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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     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反击 上

    “至少,在你出嫁之前,是再也别想出门了。还有,你今儿要是有个不妥,以后肯定嫁不了好婆家。所以你的歪主意,趁早给我收起来!”简老夫人俯身到简飞怡耳旁,低声却坚定地警告她。声音还是如同以往一样轻柔,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偏执,让听惯了简老夫人声音的简飞怡,生生打了两个寒战,立时熄了偷遛出去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跪坐在简老夫人身旁,给她佐酒夹菜。

    简老夫人斜眼看见简飞怡的样儿,微微笑了一下,媚态横生,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在安郡王府的花圃里,也见到几个以前熟悉的公侯夫人,便带了自己的婆母宁远侯太夫人,和第一次出门应酬的小姑子楚中玉,过来跟人攀谈。

    楚中玉今日穿着一袭鸭蛋青三领窄袖襦裙,头上插着一支碧色的翡翠长簪。她发色乌黑,肌肤雪白,那鸭蛋青的服饰,趁着头上碧色的簪子,愈发显得她姿容绝世。

    今日来的这么多高门贵女,论容貌,楚中玉绝对是花中翘楚了。

    宁远侯太夫人眼看这个一向躲着不见人的庶女,今日居然艳冠群芳,想起她的生母,心里又有些泛酸。

    裴舒芬知道太夫人又犯了糊涂,赶紧岔开话题,对身旁那位正对楚中玉赞不绝口的伯爵夫人道:“张夫人过奖了。我家小妹面皮薄,又是第一次出来走动,还望夫人多多提携照应呢。”

    旁边另一位夫人觑着眼瞅了瞅楚中玉身上的衣裳首饰,抬手指着不远处那架杜若蘅芜,笑着道:“看见那株杜若蘅芜旁边,穿天水碧衫子的姑娘了没有?还有那位姑娘头上的绿翡头面,啧啧,没有个万把金,是拿不出来这身打扮的。”

    说得正是同宋良玉站在一起说笑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嫡长女贺宁馨。

    张伯爵夫人也定睛打量了一番,见那罕见的杜若蘅芜青翠欲滴,居然盖不过那天水碧衫子上的隐隐光华,眯了眼睛艳羡道:“光那天水碧的衣料就得两万金,还要排队等上十数年才能拿到手。——万把金,恐怕只够付绣娘的手工银子吧?还有她头上那绿翡头面,就更不是拿银子能买得着的。”

    这番话说得周围的人都纷纷往贺宁馨和宋良玉那边看了过去。

    许夫人虽站在一旁同别人说着话,眼角却一直看着贺宁馨这边,唯恐她有个闪失。

    对面一群贵妇突然止了说话声,齐齐往贺宁馨这边看过来,许夫人嘴角微翘,心头十分得意。

    贺宁馨跟宋良玉说了一会儿话,霎时觉得如芒刺在背,不经意地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对面一群夫人小姐,正直了眼睛往这边看过来。

    贺宁馨眉头轻蹙。她最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是许夫人就跟孩子似的,在这件事上格外执拗,非要向众人展示自己也有个才貌双全的好女儿,就像是有了好玩具,忍不住要向同辈小朋友炫耀的小孩子一样。贺宁馨只好依了她,如今也只好忍着。

    “良玉,你大姐怎么还没有过来?”贺宁馨推了推宋良玉,想找机会离了花圃。

    宋良玉丝毫没有觉得异样,探着头往花圃的门口看了看,道:“我去找管花圃的婆子问一问,看看大姐什么时候能过来。——你可是有不适?若是身子不舒服,我可以……”以为贺宁馨是不耐久站。

    贺宁馨忙打断她的话,笑着道:“我没有那么娇气,只是纳闷王妃那里不知怎样了。”她们出来的时候,长公主和宁远侯夫人一起进去的。后来只见到宁远侯夫人先过来了,倒是没有看见长公主。

    宋良玉携了贺宁馨的手,往花圃的大门前走去。

    对面一直盯着贺宁馨看的贵妇们才收回了目光。

    裴舒芬抬眼看见穿着天水碧衫子的姑娘,正是上次在她的及笄礼上故意捣乱的贺大姑娘,微微一怔。

    “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号称两袖清风,他的嫡亲闺女一身衣衫首饰,就是几万金,真是令人费解。”裴舒芬从一旁的条桌上拿起安郡王府放在那里的一把轻罗小扇,掩嘴轻笑。

    她旁边的张伯爵夫人却是很了解贺御史家里的情形,闻言忙道:“宁远侯夫人有所不知。贺御史两袖清风,是先帝赞过的,今上也极为器重。可做不得假的。”周围的夫人们也纷纷附和。贺御史夫人许氏,在京城高门贵妇里人缘十分之好,愿意为她说话的人很多。

    看见裴舒芬含着笑,不置可否的样子,张伯爵夫人抿嘴笑道:“看来你是不了解贺家。贺家如今过得不错,不是靠了贺御史,却是全仗了贺御史夫人许氏的陪嫁。”

    裴舒芬想起自己大姐裴舒凡的陪嫁,在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可还是比不上这贺宁馨一身的装饰。将手里的轻罗小扇往张伯爵夫人身上轻点两下,笑道:“女人家的陪嫁能有多少?几万金怕也是所有的陪嫁了吧?——有人会把几万金的陪嫁都穿在身上吗?无错**。”

    不等张伯爵夫人说话,旁边的另一位夫人已经插话道:“宁远侯夫人,话不能这么说。这贺大人的夫人出身东阳许氏,豪富是出了名的。听说京城里的两处最大海盐铺子燕阁和海阁,就是许夫人的陪嫁铺子。——不说别的,光这两处海盐铺子,就知道许夫人唯一的嫡亲闺女,穿一身天水碧,实在不算什么。”

    “这一身衣料,估计是贺大姑娘刚出生的时候,许夫人就去预定了的。不然等上十几年,等到年纪老大了,再穿也没什么意思了。”旁边有一位姑娘看得出神,对许夫人疼爱女儿的心思十分羡慕。

    裴舒芬微笑着的脸上有些僵硬,却没有再言语。流转的眼波往大门处飘去,看见贺宁馨同另一位英姿飒爽的姑娘一起在门口站住了脚。紧接着,听见有人进来通传,扬声道:“长公主到!安郡王妃到!”

    花圃里的人纷纷拜倒,迎接长公主和安郡王妃的大驾。

    安郡王妃微笑着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笑着点头,对花圃里面的人道:“都起来吧。今日本宫是来参加花会的,大家不用拘束,自便吧。”

    花圃里的人谢过长公主和安郡王妃,纷纷起身,回到各自的条桌旁。

    安郡王妃携着长公主走到中间最大的条桌旁,跪坐下来,对身旁伺候的人道:“王爷带着仕子们也快过来了,把碧纱屏障放下来吧。”

    那人应了,对着花圃一角拍了拍手。对面传来几声击掌的声音,似乎在应和这边的拍手声。又过了一会儿,从玻璃顶棚的横梁处,缓缓落下一层碧色轻纱,将花圃一分为二,隔了开来。

    女眷们的条桌都在碧纱这边的位置,另一边,便是安郡王要带着仕子过来饮酒赏花作赋的位置。

    在座的许多女眷也不是头一次参加安郡王府的花会,对这一套程序心知肚明。

    又过了一会儿,安郡王带着一众仕子们到了,隔着碧纱屏障,对这边的女眷行了礼。

    这边的女眷在长公主和安郡王妃的带领下,还礼不迭。

    楚中玉坐在裴舒芬身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碧纱屏障对面的安郡王。虽然隔着一层轻纱看得不甚分明,却更显得他样貌出众。

    楚中玉不知不觉红了脸。

    作为庶女,还是不受嫡母待见的庶女,楚中玉从来没有期盼过会有什么好的亲事能落到她头上。只要不做妾,她就谢天谢地了。所以在侯府的时候,大嫂跟她说,楚家有意让她去给安郡王做侧妃,她还别扭过。——侧妃的名头虽然好听,不还是妾?

    大嫂当时笑着说,让她别急着拒绝,等见了安郡王的面再说。

    今日她才知道,大嫂说得是什么意思。——安郡王生得这样好,还这样年轻,诺大的王府里,只有王妃一个人,真是个专一重情的好男人。

    楚中玉又斜瞥了一眼上首的安郡王妃,只见她坐在长公主旁边,正偏了头,跟人说话。安郡王妃本来就生得相貌平平,还坐在美艳的长公主身边,更显得貌不惊人。

    有这样的王妃,自己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吧?——楚中玉突然对这桩亲事不再抗拒。

    裴舒芬端庄地坐在楚中玉和太夫人中间,当作没有看见楚中玉两眼斜飞的样子,手中取了银箸,一会儿给楚中玉夹菜,一会儿给太夫人斟酒,忙个不停。

    长公主坐在安郡王妃身边,也忍不住往那边的仕子看过去。她今年都十六了,试探了几次,皇兄斗没有给她赐婚的心思,她才着了急,跟皇后套起近乎来。若不是自己的亲事没有着落,她才不会过来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话。——如今看来,若是跟安郡王妃交好,以安郡王府在仕子中的声望,似乎也能帮她寻一门不错的亲事?

    安郡王妃将长公主的行止看在眼里,也不点破,从一边的水晶果盘里拿了一串西域大葡萄过来,放在长公主面前的小碟子里,笑道:“夷陵公主尝尝我们果圃里的鲜果。这是我们的人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种的,我尝着味道还不错。”

    长公主回过神,谢了安郡王妃,拿起葡萄吃起来。

    酒过三巡,对面有些仕子纷纷起身,去花圃里折了花,托花圃里伺候的侍女往女眷这边送了过来。

    裴舒芬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娘,这些人可是看中了谁,就送花过来?”看起来跟她前世里那些配对游戏一样,真是有意思。

    宁远侯太夫人却嗤笑一声,道:“你说什么呢?当这里是青楼花街?还送花点客呢?”

    裴舒芬脸一红,讪讪地不再言语。

    她们旁边桌上的夫人笑着过来道:“宁远侯夫人是第一次参加这安郡王府的花会吧?——不知者不为罪。这些花,是给今日花会里定了亲的姑娘们的。是在告诉别的仕子,这些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也是提醒的意思。”

    说话间,裴舒芬看见一个侍女手里捧着一株海碗大的白茶花,往贺宁馨那边桌上送了过去。

    贺宁馨含笑起身,将那花簪在手腕上,十分趣致。只见她又探身对着碧纱屏障对面一个高大男子躬了躬身,像是在打招呼的样子。

    裴舒芬的眼睛忍不住绕着贺宁馨转,也看见了对面的那个男子。见他生得极为高大,从侧面看过去,脸上五官如刀劈斧凿一般,十分深邃,比安郡王的俊美不遑多让,也极为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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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反击 中

    

    “那位是贺大姑娘的未婚夫?”裴舒芬凑到一旁的张伯爵身边问道。

    张伯爵回头瞟了一眼,点头道正是。镇国公简飞扬同贺家的这门亲事,满京城都晓得呢。我们都以为两年前简家复爵回京的时候,他们就该成亲了。谁知贺大姑娘又病了,镇国公又等了她两年,如今喜事是近了。”

    “确是近了。我们家前几日还收到喜贴了。今年九月,就是他们大喜的日子。”结婚生孩子,是妇人间最爱谈论的话题。

    说起镇国公简家和左督察御史贺家的这门亲事,真是一波三折。众人私下里谈论起来,觉得就跟折子戏一样波澜起伏,惊心动魄。

    裴舒芬不动声色地在旁摇着轻罗小扇,定神听着这些讲古。

    “那镇国公这么大岁数了,真的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裴舒芬听了半天,有些好奇。

    “没有,真的没有。”旁边的人很肯定地回答,好象她是镇国公府上的管事嬷嬷一样,十分肯定的样子,倒是惹得大家取笑了一回。

    裴舒芬跟着笑了,轻言细语地点头道家里头肯定是没人,这我信了。不过外头吗……”看着大家,做出一幅“你懂得”的样子。

    凑在一起闲话的这几个妇人都是成了婚的,也没有那么多避讳。听见裴舒芬意有所指,俱掩袖笑道能够想着不把人带到家里来咯应人,就是极好的男人了。宁远侯莫因为宁远侯,就……”想起宁远侯妻妾之多,这宁远侯肯定是巴不得别人家也都妻妾成群的。各位交换了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看着裴舒芬,笑得意味深长。

    裴舒芬被众人有些嘲笑和怜悯的眼光看得心头怒起,却不得发作,只好在心底里转了几转,轻声道男人家管不住,也是常事。不过是在家里多收几个人,好歹都是眼皮子底下,好打理。若是在外面收了人,反而多些是非。家过于善妒,让男人退而求其次,去花街柳巷留连,染了脏病,吃亏的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还是宁愿把人抬进来,好过在外面收人。”

    旁边有两个听了裴舒芬的话,心头一动,对望一眼,笑着道宁远侯高见,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赶紧离了这里,回的条桌旁去了。——这宁远侯看着温温柔柔,可真是不容小觑……

    另外几个比较厚道,听不出弦外之音的在一旁附和道宁远侯这话说得实在。有时候,也是不得不为啊。”

    裴舒芬淡淡一笑,往刚才先走了的两位那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再跟剩下的几个人罗嗦,也回的条桌旁去了。

    花会进行到一半,楚中玉以一首大嫂裴舒芬给她捉刀的长短句《卜算子.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从中笑”,拔了女眷的头筹。

    到会的仕子对此长短句惊为神作,又见楚中玉生得国色天香,乃是真正难得的才貌双全,越发引起了仕子们豪壮的诗情。一时宁远侯府众人面前的条桌上,堆满了对面仕子送来的诗作,请求楚二姑娘品评一二。

    安郡王和王妃看了楚中玉的诗作,也都赞不绝口。

    这一次的“问香花主”,非楚中玉莫属了。而今年的名花,也肯定是腊梅了。

    许心思动得快,立时想到大觉寺观音法堂后面的腊梅院,那里可是有全国最珍稀的腊梅树种。从明日起,肯定要挤破头了。如今已是三月三,腊梅都快谢了,不早些动手,到时候连渣子都不剩……

    “回秋,你赶紧,跟珍胧馆的大掌柜说一声,让他立即去大觉寺,拿着我的帖子,找方丈,将大觉寺观音法堂后面腊梅院里所有的腊梅花都买下来。——有多少,买多少。将腊梅花瓣收了,给调香房送去提取腊梅香精。记得要快……”许声音压得很低,说得又快,谨防别人听了去。回秋常年跟着许,自然晓得她都说了些。

    珍胧馆是许诸多铺子里面的一个香料铺子,平时也做生意,有各色香袋、香饼、香巾、香扇出售,走得是上层路线,件件价比黄金,俱是精品。

    等许交待完,回秋已经完全明白了,笑着给许行礼道放心,奴婢理会得。”

    每年安郡王府的花会,都会推出一位绝代佳人和一支倾城名花。佳人也就罢了,那名花可不得了,可不是只让人赏玩的。

    安郡王府每点出一种名花,当年同那种名花有关的都会大卖。整个大齐朝的仕女贵妇,一到三月三,全盯着安郡王府,就为了今年流行的是样的首饰,样的花样,还有样的香味儿。不的人,会被人笑话土老帽儿,都不好意思出来跟人走动。同时与之相关的各个银楼金铺和首饰作坊,以及各色裁缝铺子,香料铺子,都会闻风而动,趁机赚一笔。

    往年许没有来过花会,等听到消息的时候,往往都迟了一步。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先机,而对许来说,是从来不肯跟在人后面拾人牙慧的。——失了先机的生意,不做也罢。

    这一次,许要确保从明日开始,京城里最高档的腊梅香,都来自许氏的珍胧馆。

    许这边谈笑间,已经给许氏的铺子定下一盘大生意。

    贺宁馨坐在一旁,对许暗暗叹服,轻轻偎,对许道娘懂得这么多,可不可以教教女儿?”

    许喜出望外。她以前苦口婆心地劝了贺宁馨多次,想教她些做生意的门道,可是贺宁馨嫌弃她太过“铜臭”,根本就不想学。如今却主动要求跟着她历练,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这些生意,以后都是要留给你的。你若是不想学,我可愁也愁死了。”许笑着揽了贺宁馨在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发。

    贺宁馨抿嘴笑了笑,对许道娘也分一半的铺子给大哥和兴儿吧。”贺宁馨的大哥贺宁启,如今在家里苦读,准备会试。贺宁启有个八岁大的贺兴元,也早早地启了蒙,进了学。

    许想起的和孙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道你大嫂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你大哥将来是要做官的,铺子给了他也是白费。你若是有心,好好打理这些铺子,给你大哥家分红就是了。”

    贺宁馨以前学得是经史子集,对商贾之事,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今换了一种身份,重新活过,突然对商贾之事也有了兴趣。

    宋良玉坐在上首安郡王妃和长公主后面的条桌上,在上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扭股糖一样地转来转去。

    安郡王妃心里有事,看日头差不多了,便对身旁的侍女吩咐了一声,让她去跟王爷通个气,今日的花会,就到此为止吧。

    侍女那边传了话,安郡王果然点头允了,对着那边拿着的诗作窜来窜去的仕子说了几句话,对面的人便都回到了的条桌旁。

    安郡王妃对着那边含笑点头,侧身问了长公主几句。长公主脸上一红,倒也应了下来。

    往日里点花主,定名花,都是由安郡王妃出头。今日因为长公主在座,便让长公主坐了主人席,代安郡王妃给皇后娘娘和宁远侯的庶妹楚中玉,送了一顶金刚石发冠。今日的名花,不出众人意料,果然点了腊梅。

    楚中玉见不是安郡王妃给她加冠,安郡王也无丝毫表示,心里头微微有些失望。低头谢了长公主,文文静静地回到的条桌旁坐下了。

    宋良玉觑了个空子,偷偷地摸到贺家的条桌旁,在贺宁馨背后轻拍了两下,低声道我好象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有些担心她。”

    贺宁馨留神看了安郡王妃一眼,见她举止如常,温文尔雅,完全看不出不开心的样子。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看你还好。”贺宁馨回头安慰宋良玉。

    宋良玉有些着急,在后面拉了贺宁馨的手直打晃你不晓得。我越是心里有事,越是面上平静。我是她亲,对她再熟悉不过了。”

    贺宁馨笑着拉了宋良玉坐到条桌旁,道你先歇歇,别着急。等花会散了,你再找你问个仔细。若是真有难事,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宋良玉此时别无他法,闷闷地坐到贺宁馨身旁,一杯接一杯的给斟酒喝。

    贺宁馨晓得那不过是果酒,甜丝丝地,并不醉人,也不甚在意。

    安郡王妃在上首看见宋良玉在贺家这边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起酒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亲自走了,和许说了几句话,又赏给贺宁馨一支羊脂玉镯子,才让人扶了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宋良玉醒酒去了。

    贺宁馨未料到宋良玉完全没有酒量,连这样的果酒都让她醉了,越发觉得好笑。

    此时天色不早,王府的管事嬷嬷出来让大家去王府的偏厅用晚饭。

    花会上的人便三三两两散了去。

    先前许见简老带着简飞怡进来,也忙带着贺宁馨跟她们问安叙话。只是简老一直淡淡地,简飞怡又心不在焉,不想理人的样子。许也是有气xìng的人,见状便告辞回到的条桌旁,不再搭理简老。

    而简老本来已经起了心要远着贺家的人,却偶尔听到了那些说起天水碧和jí'pǐn绿翡头面,那双眼睛就再也没能离了贺宁馨头上身上。等看到安郡王妃也对贺家的人青睐有加,简老再有一腔心思,也在心里重新掂量了十七八个来回。

    是

第一百一十章 反击 下

    一更送到。二更粉红加更下午两点。三更晚上八点。

    简飞怡从头到尾,不过是在花会上做了路人,看了别人的一场戏而已,心里一直闷闷的。

    宁远侯府的人从她们身旁走过的时候,简飞怡耳朵尖,听见宁远侯夫人正对今日做了花主的楚二姑娘低笑道:“妹妹今日大展奇才,王爷一定印象深刻,说不定等我们到家,王爷已经遣官媒已经上门了……”

    又听见楚二姑娘细声细气的声音:“大嫂话莫要说得太满……小妹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心思……”

    简飞怡听得心头火起,在后面拉了简老夫人的衣襟问:“娘,大哥不是跟安郡王交好?——看来人家也没把他当回事啊!”

    今天的风头,都被宁远侯府的楚二姑娘和贺家的大姑娘给抢去了。她们简家人今天坐在这里,从头到尾也就许夫人带着贺大姑娘过来打了声招呼,连安郡王妃都没有专程过来跟她们说过话。相反只是跟她们沾了姻亲关系的贺大姑娘,却得了安郡王妃赏的一支羊脂玉镯。看见那只镯子,还有贺宁馨那套绿翡头面,简飞怡觉得自己妆匣子里的首饰可以全拿去捣碎了填沟渠去了。

    简老夫人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道:“跟安郡王交好?!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不会?——也就你是个棒槌,还当了真了。”

    简飞怡被简老夫人抢白了几句,有些讪讪地。眼看花圃里的人都散了,简飞怡忙扶起简老夫人,跟在宁远侯府一群人后面走出去。

    “贺家有什么值得得瑟的?——王妃迟早会明白她看错了人。家有淫奔之女,这贺家的家风,能好到哪里去?贺家的大姑娘,又能比二姑娘强多少?……”简飞怡今日一肚子气,在后面嘟嘟囔囔,十分不平。

    简老夫人忙呵斥她道:“胡说什么呢?人嫁都嫁了,哪有什么‘淫奔’?!”最后两个字,居然奇迹般地抬高了声音。

    走在前面的宁远侯夫人裴舒芬闻言回头看了简老夫人一眼。

    简老夫人双眼眯了一下,一股笑意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底。

    贺宁馨跟着许夫人在安郡王府略用了些晚饭,便告辞出府。贺家的马车来得时候停在安郡王府的车马院里。现在贺家人要回家了,早有婆子过来将车赶到安郡王府门前的一块空地上。

    那里三三两两停了一些车马和轿子,各家的下人都东一圈,西一圈,各自围在一起,拢着袖子,说得唾液横飞。

    许夫人扶着回冬的手先上了马车。贺宁馨站在后头,等许夫人上了车,便扶着一旁丫鬟的手,也登上了车。

    回到贺家,贺宁馨见许夫人很有些疲倦的样子,想起自己须弥福地里的上好药草,偷偷进去拿了些出来,用自己改良的药方,给许夫人煎了碗醒神汤,服侍许夫人喝了睡下。

    第二天,许夫人醒来,发现身子舒服了许多,精神头也健旺起来,对贺宁馨的醒神汤赞不绝口,问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贺宁馨推说是在一本医书上看来的。那医书上确有这种药方,只不过药量和药材被贺宁馨偷换了,效果当然不同凡响。以前的贺宁馨就喜爱看杂书,许夫人也就信了,不再深究。

    安郡王府里,近来却颇有些不顺。

    皇后自从托了长公主传话之后,又宣了安郡王妃进宫两次。每次都让楚中玉在旁陪着,当着安郡王妃的面,从不着边际的暗示,到不轻不重的敲打,到后来恨不得要直言不讳让她把人领回去了。

    安郡王妃陪着皇后绕了几天圈子,觉得实在有些抗不住了,终于恹恹地回了娘家辉国公府。

    辉国公的夫人听了嫡长女的哭诉,也没有别的法子。安郡王府地位虽然特殊,可是却不能跟皇室作对。皇后现在是先礼后兵,若是直接下了谕旨,到时候,不同意也得同意。

    安郡王知道王妃最近心情不好,可是他也没法跟她打包票。——安郡王府,到底是臣子。是臣子,就不能太僭越。

    他们安郡王府执掌的缇骑,数百年来,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想削弱安郡王府的皇帝。只是幸亏当年开国皇帝范绘则定下了铁律,言明宫禁和安郡王府共立共存,互为肱骨,各安其位,才能保大齐朝的万世基业。每一任新任的皇帝和安郡王,都要去宗庙歃血盟誓,有生二心者,天打雷劈,宗庙覆灭,断子绝孙。如此毒誓,才让安郡王府顺利传承了数百年。

    如今这个宏宣帝,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过的,心思更难测。安郡王手里的缇骑,不能用到宫里面,就如同宫里的人,不能插手缇骑一样。两方既有一定的制衡关系,又有严格的上下尊卑关系。

    这种事情,若是皇后想用来对付别的人,安郡王有一百种手段可以让皇后哑巴吃黄连。可是这是针对他们安郡王府,更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圣上的默许,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若是他暗地里有所举动,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就戴上来了。

    再说,安郡王府数百年来,也有过皇帝皇后赐侧妃的先例的。楚皇后此举,也不算违例。

    这样下来,连辉国公府宋家最近都阴云密布。

    辉国公嫡幼女宋良玉是个直爽的性子,受不了这种阴郁的气氛,跑到贺家去跟贺宁馨诉苦。

    贺宁馨领着宋良玉一起歪在自己暖阁里的暖炕上,拿了各样吃食点心,泡了新鲜茶水,当她是闺蜜一样招待。

    宋良玉吃了几样点心,居然还是愁眉苦脸的。

    贺宁馨推了推她的肩膀,笑道:“这样好吃的东西都不能让你释怀,说吧,到底是怎么啦?”

    宋良玉放下勺子,拿一旁小碟子里盛的雪白小毛巾擦了擦嘴,缩了两腿盘上炕,又将贺宁馨炕上的一个细棉布抱枕抱在怀里,靠在了墙上,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贺宁馨也放下勺子,侧身看着宋良玉,催她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说说看,有些什么事儿,能让我们宋七姑娘唉声叹气?”宋良玉在宋家排行第七,在家里人都叫她七姑娘。

    宋良玉斜睨着贺宁馨道:“想不到你也是个淘气的,也会说风凉话了?”

    贺宁馨但笑不语。

    宋良玉终于开了口:“其实不是我的事,还是我大姐的事。就是上次在王府里面,皇后娘娘提的事儿。”说着,宋良玉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对贺宁馨一股脑儿都说了。末了,宋良玉感叹道:“你说这皇后娘娘都安得什么心?怎么就见不得人家夫妻和睦?非要往人家夫妻间塞人?”

    贺宁馨啼笑皆非,指了宋良玉道:“你说话也注意些。皇后娘娘长、皇后娘娘短的,在我这里也就罢了。若是在外面这样说,被有心人告到宫里面,也是一场闲气。她在上,我们在下,不能这样硬碰硬的。”

    宋良玉拿手掩了口,懊恼地道:“多谢贺姐姐提醒,以后再不敢了。”

    贺宁馨忙安抚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又对宋良玉解释道:“侧妃不过是个名头,到底不能跟正妃相提并论。若是实在推不过,也只有接进来,远远地放着了。”

    宋良玉眼睛一瞪,对贺宁馨做了个拿刀抹脖子的手势,道:“她休想!我大姐性子和软,楚家的二姑娘又是个有七窍玲珑心思,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这种女人进了府,岂是好相与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贺宁馨想跟宋良玉说,这种事,决定权其实在男人身上。只要男人没有心思,别的女人再是才高八斗,绝色倾城,也翻不起风浪。不过宋良玉到底是个未嫁的姑娘,自己这一辈子,也还没有嫁人,不好意思跟宋良玉对男人评头论足,便岔开话题,问道:“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要给安郡王府弄个侧妃进去?”知道源头,才好封堵。

    宋良玉摇摇头,道:“不晓得。也许他们家女儿大了,找不到婆家,所以看上了安郡王府的富贵吧。”又撇撇嘴:“谁不知道安郡王府在大齐朝地位超然。跟安郡王府攀上关系,皇后的几个皇子,就大事已定了。”

    贺宁馨听了,心里一动,疑惑地问道:“皇贵妃两年前不是生了一个女儿?”皇贵妃没有儿子,皇后还有什么要争的?

    宋良玉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明白皇后怎么突然要拉拢安郡王府了。”从炕上挪过来,把头凑在贺宁馨耳边,低声道:“我听我爹娘昨儿晚上偷偷说,皇贵妃好似又有身孕了。”

    贺宁馨大吃一惊:“皇贵妃今年年岁不小了吧?无错。”

    “三十岁了。还能有孕,圣上对皇贵妃的情分,真是不一般。”宋良玉倒是有几分欣赏的口气。宋家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拿不准皇后想赐婚的主意,到底是皇后娘娘自个儿的,还是圣上默许的,所以不敢贸贸然闹到御前,只在家里自己琢磨。

    这下连贺宁馨也有些赞叹,道:“圣上真是长情的人。对皇贵妃倒是不离不弃。”又问道:“那宫里还有没有别的妃嫔有孕的?”

    宋良玉诧异道:“你是才来的吧?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宫里只有皇后和皇贵妃两位后妃,哪里来的别人?”

    贺宁馨更惊讶。宏宣帝登位五年,除了皇后之外,也就是四年前以皇后的仪仗迎了皇贵妃入宫。难道这以后,再也没有添新人?!

    “昭仪、婕妤、才人、选侍,一个都没有?”

    宋良玉肯定地答道:“都没有。如今宫里除了宫女内侍,就是皇后和皇贵妃。皇后自己早就生有三子一女,现在皇贵妃也快赶上来了,两年前生了一女,现在第二胎,不晓得是男是女。”

    贺宁馨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对宋良玉笑道:“良玉,你真是你大姐的福将。你回去跟你大姐说,别担心,我们有法子了。”

    “真的?!”宋良玉大喜过望。贺宁馨说话行事,给人一种十分稳妥,值得信赖的感觉。似乎万事到了她手里,都能化繁就简,药到病除。

    贺宁馨拉了宋良玉在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回去找你大姐,让她装病。再让安郡王带你大姐,还有小世子,先出城去庄子上避一阵子,就说要养病,不能见人,这样可以先拖一段时间。我在这里,会找人给圣上上折子,给皇后娘娘找些事做。”兵法有云,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围魏救赵,足以让皇后那一方自乱阵脚。

    “什么事?”宋良玉十分好奇,不听完就不肯走。

    贺宁馨笑着在炕桌上蘸着茶水写了两个字——“选秀”。

    给圣上选秀,充实后宫,是皇后娘娘的职权之一。皇后娘娘消极怠工,让圣上的后宫空虚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被臣下弹劾弹劾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选秀 上 (粉红+)

    ※二更粉红加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

    宋良玉看了这两个字,若有所悟:“你是说,给圣上选妃嫔?”

    贺宁馨摸了摸宋良玉的头,亲切地道:“孺子可教。”一幅大姐姐的口气。

    宋良玉居然不以为忤,看着贺宁馨拍手笑道:“我就知道贺姐姐肯定有法子。看来我这趟是来着了。”连忙起身下了炕,去贺宁馨屋里的大穿衣镜前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襦裙。

    宋良玉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想着皇后娘娘给别人塞人不成,反被别人塞了一宫殿的美人进来,笑得合不拢嘴,回身对贺宁馨道:“我说你是个促狭鬼,真是没有说错。这不是让皇后娘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么?——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正大光明,一点都不像他们楚家人,就晓得鬼鬼祟祟在背后捣鬼。”

    贺宁馨抿着嘴笑。选秀可不是塞女人进宫这样简单的事情,不过这其中的关键,就没必要让宋良玉知道了。

    宋良玉披上大氅,对贺宁馨福了一福,道:“大恩不言谢。我回去跟我爹娘说说,让我们家去找人上折子。你们家就无谓卷进来了。”宋良玉知道这事儿牵扯太大,而贺家又跟他们家素昧平生。就算她跟贺宁馨有交情,也是她主动贴上来的,可不能让贺家担这个风险。

    贺宁馨却拦住她道:“这事儿,你们家不能提,安郡王府也不能提,甚至我们家和镇国公家都不能提。”知道镇国公同安郡王交好,贺宁馨顺便把镇国公府也提了一句。

    “啊?!”宋良玉头疼了,“谁都不能提?那谁上折子啊?”要成事,上折子的人身份一定要非同一般才行。

    贺宁馨胸有成竹地道:“放心,我已经想好人选了。你记得回去一定要跟你爹娘,还有你大姐说清楚。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个时候,他们要以静制动才是。”他们略有动作,就会被宁远侯府抓住小辫子,说他们是心怀怨愤,故意跟皇后娘娘作对。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把相关的这几方摘干净。

    想了想,贺宁馨觉得跟宋良玉解释不清楚,怕她跟人多说误事,立时改了主意,道:“算了,你还是先跟你王爷姐夫说,他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别人就先放一放。”

    宋良玉迷迷糊糊地点点头,似懂非懂地道:“我都听你的。我这就去安郡王府,只跟王爷说,然后回家等着看戏。”

    “哟,”贺宁馨笑得弯了腰,道:“说得好!——咱们就等着看戏吧。选秀呢,实在是一出好戏,得看上大半年吧。”

    送走宋良玉,贺宁馨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求见爹爹贺大老爷。

    贺大老爷刚下朝回来,在自己书房里跟许夫人诗词唱和,又拿着宁远侯府楚二姑娘在花会上写得长短句仔细推敲,对此神作击节赞赏。——楚中玉这一次是真正诗名大振,无数人慕名到宁远侯府求诗问赋。

    楚二姑娘据说见求诗的人太多,很是懊恼,对外宣称女子当以女红贞静为重,诗词歌赋乃是小节,便宣布封笔,从此不再吟诗作赋。那首《卜算子.咏梅》的长短句,就真正成了绝响。如此有才华又低调的绝代佳人,更是难得。一时提亲的媒人踩断了宁远侯府的门槛。

    贺大老爷在朝堂上,近日来也多听大家谈论此事。今日回来同夫人对谈,虽然觉得那长短句很妙,但是是否出于楚中玉之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

    这边听说贺宁馨过来要见贺大老爷,贺大老爷同许夫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外院的书房,贺宁馨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过来。

    “快让馨儿进来。”许夫人顾不了这么多,对外面的书童吩咐道。

    贺宁馨谢了书童,进了贺大老爷的书房,看见许夫人赫然在座,贺宁馨抿嘴笑道:“打扰爹和娘了,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还对着许夫人眨了眨眼睛。

    许夫人微赧,招手让贺宁馨过去,拖着她坐在身旁,怜惜道:“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在疼爱孩子的父母眼里,儿女再大,都永远记得他们还是婴儿时候可爱趣致的模样儿。

    贺宁馨有些尴尬。平日里许夫人对她当小孩子一样疼哄,她也半推半就地依了她。今日她要来跟贺大老爷说正经事,这样的口气,谁还会把她的话当回事呢?

    贺大老爷在一旁看见贺宁馨的样子,心里有些诧异,随手指了许夫人对面的椅子道:“过去坐吧。”又对许夫人道:“馨儿来我的书房,定是有要事的。你就不要打岔了。”

    许夫人仔细看贺宁馨的神情,果然有些不自然的样子,不由心下暗悔,觉得自己也是太过了。馨儿怎么说,也有十八岁了,今年九月就要出嫁,自己再把她当小孩子哄,就是自己这个当娘的误了她。想起当年贺宁馨宁愿贴着二房的二太太李氏,也不愿意跟自己亲近,自己是不是早就应该改变态度,把她当作大人一样对待呢?

    想到这里,许夫人起身对贺大老爷和贺宁馨道:“你们聊,我出去看看今日的晚饭准备得如何了。”又问贺宁馨:“宋七姑娘可是要留下来用晚饭?”

    贺宁馨跟着起身送许夫人出去,闻言马上答道:“良玉回去了。娘不用准备她的饭菜。”

    许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像平时一样伸出手,想拍一拍贺宁馨的小脸。猛然间又想起自己不该这样对她像小孩子一样,讪讪地缩回了手。

    贺宁馨笑着握了许夫人的手,挽了她的胳膊,送她出了外书房。

    回到书房里,贺宁馨看见贺大老爷一个人站在窗前,像是一直在从窗口看着她们母女俩。

    “馨儿,你娘疼你跟眼珠子似的,比对你大哥上心多了。你……”贺大老爷将许夫人刚才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对妻子的战战兢兢十分心疼。

    贺宁馨一心想着上折子的事儿,闻言忙道:“爹莫担心,女儿没有怪娘的意思。今日确实有要事,要跟爹爹商谈。”

    贺大老爷放了心,回到书桌前坐下,示意贺宁馨坐到自己书桌前的圈椅上,温和地问道:“有什么事要跟爹说?”贺宁馨是女儿,一向有事都是找她娘许夫人。贺大老爷有些好奇,贺宁馨有什么事,不找许夫人,要专门找自己说话?

    贺宁馨走到贺大老爷的书桌前坐下,定了定神,将宋良玉今日的来意,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家长里短地说八卦,贺宁馨可能不在行。可是这等涉及到朝堂江山社稷的博弈,确是贺宁馨最感兴趣,也最擅长的。

    所以从她口里说出来,比宋良玉要多几分条理,也多了几分背景的补充。

    贺大老爷本来含笑听着贺宁馨说话,听着听着,脸色却严肃起来。

    等贺宁馨说完一席话,贺大老爷起身在书房中间开阔的地方来回走了几步。

    书房的门大开着,周围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院子门口两个守门的书童在那里闲坐聊天。隔得这样远,从书房里看过去,也只能看见他们在说话,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选秀这件事,非同小可。”贺大老爷斟酌道,“你要知道,一旦开选,就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儿,而是牵扯到整个朝堂上下,大齐的江山社稷。”

    贺宁馨微笑着道:“女儿自然晓得。我们大齐,还是当年隆庆帝的时候选过秀。自从庞贵妃进宫之后,大齐就再也没有正式选过秀。”

    庞贵妃入宫就盛宠,隆庆帝再也没有选过新人入宫。后来庞贵妃的儿子做了皇帝,也就是早逝的嘉祥帝,庞贵妃担心拿捏不住从下面高官豪门里选进来的妃嫔,失了刚到手的大权,所以一应嘉祥帝的女人,都是庞贵妃从贫家小户挑来的姑娘。只要貌美,不需有才干有家势。就连庞家女儿,庞贵妃都不许再送进宫,实在是用心良苦。

    “这你都晓得?”贺大老爷抬高了眉毛。馨儿什么时候对朝堂之事这样关注了?

    贺宁馨早想好了应对,含笑解释道:“那日从安郡王府的花会回来,女儿就惦记着这事,一心想帮帮良玉。再说,安郡王府这么多年来,对娘的生意也照顾有加。这次他们自己碍于身份,不好亲自出手,我们对他们尽些绵力,也是应该的。——所以回来之后,女儿就去找大哥借了些朝廷的邸报看了。”

    贺宁馨前些日子确实是找大哥贺宁启借过朝廷的邸报,不过不是为了这件事……

    贺大老爷眉宇渐渐舒展开来,赞许地对贺宁馨道:“接着说下去。”并没有指责她不务正业,身为女儿身,却妄图插手男人们的事。看来贺大老爷,跟她以前的爹三朝首辅裴立省一样,都是明辨事理的人。

    贺宁馨想到自己上辈子的爹爹裴立省,看着眼前这辈子的爹爹,心里突然一片温暖,柔声道:“爹爹不怪罪女儿,女儿谢过爹爹。”起身对贺大老爷福了一福。

    “坐吧,坐吧。我们嫡亲父女,不用这样见外。”贺大老爷忙起身站在一旁,搓着手,却不敢去碰贺宁馨一下子。

    贺宁馨笑着起身坐下,贺大老爷也坐了下来。

    只听贺宁馨又接着道:“女儿虽然找大哥借了邸报看了,却还是没有什么头绪。直到今日良玉过来,跟女儿说,皇贵妃似乎又有了身孕,女儿才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主意。”

    在贺宁馨看来,选秀之事,应该也是宏宣帝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绸缪的。当然不是宏宣帝贪花好色,而是他想收拾掌兵权的世家,必须要有一个突破口。

    后宫里面,从来就不是女人的战争,而是这些女人背后家族的争斗。脑子清醒的皇帝选女人,从来就不是给自己挑心上人,而是给自己的朝堂,自己的江山挑选后盾。因为这些女人身后,便是错综复杂的朝堂。后宫,就是朝堂政治的缩影。出身微贱的布衣宫女一步登天的传说,从来不会在大齐朝的皇宫大内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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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选秀 中

    ※三更送到。

    贺大老爷如今是左督察御史,负责监督百官,有弹劾上奏之权,算是言官之首。

    可是后宫里面的事情,却不是他能插手的。

    “馨儿,你说得很有些道理。可是你不是不晓得,为父是左督察御史,你让我弹劾别的官员,我没有二话。可是上折让圣上选秀,对为父来说,似乎越俎代庖了些。”贺大老爷小心翼翼地给贺宁馨解释。想不到女儿还有这样的政治直觉,贺大老爷觉得十分骄傲,就算女儿有些考虑不周,贺大老爷也认为是人之常情,不想对贺宁馨苛求太甚。

    贺宁馨却笑了,对贺大老爷道:“爹想哪里去了?这件事,就算爹有职权,也不能由我们出面来上这个折子。”

    贺大老爷更惊诧了:“那你找我做什么?”女儿有事不来求自己,贺大老爷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

    贺宁馨拿过一张花笺,在上面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递到贺大老爷面前。

    贺大老爷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得,正是“裴立省”三个字。

    “三朝首辅裴立省?——那可是个老滑头。再说,宁囆远侯府是他的姻亲,他可不会做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儿。”贺大老爷拿过花笺,翻来覆去的看。

    好,女儿的字,写得就是好。贺大老爷面上虽然一片平和,心里却乐开了花。想着等明日上朝回来,就顺路去夫人的裱画店,将女儿写得这张花笺裱了起来,挂在自己的书房里屋的墙上,自己可以天天去观摩……

    贺大老爷一时心花怒放,浑忘了女儿写得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裱起来挂在墙上,实在令人遐思啊……

    贺宁馨却没有等贺大老爷“遐思”完,从他手里取过花笺,道:“女儿对三朝首辅裴立省这个人,仔细考较过。从女儿借过来的邸报看起来,裴太傅这个人,和爹一样,都是十分的忠君为国。”顺便拍了一下贺大老爷的马屁。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贺大老爷嘴角不由越翘越高,含笑对贺宁馨道:“你想让为父去裴立省那里说项,让他出面上这个折子?”

    贺宁馨点头赞道:“爹爹不愧是状元之才,果然一点就透。——这件事,只有让裴太傅出面,是最合适的。”顿了顿,贺宁馨一面回想着自己前世的爹爹裴立省的为人,一边深思道:“裴太傅和爹爹一样,都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此次让圣上选秀,从浅处说,是让安郡王府承裴家一个人情。从深里来说,是帮圣上铺路,让圣上能够尽量兵不血刃地拿下……”

    贺宁馨霍然住嘴,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宏宣帝想收揽军权的事儿,目下很多人还蒙在鼓里。她不确定,贺大老爷是不是也赞同她的看法。

    贺大老爷到底是伴圣多年的人,对圣上那点心思也早看出来了,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只管监察百官,圣上手下那么多能人,也不用自己事事奔在前面,显摆自己。

    “连闺中弱女都看出了圣上的心思。看来此事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贺大老爷一手捻着美髯,微微笑起来。

    贺宁馨尴尬地笑了笑,道:“爹爹取笑了。”

    贺大老爷忙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不取笑,不取笑。——我女儿冰雪聪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谁敢取笑,让他来跟我单挑!”

    一席话说得贺宁馨掩袖笑得一抖一抖的。

    贺大老爷十分感慨。这辈子,他还从来没有跟这个自己打小就疼爱的女儿这样融洽的交谈过。就算她自落水醒来之后就有些奇怪又怎样呢?左不过是自己的女儿,这个自己是深知的,就是大觉寺的菩萨那里,都指明了的。——自己不护着她,还有谁能护着她?

    “爹爹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其实这件事就裴家而言,也不完全是给他人做嫁衣裳。爹爹想必知道,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当年也是状元,在地方上历练过这么多年,回到京城,没有几天的功夫,就升了翰林院大学士。圣上对裴家还是青睐有加的。只是裴家跟宁囆远侯府结了亲家,到底让圣上有些忌讳。裴家人若是出来弹劾皇后,请圣上重开选秀之门,势必能让向圣上表明,他们裴家,自始至终,忠于的都是圣上。”贺宁馨侃侃而谈,眉宇间有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自信。

    贺大老爷看着自己的女儿,越发觉得骄傲起来,对贺宁馨点头道:“这一层,为父刚才也想到了。况且,裴家的嫡女两年前去世之后,圣上便亲旨让裴家将两个外孙接回裴家教养,已经是在宁囆远侯府脸上重重地打了一耳光了。——若不是裴家又将庶女嫁了过去,裴书仁这会儿早进文渊阁了。”

    摇了摇头,贺大老爷眼里闪着戏噱的光芒,得意洋洋地道:“裴立省精明滑头了一辈子,临老却下了招臭棋,真不知道他画蛇添足地把庶女嫁过去做什么?难道是贪图一品侯夫人的名头?可是圣上至今都将宁囆远侯请封继室的旨意留中不发呢。”

    听着贺大老爷说起宁囆远侯的原配,裴立省的嫡女裴舒凡,贺宁馨觉得十分不自在。她低了头,看着手里的花笺上熟悉的字迹,下意识将那花笺在手里揉成了一团。心下暗自警醒自己,得再练一种字体,免得将来有一天,让裴家的人看见,将她当妖怪拿了去……

    同贺大老爷说完话,父女俩一起去了后院吃晚饭。

    如今的贺家只有大房一家人住在这里。

    许夫人在饭厅上陪着贺老太太说着话,听说贺宁馨居然主动去寻贺大老爷说话,贺老太太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菊囆花,连声道:“好!好!好!——他们父女俩,总算是圆过来了。”

    贺宁馨的大哥贺宁启坐在一旁笑看着贺老太太同许夫人说话,也很欣喜妹妹终于明白过来。

    贺宁启的独子贺兴元看看许夫人,又看看贺老太太,嘴角微微翘囆起,很是高兴的样子。

    贺宁启的妻子苏氏是个很文静的妇人,平时寡言少语,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万事不理。不过如今因为贺宁馨要备嫁,许夫人日夜忙碌着嫁妆礼服婚庆事宜,外面还有自己的陪嫁铺子需要一一照管,实在忙不过来,便将家里的事交给苏氏照管。

    贺家大房只有贺宁启一个嫡子,贺宁启也只有贺兴元一个嫡子。苏氏作为贺家大房的嫡长媳,又是嫡长孙的亲娘,这贺家,迟早都是她的。现下掌了权,差不多的人,早做起威福来了,独苏氏一步也不肯多走,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十分守礼。待下人和气,对小姑子关怀备至,以前对她淡淡的婆母许夫人,现在也对她改了观,凡事都愿意提点她,又将内库的钥匙也给了她。

    苏氏嫁进来也快十年了,到如今才真正在贺家后院站稳了脚跟。幸亏苏氏素性恬静,不是个爱展才干,揽是非的性子,所以这么多年,如一抹影子一样生活在贺家后院里,却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若是苏氏也是聪明外露的女子,遇到许夫人这样能干的婆母,很难相处融洽。

    贺宁馨同贺大老爷一起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吃完晚饭,贺家的人等贺老太太回了耕读堂,也都各自散了。

    第二天,贺大老爷下朝回家,专门拐去了裴家一趟,拜访了一直赋闲在家的裴立省裴太傅。两人在裴家的后花园里散了散步,聊了聊天,贺大老爷便告辞回府了。

    贺大老爷走了之后,裴立省在外书房里沉思良久,又找大儿子裴书仁过来商谈了一番。

    两日之后,一封恭请圣上重开选秀的奏折便递到了宏宣帝的案头,立时便被宏宣帝发往礼部,让他们整出个具体条程上来,明显是赞同的语气。

    范氏宗族的人闻讯,立刻上折弹劾楚皇后在其位不谋其政,致使后宫空虚,不为大齐的江山社稷着想。

    楚皇后近日来正在懊恼安郡王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去传旨赐妃,安郡王已经请了病假,带着王妃和世子一起去京城外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等圣上命内侍过来传旨申斥她的时候,楚皇后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听完整个传旨,楚皇后不由傻了眼。她同圣上十年患难夫妻,早就习惯了一夫一妻的日子。圣上后来接了以前的太子妃、现在的皇贵妃入宫,还让皇后心里咯应了好久,甚至跟圣上闹过别扭。还是当时的大嫂裴舒凡看着不对劲,三番五次地劝她,不要跟圣上赌气,以免把圣上越发推到皇贵妃那边去了,皇后才忍了下来,同圣上重归于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皇宫大内,还会来第三个女人。不,也许不是第三个,还有第四个,第五个,第无数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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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选秀 下

    范氏皇族宗人府的管事嬷嬷领了旨,罚皇后跪了一天一夜的宗庙,向范氏列祖列宗请罪。跪完宗庙,又让皇后赶紧着手给圣上选秀。

    大齐朝范氏皇族选秀是宗族事务,自有成规。按族规,新皇登基大婚的头年开始,便要首次选秀,其后每三年选一次,一直到皇帝年满六十为止。六十之后,皇帝不得再选秀。

    选秀之年,文官四品官以上,或者武将伯爵以上的勋贵家里,凡有年满十五,尚无婚约的嫡女,都属候选秀女。若是不愿进宫,可到宗人府保备,半年内定好亲事就可以正式退选了。有婚约尚未成亲的,若是愿意参选,也行,但需要办妥退婚手续,不得上哄下骗,欺瞒朝廷。而且定过婚又退婚参选的,在宗人府也会有记录。这样的姑娘进了宫,不会有大的不妥,不过是面子上不好看罢了。另外,每一家里,只能有一个女儿入宫参选。若是已经有女儿在后宫为后妃,便不再具备参选资格。

    这一套繁复的选秀规则,是当年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一手给当时的开国皇帝范绘则定下来的。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是开国皇帝范绘则的亲娘。范绘则又是大孝子,唯母命是从,所以在范绘则的强力主导之下,被范氏宗族定为族规。不过规矩是规矩,不遵守的皇帝也大有人在。有过了六十还选秀的昌平帝,也有选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挑过女人的隆庆帝。

    整个选秀人员的背景调查,按照范氏宗族的族规,由缇骑独立完成。所以下面想动手脚的人,就要掂量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可以瞒过无孔不入的缇骑,将不合条件的女子送选上去。一旦查出,当欺君之罪论处,满门抄斩到不至于,但是满门打入贱籍是一定的。

    大齐朝这么些年,富贵动人心,自以为聪明,动手脚的人不是没有。不过无一例外都被缇骑查了出来,好几家勋贵,都因此被夺了爵,打入贱籍,几代都不得赎身。

    而大齐朝自隆庆帝那年之后,再也没有选过秀。大齐朝的高官勋贵们,刚刚才从五年前腥风血雨的宫廷政变里恢复过来,对现在的太平日子还过得心有余悸,就被这个突然发出的“选秀”的消息轰得晕头转脑,一时满城皆谈选秀。

    朝廷很快就正式颁了政令,宣布了此次选秀的条程。出乎意料的是,宏宣帝亲自拔高了选秀的条件。以前是文官四品官以上,勋贵伯爵以上就可。这次改成文官三品官以上,勋贵要侯爵以上的人家才够资格参选。

    大齐朝的官阶制度里,三品大员,是个分水岭。三品以下的官员众多,包括许多闲职。而三品和三品以上,却都是位高权重的官员,或者退养下来,在朝堂上依然有影响力的官员,为数不多。

    此令一出,有资格参选的十五岁以上嫡女立时便少了一大半。而到了十五岁还未定亲的高门嫡女也不多,不过好在可以退婚,于是够候选资格的高门嫡女里面,最近退婚的也不少。也有少数人家,心疼自家的女儿,不想拿女儿的终身去换那场镜花水月的富贵前程,便赶紧物色人选,要给女儿在半年内定亲。

    宁远侯府这边先得到皇后被罚跪宗庙的消息,紧接着又听说圣上颁诏令,大肆选秀。这两个消息接踵而至,将宁远侯府的众人击昏了头。——这二姑娘楚中玉还没送进安郡王府呢,可别把皇后先折进去了!

    太夫人一心急,先把楚中玉叫过来骂了一顿。又听老大楚华谨说,此事是裴太傅上的折子,将裴舒芬也叫来骂了一顿,说她出得好主意,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以前皇后只用应付皇贵妃一个人,现在却要应付数十个年轻貌美的狐媚子!

    裴舒芬满腹委屈,哪想到自己的娘家这会儿也来给自己添乱?有心想回去质问父亲,到底底气不足,只好忍了这口气。

    因了太夫人见天就要骂她一顿,这天晚上裴舒芬趁楚华谨过来歇息的时候,对他委屈地抱怨:“圣上选妃,关我什么事?娘为何都要怪在我身上?”

    楚华谨皱着眉头安慰她道:“娘不过是一时心急,担心皇后娘娘而已。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说完这话,楚华谨起身便想出去。

    楚华谨外放了两年,早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见识长进了许多。这一次突然而来的选秀,让他敏锐地觉察到,里面似别有乾坤的样子。

    他这些天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打探此次选秀的前因后果,却是一团雾水。安郡王早就躲得远远的,且以他行事的风格,倒不像他的手笔。可是此事若是与他无关,楚华谨又有些疑惑:总觉得时机太巧了些……

    不过他动用了自己全部的人情关系,也只探到此事是自己的岳父裴立省做得手脚,心里更是发虚:难道是岳父知道了舒凡的事……?

    楚华谨想了又想,又排除了这个可能。舒凡的死,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忤作、太医都验过了的,是病死的,并非意外死亡。再说裴家还有一个女儿嫁在宁远侯府,岳父不至于完全不把裴舒芬放在心上。

    裴舒芬见楚华谨心事重重要出去的样子,有些着急,赶紧拉了他一起坐在床边,说起知心话来。裴舒芬有心想帮他分担一些,遂想了想,安慰楚华谨道:“侯爷也不必特别挂心。此事虽然出其不意,却并非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有何好处?”楚华谨抬头问道。他还真想不出,这件事对自家有何好处。

    裴舒芬浅笑盈盈:“如今要选秀,我们也可以送人进去啊。在妾身看来,送二妹入宫,比送二妹去安郡王府做侧妃,要强多了。”以楚中玉的才貌,入宫承宠,诞下皇子,是迟早的事儿。宁远侯府到时候就是双保险,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楚华谨本来心里一直烦躁不安,听了裴舒芬的话,反而笑了,道:“你成日里在内院厮混,见识浅薄,不如你大姐远矣。”又摇头叹息,“若是舒凡在这里,今日之事,她定能圆满化解。——哪要我在外面跑来跑去,拿热面孔贴人家的冷屁股?!”

    裴舒芬被一个古人说她“见识浅薄”,不由心头大怒,腹诽道:你丫才见识浅薄!你全家都见识浅薄!

    不过腹诽归腹诽,再给她三个胆子,她都不敢正面跟楚华谨叫板,只好又忍了怒气,和气地笑道:“侯爷雄才大略,哪是我们这些后院妇人能比的?——就算姐姐再世,也比不上侯爷的。”如此奉承了楚华谨一番。

    楚华谨虽遗憾裴舒芬没有她大姐裴舒凡的大才,可是论小意殷勤,知冷知热,凡事有商有量,是她大姐远远不如的。想来花无常好,月无常圆,他这也是求全之虞了……

    楚华谨长叹一声,看着裴舒芬娇艳欲滴的小脸,高耸绵软的一双玉兔,忍不住抱了她坐在自己膝上,一手抚上她的小脸,一手罩上她高耸的玲珑,一边亲吻抚弄,一边在她耳旁气喘吁吁地道:“大齐选秀,同一家里,只能有一个女儿入宫……只要皇后在宫里,我们家就不能参选……”

    裴舒芬被楚华谨揉搓得全身发热,也顺势靠在他怀里,轻轻扭动起来,故意在楚华谨的要紧处蹭了两下。楚华谨立马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急匆匆地掏了自己的宝贝出来,拽了裴舒芬裙子,硬邦邦地就要顶入。

    裴舒芬哀叫一声,急忙拿手去阻挡,却已被楚华谨强握了双手撑在头顶,下面已经被弄了进去。里面尚未润滑,还有几分疼痛,却只能忍了,在下面曲意承欢,连绵不断地叫着“侯爷”,让楚华谨越发大动起来。

    一时云散雨收,裴舒芬给楚华谨清洗过,自己又叫了热水,去净房重新梳洗了一番。

    等她出来,却发现楚华谨不见了人影。

    “桐月,侯爷去哪里了?”裴舒芬叫了自己的陪嫁丫鬟进来问道。

    桐月刚才一直守在外面屋里,对屋里面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翻云覆雨声早就麻木了。

    听夫人问起来,桐月屈膝回道:“刚才方姨娘院子来了人,说是方姨娘身子有些不适,侯爷让人请大夫去了。”

    “是侯爷让人请大夫,又不是侯爷去请大夫!——侯爷哪去了?”裴舒芬冷冰冰地问道。任谁刚同自己的男人亲热过,转个身就发现那男人去为别的女人奔走,心里都不会好受。

    桐月恭恭敬敬地回道:“侯爷说不放心方姨娘,要过去亲眼看看。侯爷还留话……”看了裴舒芬一眼,不敢说。

    裴舒芬觉得自己都要忍出内伤了,可是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坏了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得来的好名声。

    “说吧,侯爷留了什么话?”裴舒芬走到一旁的炕边,歪在大靠枕上,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桐月低眉垂目地答道:“侯爷说,让夫人别等着他了,自己先歇着吧。侯爷今儿,就歇在,歇在方姨娘那里了……”

    裴舒芬手里紧紧抓着炕上大靠枕的一角,拧成了一团,手上的筋都爆起来了,口里却还是平静地吩咐道:“给我铺床吧,我要歇息了。”

    桐月应了声是,过去将床上的东西撤了下来,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新的被褥铺上,回来对裴舒芬道:“夫人,都铺好了。”

    裴舒芬“嗯”了一声,从炕上起身,去床上躺着去了。

    桐月将一旁的桌灯捻暗了,移到墙脚。又回身抱了弄脏的被褥,倒退着出了裴舒芬的卧房。

    裴舒芬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终于想起来侯爷这次去了方姨娘那里,却是方姨娘坏了规矩。头半个月,本是自己这个正妻的日子。这两年来,方姨娘行事滴水不漏,自己试探了几次,都抓不到她的把柄。自己好歹忍了这么久,终于将方姨娘惯的不知天高地厚,想来这一次,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她了。——自己不能拿侯爷怎样,难道还不能处置一个犯了规矩的妾室?!

    第二天一大早,裴舒芬梳洗之后,便去向太夫人请安,却见楚华谨已经在太夫人那里坐着了,一幅神采奕奕的样子,跟中了大奖一样。

    ps:提醒一下,宗人府是明朝朱元璋首创,清朝沿用了明制。大家别看见宗人府就想起辫子朝了。本文的朝堂背景主要是明朝,但是明朝的后宫制度实在太坑爹,所以俺就让《烟水寒》里面的小安出马,将大齐朝的后宫制度大刀阔斧改了一下。本文里的后宫制度是架空,朝堂是明制。另外罗嗦一句,《烟水寒》的架空背景是东汉末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定亲 上

    定亲

    上

    裴舒芬笑着给太furene放了碗箸,又伺候楚华谨早饭,才问道:“侯爷今日怎么这样高兴?”

    楚华谨还未说话,太furene已经笑眯眯地道:“我们家可算是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说来让xifup也为娘高兴高兴!”裴舒芬忙凑趣道。

    太furene看了楚华谨一眼,笑着道:“我们老大又要做爹了,这可不是添丁的大喜事吗?”56书库不跳字。

    裴舒芬愕然地看着楚华谨。——这是从何说起?她五年内不能有身孕,这些妾室也该跟自己一样才是……

    楚华谨有些赧然,道:“是方姨娘有了身孕。昨儿大夫刚诊过,已经快三个月了。”又掩不住喜色,道:“大夫说,这一胎,一定能一举得男!”说得好象他从来没有儿子似的。

    裴舒芬含笑恭喜侯爷,又有些担忧道:“这样说来,我们用得避子汤,不甚有效用啊。”因为裴舒芬立誓五年之内不生孩子,所以宁远侯府的妾室,也都跟着一直在用避子汤。

    楚华谨却摸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道:“方姨娘身子不好,大夫以前说,避子汤对她身子不利,所以……”

    裴舒芬拧着帕子的双手瑟瑟发起抖来,口里还是轻柔地笑道:“恭喜侯爷!恭喜娘了!方姨娘给我们宁远侯府添丁进口,也是有功之臣呢……”

    楚华谨本来有些不好意思。是他想着方姨娘跟了他这些年,一直无孕,对她十分怜惜,担心那避子汤对她身子不好,以后更难有孕,所以他特意让方姨娘不用喝避子汤的。——这样做,当然是让裴舒芬这个正室脸上不好看……

    好在舒芬年岁虽小,还是识大体的,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满脸喜色。楚华谨在心底里对裴舒芬又多了三分歉意。

    裴舒芬从太furene的慈宁院回到自己的中澜院,脸上一直挂着的面具一样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

    “桐月,在外面看着,就说我不舒服,别让人进来。”裴舒芬对外吩咐道,一个人闷闷地躺在了卧房的床上,默默地想起心事来。

    过了一会儿,裴舒芬从里屋出来,对桐月吩咐道:“方姨娘有孕,按以前姨娘有孕的规矩送赏。另外,”裴舒芬沉吟半晌,道:“方姨娘不能再伺候侯爷了,把方姨娘的日子,给齐姨娘吧。”

    齐姨娘从西北在待了两年,老了不少。楚华谨好在还念着旧情,每个月里,也去她屋里两天,每次也都会要水,并不像是在兰姨娘和桂姨娘屋里,每个月只去一天,去了也只点个卯就走。

    桐月出去了一会儿,找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要了旧例过来,备了给方姨娘的赏。

    裴舒芬看了一下,见桐月从库房里取了一匹古香缎,一个银笸箩,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刘嬷嬷说,这是先头furene留下的规矩。前面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有孕,都是这样打赏的。”桐月一边给裴舒芬查验,一边解释道。

    裴舒芬想起方姨娘在楚华谨心里的地位,有心要卖个好,道:“再拿一匹古香缎,凑个双数。另外将银笸箩换成两个金笸箩,银票换成两百两一张的。拿红缎子包了,等会儿送过去。”

    桐月屈膝应了,又去库房重新领了一遍。

    裴舒芬让人在方姨娘的院子那边盯着,等侯爷一进了方姨娘的院子,裴舒芬便让桐月拿了包袱,也一径往方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来到方姨娘的院子,方姨娘一见侯爷前脚到,furene后脚就来了,心知是为了何事,忙盈盈下拜,道:“见过furene。”

    裴舒芬上前几步,亲自扶了她起来,亲热地道:“方姨娘再不可如此了。你如今有孕在身,是我们如今宁远侯府里最贵重的人儿。以后你也不必去我房里晨昏定省,就是在外面见了我,也不必行礼如仪。——孩子要紧,别的以后再说。”一席话说得十分大度。

    楚华谨在旁坐着,看见娇妻美妾一团和气,十分畅意,也对方姨娘道:“月眉,既然furene发了话,你以后记得专心养胎就是。别的暂且先放下。”

    方姨妈忙陪笑道:“furene大度,妾身可不能太过托大。该行的礼,还得行。侯爷放心,昨儿大夫说,这胎稳得很,还交待过妾身,平日里多四处走动走动,身子健壮,以后生得时候,才不会受罪。”

    楚华谨扬眉笑道:“好!好!好!——既然大夫都这样说了,我们自然听大夫的。”又看了裴舒芬一眼,见她脸上微红,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道:“舒芬,以后方姨娘的胎,就交给你照管了。怎么样?”

    裴舒芬愣了一下,又展颜笑道:“多谢侯爷这样信赖妾身。只是妾身没有生产过,不晓得该如何照顾孕妇,方姨娘这胎又金贵,妾身实在是不敢当。”

    方姨娘穿了一身银红色的衫子,亭亭玉立的立在当地,如一株含苞待放的新荷一样。闻言拿手里的团扇掩了唇,看着楚华谨笑道:“侯爷真是病急乱投医。妾身在这里住的好好的,自己也有两个好丫鬟,还有furene专门派来的管事嬷嬷和婆子,走不了大褶儿的。——侯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很小心谨慎的。”

    楚华谨见两个人都推脱,也不再坚持,只是想了想,对裴舒芬笑道:“舒芬,你是大的,就多包涵一些。月眉好不容易才有了这胎,我不放心,这阵子,我就住在月眉这里了。”又走到裴舒芬身边,在她耳旁低声道:“我上半夜在你那里,下半夜再过来月眉这里,如何?”

    裴舒芬脸上一僵,又赶紧忍了羞辱,细声细气地道:“我怎样都行。只是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那里,侯爷也不能太忽略了。——都是侯爷的人,侯爷怎么忍心……”瞟着细长的眼眉,斜斜地飞了楚华谨一眼。

    楚华谨的心霎时间漏跳了一拍。

    裴舒芬见状笑了笑,叫过来桐月,道:“这是方姨娘有孕的赏例,正好侯爷在这里,就由侯爷亲自给方姨娘吧。”

    桐月将红缎子包袱打开,让楚华谨和方姨娘都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楚华谨拿起一个金笸箩看了看,笑着对裴舒芬道:“furene有心了。”叫了方姨娘过来,“月眉,还不赶紧谢谢furene?”

    方姨娘又赶紧过来行了大礼。

    裴舒芬受了这个大礼,对方姨娘说了几句客气话,才对楚华谨屈膝行礼道:“侯爷这里事忙,妾身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转身快步出了方姨娘的院子。

    回到中澜院,裴舒芬觉得这里实在待不下去了,便吩咐桐月道:“收拾东西,就说我要去看益儿和谦谦。”这是要回娘家了。

    桐月踌躇了一会儿,劝道:“furene,方姨娘刚有了孕,您就回娘家,让别人晓得,还不知要说些什么话呢。”

    裴舒芬冷笑道:“我去看我们家的嫡长子,谁敢说闲话?”

    桐月不敢再劝,收拾了几样东西,跟着裴舒芬出了门,回娘家去了。

    因为楚谦益和楚谦谦一直住在外祖裴家,裴舒芬每隔两三天就去看他们一次。如今正好隔了三天,也不算太过扎眼,也不用给太furene报备。

    回到裴家,裴舒芬心情好了些。先去见过嫡母,又去见了楚谦益和楚谦谦。

    这两个孩子大了些,懂事了些,不再像以前一眼,见到她就对她横眉冷对,但是越发地彬彬有礼起来。

    裴舒芬也不以为忤,仍是笑着跟他们说,跟他们的乳娘询问他们的日常起居,十分尽责。

    每次裴舒芬过来看孩子的时候,裴家的大嫂沈氏都在旁做陪,不让她单独跟两个孩子有接触的机会。

    裴舒芬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宣之于口。

    跟两个孩子说完话,裴舒芬对沈氏问道:“大嫂,我三姐最近都在做什么?”

    沈氏看了裴舒芬一眼,见她始终言笑盈盈,不像以前一样,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能让人一眼看出来。

    “你三姐最近忙着绣嫁妆呢。”沈氏想了想,打算先交个底给裴舒芬。

    裴舒芬惊讶:“三姐定亲了?”

    沈氏正要说话,外头的丫鬟来报,道:“二姑奶奶回来了。”二姑奶奶,便是裴家的老二裴舒兰,一年多前嫁给了内阁首辅赵之庆的庶长子赵振邦。并不常回家,倒是稀客。

    “快请!”沈氏急忙吩咐道,接着便让丫鬟婆子领着,去了见客的堂屋里。

    裴舒芬也有好久没有见过二姐了,便跟着大嫂沈氏一起来到堂屋里,见到了二姐裴舒兰。

    老二裴舒兰本来就生得貌美,如今嫁了人,又多了份妇人的韵味,更加耐看。

    裴舒芬看见二姐穿着宝石蓝的缂丝交领襦衫,下系着湖蓝色八幅月华裙,湖蓝色中间夹杂着一条条玉白的绶带,行走间如蓝色天幕下的月华满地,风姿绰约,令人见之忘俗。

    “二姐!”裴舒芬压抑住心头的艳羡之心,先上前给裴舒兰行了礼。

    裴舒兰没成想还能见到四妹裴舒芬一面,也十分欣喜,还礼不迭,道:“今儿真是巧,能见到我们四姑奶奶。”

    裴舒芬#

    抿着嘴笑,几人在堂屋里寒暄一番,裴舒兰便一个人去了夏furene的屋子,给夏furene见礼问安。

    裴舒芳听说二姐回来了,也忙忙地从自己的院子赶过来。

    几个jiemeiv终于重聚,自然有一番话说。

    沈氏便给她们叫了一桌客饭,送到老三裴舒芳的院子里去了,笑道:“你们jiemeiv说体己话,我就不打扰了。想什么吃的,什么喝的,别客气,跟厨房的人说一声,他们自然会置办起来的。”

    三jiemeiv忙躬身谢了大嫂沈氏,才一起回到裴舒芳的院子里。

    几人一进屋子,裴舒芬就忍不住问道:“三姐,你什么时候定的亲?我怎么都不知道?”

    裴舒兰也很惊讶,问道:“三妹,你定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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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定亲 中

    

    裴舒芳见都这样着急,忙请她们先坐下,又让丫鬟上了茶,戏噱道你们才嫁了多久,都变成这样的急xìng子了?”

    裴舒兰端了茶,浅尝了一口,放下茶杯问道这好象是上好的大红袍,你这里如何有这样的好茶?”

    裴舒芳脸上微红,低了头不,手里拿着个帕子绞来绞去。

    裴舒芬看见三姐这个样子,定是跟她的亲事有关了,不由酸溜溜地道三姐,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谁都,圣上开始选秀,如三姐这样的,正是上上之选,三姐又何必要急着找一般人家嫁出去?”就算有大红袍又怎样?进了宫,大红袍泡得水可以拿来洗澡。

    裴舒芳听了裴舒芬的话,但笑不语。嫡母和父亲为了她的亲事,前一阵子也cāo碎了心。她的生母虽然不在了,嫡母却从来没有为难过她,给她的待遇,同裴舒凡在家是一样的。除了她没有同一样去学堂跟着大哥们一起念书,在吃穿用度上,跟没有任何不同。而且就算没有去学堂跟着正经地念经史子集,嫡母也给她们请了女,识字做诗看帐盘点,都是教了又教的。——况且学得一身男儿的本事又怎样?就是嫡母也是后悔当初把当男儿教养的。

    再说了,进宫,对裴家又有好处?的大哥裴书仁,眼看要入文渊阁的人,若是入宫,大哥肯定再也别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而没有了强势的娘家,在宫里又能熬出头?

    “四妹,你虽然比我早嫁几天,我还是当你是。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母亲和父亲,都给我打算好了。”裴舒芳笑着对裴舒芬道。

    裴舒兰有些着急了,推着裴舒芳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哪一家的?”

    裴舒芬也有些好奇:能让的嫡母和父亲放弃入宫的荣耀,给三姐择的亲事,一定不同凡响……

    裴舒芳脸又红了一红,抬头看看和期待的眼光,终于低声道是皇商罗家的嫡长子……”

    裴舒芬有些失望,一只手在桌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拧着眉头道三姐,你就算是庶出,也是三朝首辅的亲生女儿。我们裴家,是大齐朝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父子两状元,一门四进士,哪一家都比不上的。——母亲别人不好找,偏要给你找一户商户人家?”

    大齐朝的商家虽然不是贱籍,可是社会地位当然比不上仕子官家,就连比耕读传家的农户也要差上一篾片……

    裴舒兰倒是笑了,对裴舒芬道四妹,你是做宁远侯府的当家人的?你竟然连我们大齐朝最大的皇商罗家都不晓得?”又看着裴舒芳笑三妹,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大觉寺的菩萨面前求得签?——可不就应了今天?”

    那时她们sān'péi着夏上京探望嫡姐裴舒凡,先去了大觉寺点长明灯,她们三人顺便求了签。记得当时三姑娘裴舒芳求得签是“一春万事苦忧煎,夏里营求始帖然;更遇秋成冬至后,恰如骑鹤与腰缠。”当时夏还打趣,说他们家还会出一个女陶朱不成?

    陶朱陶朱,可不就是商家里的老大?

    裴舒芳也想起了夏的话,心里更是添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桩婚事,想也是菩萨早就定好的。

    “最大的皇商?”裴舒芬觉得确实有些孤陋寡闻了。不过她还是撇撇嘴,不屑地道就算是最大的皇商,也是商家。母亲和父亲就找不到一家像样的官家,来给我们三姐提亲?”

    裴舒兰和裴舒芳有些尴尬。她们三人都是庶女,一般官家的嫡子,当然不会求娶庶女,除非是寻填房。可是裴老爷和夏对家出了个填房,已经很恼怒了,扬言就算留着裴舒芳不嫁,也不想她再步裴舒芬的后尘。

    裴舒芳见四妹裴舒芬似乎怪在嫡母头上,脸色微沉,不再言语。

    裴舒芳的大丫鬟桐雁见主子不好开口为的未婚夫说好话,忙笑着行了礼,才道敢叫二姑奶奶和四姑奶奶知晓,给我们姑娘说得这门亲事,乃是皇商罗家的嫡长子,也是进士,还是大少爷的同年,如今听说在吏部做给事中。”吏部给事中,七品衔,品级虽低,却是不折不扣的实权官儿,而且是有直达上意、上朝听政的权力,就连吏部侍郎和尚书,也不能小看了他这个给事中。

    裴舒芬如今也对大齐朝的官位品级有所了解,听说这皇商嫡长子居然会念书,还中了进士,成了官身,便闭了嘴。——更别说还坐在给事中这样炙手可热的位置上。这门姻亲,说实话,比入宫为妃还要强些。

    裴舒兰越听越欢喜,拉着裴舒芳的手,打趣道难怪说不出口。——这样好的人,就被你拣着了?”

    裴舒芳脸色更红。那皇商嫡长子名叫罗开源,上门的时候,嫡母夏让她屏风后见了一面,生得出奇的好,特别是一双眼睛明澈淡然,让她一见就生了好感。——有这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人,不会是个糊涂人。

    裴舒芬见三姐确实有了好去处,也不再相劝。抬眼看了一旁的大丫鬟桐雁几眼,笑道好丫鬟,你们姑娘有了好去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以后陪嫁,跟你们姑娘共侍一夫,也全了你们主仆的一番情意。”

    桐雁不妨四姑奶奶老着脸,在未出阁的三姑娘面前说这种话,可又不甘心被冤了去,咬了咬牙,跪下道四姑奶奶惯会说笑。我们姑娘出了阁,奴婢还指着姑娘给寻一门好亲事呢。——我们哪是那牌面上的人,哪有脸共……共……”“共侍一夫”这四个字,连桐雁都说不出口。

    裴舒芳见四妹裴舒芬越发放肆,也沉了脸,正色道四,你再这样,莫怪我不顾情分?”

    裴舒芳外表和善,却是个外柔内刚的xìng子。一声恼了,也是硬得能在地上砸个坑的主儿。

    夏和裴老爷深知裴舒芳这个xìng子,又因为选秀之事迫在眉睫,才答应了这门亲事。——皇商罗家既然是大齐朝最大的皇商,家里肯定不比伯爵侯府要差,也是一大家子人。没有几分气xìng和手段,断是做不了那种家族里的主母的。

    裴舒芬这两年在侯府里做当家人,也养了几分脾气。听了三姐裴舒芳的话,脸上过不去,涨红着脸起了身,道告辞了。”说着,扶了丫鬟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裴舒芳的院子,回宁远侯府去了。

    裴舒兰见裴舒芬一行人走远了,才对裴舒芳叹气道你又何苦跟她一般见识?她年岁小,要说如今也比先在家的时候好了许多了,不过还是有些着三不着两。我们做的,多让让她就是了。”

    裴舒芳正色道我倒觉得,我们就是太让着她了,才让她养成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xìng子。二姐你不,她在侯府……”说着,裴舒芳将在家里听说的四妹裴舒芬在侯府的事说了一遍。

    当听到裴舒芬答应五年之内不要孩子的时候,裴舒兰也倒抽一口气,道她敢这样托大?”

    “不是她托大,是她不得不……”裴舒芳到底在家里,的事情,比出嫁的裴舒兰多一些。

    裴舒兰再叹一口气,道四妹当初也不知啦,死活要给人做填房。现在吃到苦头,行事总有几分酸劲,也不奇怪。”

    裴舒芳不想再提裴舒芬,笑着让丫鬟桐雁去做两样点心端,又吩咐道对厨房的人说一声,就说四妹已经了,让他们别做多了饭菜,就按着平日里我和二喜爱吃得几样做了送就行了。”大嫂沈氏吩咐了厨房做一桌客房,给裴舒芳的院子里送。如今裴舒芬已经提前了,也不用做一大桌子菜白瞎了。

    桐雁领命而去,裴舒兰也打发了的丫鬟出去歇息,屋里只留下俩说体己话,外面留了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守门。

    裴舒芳见人都走了,才问起裴舒兰的近况,道你如今过得怎样?”

    裴舒兰嫁得是首辅赵之庆的庶长子赵振邦。当时嫁之前,就赵振邦跟的贴身丫鬟生了个出来了。裴舒芳问得,当然是这件事。

    裴舒兰也心知肚明三妹问得是事,抿着嘴笑道我进门之后,那生了的丫鬟就被赵家打发了。”

    “那孩子呢?”裴舒芳问道。这算是留子去母?——若是让裴舒兰养着孩子,岂不是更麻烦?

    裴舒兰摇摇头,像是在否认裴舒芳没有问出来的话,道那孩子过继给他们赵家族里一家无子的远房亲戚那里去了。”

    裴舒芳松了一口气,道这倒还好。这孩子好歹得了个出身,也算是正经的嗣子。”

    裴舒兰xìng子绵软良善,不是那等赶尽杀绝的狠心人,也点头道我跟夫君说了,这孩子就算过继,也是他的亲生子,以后能照料的,也都照应一番,别给了人就撒手不管了。——也算是给结个善缘。”

    两说完知心话,各自心满意足,相约等裴舒芳出嫁的时候再见。

    裴舒兰离开娘家回赵家府上的时候,已经几乎到了掌灯时分。

    夜幕降临,京城南面一座小小的三进宅院里,也鳞次栉比地燃起了一盏盏方方正正地玻璃风灯。

    桐露坐在屋里,手里不断拨着算盘,盘点自家海货铺子里一月来的帐目。

    罗开潮掀开帘子进到屋里,看见桐露端端正正地坐在炕上,纤手如玉,在黑曜石做得算盘珠上翻飞,一时看呆了。

    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定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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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言情第一百一十六章定亲下

    桐露突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看见罗开潮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自己,忙下了炕,过去服侍罗开潮将外面的皮袄脱了下来,道:“这屋里升着炉子,又有暖炕,你从外面进来,先是冷,再是热,冷热不均,反倒抗不住的。”

    罗开潮笑嘻嘻地任桐露帮他把皮袄脱下来,又趁人不备,在桐露左颊上啪地一声亲了一口。

    桐露忙推开罗开潮,嗔怪道:“你做什么呢?一会儿广儿进来看见,看你哪还有脸?!”罗岩广是桐露和罗开潮的嫡长子,如今才一岁半。

    罗开潮笑着在炕上坐下,随便翻了翻炕桌上的帐本,道:“这些帐两三个月盘一次就够了。我们家铺子小,又不像我二叔家,光京城里就有数十个铺子,每个月光盘帐的帐房先生就要二三十人。”

    罗开潮口里的二叔,其实是他远房的族叔。罗开潮自小父母双亡,这位族叔看他可怜,便领了他回去,让他跟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念书进学。后来见他对书本不感兴趣,便带了他在身边教他做生意。等他成年后,又带了他去远洋跑船,让他亲手挣下现在的一片家业。

    罗开潮对这位族叔奉若生身父母,对他十分尊敬。逢年过节,罗开潮都带了桐露和嫡长子罗岩广一起族叔家磕头问安。

    桐露亲自过去从茶龛里倒了热茶过来,放到罗开潮面前,从他手里又拿过帐本,继续坐下盘帐,嘴里道:“大有大的做法,小有小的做法。我横竖每天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罗开潮忙道:“你喜欢做就做。我不过是怕你累着了。”

    桐露抬起头,对着罗开潮嫣然一笑,像是领了他的情,又低头继续拨着算盘。

    罗开潮默默地看着桐露姣好的侧影,突然道:“我二叔的嫡长子,刚跟裴家的三姑娘定了亲,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办喜事了。”

    桐露拨着算盘珠子的手乍然停了下来,整个人跟静止了一样,呆立了半晌。

    罗开潮坐到桐露身旁,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裴家是你的旧主家,可是你现在已经脱了籍,是正正当当的良人,不用害怕。——我二叔不是那等人,就是我大堂弟,虽然做了官,人还是十分和气。”

    桐露一愣。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见到旧主家会抬不起头的问题。她是想起了她伺候多年的大姑奶奶裴舒凡……

    本来以为嫁给小商家,和以前的那些人就不会再有来往,可是兜兜转转,她似乎还是在同一个圈子里打转。

    罗开潮看见桐露呆怔的样子,更是担心,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问道:“你没事吧?别吓唬我。”

    桐露回过神来,看了罗开潮一眼,忙笑道:“没事,没事。我是突然想起了先夫人,有些怔忡而已。”

    罗开潮见过裴舒凡几面,对这个一手撮合他们的媒人也很感激。可惜她去得早,他们也只有早晚三炷香,祈祷裴舒凡能早日投个好人家,重新来过。

    “没事就好。——我饿了,今儿晚上我们吃什么?”罗开潮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起身去门口张望了一下。

    屋旁的耳房里跑出来一个小丫鬟,笑着问道:“大爷可有什么吩咐?”

    罗开潮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道:“天不早了,让厨房的人摆饭吧。今儿天冷,把饭摆到夫人房里吧。”

    小丫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厨房传话。

    东厢房里广儿刚刚小睡醒来,正窝在奶娘怀里醒瞌睡。听见爹爹的声音,便从奶娘怀里挣了下来,往屋门外跑去。

    奶娘赶紧跟着追出来,却见小少爷已经大叫着“爹爹”,扑到罗开潮的怀里。

    奶娘过来给罗开潮行了礼,道:“大爷回来了。”

    罗开潮抱着广儿点点头,问奶娘:“广儿晚上吃了没有?”

    奶娘回道:“下午小睡前吃过一顿奶,现下刚醒了,没胃口,还没有吃。”

    罗开潮一边抱着广儿往屋里走,一边道:“让小厨房把广儿晚上的夜食一起送到夫人房里,我来喂就是了。”

    罗开潮对广儿十分疼爱,除了不能给广儿喂奶,别的事情,他几乎都亲手做过。从换尿布,到给广儿洗澡、哄睡觉,抱着四处溜达,甚至从他二叔那里要了本儿童启蒙读本,见天给广儿念。

    等广儿能吃一些好克化的食物之后,罗开潮又亲自给他喂食,都是奶娘看熟了的。因此奶娘只是笑着应了,去小厨房给广儿取晚上的夜食。

    罗家人少,本来一个厨房足够。只是生了广儿之后,罗开潮担心大人吃的东西,会跟幼儿吃得弄混了,便给广儿单独开了个小厨房,单找了两个会做小儿和妇人药膳的厨娘在里面伺候着。平日里只给小少爷罗岩广和夫人桐露开小灶。

    罗开潮抱了广儿进到屋里,广儿一见娘坐在灯下,立刻欢呼起来,连爹也不要了,往桐露那边扑过去。

    桐露赶紧将帐本收起来,才起身抱了广儿在怀里,和罗开潮一起逗弄起孩子来。

    外面的婆子拎了食盒进来,在桐露外间房里的大圆桌上,摆上了今晚的饭菜。

    罗开潮虽然明面上只是小商家,可是家底着实殷实。罗家晚餐桌上,满满地摆了十六个菜,光蔬菜就有七八个。

    冬日里蔬菜实在难得,桐露看了看饭桌,将广儿放到高椅上坐好,一边绑上带子,一边道:“我们就三口人,不用每日做这么多菜吧?。”

    罗开潮一手将广儿的小木碗拿过来,将奶娘送过来的小厨房里给广儿专门备得汽水蒸肉轻轻吹凉了,舀到小木碗里,当没听见桐露的抱怨,自顾自地说:“这汽水蒸肉够细嫩,可是不够鲜美。要是榨些蔬菜汁和在里面,会更好些。”

    桐露见罗开潮一说到吃的东西,就不肯妥协,也由他去了。皆因罗开潮小时候在被他二叔接过去之前,很是过过一阵苦日子,虽然年纪小,可是那种饥饿的滋味儿,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所以罗家虽然人少,做得菜多,罗开潮一个人都能将所有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从来没有剩下一滴汤,一粒米。

    桐露收拾好了手上的东西,也坐过来吃饭。她从罗开潮手里接过广儿的小勺子,道:“我来喂吧。你先去吃点东西垫一垫。”

    罗开潮拦着桐露的手,道:“我来就行。你去吃吧。你的胃不好,不能饿着。”

    夫妻两人一个端着小木碗,一个拿着一把小木勺,互相推来挡去。可怜的广儿每次木勺送到自己附近的时候,都以为是要喂给自己的了,便张大了小嘴,可惜一咬一个空。如此几次之后,广儿终于受不了还在拉拉扯扯的两个无良爹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桐露和罗开潮听见广儿的哭声,忍不住笑了。

    桐露忙放开手,道:“赶紧喂吧。小祖宗已经恼了。”

    罗开潮笑着哄了哄广儿,将木勺推了一满勺的汽水蒸肉,送到了广儿大张的嘴边。

    广儿奇迹般地止了哭声,大口将勺子含了进去,吧唧吧唧地吃起来。胖胖的两腮上,还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

    桐露拿了自己的细棉布帕子出来,给广儿轻轻地擦了擦脸上的泪。

    广儿对着桐露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赶紧又转过头去,小手指着饭桌,开始点菜。

    桐露和罗开潮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吃完晚饭,桐露抱着广儿在屋里慢慢走动消食。广儿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眉眼耷拉,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罗开潮泡了一壶铁观音过来,一边喝茶,一边想起一事,对桐露道:“你的那个好姐妹,在我们庄子上住着养病的,最近让人带信过来,说她病好了,想到城里头来谢谢你。”

    “你说桐叶?”桐露一手拍着广儿,一边坐到罗开潮身边。

    罗开潮点点头,道:“她让人捎了口信到店里去了。我正好去看铺子,就碰上了。”

    桐露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怀里白嫩可爱的广儿,道:“总得让个信得过的大夫再去瞧一瞧,我才放心。”

    原来桐叶上次来投奔桐露的时候,说是银子包袱被抢了,只披着一身不知从哪里拾来的破布袋,结果到了桐露家不久,全身就生了疥疮。

    桐露虽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可是家里有小孩子,大意不得。便赶紧寻了辆车,将桐叶送到他们在京城外的小庄子上,找了个积年的婆子专门看护她,免得传染给更多的人。

    桐叶被紧急送走后,罗家的院子也大大地打扫了一通,四处洒了石灰消毒。桐叶住过一个晚上的西厢房,被罗开潮找人完全给拆了,重新造了三间厢房。若不是桐露拦着,罗开潮能把整个院子卖了,再去另盖一所房子去,就为了他的宝贝儿子,生怕给不干净的东西传染上了。

    想起那时候的手忙脚乱,桐露笑着道:“你也是,不过是疥疮,你就要卖房子,也太小题大做了。”

    罗开潮看着广儿呵呵地笑,也不反驳。

    两人便商议好,去药堂寻一个信得过的大夫,出双倍的银子请他去庄子上给桐叶再瞧一瞧。若是完全好了,也可以接回来。

    “你打算怎么安置桐叶姑娘?”罗开潮忍不住问道。桐叶跟他们家非亲非故,老在他们家住着,也不象话。

    桐露笑着道:“等她回来了,我问一问她。若是想嫁人,你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或者去寻前面街上的王媒婆,让她做主就成。”

    桐露和桐叶的情分,其实在宁远侯府里的那几年,已经都快耗尽了。只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旧友一条道走到黑,总得帮她一把,自己心里才过得去。

    罗开潮知道她厚道,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将广儿送到他屋里睡下来,自己也回来歇息不提。

    镇国公简家的府里,这一阵子也十分热闹。

    圣上的选秀令一出,往简家给简二少爷说亲的人也多了起来,多是勋贵人家不想女儿入宫候选,都急着给女儿定亲的。

    大姑娘简飞怡看见娘成天忙着给二哥相看未来嫂子,却不管自己,很是不虞。她想参选,可是家里人都不同意。这一次,就连娘都同两个哥哥意见一致,都反对她入宫参选。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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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魔高? 上

    简飞怡以前对安郡王还有那么点儿思,可是圣上的选秀令一出,安郡王就被她扔到九霄云外,只一门心思打算入宫为妃。

    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简老这次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对简飞怡的要求严辞拒绝。

    简飞怡哭过闹过,简老只是不断劝她,跟她说内宫森严,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在里面活得下去的。

    简飞怡曾经和简老大闹,争辩道我在宫里得宠,要娘家在外面得力才行。我们家,大哥是一等镇国公,战功赫赫,如今也是正一品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这样的娘家,圣上会冷落我?”

    简老被简飞怡闹了几天,也有些乏了,坐在一旁冷冷地道就冲你这句话,你要进了宫,我们全家人就要给你陪葬——你要死,没人拦着你。可是要拖着大家一起下水,休怪我们见死不救”说完这话,简老拂袖而去。又留话让简飞怡在院子里禁足三天,不许出来随意走动。

    简飞怡到了京城才不过两年的功夫,简老又向来疼宠她,像这样动了真章修理她,还是头一次。

    简飞怡xìng子里本就有些欺软怕硬。之前仗着家里人都疼她,闹了个天翻地覆。现在没人搭理她,便怏怏地蔫了下去,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了三天。

    好容易熬过了禁足的日子,简飞怡带着的丫鬟,来到简老住的平章院,却没有看见简老的人影。

    “娘去哪里了?”简飞怡在平章院的上房里问道。

    简老的大丫鬟芳影笑着给简飞怡行了礼,回道老去承平伯府上去了。承平伯请了相熟的几家喝茶搓麻将。”

    这样的场合,当然不适合简飞怡这个未嫁的姑娘,再加上简飞怡本在禁足,简老有心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所以没有带简飞怡一起去。

    简飞怡轻哼一声,坐到平章院正屋堂上的圈椅上,道二哥如今到成了抢手的饽饽了,真是炙手可热啊。”

    简飞振虽然是国公府的嫡子,却是嫡次子,袭爵没有他的份,因此简飞振已经打算走文官这条路,如今已经中了秀才,还未中举。只是这条路,也不太好走。到如今也没有寻到一门好亲事。

    简老看着心疼,又不想二太辛苦。正好赶上圣上选秀,到有一些家世好,家里人不愿她们入宫的嫡女们,正四处寻定亲的人选。

    简老便一心盘算着,要给二结一门好亲,能借上岳家的力,以后的路更好走些。可惜如今相与的都是武将勋贵,还没有文官的嫡女找上门来,简老不是不感叹的。又加上要给简飞怡相看未婚夫,也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家都不想简飞怡入宫参选,便只有在半年内跟她定一门亲事才行。

    承平伯府上,今日请了三家的,有镇国公府上的简老,宁远侯,还有张伯爵。当然,宁远侯和张伯爵都是陪客,今日主要的客人便是简老。

    承平伯上次在安郡王府上花会的时候,见过简飞振一面,对他印象不。而且他的嫡亲大哥简飞扬是世袭镇国公,又得圣上青睐,还跟安郡王交好,在朝里是有实权的武将。的女儿是嫡次女,正好嫁过嫡次子,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简老来到承平伯府上,看见在座的都是那日在安郡王府花会上见过的,也放下心来,打起精神跟人周旋起来。

    几人在牌桌上搓着麻将,免不了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一番。

    张伯爵同贺家相熟,晓得镇国公府跟贺家是姻亲,便问起简老上次许办寿筵,简老可去了?”

    简老笑眯眯地道当然去了。人家说一声让我们去,我们还不上赶着去?”

    在座的都是勋贵家里的女眷,自然晓得大齐朝的文官看不起勋贵,闻言都掩袖笑了,也没有多加在意。

    承平伯想跟简老套近乎,先扔了一张四筒给简老碰了,又没话找话,道听说前一阵子贺家分家了,真是奇怪啊。贺家的老太太不还在吗?就分家了呢?——贺家二房又是个扶不起的,这下子日子可难过了。”

    张伯爵扔出个五万,吃了宁远侯裴舒芬的三饼,才笑着道许也算是厚道人了。这贺家二房,早就该分出去了,如今才分,也是给了贺老太太天大的面子了。”

    众人听张伯爵话里有话,忙问起来。

    张伯爵却也得不是很仔细,只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二房的嫡女前一阵子正好嫁人了,就是分家之后嫁得。——可能也是跟这有关系吧。”

    简老听了,嗤笑一声,却没有多言,伸手抓了一张牌,正是个九筒,立刻笑着推倒手里的牌,道胡了,筒一色”

    在座的另外两人纷纷指责承平伯,不该给简老碰四筒。

    承平伯笑着伸手一起在桌上洗牌,又对另外两人道简老运道旺,关我事?”

    张伯爵晓得承平伯的心思,便顺水推舟帮她圆了,道简老真是运道旺呢。——娶了贺家大房的嫡女,那嫁妆肯定不得了。听说许的好多铺子,都打算做了嫁妆陪送呢。”

    简老的脸色反而淡了下来,沉默不语地帮着一起洗牌,又mǎ好了,开始第二圈。

    裴舒芬察言观色,总觉得简老的样子怪怪的。

    想起上次在安郡王府上,好象听这简老跟她女儿说贺家二房女儿“yin奔”的……

    裴舒芳心里一动,故意对张伯爵问道张,贺家大房的女儿还没嫁,二房的小女儿倒嫁了,这其中,有没有故事没有?”

    张伯爵眉头轻蹙,很快又展颜笑道人家嫁给姨**,是亲上加亲,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说?”

    简老意味深长地看了宁远侯一眼,笑着道有没有故事,你得去问问那娶了贺家二房女儿的聂家姨妈才。我们都是外人,哪里晓得人家的家事?”

    裴舒芬听见这话有些意思了,便开始不断跟简老搭话。

    简老虽然称呼上有个“老”字,也是因为他们家只有她一个老封君,其实并不显老。若是简老的婆母还活着,简老年纪再大,也称不了“老”三个字。而且简老保养得只如三十上下之人,肤色白腻,两眼水汪汪的,让裴舒芬觉得十分投缘。

    四个人几圈麻将搓下来,交情拉近了许多。到了的时候,几个人算了输赢,却是简老是大赢家,宁远侯裴舒芬输的最多,就相约下一次由宁远侯裴舒芬做东,请各位去宁远侯府搓麻将去。

    承平伯也在吃饭的时候,借机让的嫡次女给众人行礼打招呼。

    简老冷眼看去,见那女孩儿生得白净圆润,一幅好生养的样子,在心底里微微点头,觉着若是没有别的人选,拿这女孩儿做个后备也不,便脱了手上的一幅白玉镯子,给了承平伯的嫡次女做见面礼。

    承平伯以为女儿入了简老的眼,十分高兴,赶紧让女儿谢了简老。

    几个人吃了饭,宾主尽欢而散。

    裴舒芬回到宁远侯府,想起简老席间对她未来的大儿媳贺宁馨一幅不置可否的样子,心情觉得特别舒畅。

    晚上楚华谨她这里**的时候,裴舒芬心情好,使了许多花样出来。楚华谨觉得意犹未尽,当晚便歇在了裴舒芬这里,没有去方姨娘那里过夜。

    裴舒芬晓得了楚华谨的偏好,从此在外事内事上都做得滴水不漏。

    楚华谨慢慢地将一些公事上的烦难事也跟裴舒芬说起来,有时候从她那里讨个主意,虽然十个有九个不能用,但是偶尔也有一两个出奇制胜,很是得力。

    这一天楚华谨气冲冲地从兵部回到府里,气得在外书房砸了好几个茶盅。

    裴舒芬听说了此事,忙问究竟。

    楚华谨恨恨地道简飞扬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圣上都没有反对,要他逞能?”

    原来楚华谨好几个上书兵事的折子都被简飞扬驳了,让楚华谨怒不可遏,觉得简飞扬根本是看他不顺眼,故意为难他。

    裴舒芬安慰道侯爷别急。这简飞扬现在位高权重,侯爷只能徐徐图之,千万别树敌太多。”

    楚华谨喝了几口茶水,略微平静下来,对裴舒芬笑道你说得对。我不能被他气得自乱阵脚。”

    裴舒芬走到楚华谨身后,一边握了小拳头给他捶着背,一边柔声道侯爷发脾气是应该的,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气呢?——只是生气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得想个法子,将这简飞扬争取。俗话说,多个多条路,又说,如果不能战胜你的敌人,就将敌人拉入你的阵营。”

    楚华谨越听越有趣,回头握了裴舒芬的手,笑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歪理,倒是蛮有趣的。”

    裴舒芬嫣然一笑,道山人自有来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却又不显得过于张狂外露,分寸拿捏得十分之好。

    楚华谨笑着转过头,靠在椅背上,闭了眼让裴舒芬替他按摩头部,又道简飞扬这人油盐不进,也不他到底看重,我们也好投其所好。”

    裴舒芬想起简飞扬还未娶亲,又想起跟简老有了几分交情,心里又是一动,对楚华谨道侯爷别担心,妾身倒是有了一计。”

    楚华谨闭着眼睛问道你又有馊主意?”却是十分亲昵的口气。

    裴舒芬抿着嘴笑等妾身有了**分把握再说吧。”话到此处,却想起楚中玉国色天香的面容。——不能送你进安郡王府,也不能送你进宫,那送你去镇国公府总是轻而易举的吧?

    是由】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魔高? 中

    

    宁远侯裴舒芬最近往承平伯府上去了好几次,帮奉恩将军的嫡次子求娶承平伯的嫡次女。奉恩将军是宁远侯楚华谨外放西北时候笼络的部下,奉恩将军最近也回京述职,跟宁远侯府走动亲密。

    承平伯一看奉恩将军的嫡次子已经中了举人,比之镇国公的弟弟还有出息些,又有些心动。

    过了几天,奉恩将军又谋了外任,这一次,居然是外放江南。这可是兵部里的上上签。众人都说奉恩将军走得是宁远侯的路子,在兵部有人,才能得此肥差。

    于是宁远侯府又开始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楚华谨听了裴舒芬的话,着意结交简飞扬,倒是同他的关系好了许多。在兵部里的差事也更顺畅了,他举荐的人也都一个不拉,都谋到了好差事,越发兴头起来。

    奉恩将军感激宁远侯为他出得力,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开了几桌酒,请了几个陪客,同宁远侯楚华谨来了一番不醉不归。

    承平伯听说奉恩将军又谋了江南的肥缺,马上就要赴任去了,有些心急,赶紧来寻宁远侯裴舒芬。

    裴舒芬让她别急,又去探听了奉恩将军的意思。

    奉恩将军倒是个爽快人,答应马上下聘,过大礼,一个月之后成亲。这样奉恩将军作为父亲,可以等嫡子的婚事办了之后再走。

    奉恩将军倒是不能离京,将军的嫡长子走得是武将一途,跟着奉恩将军去江南。嫡次子在京城准备秋试,承平伯的女儿就算嫁了,也是一直在京城里待着,倒是确确实实的一门好亲。

    这门亲事做成之后,承平伯着实感激宁远侯裴舒芬,不仅按照大媒的礼包了一个八百八十八两的大红包给她,还将上好的酒馔和尺头送了许多给宁远侯府。

    镇国公府的简老收到了承平伯的喜帖,才人家的女儿已经要嫁人了,实在气不过,对着二简飞振哭了一场。

    简飞振啼笑皆非,只好着意安抚简老,道娘别太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想是有更好的在后面呢。”

    这话说完不久,宁远侯裴舒芬便给镇国公府简老递了帖子,要上门拜访兼赔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简老刚从乡下回京城不久,急需打入京城贵妇的圈子里,而宁远侯如今已经俨然成了京城勋贵里面的头一号,人缘好,又能干,还古道热肠,愿意跟她结交的人越来越多。

    这样的人,突然递帖子要上门赔罪,简老有再大的气xìng,也气顺了许多,便约了跟她见面的,等着她上门。

    裴舒芬来到镇国公府,当然先对简老一番赔罪,将一切过都揽在身上,又许诺要帮着简老物色更好的高门贵女做。

    简老本来对承平伯的嫡次女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不过是拿她做个后备而已。现在见宁远侯这样放下架子,折节下交,简老心里也好受了些,便对宁远侯推心置腹地道我的大儿能干得很,不用**心。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的二。”说着说着,又落了泪,对裴舒芬哽咽着道裴,你不晓得,我们家当初夺了爵,在乡下吃了很多苦。尤其是我的老2,他大哥出门从军,家里就剩下他一个男人。他一个孩子,又要照顾我们一家大小,又要忙着念书习字,才耽误了这么多年。这孩子,我是真心想给他寻一门好亲事,才对得起他这么多年来吃得苦。”

    裴舒芬拿了帕子帮简老拭泪,同情地道老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帮老分忧。——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保证还老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就是了。”

    简老得了宁远侯的许诺,抓住裴舒芬的手道裴既然说了这话,我是个实在人,就当真了啊。”

    裴舒芬笑着道我向来算数,老就等着听好信吧。”

    宁远侯走得时候,简老一直送她到大门口。看着宁远侯府的御赐马车从街边渐渐远去,简老微微一笑,便扶了丫鬟的手,回屋里去了。

    高门大户里的众位们最近都忙得很,或者忙着给女儿准备行头,打点路子,好进宫参选。或者忙着给女儿相看夫婿,打理嫁妆,准备嫁女儿。

    一时京城里的喜铺和海货铺子都比平日里忙了许多。因为大齐朝的高门大户都喜爱用海货做嫁妆压箱,越是精奇罕见的物事,越是抢手。

    桐露他们家的铺子虽然不大,却有名气,总有些外面大的海货铺子都不一定有的好。另外这铺子里的东家是个实在人,做生意从来不短斤缺两,价格又公道,因此生意更是好上加好。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店里忙碌。

    桐露和罗开潮两个人一个忙着清点存货,一个忙着出去找路子进货,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桐叶来到桐露家的时候,正是桐露和罗开潮两口子最忙碌的时候。她经过大夫的复诊,终于确定病症全消,不会有传染的危险了,才得了桐露和罗开潮的许可,坐车来到城里。

    桐露命人在宅子的倒座房里给桐叶腾了间房出来,打算在她出嫁以前,先在那里住一阵子。

    桐叶却道身无分文,就算要出嫁,也没有嫁妆,寻不到好人家。她见桐露家的铺子最近缺人手,便主动提出要去桐露家的铺子里住着,帮她做一段时日的零工,攒些银子,好备嫁妆。

    桐露见桐叶在新那里吃了个大亏,居然学了个乖,也啧啧称奇,答应帮她去跟他们家老爷说一声试试。

    罗开潮却不置可否,晚上回到房里,对桐露问道我们铺子小,平日里一个掌柜,两个伙计,再加一个打杂的,尽够了。如今虽然忙,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我已经寻了短工去帮忙。——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能做些?”这位桐叶姑娘,十指纤纤,行事比一般人家的都要有派头。这样的人,能去的小海货铺子里打杂?

    罗开潮并不是养在家里后宅,只会调脂弄粉,不谙世事的哥儿。桐叶和桐露不是一路人,这在罗开潮第一次见到桐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桐露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拿牛角梳通头发,一边照着镜子,闻言头也不回地对罗开潮道她愿意出去住到铺子上去,你还不乐意?——难道你宁愿她住在我们家里?”

    罗开潮见桐露误会了,忙笑着道你说哪里去了?——要依我的,早几两银子打发她出去了,哪能好吃好住留在这里,还请大夫治病呢”

    桐露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不好受,沉默了半晌,回头看着罗开潮道当日我从宁远侯府出来寻你,你是不是也想过几两银子把我打发算了?”

    罗开潮见桐露钻了牛角尖,心里叫苦不迭,忙打躬作揖,“姑奶奶”、“好人”地叫了几百声,桐露才似嗔似喜地放过他,又叮嘱他道桐叶到底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她如今落了难,我们也不能太过凉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图她以后报答我们,至少与人结善缘,总比与人结怨要好些。”

    罗开潮坐到桐露身边,握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道我不我家娘子原来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专门普渡众生来了。”

    桐露哭笑不得,从罗开潮手里抽出的手,轻轻拍了他一下,道我们有好几日没有见过广儿了,今儿得早,我们看看他吧。”

    罗开潮忙给桐露披上大氅,扶着她的肩,两人一起去广儿的屋里瞧了瞧。

    第二日,罗开潮应了带桐叶去铺子里帮忙,带着她一起去了海货铺子。

    来到铺子里,桐叶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不该干些。

    罗开潮也不怜香惜玉,道我这个铺子小,如今也不缺人。不过你既然是我娘子的旧识,我给你面子,让你帮工。和别的伙计一样,我一月算你一两银子,吃住都由铺子包了,你看如何?”

    一两银子一个月,算是很高的月饷了。

    桐叶笑得眉眼弯弯,道多谢罗大爷。大爷随便吩咐,奴婢都会干。”

    罗开潮咳嗽一声,道你不是我家买的人,不用对我自称‘奴婢’了。”

    桐叶更是欣喜,忙道那就谢过大爷了。”说着挽起了袖子,要走到柜台后面去。

    “唉,你去那里做?”罗开潮叫住桐叶。

    桐叶诧异地左右看了看,道大爷难道不是让我帮着收银钱吗?”无错点收银钱,是桐叶唯一会干的事情,也是桐叶给桐露暗示过,想在她铺子里做得活计。桐叶还以为桐露已经跟罗开潮说好了……

    罗开潮笑道我自有掌柜的负责收银,你还是去后院做厨娘吧。——我们这里的厨娘刚好病了,要休养一阵子。你就暂且顶了她的缺吧。”

    桐叶看了看罗开潮,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抿了抿唇,屈膝行了礼道那我下去了。”说着,转身跟着铺子里管洒扫的一个婆子进了后院。

    罗开潮眼看着桐叶的背影消失在后院的二门上,一直微笑着的脸才沉了下来,转身一撩袍子,进了铺子旁边的一所宅子。

    “罗四,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盯着在后院厨房的那个。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给我盯好了,看看她到底要耍花样儿”罗开潮冷冰冰地对屋里一个其貌不扬的十来岁的小少年吩咐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高? 下

    那少年笑嘻嘻地唱了个诺,道罗爷,你就放心吧。有我罗四眼盯着的人,就算她能上天入地,也逃不过我的四只眼”这孩子也是罗家的远房偏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十分灵活机灵,但是跟罗开潮小时候一样,也是一捧书本就头疼,最后学了些识字数理,便出来跟着罗开潮了。

    罗开潮的冷脸终于裂开了一丝细缝,伸手拍了那少年的头一巴掌,道让你看着就看着,哪有那么多废话?”

    那名叫罗四眼的少年挨了这一巴掌,并不难过,伸手摸了摸头,将头上的毡帽正正好,压低了声音对罗开潮道罗爷,道上的秦疯子了,要寻罗爷叙叙旧。”

    罗开潮背着手,眼看着窗棂外的天空,心里粗粗算了一下,他也有六七年没有听到过秦疯子的消息了。

    “最近风声紧,他能进得来城里吗罗开潮皱着眉头问道。这秦疯子,是大齐朝全国五道三十六府里赫赫有名的通缉犯,几乎每一个主要城池的城墙上,都挂有他的画像。只是这人善于伪装易容,天下那么多通缉他的画像,居然没有两张是生得一模一样的。可想而知,要抓他是不容易的。

    可是京城里却不一样,京城是缇骑的老窝。同缇骑比,他们这些在道上混饭吃的人,给人家缇骑提鞋都不配。他们会的,缇骑都会。他们不会的,缇骑也会。而且缇骑有朝廷撑腰,比他们更有手段些。

    所以秦疯子哪里都敢去,京城却是从来都不敢去的。

    听到秦疯子想来京城跟他叙旧的消息,罗开潮着实有些惊讶。

    罗四眼却笑嘻嘻地道罗爷说哪里话?那秦疯子就算现下重新投胎再做一次人,他也不敢来京城。——他到了京郊的庄子上了,等着罗爷呢。”

    这就罢了,罗开潮点点头,道做好你的差事,我去安排安排。过几天等这里的生意消停些,我就去见他。——你托人传个话,让他别轻举妄动。”

    罗四眼收了笑容,又唱了个诺,便出去前面寻的爷爷奶奶交待事项去了。

    罗开潮在空无一人的屋里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道看在桐露面子上,给你个机会。若是真的有猫腻,可别怪我……”说完,也离开这间宅子,回到的铺子里。

    这所宅子里,明面上住着两位花甲老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孙子,便是罗四眼,又将一半的院子租赁给隔壁海货铺子的人居住,收取租金度日。任谁也不晓得,这宅子里的人,其实都是罗开潮的人。

    那在前院堂屋里坐着的老头子听完罗四眼转述的话,抽了几口旱烟,又把烟锅在桌上磕了几下,点点头,道让开潮放心,老头子这双眼睛时候走过神?——给他看着呢。”

    罗四眼笑着帮爷爷装了一袋烟,哼着小曲去隔壁铺子上寻罗开潮复命去了。

    “子,就把我们院子里的东厢房收拾出来,给那姑娘住吧。”老头子寻思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

    给罗开潮看着这些人也不是头一次了,他们早就驾轻就熟。

    子喝了碗新煮的茶面子,正靠在椅子上歇息,闻言道老规矩,和刘婆住一个屋子吧。刘婆这人嘴碎,又爱鬼鬼祟祟躲在后面看人。——跟她住一起,就算真是个狐狸精,也要被气得现原形”

    说完这话,老两口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一番。

    老头子又抽了几口旱烟,举着烟锅对子道这女子若是无事也就罢了,若是真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死都不死”

    子起身去外屋张望了一眼,道快要吃午食了,隔壁的火还没有升起来?”

    大齐朝的一般人都是一天吃两顿正餐,早饭和晚饭,午食各家随意。而商家里面,铺子生意好的时候,都会给掌柜和伙计供应一顿正式的午饭。——吃饱了才能干活不是?好的生意人都不会在吃食上克扣的伙计。

    老头子眯着眼笑难怪开潮让四眼出动去看着那。——来者不善啊”

    子回身走到堂上,坐到老头子身边,伸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嘟哝了几句你就不能少抽点儿?”

    老头子当没听见,又抽了几口旱烟,像是想起了往事,叹了一口气,道只望我们小四儿大了以后,和他开潮哥一样,也能开个铺子,娶个正经的,为我们老罗家开枝散叶。”

    子想得开,对老头子劝道我们如今有吃有喝,有瓦遮头,开潮也不是没良心的人,小四儿跟着他肯定有出息的。就是我们宗房里的大族,现在真是……啧啧,大富大贵了。”说得正是罗家的嫡宗,如今大齐朝排名第一的皇商罗家。

    老头子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屋外灰白的天空,又叹了一口气当年最大的三大皇商世家在隆庆朝‘地龙翻身’一案里被掀了个底朝天,家里的男人都被喀嚓了,家里的都或卖,或改嫁了。家里的银子、地,也都被朝廷抽了一干二净。——他们倒下了,我们罗家才出了头。可是你以为这个出头鸟是好当的?当年那三家皇商为何如树倒猢狲散一样,呼啦啦yī'yè之间就被人连锅端了?”

    “你又?”子撇撇嘴,不以为然。

    老头子笑了我还真一些。当年我也曾经去过罗家老家主的议事厅,将旁支先分出去,就是那时候开始的,不过是为了再有这种大祸,给罗家留个根苗的意思。还有罗家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以为同那三家一样,死心眼一条道走到黑,或者一条道走到白就能行啊?——当然得黑白通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子听明白了一些意思,恍然大悟道难怪咱们如今罗家的家主开了族学,逼着每个罗家子弟六岁就要去念书,一直要到十二岁。若是实在不成,才准出来做别的。——原来是要个做官的是自家人才好办事。”

    “看来你还不是那么笨吗”老头子呵呵笑,“给族里多培养几个读书的苗子,是好事。可惜到现在,只有罗家嫡宗的老大读了出来,如今也做官了,还要娶三朝首辅的女儿为妻。——我们罗家在白道上,也算是站稳了。”

    子瘪了瘪嘴,想,又忍住了。

    老头子见这个平日里炮仗一样的子居然消了声,十分好笑,道我晓得你要说,不就是人家裴家的女儿不是嫡出吗?你也不想想,我们罗家再是皇商又怎样?人家裴家,可是大齐朝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父子两状元,一门四进士。就算是庶女,也是我们罗家高攀了。——凤生凤,龙生龙,老鼠生得会打洞。有了裴家的女儿做罗家主母,我估摸着,我们罗家的下一辈,也是个会念书的苗子。”一边说,一边笑得更开心。

    子也罗家嫡宗日子好过,他们这些旁支才能水涨船高,遂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一样,跟着道老家主当年立的好规矩。咱们罗家在别的道上,早就成了气候了。现在白道上也慢慢入了门,自然更稳妥一些。”

    罗家身为大齐朝最大的皇商,光会挣钱肯定是不够的。只会挣钱,或者拿钱贿赂别人,做个二流商家就够了。要做到最大,非得黑白通吃不可。做不到黑白通吃,这个第一的名头就是招祸的根苗,挣再多的银子,也只是别人眼里的肥羊,随时会被人宰了去。

    所以当初罗老家主私底下扶植了一些分出来的旁支罗家人,在黑道上结交好友,打响名头。罗开潮当年离开罗家,在外闯荡过几年,凭着他过人的胆色,和看人的眼光,在道上曾经也做了不少大事,给罗家在黑道上扫平了障碍。

    如今他到了年纪,洗手不干了,罗家有新的人接替了他在道上的位置。可是他积累下的人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被人取代的。现在罗家的家主,还是很倚重他在黑道上的影响力,有了摆不平的大事,还是会寻他出马。

    罗开潮的这份家业,真正是用命换来的。

    桐叶在罗开潮的铺子里混了几天,终于学会了生火做饭。又跟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熟悉了,才松了一口气,琢磨着要找机会回宁远侯府找把她的包袱,还有暖宫丸取。

    这天桐叶说是要出门买线,跟守门的福婆告了恼,一个人出去了。的时候,桐叶身上多了个小包袱。

    福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桐叶赶紧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尺头,送到福婆手里,道给您孙子做个小褂儿吧。上好的细棉布呢。”

    福婆笑嘻嘻地谢了她,接过细棉布,回屋放起来了。

    桐叶将包袱放到屋里的柜子里,又拿了把大锁锁了起来,才放心地去了隔壁的铺子里做晚饭。

    不一会儿的功夫,桐叶的小包袱便被罗四眼顺了出来,放到罗开潮面前。

    罗开潮随便捡看了几样,拿起一个小药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闻到一股异香扑鼻。他皱了皱眉头,道拿几颗甘草丸,将里面的药丸置换出来。”

    罗四眼屋里,找奶奶要一把治嗓子疼的甘草丸,给桐叶的药瓶子放了进去。

    “包起来,放回原处吧。——继续盯着,等时机到了,再算总帐。”罗开潮吩咐了一声。

    罗四眼脆声应了,将包袱包得同先前一模一样,放回了桐叶的柜子里,又重新锁上锁。

    看着桐叶柜子上的锁头,罗四眼做了个鬼脸:这种夯货,他闭着眼睛都能打开

    桐叶跟宁远侯裴舒芬又见了几次面,丝毫不晓得每一次,她身后都有人盯梢。

    很快到了六月初,京城里的嫁娶多了起来。圣上的选秀也结束了第一轮的粗选,刷下来的人可以自行择婿,选上去的就要进宫,由皇后娘娘复选了。

    许也更加忙碌起来。贺宁馨的婚期越来越近,许对她的嫁妆也越来越上心,嫁妆单子换了一轮又一轮,总是定不下来。还是镇国公简飞扬提前将一百二十抬聘礼提前送了,许才对着聘礼,重新捡省了一番。

    因了连日来忙碌,好几家的喜酒许都只让管家送了礼,人都没有去赴宴。

    这天许正要出门去铺子上打点存货,她相熟的一位侍郎坐了轿子忙忙地,对许嗔道最近到处都见不到你?难道真是没脸出去见人?这外面都传开了,说你们贺家女儿‘yin奔’,大着肚子上得花轿呢——都说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人,要跟你们大姑娘退婚了。”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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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道高? 上

    许闻言,脸黑了一半,道呸呸呸——坏人名节的话也能随便说,也不怕断子绝孙?”

    许少有这么刻薄的时候,这次想是气狠了,当着那侍郎的面就骂了出来。

    那位侍郎夫家姓赵,此刻用帕子捂着嘴呵呵地笑,道我就是有小人捣鬼。先来给你报个信,你也好早做准备,别等人家真的上了门,你才晓得着了别人的道”

    许真心谢过这位赵侍郎,也不出门了,将嫁妆单子给了的心腹陪房,让她去铺子里点货,携着赵侍郎的手进了内院。两人坐在许内室的暖阁里,细细地将此事理了一遍。

    “这样说起来,此话是七天前从承平伯和奉恩将军两府联姻的婚礼上传出来的。”许沉吟道。

    赵侍郎点点头不,当时席上人多嘴杂,你们又没有去,传话的人更加肆无忌惮,一下子便传开了。我和刘还帮你们来着,到底敌不过这些人的好奇心……”

    有这种“yin奔”的话题出现,就算是假的,也会被有心人炒起来,更何况确有其事。

    问题是,当天贺家发生的事情,只有贺家人和镇国公府的简老。这件事,难道同简老有关?

    许想了想,问道承平伯府同奉恩将军府联姻的那一天,镇国公府的简老可去了?”

    这话提醒了赵侍郎,她忙道去了,去了。听见大家说起这事,她还生气来着,没有终席就走了。走得时候,还跟一位说得最来劲的拌过几句嘴,让她留点口德的。——想来也是面子上过不去吧。”

    是不是因为简老闻言在席上发了脾气,才有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人的传言出现?

    许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事有蹊跷。

    “曾,我有个不情之请。”赵侍郎娘家姓曾,许一向都称她“曾”。

    “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曾是个热心肠的人。当日她娘家周转不灵,许二话不说,借给她一大笔银子应急,连借据都没有收。后来曾将银子还上了,两人也因此成了知交。——虽然任何沾上银钱,都显得有些市侩和功利,可是在这份市侩和功利当中,却能见到每个人最真实的一面,也算是有所失,必有所得。

    许拿过纸笔,对曾道请你将那日席上传过话的人的名字告诉我,我要找人去查验一番,看看这个话头到底是从哪里最先出来的。”

    曾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好说。我说,你写……”说着,便将那日席上她记得的人名都一一说了出来,又在每个名字后面补充,是哪个府上,哪一房的,品级,夫君做何营生,说得十分详细。

    等她说完,许已经写了满满的三张熟宣。

    “这么多人。”许头疼了,“有道是法不责众,她们倒是心有灵犀了。”

    曾啐了许一口,道你来着?——心有灵犀也能用在这里?不过是一群长舌妇,家长里短的惹人厌罢了。”

    许笑着看了曾一眼,不。

    曾有些脸红,自嘲起来好了,好了,你也别笑我了。——我也是那群长舌妇里的一人,行了吧?无不少字”不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大概也不会记得这样详细。

    仔细想了想,曾又从许手里取过毛笔,在宣纸上重点圈了三个名字,道这三个人,是那天说这话得最多的,好象也是得最详细的人。我去了好几个地方,都看见她们在跟不同的人说这件事。——像是急着要把此事传开一样。”

    许曾虽然八卦,却从来不乱说人是非。真正八卦之人是最喜爱追根究底的。

    而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的人,是八卦群中的害群之马,正统的八卦之人是绝对不屑同造谣生事的人为伍的。

    许笑着安抚了曾几句,又听了些别的闲话,曾便告辞而去。

    许在屋里坐了良久,看着那满满三大张宣纸的人名头疼起来。

    “回秋,给我到外院叫个小厮。”许对外面吩咐道。

    回秋是许的大丫鬟,应了一声,出去外院寻了个小厮。

    许让另一个大丫鬟回冬包了几匹靓蓝色妆花缎子,给那小厮道你拿我的帖子,去镇国公府上拜会镇国公。这些礼物,是单给简老的,顺便帮我带个好。”

    许以前也时不时差小厮去镇国公府上拜会镇国公,给简老送礼物,那小厮也是熟惯了的,接了包袱,行礼退下。

    过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那小厮已经了,手里依然拿着那个包袱,苦着脸对许道,小的去了镇国公府上,却不得其门而入。小人只好拐到后门上,求见东元大哥和东兴大哥。等了一会儿,只有东兴大哥出来了,说东元大哥跟着镇国公七日前就去外地办差去了。当时走得急,半夜动身,好象是领了圣上的密旨,谁都不能说,悄悄儿地走了……”

    东元和东兴都是许送给镇国公简飞扬的小厮,十分能干,已经在简飞扬身边担了大梁。

    许听了小厮的话,看看那个没有送出去的包袱,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你下去吧。辛苦你了,回头去帐房领赏钱,就说是我说的,领大赏封。”许和颜悦色地对那小厮道。

    那小厮喜出望外,原本以为差事办砸了,还不要罚。谁知居然还能领了大赏封

    “多谢”小厮躬着腰,连作了好几个揖。

    等那小厮走了之后,许又在屋里独坐了半晌,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得跟馨儿知会一声才是。——贺宁羽已经出嫁了,没想到二房惹出的麻烦,还要大房背

    贺宁馨跟着许的大丫鬟回秋来到许的上房里,屋里伺候的人立刻退了下去。

    贺宁馨看见这架式,出了大事,默默地坐到了黄花梨罗汉床上,隔着一个小小的矮足夔纹方桌,看着许,一言不发。

    许踌躇了半晌,道馨儿,你自落水醒来之后,行事有度,机敏了许多。娘也不当你是小孩子,如今有件事,娘觉得应该让你知晓。”说着,许将小方桌上放着的三张宣纸推了,又低声将刚才赵侍郎说得话,一一转述了一遍。

    贺宁馨飞快扫了一下那三张宣纸,看见上面写得都是一些人名、家世、官职之类的。又听许转述了赵侍郎的话,贺宁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家最重要便是名节,任谁摊上这种有损名节的事,都无法无动于衷。

    “馨儿,你放心,这个公道,娘一定帮你讨”许看见女儿白玉般的两颊突然红了起来,她也气着了,忙心疼地安抚她。

    贺宁馨到底两世为人,经得事到底多一些,很快便收敛了心神,又看了看那几张宣纸,笑道这画了圈的三个人,便是传话的得力干将了?”

    许点点头赵侍郎是这样说得。”

    听见是赵侍郎,贺宁馨脱口而出她说得话,娘听一半就是了。”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就这位赵侍郎是位消息灵通人士,也是个爱传话的。

    许跟赵侍郎交情不一般,也不贺宁馨的心思,闻言忙为赵侍郎赵侍郎不同那些人。这些年,她嘴里就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凡她的传言,后来都被证明是确有其事的。——可不能同一般的长舌妇相提并论。”

    贺宁馨刚说完话,就发觉失言了,忙描补道是了,还是娘说得对。我对赵侍郎所知不多,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不动声色地将此事圆了。

    许一点都没有察觉,只是叹气道如今可办呢?——说这种话的人,有意毁人名节,实在是恶毒过甚”

    贺宁馨笑着安慰许娘,明是谣言,还要为之伤神,岂不是正中他人下怀?——不当一回事就行了。难道娘还真的担心镇国公府会来退婚?”

    以镇国公简飞扬的为人,贺宁馨打死也不信他会被这种无稽的谣言所惑。

    许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道飞扬不在府里。——飞扬甚至不在京城里。据说他领了密旨,给圣上办差去了。”

    贺宁馨心里一沉。时机太巧合了,七日前简飞扬离京,谣言就从那日开始传起。

    “看来,传谣言的人,对飞扬的行踪了如指掌呢。”贺宁馨意味深长地道。

    许也想到这一点,可会是镇国公府里的人干得吗?这样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听说那日在席上,简老听见此传言,似乎很不高兴,还和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当众口角过。若说她是面子上过不去,我到也信。”简老看上去,就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许想起简老,觉得心里一阵燥热,伸手拿过一旁枕头边上的胭脂色缂丝团扇,慢慢地摇了起来。

    贺宁馨琢磨了半晌,也无法将此事跟镇国公府里的人联系起来。明摆着这件事闹出来,虽然贺家没脸,镇国公府上的人一样没脸。——未婚妻家里出了“yin奔”之女,未婚夫头上的帽子不免会被人揣测,是不是也是绿油油的……

    这种几乎杀敌一千,自伤一千的法子,贺宁馨实在想不出,有正常人会使出这种烂招数?

    如果简老不满意,想退婚,直接跟简飞扬说清楚就是了。大齐朝以孝道为先,简飞扬还能违了母命,硬是要娶?

    “应该不是简老。——也许是某个想要我们两府退婚,好坐收渔翁之礼的第三方。”贺宁馨冷静地对许分析道。

    是

    由】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道高? 中

    “可是当日的事情,只有简老夫人在场……”别的人,都是贺家自己人。许夫人有些犹豫,对于到底是谁最先传出去的,还是拿不定主意。

    贺宁馨想了想,笑道:“娘忘了,还有二房的人。除了二房的主子,还有下人。甚至还有……”还有聂姨妈。听说贺宁羽嫁了过去,跟聂姨妈处得并不好,二太太李氏还去聂家跟聂姨妈吵过几次嘴,为自己女儿撑腰。

    许夫人这才想起二房的二太太李氏。——说起来,当日这个“私分”的由头,便是二太太一手策划的。只是天不从人愿,“私分”的不是贺宁馨,而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二房的人看不得大房的人过得好,这是一定的。之前抢不到,现在故意闹出来,恶心恶心别人也是有的。反正贺宁羽已经嫁了,听说如今都有身子了。聂姨妈吃着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就算想咯应贺宁羽,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妹妹二太太李氏,是不是能让她随心所欲地欺负自己的女儿。

    “所以我们要查验的人里面,还得加上两个人:二婶婶,和她的姐姐聂姨妈。”

    许夫人听了贺宁馨的话,似乎有了一线曙光,答案就在前方,却又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轮廓,越发让人抓耳挠腮,心痒欲狂。

    贺宁馨看着这几大张纸上的人名,还有那三个画了重圈的人名,又在旁边加了二太太李氏和聂姨妈的名字,“娘,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另外,娘也别偏听偏信,多派几个人,出去打探一下。看看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贺家的人这几日都没人出去,也就是听赵侍郎夫人这样一说。若是赵侍郎夫人着了人家的道,好心来报信,他们又当了大事,自己闹出来,可是说嘴打嘴的大笑话。

    许夫人见贺宁馨考虑得比自己还周到些,老怀大慰,赞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不能三十老娘倒崩婴孩儿,在阴沟里翻了船。”

    贺宁馨想起前世的自己,但笑不语。她可不是在宁远侯府那个阴沟里翻了船?——运筹帷幄又怎样?护住满族老幼又怎样?自己刚嫁的时候,如何会想到自己的婆母宁远侯太夫人,宁愿让丫鬟生庶长子,也不愿成全自己……

    往事纷至沓来,贺宁馨脸色慢慢淡了下去。同是婆母,贺宁馨觉得还真不能就把现在的简老夫人想得太好了。也许就像娘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是绝不可无。贺宁馨明白在朝堂上略有疏漏,就会导致如山崩一样的后果。而后宅之中的风刀霜剑,又何逊于朝堂?!

    两人便说定,许夫人差人去外面听听风声,同时让人去查查二房和聂姨妈那边,最近这些天都发生过什么事。贺宁馨自己则看看能从这三张宣纸里,看出些什么别的东西来。

    从许夫人的院子里回来,贺宁馨在自己屋里仔细看了看这三张宣纸上的人名。

    看着看着,一个突兀的名字突然从那三个圈住的名字里凸现出来:宁远侯府。

    这三个名字后面的府邸,都跟宁远侯府有些不为人知、十分深刻的关联。若不是贺宁馨前世是裴舒凡,是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她决计不会知道,这三家人,其实是老宁远侯楚伯赞在世的时候,就布下的暗棋。他们明面上跟宁远侯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暗地里,有些宁远侯府无法公开出面的事情,就由这三家出面解决。或者是上某个折子,或者是打击某个官员,或者是赞成某些举措。让这些看着毫无利益关联的第三方出来行事,总比让人一看就是姻亲故旧出来拉帮结派,要来得效果好。

    贺宁馨的眉头拧了起来:又是宁远侯府,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嫌皇后娘娘生得皇子太多,还是嫌皇后娘娘的位置太高,命太长?——同时对镇国公府和左督察御史贺府动手,若不是有吸引他们的大利,怎么会把这些老宁远侯保命的暗棋都抛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裴舒凡重生为贺宁馨,还真不会有人知道这三家背后的猫腻。

    可惜的是,她重生了。也许老天知道她的死是一个错误,才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来纠正弥补这个错误……

    但是她又不能直言不讳地跟人说,这三家是宁远侯府的人。因为除了老宁远侯对她和楚华谨亲口说起过这些密事以外,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真正的证据都在宁远侯府里。

    她要现在跳出来跟人说,这三家是宁远侯府的暗棋,不过是空口说白话,肯定没人信。不过就算如此,她可不可以对安郡王的缇骑透露一二?以缇骑的能耐,查个证据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一念间,贺宁馨又断然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若是她能凭一己之力,将这三家同宁远侯府的关系大白于天下,她一点会当仁不让。可是若要她为了一己私利,就向缇骑告密,她还真做不出来。

    自幼她同哥哥们一起习学圣人之仪,同很多有担待的男儿一样,贺宁馨也笃信“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告密一途,便是君子之不为。

    贺宁馨不由苦笑起来,想了半天,又回到原点。不过好在自己已经看出来,这其中的幕后黑手,是宁远侯府。

    知道了首恶,事情就好办些了。

    贺宁馨坐在屋里,又拿了张宣纸出来,慢慢理顺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从时间顺序上来说,整件事情的开始,便是简飞扬暗地里离京,然后才谣言四起。这说明什么?——这不正说明,如果简飞扬在这里,这件事绝对成不了。所以他们等简飞扬离了京,才想借人言可畏,造成既成事实,逼他接受。

    镇国公府到现在都是大门紧闭,沉默不语。这种近乎默认的态度,让众人的猜测似乎更是落到了实处。

    如果这样做的结果,是让镇国公府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同贺府退婚,那么可不可以猜测,是有人不想让自己嫁给简飞扬?而自己家和镇国公府比起来,当然是镇国公府那边有着更大的利益。

    贺家在明面上,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文官之家,而许夫人的家财,又都在暗处,更是被人大大低估,所以应该不是打得自己的主意。那就是说,有人看上了简飞扬,想让他跟自己退婚之后,另结良缘。

    贺宁馨在纸上画了几条线,将这些前因后果串连了起来。简老夫人在这些事情中,处于一个奇怪的位置,她暂且不想理会。而宁远侯府在其中,却是处于一个很明显的“渔翁得利”的位置。

    若是宁远侯府想跟镇国公府联姻……

    贺宁馨一下子就想到了先前皇后娘娘企图将她的庶妹楚中玉塞给安郡王的事儿。不由更是苦笑起来:自己帮安郡王解决了麻烦,这麻烦就转而到自己这边来了。——这是不是也是自己多管闲事的报应呢?

    蛛丝马迹终于连成了网,看着宣纸上从点到面的分析结果,贺宁馨有了计较。

    这件事,他们会不会得逞,谁都不知道。虽说贺宁馨对简飞扬有信心,她对简老夫人却没有信心。就算简飞扬能够不顾简老夫人的反对,执意娶她过门,她愿不愿意嫁,还是两回事。——没有爹娘祝福的姻缘,不会是好姻缘。两世为人,贺宁馨不会再强求。

    可是无论这件事会不会得逞,对贺家的伤害却已经造成。这种打击,轻则只是让人饭后闲话,嘲笑一番;重则却可以上升到贺大老爷私德有亏,不能齐家的地步,随时可以让贺家的政敌打击报复贺大老爷。——大齐朝因为私德有亏而被罢官免职的文官可以车载斗量了,当然不差贺大老爷一个。

    况且贺大老爷本来就是左督察御史,那是专门弹劾百官的。——得罪的人还少吗?!

    这样想来,传话的人用心险恶可见一斑了。

    只不过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此贺宁馨已非彼贺宁馨。她,前世的裴舒凡,今世的贺宁馨,已是贺大老爷的嫡亲女儿,她会眼睁睁看着贺大老爷因为以前的贺姑娘留下的烂摊子,被人弹劾,以至丢官去职,也许永世不再录用?!

    真是笑话!

    只要有她贺宁馨在,就算说她贺宁馨本人“淫奔”、“大肚”,她都有法子反将一军,更别说此次不过是拿已经分家出去的贺家二房做筏子。总之,她会让企图浑水摸鱼的人记住一辈子!

    别人的未婚夫,不是这样好抢的!

    造谣生事,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的!

    想坐收渔翁之利,还是看看自己手里是不是有个烫手的山芋吧!

    贺宁馨计议已定,便给辉国公宋家府上送了帖子,想去见见宋良玉。

    宋良玉最近刚刚定了亲,被她娘关在家里学规矩,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

    见了贺宁馨的帖子,宋良玉赶紧送了回帖,请她过来坐坐。

    贺宁馨去了宋家,足足待了两个时辰才回家。

    宋良玉关在深闺,居然不知道外面出了这样的事情,便立刻同仇敌忾,帮着贺宁馨狠狠地骂了一通那造谣生事的人。

    只是谩骂可以出一时之气,却不能解决问题。

    贺宁馨问起安郡王如今在做什么,宋良玉却偷偷地道,安郡王跟着皇商罗家的船出外洋去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又叮嘱贺宁馨,不要跟外人说起,这件事,还是她去安郡王府探望大姐的时候,听大姐暗地里跟她说得,让她私下里知会辉国公夫妇一声就行了。

    贺宁馨心里又是一沉。她倒不在乎能不能借安郡王的势,她只觉得,圣上最近的举动,似乎急切冒进了一些。

    从时间上看,安郡王离京,还在简飞扬之前。而这两个人,目前正是圣上最器重信赖的人,说是圣上的左膀右臂都不为过。可是圣上接连派自己的心腹出京,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有一点值得安慰的是,安郡王去得更远些,所以简飞扬应该去得不远,可能就在近处,回京应该也更快一些。

    不提这边贺宁馨对简飞扬的担忧之情,四门紧闭的镇国公府里,这一天有一位他们不得不见的客人远道而来。这人便是老镇国公简士弘唯一的嫡亲妹妹,简飞扬的嫡亲姑姑,当年嫁给陇西府长兴侯陈家的世子为原配嫡妻的简士芸,如今已经是正经的长兴侯夫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道高? 下

    简老自简飞扬走后,就闭门谢客,除非圣旨亲召,她是谁也不见。谁知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还真有她非见不可的人。

    老镇国公简士弘唯一的嫡亲简士芸从陇西府远道而来,着实让简老吃了一惊。

    陇西府在青江以南靠西边的地界儿,是前朝韩地的首府。

    如今的大齐朝,一共五道三十六府。以青江为界,青江以北分为左右二道,俗称左江道和右江道。青江以南分为三道。以前的韩地一带,划分为陇西道。以前的谢地一带,划分为东南道。而韩地和谢地中间的江南,就划分为江南道。这五道共辖三十六府,府下又有州、县若干,不可胜数。

    简老看了帖子,晓得是简士芸了,便叫了简飞振和简飞怡,同她一起去前厅见客去。

    简士芸带着的嫡长女陈宜岚坐在镇国公府的这间正厅里,神情有些局促。

    “岚儿,看看娘的簪子是不是插正了?”简士芸手摸着头上的碧玉蕊鎏银莲花簪,很有些紧张不安。

    陈宜岚也有些紧张,却比她娘还好些,闻言走轻轻地把那簪子又往发髻里插了插,道这样好多了。娘要不要喝口茶?”顺手将桌上青玉瓷盖碗茶端,双手捧了给简士芸送上去。

    简士芸就着女儿的手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道我好多了。你也坐下吧。”

    陈宜岚刚在简士芸身旁坐下,就听大门口传来丫鬟的通传声老、二、大姑娘进来了。”

    简士芸同陈宜岚忙站了起来,含笑往屋门口看。

    正厅门口垂着的细竹丝门帘被两双如玉一样雪白的手从两边分开,一位穿着深栗色妆花缎子掐腰短襦,下系绯色八幅长裙的盛妆妇人,在左右两个年轻男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简士芸定睛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二十多年了,都已经快四十岁了,大嫂比还大上四五岁,如今看上去,却是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是士芸来了吗不跳字。简老含笑走,轻轻搭住了简士芸的手。

    看得出来,简士芸的手也是保养过的,只是保养得时日不够,同简老吹弹得破的肌肤比起来,差了许多。

    简士芸握着简老的手,脸上又是哭又是笑大嫂……士芸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我苦命的大哥……”听见简士芸哭起老镇国公来,简老也忍不住垂泪。

    陈宜岚忙走,对着简老福了一福,道宜岚见过舅母。”

    简老忙止了泪,拿帕子往眼角按了按,一只手伸出去,扶了陈宜岚起身,歉意地道让外甥女见笑了。我和你母亲这么多年未见,一时忘情,还望外甥女不要跟我这子一般见识。”说着,坐到了上首的位置上,又对陈宜岚和简士芸道你们也坐。——飞振、飞怡,见过你们姑母和大表妹。”

    简飞振和简飞怡走给简士芸和陈宜岚见礼。

    陈宜岚忙还礼不迭。

    简士芸出嫁的时候,大嫂才刚生了老大简飞扬不久,后来生得这两个孩子,简士芸一次都没有见过。

    “这是老2,老三?”简士芸好奇地问道。她的大哥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同嫂子当年好得如漆似胶,眼里再没有过旁人。

    简老看着的两个儿女,眼里满是一个做母亲的骄傲,道正是。他们命苦,从小就跟着我在乡下长大,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望大姑奶奶多多包涵。”

    简士芸忙让的丫鬟拿了两个荷包,给简飞振和简飞怡一人一个,道你们长这么大,如今才是第一次见面。这两个荷包,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简飞振和简飞怡谢过了姑姑,便垂手站到简老身旁。

    简老也让人拿了一双翡翠镯子,对陈宜岚道你出生的时候,我托人给你送了一对金镶玉的镯子,想着等你长大了,也好戴。——这幅翡翠镯子,成色比不上那对金镶玉的,你就戴着玩吧。”

    陈宜岚听见舅母说起那对她最心爱的金镶玉镯子,眼神一暗,嗫嚅了半天,到底不敢说出来。低了头从丫鬟手里接过镯子,又给简老福了一福,便站到了娘亲身边。

    简老看见陈宜岚这幅样子,笑着安慰她道不过是个玩物,就算丢了也没大不了的。宜岚你别伤心,等闲了我让人去库里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着一幅一样的,到时候给你带,也是走一场亲戚的念想。”

    陈宜岚听见简老和声安慰她,眼圈都红了,却还是低头不语。

    “飞怡,带着你表姐去你屋里玩吧。你们姑娘家说得到一起去,别在这里跟我们这两个子一起混了。”简老笑着对简飞怡道。

    简飞怡是个跳脱的性子,闻言马上携了陈宜岚的手,道表姐,去我屋里好不好?”很是娇憨的样子。

    陈宜岚探询地看向简士芸。

    简士芸笑着推了她到简飞怡身边,道去吧,去吧。好好跟你表妹说,我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你舅母了,也有话要说呢。只是你们姑娘家,听不得我们老人家讲古。”

    陈宜岚红了脸,同简飞怡一起给堂上的人行礼退下。

    简飞振见两个都走了,也给姑母和娘亲行礼道姑母远道而来,只怕我们招待不周。只是不知姑夫来了没有?”

    简士芸含笑道多谢侄儿记挂着。你姑夫在陇西有事不得出来,如今就我和你大表妹了。”

    简飞振忙拱手道既如此,姑母就同我娘好好絮叨絮叨,小侄下去看看,让厨房细心整治一桌酒菜,晚上给姑母和大表妹接风。”

    “有劳二侄儿。”简士芸谢了简飞振,又往门口张望了一下,向简飞振问道你大哥上朝去了吗?现在都不见人影?”

    简士芸出嫁的时候,简飞扬才一岁多,正是最好玩的时候。简士芸这个做姑姑的,不知抱过简飞扬多少次,十分疼爱他。

    简飞振见姑母问起大哥,忙道大哥出远门给圣上办差去了。姑母多留几日,等大哥吧。”

    简士芸闻言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简飞振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由心下黯然。

    简老在上首暗暗叹气,对简飞振道你下去问问你大表妹,看她喜欢吃些口味的菜,让厨房做了去。”又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简士芸,笑道你姑母喜爱酸甜的口味,让厨房做一个菠萝拌饭和糖醋排骨,再做一个土鸡冬瓜盅。别的菜,就点了你们爱吃的做吧。还有郑姑娘和你表妹卢珍娴,也去问问她们想吃,让厨房一道手都做了吧。”居然将二十年前简士芸的口味都记得清清楚楚。

    简士芸百感交集,看着上首的简老道还是大嫂心疼我……”

    简老起身下座,来到简士芸身边,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含笑道一把年纪了,还动不动就哭,让小辈们看见了,你做人?”

    简飞振偷笑两声,忙行礼退下了。

    厅上只剩下简老和简士芸两个主子。

    简老便携了简士芸的手,道去我屋里的暖阁里坐坐吧。这里的椅子怪硬的,坐得骨头疼。”

    简士芸笑着跟了简老进到内室暖阁,看见那个黄花梨木的软榻还在那里,指着软榻对简老道大嫂,大哥当年为了修复这个软榻,可费了不少劲呢”

    简老想起当年,面上又是甜蜜,又是心酸,走抚摸着软榻的一头,道这些事情,也就你我还记着……”说完长叹一口气,十分惆怅的样子。

    简士芸在后面留神看着简老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羡慕,跟简老挤在一起坐到软榻上,好奇地问道大嫂,你这些年,都是如何保养的?”说着,简士芸凑近了简老的脸细看,却见她脸上饱满精致,连一丝细纹都没有。除了眼角那里笑得时候会露出两条浅浅的笑纹,除此以外,真是毫无瑕疵。

    简老抚了抚的脸,有一刹那的怔忡,便又恢复了含笑的样子,对简士芸嗔道你说我保养的好,你不说说你保养得不好?——你看看你,比我还小四五岁的人,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当年你在家的时候,我和你哥都是把你当娘娘一样供着,都是紧着最好的给你,从来没有让你受过委屈。我记得那时候,你的脸被风吹一下,就要起红印,那才是真正的吹弹得破”

    简士芸听见简老说起当年,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摸了摸干枯的皮肤,虽然盖了厚厚的一层粉,却是丝毫不服贴,都浮在脸上,像带着假面具一样。

    “大嫂,我不瞒你。简家吃了多少年的苦,我就吃了多少年的苦。”简士芸打开了话匣子,对简老哭诉起来。

    简老大吃一惊,忙问道你这是意思?——我们简家都没有抄家灭族,你是嫁出去的闺女,更是隔了一层了。会有人为难你?”

    简士芸当年嫁得是陇西长兴侯陈家的世子,如今她的夫君已经袭了爵,是正经的长兴侯了。

    “大嫂你不晓得,我们简家一出事,陈家怕被牵连,侯爷就将我送到庄子上。我们侯府,就由侯爷的一个姓谢的妾室当了家……”简士芸忍着羞辱,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年她的苦楚。

    简老留神听着,脸上十分同情,“这个长兴侯,若是你大哥还活着,断不会让他做出这种宠妾灭妻的事来”

    简士芸感激地拉了简老的手,如同寻到知音他对我不起,我不怪他,可是他连岚儿都护不住——岚儿小的时候,我就给她定了一门亲事。谁知我在庄子上的那几年,那谢氏居然硬生生将岚儿的婚事夺了,给了她生得庶长女……如今我们简家复了爵,侯爷将我从庄子上接,我才我可怜的岚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居然还在家里……”

    简老跟着叹了口气,道你别伤心了,我们简家人不是别人能欺负的。你放心,我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简士芸忙拿帕子拭了泪,道有劳大嫂了。如今圣上选妃,我们岚儿在陇西过了粗选,这次是到京城参加复选。我飞扬在圣上面前有几分体面,就想……”

    想起宫禁的森严和缇骑的本事,简老微微蹙眉,道士芸,不是大嫂说你,你这个母亲的,口口声声说疼的女儿,可是为何又要把女儿送到宫里那不得见人的去处?”

    是

    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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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空间守则介绍:
古代重生空间女PK现代穿越空间女
前世的她本是三朝首辅嫡长女,宁远侯楚华谨原配。育有一子一女,缠绵病榻之际,阴差阳错,魂魄被吸入穿越庶妹的空间法宝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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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冷一笑:欺负人不会说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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