旧昏暗，但看起来还是白天。瑟琳娜奇怪，为什么他们那么快就发现自己不见了。
“瑟琳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韩吉的声音仿佛隔着好几层玻璃才传到耳里，瑟琳娜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球。
“很好，她还有反应。”
马车颠簸地驶出密林，走在相对平坦的路上，车速开始加快。被马车带起的风从防水布的缝隙中钻进来，湿透的身体不禁颤抖。
这就是活着的实感吗？瑟琳娜下意识拽紧了自己的挎包，里面藏着的东西可不能被发现了。
062 惨遭己方的算计
四天前办公室里，只有埃尔文和利威尔两个人，一人坐在桌前思考，一人站在对面等候指令。
长时间的静默之后，埃尔文深思熟虑地说：“利威尔，我会向团长推荐你跟瑟琳娜护送文件去王都。相信你们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到时，希望你能带她去这个地址走一遭。”
利威尔拿起埃尔文手下压着的纸条看了眼，“为什么？”
“这家茶叶店隶属布莱克商会，会长每周都会请客人去那里喝下午茶，刚好你们那天过去很大可能会撞见他。”
“布莱克商会？”利威尔马上觉得不妙，“你想干什么？”
埃尔文淡定地解释道：“如无意外，以你跟他的深仇大恨，他看到你们之后，肯定会派人去袭击你们。只要让瑟琳娜意识到是布莱克商会的人对她不利，她自然会慎重考虑是否要回布莱克商会盘踞的王都任职。”
“啧，万一被那些人得手了呢？”利威尔看不惯这种拿下属的生命冒险的行为。
然而，埃尔文依旧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怕玩脱，“这时候，就需要你的力量了。”
面对如此任性的命令，利威尔气不打一处来，但仍咬咬牙带着瑟琳娜去了那家店。可怜的瑟琳娜傻乎乎的，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可能随时降临，还拉着他到处逛，询问他买什么手信回家。
利威尔本来就因为上次差点杀害瑟琳娜而对她心怀歉意，所以在船上，无论瑟琳娜怎么千方百计往他身上靠，他都没有将她一脚踹开。甚至下了船，他也一直偷偷跟踪她进了家门才放心回去复命。
埃尔文听完利威尔的报告后说：“看来他已经认出你们了，这几天你们要小心点。”
“这不用你提醒。”
第二天一大早，利威尔根据记忆来到耶格尔家门外，当瑟琳娜带小孩出去玩的时候，他果然发现跟踪瑟琳娜的不止他一人，而瑟琳娜似乎也有所察觉。
把他的见闻告知埃尔文，埃尔文对利威尔说：“鱼已经上钩了。你明天继续悄悄跟着瑟琳娜，等那些人攻击她时你才出手。”
“这场无聊的游戏差不多该结束了。”利威尔其实更想现在就去把那些人揪出来，反正只要证明瑟琳娜回王都不安全就行。但按照埃尔文的剧本，他就是想让瑟琳娜受点刺激，这样才能更加坚定她留在调查兵团的想法。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到处都是积水，利威尔心想瑟琳娜可能没那么快出门，于是先打扫了一下宿舍的卫生。看到宿舍地面如此干净，其他人都不好意思穿着泥泞的鞋子进门。
“利威尔，你这也到扫得太干净了吧。”
“把地面的污渍清除干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利威尔换着衣服，轻描淡写地回答。随即，他用他特有的‘语言艺术’威胁道：“等我回来的时候，要是发现地面脏了，就把你们做成地里的肥料。”
‘好恐怖。’同宿舍的几人吓得抱在了一起。虽然因为利威尔的缘故，他们宿舍无论是作战实力还是内务卫生的平均水平都上了一个档次，但毫无疑问，他们还是觉得利威尔洁癖又暴躁的性格实在不好相处。
前往西冈西纳区的道路被雨水浸泡过后非常不好走，利威尔低头看着无法避免越来越脏的靴子，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走着走着，利威尔发现前方的路面有些不对劲。脚印众多且混乱重叠，有很多明显人为造成的坑坑洼洼，还有很多干草散落各处。
利威尔蹲下拾起一根干草仔细地打量。这些植物纤维都经过裁剪和特殊处理，比普通的干草要坚韧耐磨。一根棍子静静掩盖在污泥之下，只露出了半截，利威尔霎时明白，有人在薅扫帚的毛。
谁会干这种无聊的事？
再往前，由于泥土湿润变软的缘故，路上还留有马车车辙以及一道蜿蜒拖拽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有人在此处用扫帚与人展开激烈搏斗，最终不敌被掳走。
路边的灌木丛上，一块被细枝穿透的素白色布料引起了利威尔的注意。摘下来一看，即使脏得不像样，但他仍认得出，跟瑟琳娜昨天穿的裙子颜色一模一样。
这条路是西冈西纳区与调查兵团总部之间的必经之路，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利威尔握紧手中那一小块碎布，捡起地上的棍子，跟随马车的痕迹追踪过去。
地上的压痕转入树林中，很快被茂密的植被所覆盖，但遭到倾轧的野草和折断的树枝揭示了马车行驶的方向。利威尔顺着痕迹一路找过去，层层叠叠挡在眼前的枝叶仿佛有意阻拦他前进。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拨开重重障碍，来到一片不大的空地前。
地面的泥土有翻动过的痕迹，这更加印证了利威尔的想法。他摊开握紧的拳头，看着手里那片碎布，犹如惨遭蹂躏的花瓣在风中飘零，某种东西在心中轰然坍塌。
“瑟琳娜......”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利威尔仍忍不住跪在地上徒手刨开已经结块的沙土。
乌云压低到极限，又是一场滂沱大雨。雨水的湿润让土层更加松软，可汇聚的水流却把淤泥重新卷入利威尔好不容易挖开的坑洞中。
面对艰难的逆境，利威尔没有选择放弃，哪怕指甲缝里填满了泥沙，冰冷的雨水浸透全身也没有停下。终于，他挖到了一个有棱角的物体。
心里一惊，利威尔着急地对着地面吼道：“瑟琳娜！你是不是在里面！”
利威尔的呼喊响彻树林，但回应他的只有密集的雨点。靠他自己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可离开搬救兵又放心不下。考虑到眼前一切可能只是误会，他决定把捡来的木棍插进土里当作标记，然后立即返身回总部。
看到利威尔浑身湿透，衣服都仿佛从泥地里捡来的一样，韩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想起韩吉是军医，利威尔说：“我先去找埃尔文，你帮我找一辆车，急救用品还有铲子，快！”
“好。”韩吉看他的神情，知道情况紧急，没有多问便去准备。
埃尔文听说瑟琳娜可能被活埋了，疑问道：“你怎么确定她当时没死？”
“现场没有血迹，而且仇人的尸体需要专门放进棺材里掩埋吗？”
披上衣服，埃尔文也深感事态严重，“我现在去找团长说明情况，你先带韩吉和米凯过去。”
063 医学奇迹
瑟琳娜被救出来后就一直呆若木鸡地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别人跟她说话也没反应。韩吉诊断，可能是缺氧过久，大脑已经遭受严重的不可逆损伤，这辈子恐怕只能当个植物人来满足巨人‘吃素’的需求了。
然而真实情况是，她在棺材里反复去世又复活，消耗了大量能量，已经连眨眼的力气都没了。可她必须时刻留意别人是否会翻她的包，所以干脆睁着眼。
况且，肋骨因长时间粗暴的胸外按压断了几根，身体还没有多余的能量去修复，痛得很，不想说话。
韩吉摘下眼镜，摇摇头，“通知家属吧。”好好一个人成了这副模样，不知她的家人接下来该如何面对。
利威尔怒瞪了埃尔文一眼，“她的‘家属’就在这，不用通知了。”
“唉？”韩吉的眼珠来回在埃尔文和瑟琳娜之间转动。两人都姓史密斯，而且都是标准的金发碧眼，她原本以为只是巧合。
埃尔文神色凝重，坐在床边摸摸瑟琳娜的头顶，“她是我的远房亲戚，是我的决策失误，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
走出房间时，利威尔还不忘挖苦埃尔文，“现在你的目的达成了。”当然，瑟琳娜的遭遇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如果没有听从埃尔文的命令，或许瑟琳娜就不会变成这样。
营养液输了一天一夜，体力恢复了不少。舍友们都趁午休空隙赶来探望瑟琳娜，莉莉和莎拉都很后悔那时跟瑟琳娜说的话。
“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生你的气……”看着瑟琳娜仍然面瘫，就像一副没有感情的躯壳，泪水潸然而下。
看来自己受重伤的消息已经传开，要是再躺下去，事情可真就要闹大了。又不是真的变成植物人，不能让卡露拉他们担心。
“我没事......”
病房里忽然安静了几秒，舍友们喜出望外，哭得更大声了，一个个像叠罗汉似的全扑在瑟琳娜身上。
“肋骨…疼…”她高度怀疑舍友们压根没原谅她。
以为瑟琳娜仍没有好转的基斯终于决定要亲自去通知格里沙瑟琳娜的情况，毕竟她曾经是格里沙的助手，而且现在也跟他们家来往密切。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一名士兵火急火燎地跑来，“团长，瑟琳娜.史密斯恢复意识了。”
基斯长长松了口气，否则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耶格尔一家。
醒来后，韩吉一边忙着给瑟琳娜做检查，一边絮絮叨叨那天把她挖出来的场景。
“我当时已经摸不到你的脉搏和呼吸，看你瞳孔涣散，角膜浑浊，都要正式宣布你死亡了。连米凯也说你身上只有死人的味道。但利威尔还是不遗余力帮你做了半个多小时的心肺复苏，没想到你真的醒来了。”
“他的动作标准吗？”
对于成年人，胸外按压大约每分钟100次，按压深度为5厘米，并且辅以30比2的人工呼吸。如果利威尔什么都不做或者做得很敷衍，而她也能醒过来，难免会令人怀疑她体质特殊。
韩吉觉得瑟琳娜的关注点怎么跟常人不太一样。说到心肺复苏，女孩子第一时间关心的难道不是他们有没有‘嘴对嘴’做人工呼吸吗？
“标准的很，检查、位置、频率、力度都分毫不差。”
“有点厉害......”瑟琳娜以前全力以赴给人做心肺复苏也只能坚持三五分钟就要换人，除非是有八块腹肌的年轻男医生或探员。
换句话说，利威尔岂不是也有八块腹肌？奇怪的关注点又增加了。
“话说，你们就站在旁边干看着他一个人累死累活，同时兼顾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韩吉感慨：“说实话，我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见利威尔明知道不可能却还不愿放弃将你救回来的表情，我们都不忍心打断他。”
心脏一阵乱颤，虽然她给利威尔科普过，对于不愿意放弃的家属，医生一般会应他们要求抢救30分钟以上，但没想到他还真的照做了。
瑟琳娜细微的表情被韩吉捕捉到，她推推眼镜坏笑起来。回想起洁癖的利威尔竟然毫不犹豫地直接给满脸尘土的瑟琳娜吹气，说不定两人之间有瓜可以吃。
这时，埃尔文也闻讯赶来，看见瑟琳娜能坐起跟人说话，沉重的神情缓和不少。
“你果然没事。”埃尔文说。
“我要是再不起来，你是不是就该对我说‘大姐，该吃药了’？”
埃尔文笑了笑，“很抱歉让你经历了如此不幸的遭遇。”他转头对韩吉说：“我们有些话想私下聊一聊。”
“行，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韩吉识趣地关上了门。
“我想了很久，以利威尔的性格，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到处逛逛’。而且还好死不死走进了拐角处的那家茶叶店。”瑟琳娜审视着埃尔文略微抱歉的笑意，“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埃尔文的坦白理所当然没有换来瑟琳娜的赞许，而是迎面被怒气值爆满的瑟琳娜抄起枕头劈头盖脸扔了过去。但埃尔文没有闪躲，即便那头整齐的三七分金发被掀乱了也没抬手去梳理。
大口喘息导致胸口剧烈起伏，断裂的肋骨截面相互摩擦着，撕心的疼痛令瑟琳娜捂着前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埃尔文接着说，“经过这件事你应该也清楚，以你的身份，并不适合回到王都。”他扶瑟琳娜躺下，重新把枕头放在她脑后，“好好休息，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选择怎样的死法？物理方法和化学方法我都略懂一二。”瑟琳娜没好气地说。
“等揭开巨人的真正面目，我随你处置。”
‘那我现在要是说出真相，你这货是不是可以去死了？’看不出埃尔文是真的有所觉悟还是逢场作戏，瑟琳娜奇怪地问：“不是等到人类战胜巨人之后吗？”
“只要知道了真相，就一定能找到战胜巨人的方法。”埃尔文似乎对此持非常乐观的态度。
“算了……下次你要是再敢算计我……”瑟琳娜原本无力的眼神突然凌厉，“我保证让你‘自然死亡’。”也就是让他的死法看起来连意外都算不上。
“对一名随时会被巨人夺去生命的调查兵团士兵来说，能那样死去或许还不错。”面对死亡威胁，埃尔文仍然不以为意。
手指骨节‘咯咯’响了两声，瑟琳娜深吸一口气松开握紧的拳头。埃尔文这家伙，明知利威尔想杀他都还敢把他留在身边，区区口头威胁算个啥？
064 恶作剧
虽然知道是埃尔文捣的鬼，但无疑，菲利克斯的父母肯定还会因为他们儿子的死而盯着她不放。尤其是见识过菲利克斯母亲那泼辣的姿态，瑟琳娜觉得，留在调查兵团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
‘当初就不该跟埃尔文扯上关系……’瑟琳娜肠子都悔青了。不过，谁能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接下来，对付布莱克商会提上了议事日程。就算不以牙还牙，也应该给予一定的警告和回应。否则，其他居心不良的家伙会以为他们好欺负，继续针对调查兵团。
“光凭一场因私人恩怨引起的绑架案最多只能让布莱克会长蹲几年监狱，他老婆肯定又会来找茬......”瑟琳娜的头有点大，“说起来，我已经三番五次栽在这家人手里了，不做个了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日子。”
“你说过你在训练兵团的时候也曾被布莱克会长的儿子雇人绑架？”埃尔文问。
瑟琳娜点点头，“他们当时抢了我们班的立体机动装置，还想把我卖了。”
“我在地下街的时候用的就是你用过的立体机动装置吧。”利威尔回想起被他痛揍一顿抢走‘货物’的家伙，“难道就是那些人抢了你的东西？”
“应该是吧。”没证据之前瑟琳娜也不敢太确定，也许利威尔打劫的时候货物已经转过好几手了。
“也就是说，布莱克商会可能和地下街倒卖军用物资的强盗有关联？”埃尔文托着下巴，嘴角忽然勾起，好像又酝酿出了什么阴谋。
“埃尔文，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利威尔问。
瑟琳娜也投过去期待的眼神。
“还没。”埃尔文摇头，“那种事情牵涉到的利益方非常多，需要从长计议。”
有点扫兴，瑟琳娜软软地靠在立起的枕头上，“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血债血偿。吓唬吓唬他们就好了。”
貌似自从有了这副生命力顽强的躯体，瑟琳娜都觉得自己变得‘宽容大量’了许多，就连菲利克斯，她最多只是给他下点泻药，并没有打算要他的命。换做以前，她肯定会拼命寻找证据，让法官对伤害过她的人做出最严厉的判决。
“你想怎么做？”埃尔文对瑟琳娜的想法产生了兴趣。
“这件事，我觉得利威尔应该可以胜任。毕竟，这是你自己开启的故事啊。”瑟琳娜对利威尔说。要不是他一刀毙命杀了菲利克斯，事态可能不会发展成这样。
瑟琳娜记得她看过一部很经典的黑帮电影，里面的黑手党老大为了让竞争对手同意他的提案，命令手下在其睡着后向他的爱马下手。等那个人一觉醒来，被窝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马头，被子床单全被马血所浸染。
相比之下，瑟琳娜觉得自己的恐吓算是非常文明了。
月色渐浓，时针踏入整点，摆钟发出阵阵低沉而响亮的声音。
仆人们拿起烛台恭敬地退出主人房，布莱克夫妇同卧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老公......”布莱克夫人侧身问丈夫，“你前几天真的把那个丫头装进棺材里埋了？”
“那当然。”布莱克会长自从小儿子死后，难得称心如意一回。
“可是……”布莱克夫人有些担心，“你就随便埋在路边的树林里，会不会很快就被发现？”
“我还怕他们发现不了呢！”布莱克会长突然激动起来，“困在那个小盒子里，不出一个小时就会憋死。以现在的天气，等他们把人挖出来，早都烂得不成人形了。”
布莱克夫人得意地“哼哼”了两声，“真想亲眼看看他们的表情。”但她又担心道：“可是这两天也没听说调查兵团有什么动静......会不会他们还没找到尸体？”
“那我明天就好心派人捎一封信过去，告诉他们埋尸地点。”
当晚，布莱克夫妻二人在复仇的快感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布莱克会长被其夫人的尖叫声吓醒。一睁眼，发现他们两人的枕头之间竟笔直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身反射出他惊恐的眼神。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布莱克夫人的尖叫再度响起。
顺着妻子的眼神看向床尾，一个恐怖的人偶正挂在房间正中央的吊灯下方来回轻晃。吊着人偶的绳子特别脏，上面的尘土在黑布上留下了灰白的绳印。
人偶的骨架只有一根木棍，上面顶着一大块黑色的防水布，看起来就像个没有脖子，没有脚的幽灵。只不过，这只“幽灵”的脸实在太瘆人。
缝合在黑色布料上的是一张苍白而扭曲的面具，仿佛一个变形的骷髅头。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细长且弯向本该是鼻子的梨形孔洞。黑色的嘴巴向下拉长到不合理的地步，以至于整张脸看起来就像个倒过来的等腰锐角三角形。
吓出一身冷汗的布莱克会长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调查兵团对他的威胁和警告。无论是匕首还是绳子，都是他绑架瑟琳娜时留在现场的。这说明，调查兵团已经找到了瑟琳娜，还知道是他干的。
最令他后怕的是，他们竟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溜进他的房间，把刀插在他们的床上。即，调查兵团有能力在他们熟睡的时候割破他们的喉咙。
瑟琳娜原本想把人偶弄成恐怖片里的那只“浓眉大眼”，脸上有夸张圆圈腮红的玩偶，再在其身上挂一张拼图状的板子，在上面罗列他们夫妇干的坏事。最后再来一句“想试着死一次吗？”
可是这样一来制作难度有点大，还要不能被认出笔迹。退而求其次，她想到了另一部恐怖电影的经典造型。
埃尔文看完她的设计图和计划，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并且让“巨人雕刻大师”韩吉照着图纸用粘土做了个实物。
准备好一切道具，埃尔文命令利威尔半夜潜入布莱克家，把东西放进去。为了防止布莱克夫妇醒来，瑟琳娜专门把上次对付罗伯夫议员时使用的吸入性麻醉剂推荐给了利威尔，还小心教他用量如何把握。
利威尔端详着瑟琳娜设计的东西，确实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压迫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出那么阴间的玩意的。当然，最令他想不到的是，埃尔文竟然会同意这么荒唐的计划。看来这两个姓史密斯的脑回路都异于常人。
自从收到‘恐吓’之后，布莱克夫妇两人便一病不起，并且对下人三缄其口，不让他们对外说发生了什么。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065 公开关系
自从瑟琳娜放弃返回宪兵团，周围的人都不再围堵她了，但有一个人却赖上了她，那就是韩吉。
由于这些天一直躺在病床上，瑟琳娜平时没少受韩吉照顾。闲来无事时，她总会找瑟琳娜讨论巨人的起源问题。
“你上次提出的观点很新颖，说不定巨人和人类真的有某种联系，不然为什么它们只吃人而不吃别的东西呢......”
韩吉吧啦吧啦地讲，瑟琳娜疯狂地点头，期望她早点说完闭嘴。不仅仅是觉得她太吵，而是担心自己不注意说错话。这样不但会暴露自己是墙外人的身份，还有可能因为扰乱了墙壁之王的统治而遭到围剿。
虽然出于人道主义很想帮他们，但自身的立场让瑟琳娜陷入了深深的矛盾，感觉自己快裂开了。不过，韩吉似乎没有察觉瑟琳娜的心理状态，还在给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夹带私货’，兴致勃勃地给她展示自己设想的捕捉巨人的工具模型。
久而久之，大家都怀疑瑟琳娜‘康复出院’后是不是要加入韩吉的分队。对此猜测，瑟琳娜表示‘绝无此事’。
一个星期后，瑟琳娜终于想好了怎么写婉拒信给宪兵团团长奈尔。可落笔的时候，她还是不免痛心疾首地捶着病床专用的小桌板，心想不给埃尔文一点教训她就跟他姓！
“要是把杯子震落了，你自己洗床单。”利威尔拿着午餐进来说。除了韩吉，瑟琳娜见得最多的人恐怕就是利威尔了。
听韩吉说，利威尔认为她被绑架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得知她很可能下半辈子都醒不来的时候，还专门请教韩吉该怎么照顾瘫痪在床的病人。看来只要不是敌人，利威尔还是个非常负责任的。
“埃尔文把你们干的‘好事’都告诉我了。”
利威尔的动作卡顿了一下，见瑟琳娜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还主动把写字的桌子清空，便放心地将午餐托盘放在小桌板上，然后坐在病床旁问：“那天地上有一根坏掉的扫帚，是你的吗？”
“那个原本是我买来想要送给你的。”
“为什么？”
“伊莎贝尔曾经说过，如果法兰当年是拿着扫帚去见你的话，就不用花那么大力气才将你拉入伙了。”瑟琳娜笑眯眯地说：“而且，有了新扫帚，你才能帮我把那块空地打扫干净呀。”
“……”利威尔在地下街的时候无意中偷听到伊莎贝尔和法兰的对话，那时她洞悉一切似的告诉法兰，只要拿根扫帚就能‘勾引’他。法兰自然没当真，利威尔也权当是伊莎贝尔的玩笑，没有去指正。
没想到来到调查兵团，伊莎贝尔竟然还在散播这个谣言。
看着利威尔被人‘揭穿老底’的样子，瑟琳娜忍俊不禁。这样偶尔调侃一下他，不能回宪兵团的坏心情也变好了呢。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好得特别快，瑟琳娜在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这期间，埃尔文每隔几天就会送些鲜花或点心过来，还对她嘘寒问暖。看着埃尔文和蔼可亲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慈祥的老父亲，然而实际上，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
一天，埃尔文照常来医务室探望，“今天好点了吗？”
瑟琳娜坐在床沿，没好气地接待：“多谢关心，慢走不送。”
“还在生气吗？”埃尔文摸摸瑟琳娜的脑袋，觉得她现在像极了一只被人薅着毛‘生无可恋’翻白眼的猫咪，满脸都是对他的不屑，“利威尔刚加入调查兵团时也如你这般。”
“你又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才让他留下来的？”
“除了让他以士兵的身份留在这里，没有别的‘优待’了。”
“以他的能力，即便一辈子呆在地下街也能活得很滋润。况且要到地上生活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如今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讨伐巨人，亏大了。”
“我反而觉得，利威尔是找到了最适合他的地方，可以尽情发挥他的才能。”
瑟琳娜撇撇嘴，“我觉得，在宪兵团才更加能发挥我的才能。”
“你还没看清吗？”埃尔文摸着瑟琳娜脑袋的手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更倾向于调查案件真相，做一个秩序的维护者。但是，这个狭小的世界里，人类所能犯下的罪行难道比巨人带来的威胁还要大吗？无数人死于巨人之口，追求真相和秩序的你为何不运用你的才能去查清对人类最具威胁性的存在？”
两声清脆的掌声适时响起，瑟琳娜一手捂着热泪盈眶的双眼，“你这些伟大的想法太让我感动了。”要不是她早就知道巨人的真相，说不定就傻乎乎地喊出‘献出心脏’了吧？利威尔大概就是被他这么一通嘴炮说服留下来的。
瑟琳娜浮夸的演技让埃尔文隐约感觉到，他那能够鼓舞士气、连曾经想要杀掉他的利威尔也能化干戈为玉帛的三寸不烂之舌再次在瑟琳娜面前失去效力。这个人似乎能把理性和感性劈开，感性上支持调查兵团，理性上却一直回避需要承担的风险。
‘这家伙的脑子是什么构造？’埃尔文又开始用力揉乱瑟琳娜的头发。
“你是想把我的发际线变得跟你一样后吗？”瑟琳娜忍无可忍，连忙抓住埃尔文的手，用力将其挪开。
可是埃尔文也分毫不让，继续居高临下地按着她的头顶，面带笑意，“作为长辈，关爱一下后辈也是情理之中。”
这一幕碰巧被探病的舍友撞见，埃尔文立即收回手，恢复了平时长官该有的严肃，“我还有事，过几天再来看你。”
等埃尔文离开后，苏菲亚走到床边，“感觉埃尔文分队长很关心你呢。”
“这已经不是‘关心’能解释了吧？你刚来的时候埃尔文分队长就特别器重你。”莎拉说出了自己的怀疑，“瑟琳娜，你跟埃尔文分队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被你发现了。”瑟琳娜假装为难地说：“其实，埃尔文分队长是我的远房叔叔。”
“你们竟然真的是亲戚？”莉莉难以置信地退后了两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们是不久前才相认的，正好又碰上威廉姆斯议员被杀的案件。如果说出我们的关系，我就不能参与调查了。”
“原来如此……”舍友们纷纷点头。
066 雪山训练
两周后，瑟琳娜终于正式开始像往常一样训练。此时已进入冬季，气温骤降，连吸气都面临体温骤降的风险。
冬天，巨人的活动也会消停不少，但大雪纷飞也不适合壁外调查。加上零件热胀冷缩的缘故，立体机动装置在冬天使用容易出故障，因而天气转冷后，兵团内部大都是体能方面的训练，鲜少使用立体机动装置。
格斗训练时，瑟琳娜被利威尔毫不留情地放倒了好几次之后，终于像个被气哭的小屁孩，强烈向埃尔文要求换搭档。于是，韩吉再次趁虚而入，跟瑟琳娜混在了一起。
虽然瑟琳娜和韩吉打得有来有回，但韩吉的体术也很强，要是拼尽全力，瑟琳娜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但跟利威尔相比，韩吉很给面子，没让她屁股墩着地。
可是有得必有失，韩吉总是脑洞大开，讲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想。身体是没那么痛了，耳朵却要起茧子了。
“韩吉，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埃尔文是你叔叔的呗。”
“这个嘛……”瑟琳娜愣了一下，果然有人会问这个问题。
“埃尔文说，他知道我姓史密斯后就想起他父亲在他小时候跟他说过有个远房亲戚在玛利亚之壁的山区里居住，而我刚好也是那里的人，并且我父亲的名字和那个远房亲戚的名字相同，所以就……”
幸好跟埃尔文通过气，不然麻烦了。
韩吉哈哈一笑，“巧了，埃尔文也是这样说的。”
‘不这样说才不正常吧。’瑟琳娜内心忍不住吐槽。
自从告诉了舍友们她和埃尔文是亲戚之后，这个消息在兵团内很快就传开了。多亏了前期的铺垫，让旁人误以为埃尔文和瑟琳娜关系‘不一般’。所以当得知两人是‘叔侄’时，大部分人都只是惊讶，然后联想到两人同是金发碧眼姓史密斯、埃尔文屡次重用还是新兵的瑟琳娜以及他近期以超出长官应有的‘社交距离’去探病时，他们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小部分人虽然不相信，但也明白这不是应该戳破的谎言而保持缄默。而韩吉，就是这小部分人中的一个。
冬日里，有一项很重要的训练项目，那就是野外负重行军。士兵们必须背上几十斤的行囊穿越荒无人烟的山地，除了行囊里的物资，一路上没有任何补给。
就在训练的当天，天上开始飘落凛冽的雨夹雪。细小的冰雨密密麻麻地刺痛着面部神经，还淋湿了衣服，袖口领口都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这次野外负重行军，韩吉还保持着格斗训练时的惯性主动贴了上来，瑟琳娜一个机灵躲在了米凯身后。
“韩吉，你的队伍在前面。”米凯提醒她。
“好吧......”韩吉朝瑟琳娜挥挥手，“那我们训练结束之后见。”
打发了韩吉，米凯抖了抖挂着冰晶的小胡子对瑟琳娜说：“你和利威尔在队伍最后。”
“是。”
天尚未全亮，调查兵团大部队便开始在冷风中整齐地朝北边的山地行进。
“话说，我怎么觉得最近老是看到你。”瑟琳娜问走在她旁边的利威尔。
“同一个分队，不想见也不行。”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连训练都跟你一组？你知道跑步、骑马甚至柔韧度都总是被人远远甩在身后是什么感觉吗？”
利威尔专注于前方的山路，“不知道。”
瑟琳娜撇撇嘴，“像你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理解正常人的挫败感。”
其实，利威尔总是被分到和瑟琳娜一起确实是有原因的。
“利威尔，你觉得瑟琳娜两次‘死而复生’是巧合吗？”
埃尔文的话在利威尔脑海里一闪而过。
的确，明明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她却还能奇迹般活蹦乱跳。第一次可以归咎为他太紧张，没有确认她死亡就把她藏箱子里；第二次可以归功于他及时且持续的抢救；那要是还有第三次呢？
巧合多了，恐怕就不是巧合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伤害同伴，但在兵团之内，总还会有受伤的时候。希望你能好好观察，她是否真的只是‘幸运’而已。”
山路上的土块变得又冻又硬，小水坑都结成了冰。山上的植物虽不至于光秃秃，但无一例外都被冻得萎靡不振，形成一片惨淡的灰绿色。
瑟琳娜光顾着说话，没看清路况，脚底不小心打滑，摔了个狗啃地。幸好衣服穿得厚，不疼。
“有没有受伤？”利威尔停下来问。
“没有”瑟琳娜略显笨拙地爬起。
利威尔回过头，“跟着我踩过的地方走。”
“嗯......”
有了利威尔帮忙开路，瑟琳娜顿时觉得崎岖的山路好走了许多。中午时分，雨过天晴，但气温不升反降。大家在河边的空地里稍作休整。虽然河流仍在涓涓流淌，但只要把手伸进去就会立即冻得发红。
墙壁内没有保温瓶，水袋里的水很快就会结冰，所以喝水一般都是就地取材。又冻又渴的士兵们围在篝火旁边排队，拿着木质的杯子等待河水烧开。
瑟琳娜一边等热水，一边不停地做着小幅度的原地慢跑动作。
突然，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既然能够通过消耗体力和能量的方式加速身体复原，那是否能够用同样放方法让自己体温升高，释放热量来让自己暖和暖和？这样就不用靠抖腿来防寒了。
于是瑟琳娜停小动作，尝试像控制身体愈合那样控制自己的体温，‘好像真的没那么冷了。以前在训练兵团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害得我每个冬天都冻得跟狗一样。等一下要多吃两块面包来补充能量才行。’
“瑟琳娜，你的脸好红，是发烧了吗？”韩吉走过来问。
一不小心加热过头了，瑟琳娜连忙让自己稍微冷却下来，“我没事，不信你拿个体温计过来给我测测？”
“没事就好。”韩吉给瑟琳娜的杯子倒了点她刚到手的热水，“你先喝吧，可能还要等很久才轮到你呢。”
“谢谢。”感觉韩吉正常的时候还是很适合当‘男朋友’的。
067 坠崖是摔不死的
行军队伍继续出发前往今晚的驻扎地。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一处悬崖，崖壁几乎垂直于地面，除了少数几棵树坚强地在峭壁上探了个头，其余皆是裸露的岩层。
要从峭壁一端到达另一端，除了走远路，就只有通过一条横亘在崖壁上的小路。这条小路是峭壁下方的岩层与上方错位形成的天然捷径，但最大的缺点是比较危险、宽度仅能容下一个人通过。
一面是几十米高的悬崖，一面是坚硬的岩石，脚下是宽不到半米的小路。笨重的行囊贴着岩壁，老有种把人往外侧顶的感觉，极为艰险。
利威尔和瑟琳娜走在队伍末端，这次他让瑟琳娜先上，自己垫后。
扶着岩壁横着往前挪，不时抬头望向直插云霄的山峰，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渺小肉眼可见。冰冷的岩壁摸起来有点湿滑，瑟琳娜捻了捻拇指和食指，又瞧了瞧岩壁上深凹进去的裂缝，里面貌似结了冰。
“现在还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利威尔在后方催促道。瑟琳娜前面的那个士兵都已经走远了。
“我只是在观察地形。这里夏天的时候是不是有瀑布？”
前方的士兵回答：“确实有水流下，但没那么夸张，就是一条小溪，到了冬天就会枯竭。”
就在瑟琳娜低下头继续移动的时候，一块鸡蛋大的岩石从头顶看不见的地方滚了下来。瑟琳娜连忙后退避开，“嘿，没砸到。”
可是，她似乎高兴得有点早。
脚下的小路突然陷落，她连人带石头贴着岩壁几乎以自由落体的速度滑铲而去。瑟琳娜这时突然想起，水结冰后会反常膨胀百分之八左右，要是冬天岩缝里的水结冰把岩石崩开……
若非人为，这种小概率事件也能让自己碰上，幸运程度堪比埃尔文突然不腹黑、韩吉突然不喜欢巨人、利威尔突然长高……
虽在瑟琳娜滑下去的瞬间利威尔拉住了她的手，但坍塌也朝着利威尔脚下扩散，两人不幸一起坠入山崖。
他们先是撞到了孤悬在崖壁上的树，稍微缓冲了一下又被弹开，掉进崖壁下方茂密的树林之中，像皮球一样从一棵树摔进另一棵树，最后相继翻滚着砸进了刚结了一层薄冰的水潭里。
听见动静，后面的士兵立即喊道：“快走！路要塌了！”
“清点人数！”带队的长官命令道。
“报告！”后方的士兵着急地跑到长官面前：“瑟琳娜和利威尔掉下去了。”
冰冷的池水灌进袖口和领口，皮肤婉如刀割。瑟琳娜立即屏住呼吸，要是让那么冷的水呛进肺部，很可能会引起呼吸痉挛，活活把自己憋死。
本来就厚重的衣服由于浸泡而越来越沉，眼看自己要沉入水底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揪住瑟琳娜的衣领把她的上半身提出了水面。
“站起来。”利威尔见瑟琳娜仍愣愣地任由脸上水流如注，嫌弃地说：“还是你想在这冷得要死的冰水里泡个澡？”
瑟琳娜被水淋得睁不开眼睛，刚想看清楚状况就听见利威尔的声音。撩起眼前的头发转过头，利威尔正立在水中，腰部以下被水淹没。而她自己，早已缩成一个球，像只无辜的小猫被他拎在手上。
“原来水这么浅......”瑟琳娜这才放心地伸展开手脚站在水里。她终于切身理解为何浅水也能淹死人。
两人拖着笨重的身躯艰难地朝岸边游移，双手撑着地面爬上岸的瞬间，身体仿佛有千斤重，又仿佛水里有股神秘的力量拖拽着斗篷，阻止他们上岸。
打量四周，他们掉进了一个三面环山的山谷里。犹如伞盖一般完整的树冠被他们俩‘砸穿’了一个洞。从瑟琳娜瘫坐在地上的角度透过那个洞望过去，崖壁显得更加危耸，好像一只随时会倾轧过来的庞然大物。
隐约听见悬崖上方的同伴在呼喊他们，但尖锐的风声模糊了他们的声音，“你们没事吧.....没事吧......事吧......”
“我们没事！”瑟琳娜大声回应。她的声音也悠悠回荡在山谷里，随即被大风吹散。
反复喊了几声后，利威尔和瑟琳娜竖起耳朵仔细分辨，上面的人似乎在说：“在原地等我们......”
确实，穿着湿透的厚衣服在这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到处乱跑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是个山洞！”瑟琳娜惊喜地指着不远处一个岩壁下方的凹陷。
“啧……那个地方半夜不会像刚才那样塌下来吧？”利威尔谨慎地说。
“去看看才知道。”
两人来到悬崖下方的凹陷处，那里正好是个直径3米左右的半球形天然洞窟，没有水流的痕迹，暂时无需担心塌方。
经历过“坠崖不死定律”，是时候考虑怎么在野外生存了。
放下背囊，把湿了水的厚重外套脱掉，两人开始清点装备。由于需要在深山里露宿一晚，每个班的成员背囊里除了食物、必要的登山工具外，还会携带每个班所属帐篷的一部分。
利威尔包里的是帐篷的顶棚布，而瑟琳娜则是帐篷的底布。但无一例外，都触感冰凉湿滑。
两人分别把登山小刀插入洞口两端的岩缝，握柄绑上绳索拉直，然后把顶棚布挂在上面，坠地的部分压上石头，这样勉强能挡住洞口外的寒风。
脱下厚重的斗篷简单拧了拧便重新披在身上，两人抓紧时间去外面捡柴。救援短时间内很可能来不了，再不想办法保暖，今晚他们就得冻死在山里。
把捡来的枯枝堆在一起，利威尔拿出一把折叠刀把分叉削掉，这样可以让木堆更加整齐，容易摆放。
“你这把刀看起来很方便。”瑟琳娜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两年前被强盗拿走的折叠刀，竟然和她的立体机动装置一起落在了利威尔手中。
“这是伊莎贝尔的。”利威尔悄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削木头，“本以为只是个小鬼的玩具，但关键时刻还挺管用。”
瑟琳娜心情别扭地转过头，那明明是她的东西。但那把折叠刀大概已经是伊莎贝尔能够留给利威尔的唯一遗物了，直接要回来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068 暴露本性
没一会儿，柴堆架好了，可两人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火柴湿了，划不着。
从落水开始到捡柴回来，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们还不觉寒冷。现在冷静下来，他们才猛然发现，寒意早就席卷全身，手指都已经麻木到几乎失去知觉。
一根根火柴被划断却仍不见半点火星，利威尔不禁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隐隐能看出他也很紧张。
瑟琳娜摸摸口袋，突然想起她带了一个“好东西”。
“利威尔......”瑟琳娜坐下来严肃地说：“这样下去不行，不如我们试试古书上的钻木取火？”
“怎么做？”
于是，瑟琳娜把需要用到的材料告诉利威尔，让他找东西回来后，她再告诉他接下来的步骤。等利威尔被忽悠出去了，瑟琳娜悄悄掀开挂布一角，确认他走进树林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打火机，这是她穿越过来时携带的野外求生用品之一。
训练兵团的冬天也会有野外训练，瑟琳娜那时就喜欢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用打火机来暖手。可是，墙壁内没并没有打火机这种东西，贸然拿出来不太好。即便现在只有利威尔一个外人。
不久前刚下过雨夹雪，木头有点湿，瑟琳娜点了好一会儿，火苗才逐渐旺盛。
偶尔有火星蹦出柴堆，瑟琳娜连忙摊开衣服在旁边烘烤。然而，等斗篷内侧的水分都蒸发了大部分，利威尔却还没回来。
‘不会冻死在外面了吧？’瑟琳娜担心地站了起来，随后又不安地坐下，‘万一走了他回来了呢？而且没人看着火会灭的。’
比起斗篷，里面的外套似乎更容易干一点。瑟琳娜哆嗦着脱下外套，只剩单薄的内衬，披上半干不干的斗篷，她继续忧心忡忡地烘烤着衣服。至于贴身的衣物，瑟琳娜觉得还是用自己的体温来将其烘干吧，反正她又不会感冒。
天色已经变暗，就在瑟琳娜有些后悔让利威尔出去找东西的时候，挂布突然被掀开。利威尔满头风霜，衣服上也布满了银白色的结晶，仿佛几小时不见就苍老了几十岁。
“你回来了？”瑟琳娜先是一喜，但马上就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他。
看见燃起的火堆，利威尔淡淡地问了句：“是你点着的？”
瑟琳娜连忙点头，是她点着的，但不是用火柴而已。
放下手中的木头和好不容易找来的干草，利威尔没有任何抱怨，只是平静地烤着火。等双手解冻得差不多，他站起来，脱下结冰的衣服晾干。
当他准备把打底的衬衫也脱掉的时候，瑟琳娜惊呆了。湿透的衬衫紧贴着利威尔的身体，把他上半身的肌肉轮廓凸显得一清二楚。
‘还真有八块腹肌啊？’不止腹肌，上半身的其他肌肉群都很发达。如果没有身高参照物，很容易误认为他是个一米八壮汉。
但利威尔的肌肉发达不代表他像某些极端肌肉爱好者那样夸张，而是恰到好处，以至于他只要穿上衣服，看起来依旧是个单薄的小身板。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显肉吗？爱了爱了。’瑟琳娜几乎忘记自己正在啃干粮，目不转睛地盯着利威尔看，脑海里开始构建以他为蓝本的人体模型，也许哪天画本子的时候用得上。
“呲溜......”
专心致志把斗篷和外套铺平晾在绳子上的利威尔听见有人吸口水的声音，转头一看，瑟琳娜正在用巨人看见人类时那种贪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能吃吗？’
虽然理智上知道瑟琳娜不可能吃了他，但利威尔还是本能地嗅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危险。
“喂，你在干什么？”利威尔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瑟琳娜的‘虎视眈眈’。
瑟琳娜回过神来，举起手中的干粮，“吃饭。”她现在正不停地消耗能量给自己发热取暖，必须多吃点东西才行。
“不过，说实话……”瑟琳娜的眼神里多了点挑逗的意味，“比起死掉的那个议员老头，你的身材好多了。”
解开衬衫纽扣的手停了下来，利威尔不敢再继续脱衣服了。
在今天之前，他从不认为一个男人光着膀子有什么问题，但现在，他却忽然有一种自己才是‘弱势群体’的错觉。
一个人流着口水赞扬另一个人身材好，一般不都是娼馆里的嫖客和妓女之间的对话吗？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不知是瑟琳娜习以为常脸皮厚还是压根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
“你怎么不脱了呀？长时间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哦。”瑟琳娜好心提醒。
利威尔直接坐下来烤火，“不用，我还没虚弱到那种程度。”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利威尔尽可能缩在远离瑟琳娜的地方休息。但她呆在了洞穴最里面，所以利威尔只好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背后是被风吹得鼓起来的帐篷布。
两人分配好守夜时间，利威尔守前半夜，瑟琳娜后半夜。事不宜迟，瑟琳娜裹上烘干的斗篷和衣服，靠着火焰和自身发热的温暖沉沉睡去。
后半夜，利威尔摇醒了瑟琳娜。
“嗯？”瑟琳娜坐起来，篝火只剩微红的火光侵蚀着炭化的木头，似乎轻轻一吹就能让火焰成为一缕青烟。
热量从衣服的漏风处散去，瑟琳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冷......”
“柴火不够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外面捡些木头回来。”
利威尔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妙，有点空洞和沙哑，感觉他虽冷得不行却仍故作坚强。瑟琳娜握了握利威尔的手，在苍白月光的衬托下，她一度怀疑自己摸到了冰雕。
“你不觉得冷吗？”瑟琳娜试探性地问。
“我还撑得住。”说完，利威尔撩开帐篷布，准备再度外出。
据说失温会严重影响人的判断力，瑟琳娜连忙扑上前抓住利威尔的胳膊，语气带着悔意和焦急，“其实我也不太冷，你就别逞强了。下午你好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冻死在外面了呢。而且树林里晚上不比白天，不但冷，还很危险，今晚还是凑合着过吧。”
利威尔木然地定格了几秒，决定听从瑟琳娜的建议，裹紧斗篷回到洞里找了个角落靠着岩壁坐下，“后半夜轮到你来守夜了。”
069 抱团取暖
洞窟外，大风早已停息，四周安静异常，连树叶的扰动都没有，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一起呆在岩洞里的两个人。有点可怕，也有点欣慰还有彼此。
瑟琳娜坐在利威尔旁边，建议道：“你要是冷的话尽管出声，我不介意分点热量给你。”
利威尔再次嗅到危险的信号，“我不喜欢靠别人太近。”
“让你靠着我，明显是我更吃亏好不好。”说完，瑟琳娜想了想，现在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本体’，真要计较物理意义上的得失，好像确实是利威尔更吃亏。
但为什么要纠结些这些无聊的事情，重点难道不该是利威尔看起来有重度失温的倾向，要及时保暖吗？他现在还穿着被冰水泡过的衣物，在这寒冷的野外，不感冒就谢天谢地了，万一他冻死了，她也难辞其咎。
重新整理说辞，瑟琳娜问：“你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冻死的人会被怀疑是死于性侵犯吗？”
“哈？”利威尔睁开眼转头看着瑟琳娜，这突如其来的话题令他瞬间睡意全无。
“因为冻死之前，大脑会传递出‘很热’的错误信号，让死者临死前反而脱掉自己的衣服。这种现象被称为‘反常脱衣’。”
“另外，还有一定的概率，冻死的人会出现‘苦笑脸’。就像这样......”瑟琳娜做出龇牙的表情，然后双手分别把左右眼角和嘴角捏在一起。
“所以，你要是再逞强的话，明天早上等其他人来了，看见你衣不蔽体还一脸笑嘻嘻地躺在地上......”瑟琳娜故意抬高语气，“那画面实在太......”
瑟琳娜的话还没说完，利威尔承认他有点‘方’了。那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还有，如果身体核心温度过低，身体会优先保护内脏，断开四肢的血液循环。就算没冻死，掉鼻子掉耳朵甚至掉手指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只是取暖的话，也不是不行。”利威尔敞开斗篷，跟瑟琳娜的斗篷相互交叠，温暖和寒冷两股空气顷刻间交汇。
就算只是胳膊挨在一起，瑟琳娜也觉得身边的人已经跟冷库里的咸鱼没啥区别了，寒气一直朝着她倾泻过来。经过一番‘对抗’，她的体温逐渐占据了上风，斗篷内的温度回升到了舒适区。
利威尔没想到瑟琳娜那么暖和，僵硬的身体里血液又开始流动一般，逐渐恢复知觉。有了冷暖对比，利威尔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有点冻迷糊了。如果瑟琳娜不阻止他外出，说不定真的会一去不返。
面对知识量惊人的瑟琳娜，利威尔再次提出了他的疑问：“上次的问题你好像还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说你也来自地下街，那你是住在哪个街区的？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这都过了几个月了，你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瑟琳娜又开始头大了。
正要脱身而去，这回轮到利威尔抓住瑟琳娜的胳膊不让她逃跑，“就算是便秘，这时候也该拉出来了。难道你连‘地下街出身’这件事也是假的吗？”
‘老哥，你看过剧本？’
瑟琳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既然躲不掉，那就正面迎敌吧，反正她也不是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以前住在东区。”瑟琳娜平静地回答。
“哦？”利威尔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我以前也住在那边，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这号人。”
“你怎么可能认识整个街区的每一个人？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认识法兰和伊莎贝尔之前，是不是还认识一个文绉绉的老头？”
利威尔迟疑了一下，“没错。”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连法兰他们都不清楚。
‘难怪他一个没受过正规教育的混混写字会那么工整。看来我和老爸遇到的果然是同一个人。’瑟琳娜想起她父亲的笔记，由于他遇见的那个‘利威尔’是个强迫症，所以真就把字写得跟书上的印刷体一样。
虽然实际情况是，利威尔误会了老头‘完全一样照抄’的要求，以为只有写得跟书上一样才算及格，于是才练就了‘印刷体’字迹。
拢了拢斗篷，瑟琳娜理直气壮起来，“如果我没有在地下街生活过，没见过你和那个老头走在一起，怎么会知道那种事情？”
“那你知道那个老头的下落吗？”利威尔的语气中有点落寞，又有点希望奇迹会发生。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瑟琳娜想尽快结束话题，说得越多越容易出错。于是，她打了个哈欠，假装精神不济，直接像当时坐船一样把脑袋往利威尔肩膀一搁，体温升高，‘晕’了过去。
感觉身旁的人突然热了不少，利威尔摇了摇瑟琳娜。可她双目紧闭，没有反应。
利威尔又摸了摸瑟琳娜的额头，竟然出奇地烫手。
“啧......”虽然想给瑟琳娜物理降温，但周围本来就天寒地冻，保温似乎更重要一点。
后半夜，利威尔只能继续独自警戒着洞口有无危险靠近。
第二天清晨，破晓的阳光映照在洞壁上时，利威尔再度摸了摸瑟琳娜的额头，松了口气，总算退烧了。
‘好饿......’瑟琳娜头昏脑胀地睁开眼，她觉得昨晚真不应该把体温维持在那个温度。尽管初衷是想尽快帮利威尔回暖以及假装自己发热病重不便说话。
不过她好像忽略了，人体内的酶都必须在37摄氏度左右才能正常发挥效用，过高过低都会严重影响生理活动。她昨晚貌似差点把自己给“烤熟”了，还因消耗过多而饥肠辘辘。
来到两人坠落的水潭边，用刺骨的冰水洗了洗脸。
瑟琳娜冻得倒吸一口凉气，头脑瞬间清醒。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她分析道：“救援可能没那么快，我们得做好再当几天穴居人的准备。”
“你留下来，生病的家伙别添乱。”利威尔对瑟琳娜说，“我去找柴火回来。”
“不止柴火，我们的食物也快告罄了。”
“还剩多少？”
“只吃干粮的话，绝对过不了今晚。”瑟琳娜有点心虚，是自己消耗太多热量吃多了。
‘噗’一条鱼从他们面前的水潭里里跃起。
两人对视一眼，今天的午餐总算有了着落。至于剩下的干粮，就先放着以防不时之需。
070 凶险
要抓到水潭里的鱼并不简单，利威尔也没有经验。他听从瑟琳娜的建议削了根一米长的木刺，不畏寒冷重新走进没腰的水中，打碎扫清表面的薄冰，眼睛锐利地锁定水下的动静。
利威尔把手中的木刺干净利落地插入水中，然后也干净利落地重新举出水面。重复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明明已经非常精准地对着鱼刺过去了，可鱼似乎会闪现一般，每次都能躲过去，未能伤其分毫。
“利威尔，你还没捉到鱼吗？再泡下去，你会比昨晚更快冻死。”瑟琳娜抱着一堆木柴路过水潭。
突然，利威尔再次向鱼发动攻击，但还是被鱼逃脱了。
“啧…”利威尔纳闷，明明自己驾驶立体机动装置的速度比这条鱼的游速还快，说明自己的反应力应该比鱼还灵敏，怎么现在反而一条鱼都戳不中？
放好木柴回来，瑟琳娜还没来得及看清利威尔的动作，他就已经把木刺‘精准’地刺向水中的目标，但还是一无所获。
又尝试了几次无果后，利威尔考虑到所处环境，不宜再在水中逗留过久，必须上岸寻找别的食物。
观察了一会儿，瑟琳娜对利威尔说：“不如你对准鱼的正下方发动攻击试试？”
话音刚落，利威尔就顺利扎到了那条‘调戏’了他很久的大鱼。他拿着叉着鱼的木刺走到岸边，“拿好。”
瑟琳娜把鱼摘下来，嘚瑟地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怎样？听我的，没错。’
利威尔用看小屁孩的眼神白了她一眼，再度回到水潭中央。既然已经知道方法，那再抓几条鱼上来也不是问题。
一眨眼功夫，利威尔就抓到了四条大鱼，今天的午餐和晚餐都不用担心了。
瑟琳娜在水边不太熟练地剔除鱼身上的鳞片，剖开鱼肚子，清除内脏，把鱼身洗干净。与此同时，利威尔则躲在岩洞的帐篷布后面烘干衣服。他时不时竖起耳朵监听外面的动静，防止瑟琳娜一声不响地闯进来。
把鱼架在篝火上烧烤的时候，瑟琳娜用木柴和洞里的石头摆出了鱼、液面和光线之间的关系讲解给利威尔听，“因为水的密度和空气密度不同，光线穿过不同介质时会产生折射。而人的眼睛习惯光的直线传播，会误以为鱼在这个位置，其实真正的鱼在下面一点……”
虽然不是很懂‘介质’、‘折射’一类的词汇，但利威尔大概听懂了瑟琳娜的意思。也就是说有些时候，人的眼睛反而会欺骗自己。下次插鱼的时候，应该对准鱼的下方。
火苗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烤鱼的香气开始弥漫整个洞穴。不敢保证鱼是真的熟了，两人耐心地继续等待，直到鱼皮变得焦黄。
就在瑟琳娜一边吹着气，一边迫不及待地寻找下嘴的地方时，树林上方升起的一缕红色信号弹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那是…”瑟琳娜喜出望外。
“估计他们在尝试定位我们的位置。”利威尔拿出他晾干的信号枪，尝试着朝天空发射信号。
庆幸的是，信号枪没问题，峭壁下方也升起了红色的信号弹。
“这下，我们可以边吃鱼边等他们来找我们了吧。”瑟琳娜伸了个懒腰放松了下来。
可还没来得及喘息，利威尔便察觉到了异样。示意瑟琳娜安静，拔下他们俩插在岩壁上用来固定绳索的匕首，“看来在救援来到之前，我们还有一场恶战。”
一头灰色皮毛的狼缓缓从草丛中钻出来，爪子在地面行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发光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我记得，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狼群。”
瑟琳娜刚说完，洞口四周的树林里又走出不下十只体型稍小的野狼，口水从嘴角和牙缝间流出，呼吸中夹带着低沉的嘶吼。
虽然这几只野生动物四脚着地的时候只有人的膝盖高，体型不大，但最大的威胁在于，它们会团队合作。为了不让它们有机可乘从背后偷袭，所以利威尔和瑟琳娜不约而同地退守到洞口。
瑟琳娜警戒地用匕首指着其中一头狼，但眼睛也时不时瞄两眼其他方位。
利威尔提醒道，“小心，要来了。”
领头的那只野狼前爪刨了刨地面的沙土，率先冲向两人，其它几只也以围拢之势从各个方向飞奔而来。
一只狼跑到利威尔面前突然起跳，张开满是狰狞獠牙的大嘴想要直取猎物的脖子。利威尔抬脚用力将它的脑袋狠狠踢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鲜血从其五官喷挤而出。
与此同时，利威尔反手握着小刀直直插入另一匹狼的眼窝，然后利索地将尸体甩开。刀身霎时被染红，地上溅出一道月牙状的弧线。
瑟琳娜侧身躲开一头狼的飞扑，小刀在空中划开了其肚皮。受伤的狼落地后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流了一地的内脏所拖累，再也无法爬起来。
抓起地上的帐篷布，盖住另一只奔袭而至的狼，趁它慌乱找不到出路，瑟琳娜收紧缺口，对着在包裹内翻腾的动物猛刺一刀。温热的液体从豁口涌出，很快便没了反应。
就在瑟琳娜低头的那一刻，又有一头狼从侧面扑向她。利威尔连忙掷出手中的匕首，刀刃从瑟琳娜的头顶横向飞过，跃在半空中的狼脖子中刀，‘呜呜’一叫便后仰倒地。
失去武器还被狼群夹击，利威尔的处境很危险，瑟琳娜立即把自己的刀抛给他，“接着！”
利威尔接过匕首后继续战斗，瑟琳娜也用力拔出了插在狼脖子上的那把小刀应敌。虽然交换了武器，但两人仍默契地背靠背守护着对方身后。
眨眼间，他们又干掉了好几头大灰狼，瑟琳娜开始疲于应对这些烦人的家伙，“好想要一把砍巨人的长刀。”
理论上大部分动物都在冬眠，且动物不敢袭击人群，所以这次野外行军大伙都没带什么武器防身，都以保暖用品和食物为主。谁能料到竟然还会有掉队的情况出现。
剩余的野狼已不敢贸然上前，但仍然没有离去，相互之间好像达成了共识：“这两只‘两脚兽’不好对付。”
嘭！
一声枪响贯穿树林，沉睡的乌鸦吓得冲上了天。野狼虽然不怕小刀，但听见枪声后也遵循求生的本能落荒而逃。以埃尔文为首的几名士兵走出树林，人均一把手枪，看来是他们开枪把狼都吓跑了。
“得救了......”瑟琳娜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在这个没有卫星定位的世界，多亏了米凯那灵敏的鼻子闻到了他们烤鱼的香气救援才能及时赶到。
071 绯闻
气温跌至零下，被窝显得格外亲切。瑟琳娜洗完澡回到宿舍，径直跳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好冷！”
其她舍友也都各自窝在床上，不想把除了头以外的任何身体部位伸出被窝之外。在没有手机和电脑的年代，看书成了独自打发时间的最佳手段。而舍友们最常看的，都是些对现代人来说剧情老套的言情小说。
相比之下，瑟琳娜还是觉得她的电脑比较好玩。可是，那么冷的天，她不想为了玩游戏而躲进漏风的仓库。这次野外训练时她没带摄像头，用眼睛和脑子采集到的‘素材’要是忘记了岂不吃亏？所以她还是认真地坐在床上复刻并加工起了记忆中的画面。
“嘤嘤……”莉莉突然兴奋地在床上卷着被子扭成一条蛆。
“怎么了？”瑟琳娜以为她看到了什么特别露骨的描写。
“男女主，终于牵手了！”莉莉高举着书喊道。
“呃……”瑟琳娜无语中。
这种现象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个世界远没有两百年后开放，生理知识的普及也比较隐晦，大多数人对男女之间的相处都还停留在朴素而单纯的幻想中，所以即便只是肢体接触都能让女孩子们面红耳赤。
跟瑟琳娜的冷淡不同，莎拉和苏菲亚倒是特别积极，“之前你不是说他们误会很深吗？怎么突然好起来了？”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他们意外落水，男主角把女主角救上了岸，还……”莉莉捂着嘴，满脸羡慕，“男主角还给她做了人工呼吸！然后，他们两人还在野外过了一夜……”
说到意外落水、野外过夜，另外三人突然整齐划一地看向瑟琳娜，八卦之魂在眼眸中熊熊燃烧。
“瑟琳娜，你貌似也和某个人经历过一些件事哦。”莎拉嘿嘿一笑，“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打住。”瑟琳娜反问：“你之前不是还很讨厌他，想让他离开调查兵团的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对他有所改观了。”
瑟琳娜眼皮抽搐了几下，‘女人，真是善变。’
莎拉以为瑟琳娜一言不吭是被她们说中了心事，于是乘胜追击，“听说你们当时掉进了水里，有没有……”她的手指擦了擦嘴唇，含义不言而喻。
另外两人不知不觉竟忘记寒冷，大半个身体探出被窝，朝着瑟琳娜的方向一个劲地竖起耳朵，恨不得身体能像橡皮泥一样拉伸到瑟琳娜床前。
人工呼吸确实做过，但和落水无关。真幸亏利威尔给她做心肺复苏时这群八卦的家伙不在场，否则早就谣言四起了。
面对室友的‘有罪推定’，瑟琳娜不想浪费口舌解释。转念一想，既然她们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吧。看了眼自己画的画，瑟琳娜破罐子破摔地点头：“确实有干过一些事情。”
“有什么？”舍友们睁大好奇的眼睛。
“烤火。”
“还有呢？”
“把湿掉的衣服脱下来烘干。”
“你们还脱衣了？”大伙激动得差点没晕过去，这也太刺激了。
瑟琳娜神秘一笑，把她刚画的东西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所以我才发现，原来利威尔真的有八块腹肌。”尽管他当时并没有脱掉衬衫，瑟琳娜凭经验还是能想象得出衣服之下是啥情况。
尽管纸上只画了个上半身裸露的‘无脸男’，且舍友们只粗略地瞟了一眼，看得不是很真切，但瑟琳娜的话着实超出了她们的心理承受能力，都立即害羞地转过身，“那……那种东西你自己看就好了......”
“好东西要给大家分享嘛。想要完整版的话随时来找我，给你们一个优惠价。”
“不……谢谢......”若非天气冷，舍友们肯定已经四散而逃，如今无一不是老老实实缩进被窝里化作一个个安静的面团。
瑟琳娜也不是没对利威尔有过“非分之想”，不过那种念头最多一闪而过。对她来说，只要长得好看，不管是男是女都不妨碍她多看两眼。因此，她看利威尔的目光更多只是一个正常人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就像穿越前，在路上或网络上看到帅哥，会短暂陷入花痴，可不至于就非得和对方发展出特殊的关系。
那晚之后，舍友们似乎都无法再直视利威尔了，无意中跟他对视一眼都硬生生地扭过头。潜意识里，她们都觉得自己不小心‘偷窥’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觉得对不住他。
利威尔很快发现了异常，对人格斗训练中场休息时从韩吉面前把瑟琳娜拖到训练场边缘的一个小木屋背面。指着远处的苏菲亚她们，利威尔问：“瑟琳娜，那几个小鬼跟你一个宿舍的吧？我可不记得哪里得罪了她们，怎么看到我就像见鬼一样？”
“不清楚。可能她们喜欢你，又不敢跟你表白吧。”瑟琳娜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假装自己不清楚来龙去脉。她不知道，自己那坏事得逞的表情像极了埃尔文算计别人成功时的样子。
利威尔也不傻，瑟琳娜肯定知道些内幕。既然她那么想撇清关系，更加说明应该跟她有关。他加重了质问的语气，“是不是你跟她们说了些什么？”
心里咯噔一下，瑟琳娜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
其实利威尔也发现，自从那次雪山训练之后，兵团内部的人又开始私下对他议论纷纷，时间仿佛倒流回他刚进兵团的日子。最初人们议论他的出身，然后是他的实力，但后来都习以为常不再讨论。现在自己怎么忽然又‘火’了呢？他想不明白，就连自己同宿舍的人也再度对他产生了异样的目光。
双手绕在胸前，瑟琳娜还是不敢太直白：“其实，我说了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她们觉得咱俩孤男寡女在野外过夜，于是对我们的关系产生了不一般的联想，然后被我驳了回去。”
利威尔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不少。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他确实已经把瑟琳娜当作同伴来对待，关键时候可以为她两肋插刀，虽然也有几分愧疚之情在里面，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想。难怪宿舍里的人看到他都露出‘猥琐’的笑容，利威尔终于找到了原因。
“啧……无聊……”利威尔没想到这些含着‘为人类献出心脏’的家伙也喜欢听这种流言蜚语。但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感觉瑟琳娜貌似也不是很在意，清者自清，让他们说去吧。
072 各自的归途
天气愈发寒冷，瑟琳娜终于迎来了在调查兵团的第一个年假。本来还以为可以一放假就回耶格尔家休息，但她现在是埃尔文的侄女，必须保持应有的人设，不能抛下埃尔文这个‘孤寡老叔’自己先跑路。
“埃尔文，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其他人都快走光了。”瑟琳娜躺在埃尔文办公室的沙发上无聊地唉声叹气。
埃尔文还在翻阅文件，没抬头，“回去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还是在呆在兵团舒服点。”
“你跟你家里人感情那么差？”瑟琳娜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壁外调查那么危险，家里人不反对才怪。
轻轻放下手中的文件，埃尔文用述说旁人经历的语气道：“父亲意外去世后，我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瑟琳娜一愣，抬头看向埃尔文，他依旧是醉心于工作时的样子。可能也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暂时忘记不幸放过往吧。心一软，瑟琳娜乖乖闭上嘴不再催促，而自己则静静地思考如何向艾伦他们解释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叔叔”的事实。
终于，埃尔文完成了最后一份文书工作，起身收拾东西，“久等了，我们走吧。”
“嗯。”瑟琳娜应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
两人走出大门时，还坚守在外头的值班士兵向埃尔文敬礼，嘴边呼出的白气飘向远方，“慢走，埃尔文分队长。”
“辛苦你了。”埃尔文微笑着回应。
天边的阳光即将被乌云吞噬殆尽，寒冷的气温仿佛能把时间冻住。就在瑟琳娜跟埃尔文离开时，利威尔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还提了一个行李箱。
“你去哪？”埃尔文转身问。
“地下街。”利威尔面无表情地回答。
瑟琳娜记得利威尔所在的盗窃团伙不止三人，他们被抓之后，不知道其他人现状怎样了，他回去探望一下也正常。
“路上小心。”瑟琳娜简单做了个挥别的手势。
利威尔只是点了点头便朝着另一条路走去。而瑟琳娜和埃尔文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在岔口分道扬镳。
入夜，乌云遮蔽了月光，街道陷入寂静的黑暗。天气虽冷，但没有起风，连雪花缓缓落地，相互连结成雪堆的声音都隐约能听见。
与灰暗的室外相比，橙红的火光温暖着室内，耶格尔一家正在享用丰盛的晚餐。
艾伦把香肠夹进面包里，一口咬下去，鲜美的肉汁浸软了坚硬的面包，同时香气溢散到整个口腔，舌尖上的味蕾兴奋地颤抖，“好好吃！”
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晚饭，腮帮子鼓得像咕咕叫的青蛙。
“瑟琳娜，你今天带来的香肠真不错，应该挺贵的吧，调查兵团的补贴有那么多吗？”卡露拉问。
“单靠我一个人肯定买不起那么贵的香肠。”
“那这是？”
“其实，我几个月前发现，原来调查兵团的史密斯分队长是我的远房叔叔。他说他很忙，所以给钱让我买点好吃的给你们，聊表谢意。”
艾伦惊呼：“瑟琳娜姐姐，你叔叔好厉害，竟然能当上调查兵团的分队长。”
“吃饭别说话，小心噎到。”格里沙提醒。
“嗯。”艾伦立即乖巧地点点头。
简单陈述了一下捏造的‘认亲过程’，瑟琳娜抿抿嘴，仍对不能回宪兵团而耿耿于怀。
卡露拉摸摸瑟琳娜的头，“你能找到自己的亲人，我们也替你高兴。”
说到史密斯分队长，不就是三年前想要诱导瑟琳娜加入调查兵团的那个金发吗？格里沙不禁觉得其中有猫腻。
首先是瑟琳娜刚才微微蹙眉的表情。再者，如果他们真的是亲戚，那个史密斯分队长应该像卡露拉那样奉劝瑟琳娜离开，并且尽力帮她寻一份安全的差事才对。若非冷血无情，怎么可能让自己侄女留在死亡率极高的调查兵团？
怀疑归怀疑，格里沙自己再德高望重也只是个普通的医生，对兵团的内部事务没有任何插手的余地。瑟琳娜自己遇到的麻烦，只要她不开口，只能假装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埃尔文回到自己位于罗斯之壁的家，一年没回去，屋内布满尘埃。由于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品，甚至连小偷都不来光顾。
简单打扫了一下卧室，整理出睡觉的地方，埃尔文点亮书桌上的一根蜡烛，在微弱的灯光下翻看着父亲的遗物。那是他父亲生前教书用的历史课教案，不过那是一本旧版的，新版的书上没有那么多笔记。不难理解，如果在自己正在使用的教科书上标记出那些不合理的‘史实’，肯定会被宪兵约去‘喝茶’。
猛然合上教案，埃尔文双手撑着额头，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声带似乎有些颤抖。脸部被手遮挡，埃尔文才露出了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在人前绝对不会显现的眼神，歇斯底里的执念和愧疚夺眶而出，比韩吉碰见奇行种还要恐怖数十倍。
“父亲…证明您的猜想又近一步了……”埃尔文喃喃道。
窗户对面的邻居家灯火通明，欢快的交谈及杯盏交错的剪影映照在帘幕上。埃尔文小心地用手护了护摇曳的烛火，黯淡的灯光在墙上刻下一个对外面的气氛充耳不闻的孤零零的轮廓。
走下冰冷的楼梯，地下街破旧的房屋、昏暗的街道映入眼帘，空气中还是那股令人讨厌的下水道的气息。利威尔踏进熟悉的建筑群，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记忆犹新，忍不住向身边看去，伊莎贝尔和法兰围绕在他身边欢声笑语的身影宛如昨日。
突然停下脚步，利威尔猛然清醒，周围是如此的安静，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缓缓平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不知道他们三人离开后其他人过得怎样了。他没能力把他们也带离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但作为曾经被众人拥戴的老大，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知道其他人的近况，给他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利威尔回到了以前他所居住的房子。
073 物是人非
本以为曾经的住所早就被其他恶霸据为己有，没想到竟然和他们离开时没啥两样，仿佛是他们临时有事外出因而从外面锁上了门。
“是利威尔老大？真的是你？”一个人声音颤抖地呜咽着从拐角处走出来，语气中夹杂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利威尔转身，果然是盗窃团伙的一员。
“汤姆……”眼前的人似乎比印象中要消瘦不少。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的……”
“这里现在有人住吗？”利威尔问。
汤姆连忙摇摇头，“没有，我们都在这里守着，那些人都别想靠近！”掏出钥匙打开门，他笑着快步跑去呼朋唤友，“老大你在这里等等，我通知其他人。”
看着汤姆高兴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利威尔刚想说的话犹如鱼骨头梗在了喉咙。也好，等其他人都到齐了再说也不迟。
走进曾经居住过的简陋小屋，虽然打扫得不如他仔细，但利威尔能看出，这段时间里，每隔几日就会有人进来清洁卫生。
为了让拿到地上居住权的计划能顺利进行，法兰提议绝对不能向手下的人透露一星半点，等他们成功了再回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也不迟。那时法兰已经开始规划怎么接济其他同伴，让他们团伙一边继续在地下街做‘生意’，一边享受着地面上的生活。
还没来得及把椅子坐热，盗窃团伙的同伴们相继走进门，看到利威尔都不禁眼含苦尽甘来的热泪。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利威尔很讶异，几名手下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势，有的伤了胳膊还夹着木板，有的走路一瘸一拐，还有的一只眼已经戴上了眼罩。
汤姆走在最后，他关上门说：“你们被那些军官抓住之后，隔壁街区的家伙就隔三差五过来挑衅。不过没事，既然老大你回来了，我们就不用怕他们了。”
这些人原本是法兰的手下，法兰拉拢他之后，出于各种原因，没过几天，大家就把利威尔推举成了老大。利威尔以前几乎都是独来独往，突然成为一个团伙的首领，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何况他们原本的老大应该是法兰才对。
不过法兰倒是不介意被利威尔比下去，一方面是实力摆在那里，另一方面，在幕后出谋划策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如今，本该树倒猢狲散的众人再次聚集起来，都用殷切的目光打量着利威尔，这令他更加难以面对这些昔日可称之为‘同伴’的家伙。
其中一个人问：“法兰和伊莎贝尔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这个问题无疑在利威尔的伤口上散了几吨盐，尽管很伤心，但利威尔依旧硬着头皮，用镇静得令人感到冷漠的口吻说：“他们已经不在了。”
屋内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不知是震惊还是悲伤，久久没人回应。也许，大家心里都无法接受这个听起来不真实的事实。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哀痛的心情中时，利威尔又给了他们一磅‘深水炸弹’。
“我已经加入了调查兵团，以后恐怕不能经常回来。这间房子就交由你们来处理吧。”利威尔把他带来的手提箱放桌上打开，里面是他这几个月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和一些地下街稀缺的药品，“这些东西你们先用着，回去之后我再想办法给你们多弄一点……”
话没说完，大伙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汤姆深深低下头，硕大的身形随着鼻音一啜一啜地抖动，“利威尔老大，你，再也不当我们的老大了吗？”
利威尔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人又激动地问：“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只能继续被隔壁街的混蛋继续欺负吗？我们等了那么久是为了什么？”说着说着，那人背过身偷偷用力往回憋眼泪。
汤姆拍拍那名同伴的肩膀，“当初本就是我们擅自让利威尔做我们老大，就算他把我们忘了都不奇怪，现在也该凭我们自己的实力活下去了。”
脚步沉重地来到利威尔面前，汤姆强忍住将近崩溃的情绪，“你肯定也是有苦衷才加入调查兵团，听说每次去壁外都会死不少人，法兰和伊莎贝尔也是那样死的吧？老大，你自己保重。”
“你们也是。”难得有人能够理性地站出来说出这番话，利威尔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但也陷入了更深的愧疚之中。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利威尔在一片沉默中离开了这个‘曾经的家’。即将走下最后一层台阶，背后的窗户隐约传来了起伏不定的哭泣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双全紧握，“对不起……”
来到隔壁街区，这条街静悄悄的，连只老鼠都没有。可想而知管理这里的人有多凶悍，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忽然，几个混混立即堵住利威尔的去路，“小子？你不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吗？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要见你们老大。”利威尔面无表情地说，其实内心的怒火已经开始井喷。
“我就是老大，你谁呀？”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家伙走了过来，光是胳膊都比利威尔的腿粗。大家伙见他个子矮，就用鼻孔对着他：“不想挨揍就滚远点。”
才离开几个月，地下街的人都已经忘记他的存在了吗？利威尔感觉到命运对他的无情嘲讽。
见有人来闹事，其他混混拿起木棍和随地取材的板砖，“你貌似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吧？那群手下败将请你来的？”
说话间，利威尔已然被十几个比他还高大且手持家伙的混混团团围住。地下街虽然脏乱差，但有一个好处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事权。那些混混不知道，他们其实是被利威尔一个人包围了。
街角接连传来可怕的惨叫声，小混混们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手臂腿部都严重骨折，弯折到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程度。其中，那个自称老大的家伙被打断了腿，只能一只手捂着流血的眼睛，一只手艰难地往前爬，嘴里含糊不清地哭喊着‘救命’。
利威尔闲庭信步地走出来，衣服上没有一丝褶皱或污渍。如此，这群混蛋便不再是汤姆他们的对手，可以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重新开始。
074 利诱
鹅毛大雪把城镇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阴云过后天朗气清，大人们都在为门前的积雪而烦恼，而孩子们早就无忧无虑地在街上、在自家门外或院子里打起了雪仗。
幼驯染三人组当然也不例外，可是三人却因分组而产生了分歧。三笠无疑是最强的一个，但如果三笠不和艾伦一组，她就假装打不过艾伦和阿尔敏。
三笠放水的演技太差很快被艾伦察觉，生气地说：“三笠，我不需要你让着我。”
“可是…”三笠欲言又止，委屈地把脸埋在围巾里。
阿尔敏上前调停，“你们不要吵了，不如我跟瑟琳娜姐姐一组，你们两个一组吧。”
“唉？关我什么事？”瑟琳娜一脸蒙圈。她坐在一旁负责盯着孩子们的安全，但周围白皑皑的，冰晶反射着阳光差点亮瞎她的眼睛。墙内没有墨镜，为了避免雪盲，她只好眯上眼睛，只留下一条缝。可不知不觉她干脆合上眼皮，打起了瞌睡。
猝不及防，一个雪球迎面飞来。还差十厘米就要命中面门，瑟琳娜立即抬起手背拍开那团偷袭她的雪球。但由于用力不当，雪球散开，部分雪花还是飞溅到她的额头和衣服上。
“你们看，瑟琳娜姐姐很厉害的，闭着眼睛都能挡住，不如我们三个一组跟她对决吧。”艾伦这个小机灵鬼建议道。他手里已经捏好了另一个雪球。
瑟琳娜猛然站起来，身上的细雪纷纷被强大的惯性抖落。
“艾伦！”感觉这小子越来越皮了，既然向她发起挑战，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只要有弹药，瑟琳娜可保证百分之九十命中目标。对方最大的优势是人多，而且三笠的机动性强，容易被她逃跑和偷袭。不过没关系，她想揍的只有艾伦。
脑子里分析完敌我双方的情况，瑟琳娜开始展开攻势。每次都弯下腰捏雪球太麻烦，干脆在地上捞一捧雪在怀里，一边捏‘弹药’一边扔，既能灵活移动，也能提高攻击效率。
其他人的雪球来袭只要抬手挡一挡就行，但瑟琳娜掷出的雪球可没那么好躲。很快，三人围攻瑟琳娜的战况就演变成了瑟琳娜追着艾伦打，而三笠和阿尔敏只能追着他们俩跑的局面。
就在一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到访。艾伦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那个人。
来者是一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绅士，但就在艾伦撞到他，想要跟他说道歉的时候，他厌恶地一把推开了他，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完全没被弄脏的衣服。
艾伦摔坐在雪地里，也对这个人怒目而视。三笠想上前理论被阿尔敏拉住。
那名男子没有理会三个小朋友，直径走向瑟琳娜，“史密斯小姐，是否赏脸一叙？”
瑟琳娜无视他绕到其身后扶起艾伦，“抱歉，我不认识你。”
男子转过身，“这件事牵扯到你将来的命运，到底是继续留在调查兵团白白送死，还是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全在你一念之间。”
弯下腰小声对孩子们说：“如果我天黑前没回来，就去宪兵团报案。”然后，瑟琳娜面带微笑看着男子：“等我把他们送回家就跟你走。”
随男子乘坐马车来到一家高级餐馆，等服务员给两人倒完茶离去后，男子开门见山对瑟琳娜说：“我叫卡约(Caio)，是威廉姆斯议员的手下，感谢你找到了杀害老议员的真凶。我们老爷诚邀你来担当他的私人顾问。”
“你们老爷，是几个月前去世的威廉姆斯议员的儿子吗？”
“正是，老议员去世后，便由其独子约翰逊.威廉姆斯继承议员的职位和财富。”
‘还真是不死心啊…’瑟琳娜悄悄吐了吐舌头。
“你和埃尔文.史密斯的亲戚关系是半年前才记录在档的，其实你们根本不是真正的亲戚吧？”卡约狡黠地看着瑟琳娜，“老爷说，只要你愿意，他可以帮你获取新的身份，然后收你为养女。”
瑟琳娜的DNA动了动，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如果你答应，我们吃完这顿饭后就马上动身去见老爷。”
服务员把精致的菜肴逐一搬上桌面，卡约举着酒杯表示，“我们边吃边聊？”
本以为生活在西冈西纳区的贫民连牛排都没见过，看到如此丰盛的午餐肯定会毫不顾忌形象地用手抓起来乱啃，他已经准备好看瑟琳娜的笑话了。借机用每天都能吃香喝辣的幌子诱骗她，十之八九会答应他的要求。
果然，瑟琳娜看见如此品质上佳的牛排，两眼湿漉漉的，都快馋哭了。这点倒是符合卡约的预期。
“请不要客气。”他礼貌地说。
“谢谢。”瑟琳娜优雅地拿起刀叉切下一下块牛肉放嘴里细嚼慢咽，微笑着点点头，“五成熟，既保留了牛肉的原汁原味，又不会太生而难以咀嚼，无论是肉质本身还是厨师的手艺都是上乘的。”
卡约呆住了，他第一次吃这种高级料理时甚至连左手还是右手拿刀都不清楚，而瑟琳娜这个官方记录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家伙是怎么能够如此举止得体地用餐的？她以前也吃过？但并没有查到跟别的贵族有交集，而她自己也不可能有钱吃这种东西。
以小见大，直觉告诉他，瑟琳娜没他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
等瑟琳娜享用完牛排，卡约问道：“怎样？想通了吗？”
‘加入威廉姆斯的家族，就必须参与反对调查兵团的行动了吧？’瑟琳娜打心底里更愿意两边都‘莫挨老子’。除了自身的原因，阻止瑟琳娜离开调查兵团的最大阻碍就是埃尔文。
“既然你们老爷会派你来说服我，肯定也会派人去说服我叔叔吧。如果他同意我就同意。”瑟琳娜直接把球踢给埃尔文。不过，对于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连命都不顾的人，她不认为埃尔文会被收买。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都不为所动，是不是得让埃尔文多给她一点‘零花钱’？瑟琳娜心里盘算着。
“但如果史密斯分队长不同意，你也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埃尔文可不是善茬，我之所以还留在调查兵团也是拜他所赐。除非……”瑟琳娜故意阴森森地说：“他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075 仁至义尽
从马车上下来，回到耶格尔家，艾伦和三笠就立即扑了上前，“瑟琳娜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瑟琳娜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刚，她明戳戳地暗示对方杀掉埃尔文。如果对方真的成功了，她不但可以凭着埃尔文唯一在世的亲戚的身份继承他的遗产然后离开调查兵团，还能摇身变成贵族的养女过上富足的生活，几乎是一步走上人生巅峰。
反正埃尔文也试图诱导别人去袭击她，如今她反过来坑一坑他有何不可？
“瑟琳娜姐姐，水满出来了。”艾伦担心地看着瑟琳娜愣在原地出神，喉咙里还发出险恶的哼笑声，有点被她吓到。
瑟琳娜立刻放下水壶，“抱歉，在想事情。”她举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凛冽的水顺着喉管流入，凉意在体内扩散，燥热的心冷静下来。瑟琳娜扪心自问，自己不是埃尔文那种没良心的人，明知道有人可能会遭遇危险当然要立即去防止悲剧发生，这才符合她的职业操守。
可是，她不能亲自去通知埃尔文，以防那个贵族得知自己被耍，恼羞成怒上门找麻烦。之前埃尔文不都是派利威尔来跟踪保护自己的吗？那她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他好了。
就这样，瑟琳娜刚进屋没多久，又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反正假期早已过去大半，利威尔肯定早就回来了。瑟琳娜回到调查兵团，向值班士兵打听了利威尔的去向后便径直来到男兵宿舍楼下，此时，利威尔正在认真地扫雪。
“利威尔，有件急事需要你去办。”
“什么事？”看见瑟琳娜，利威尔愣了一下，这货怎么提前半个月回来了？
“埃尔文最近可能会有危险。”
“哈？”
瑟琳娜说出了的埃尔文的住址，“这几天拜托你去保护他的安全。”
利威尔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他会有危险？”
“两个小时前，我跟一个想要拉拢的我的家伙说，除非埃尔文消失，不然我不会离开调查兵团。”
“走，去埃尔文家看看。”
瑟琳娜停在原地：“我在西冈西纳区上有老下有小，没敢直接拒绝，所以才把埃尔文搬出来的，要是我出现在那里……”
“啧!”利威尔把扫帚扔给瑟琳娜。
瑟琳娜刚拿稳扫帚，利威尔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面的积雪才扫清了一半，另一半的石砖路面还覆盖在雪层下，分分钟逼死强迫症。看在利威尔帮她打扫了那么多次的份上，瑟琳娜继续完成他未竟的工作。
看起来比棉花还白净的雪，扫在一起之后就变成了掺杂灰尘和树叶的混合物。
“怎么感觉越扫越脏了？”瑟琳娜挠挠头，“算了，等雪水融化渗入土壤就好。”抬头望着夕阳下斑斓的云彩，她忽然感觉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利威尔匆匆换了件衣服，牵上他的马一骑绝尘往埃尔文家赶去。路上，他在心里整整把埃尔文和瑟琳娜各骂了一百遍。这两姓史密斯的真不消停，明明没有合谋却偏偏不约而同地给他添堵。但愿他还来得及，绝对不能让拉他入团的埃尔文出师未捷身先死。
同样是中午时分，埃尔文也在他家附近城镇的高级餐厅里跟威廉姆斯的另一名手下聊天。不过实际情况是，埃尔文安静地吃着午餐，把对方哔哩吧啦讲的一大堆溢美之词和跟随威廉姆斯家族之后的优厚待遇当成了耳旁风。
耐心等对方说完，埃尔文擦擦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恕我不能接受这个提议。”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对方连忙掏出一张巨额支票，“请等一下，这是我们老爷的小小心意，请务必收下。”
回头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支票，连处变不惊的埃尔文都不由得瞳孔一缩，那可是足以承包调查兵团下一次壁外调查所有开销的天文数字。
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其中必定有诈。埃尔文拿过支票看了眼，发现上面并没有任何痕迹能证明这笔钱来自威廉姆斯。反而一旦他拿去使用，就会变成是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他很可能会因此遭到宪兵团的依法调查。
既然对方抛出诱饵，埃尔文也不含糊，规规整整地收下了。吃掉诱饵，吐还尖钩才是他的作风，尽管有点冒险。
“你说的事情，请容许我考虑一下。”
见任务完成，对方最后高兴地说：“你慢慢考虑。我们老爷还交代，即使你不答应也没关系，以后遇到困难需要帮忙的时候也可以去找他。”
骑马来到罗斯之壁，利威尔一路问了好多人才终于找到埃尔文家。房子门窗紧锁，不知是为了御寒还是压根没人，最坏的情况是埃尔文已经挂了。
粗暴地拍打房门，“喂，埃尔文，你在不在里面？”利威尔略带焦虑地对着门口喊道。周围的街坊邻居纷纷躲得远远的，都以为他是上门讨债的黑社会。
“找我有什么事吗？”埃尔文恰好回到家门口。
见埃尔文毫发无伤，利威尔暂时松了口气，“你刚才去哪里了？”
“进屋再说。”
相互交流了一下已知的情报，埃尔文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即使瑟琳娜袖手旁观也不为过，但她终究还是无法泯灭良知，专门让利威尔过来保护他。
前思后想了一番，埃尔文对利威尔说：“走吧，现在就回总部。”
回到调查兵团的时候已经入夜，值班的士兵们看到埃尔文虽很震惊但又没有完全震惊，他每年都会比其他士兵早几天回来，只是今年更早了。
“瑟琳娜在不在？”埃尔文问。
值班士兵摇摇头，“她今天中午来过，但傍晚的时候就匆匆走了。说什么她再不回去，家里人就要去宪兵团报案了。”
“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吗？”利威尔正要转身的时候埃尔文叫住了他。
“明天再说吧。我还需要点时间理清楚头绪。”
威廉姆斯不可能白白将钱送给他。如今既然拿了人家的钱，那就表示随时要面临对方设下的陷阱，埃尔文要好好想想怎么应对才能真正白嫖这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