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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     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别后重逢 下

    贺宁馨的轿子到了二门上停了下来,两个抬轿子的婆子退了开去,贺宁馨的丫鬟扶风和扶柳从后面赶上来,帮她拉开轿帘,将贺宁馨扶了出来。

    二门上传话的小丫鬟一个去给贺宁馨行礼带路,一个已经飞一般地抄了近路,去夏的上房报信去了。

    “老、大少奶奶,镇国公到了二门了。”那小丫鬟腿脚灵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进了夏的院子,来到堂屋门前回报。

    楚谦谦吃完了早食,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夏怀里发楞。

    听见那小丫鬟的通传声,楚谦谦想起昨日听到大舅母和哥哥楚谦益说的话,从夏怀里挣出来,落到地上,问道镇国公是谁?”

    沈氏笑着抚了抚楚谦谦头上黑黢黢的丫髻,道就是上一次谦谦认了的那位姨姨。——谦谦今日可不能再认人了!”

    楚谦谦也才三岁多,隔了快半年的事情,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还是很疑惑的样子。

    夏含笑看着她,也不去提醒她。

    贺宁馨到了夏的正院,极力稳住有些微微颤抖的身子,摆出一幅极自然的样子,慢慢往台阶上走去。只有在两旁扶着她的扶风和扶柳,才能感觉到的热切和激动。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转开眼去,都在心里纳闷,跟裴府的两个孩子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会这样激动?

    夏和沈氏在屋里,看见一位穿着浅紫色襦衫、玉白色绣裙的女子缓步走进来。她从外面逆光而来,身姿款款地走上前来,对着夏和沈氏裣衽深行一礼,夏和沈氏一时看不清她的面容,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女子,走路行礼的姿势居然像足了裴舒凡当年在家时候的样子!

    夏对贺宁馨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忙走到贺宁馨身边,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含笑道镇国公不必如此多礼。”

    贺宁馨此时已经平静下来,顺势直起腰来,抬头仔细端详着夏的面容道夏老叫我宁馨就是了。——在老面前,不敢妄自尊大。”

    娘真是比以前老了许多。贺宁馨看见夏头上鬓边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脸上的法令纹也越发得深了……

    沈氏拉着楚谦谦的手,笑眯眯地站在一旁,见状也对贺宁馨行礼道见过镇国公。”

    贺宁馨转过头来,先对着沈氏拉着的楚谦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才看向沈氏,同样还礼道沈。”

    三人厮见过了,夏又让丫鬟给贺宁馨上了茶,彼此寒暄过后,便吩咐道将益儿叫,顺便跟老爷说一声,说镇国公到访,让老爷见见客。”

    贺宁馨立即条件反射一样站起来道老不必如此大礼。裴老爷贵人事忙,就不用麻烦了吧。”虽然她也很想见见前世的爹,可是如今这个样子,她怕忍不住,会露出破绽。——三朝首辅裴立省人称“老狐狸”,其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夏和沈氏只当贺宁馨因为是文官家里出来的姑娘,礼数上比勋贵武将家里的姑娘要齐全些,就没有想到别处去。见贺宁馨坚辞,夏只当她客气,笑眯眯地抬手让她坐下,道我们老爷如今赋闲在家,整日里无事,不过是教教我们的外孙了事。不麻烦,不麻烦!”

    外面的婆子见沈氏做手势让她们去请老爷去,便派了一个人去右厢房的书房请裴老爷和孙少爷。

    裴立省刚考完了楚谦益的早书,见他背得一字不差,又考问了他几个问题。虽然答得不算特别周全,可是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得了。——裴老爷的大,中过状元的裴书仁像楚谦益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答不出这样好的答案。

    “老爷、孙少爷,镇国公到访。请老爷带着孙少爷坐坐。”那婆子在书房门外回道。

    镇国公今日要过府探望楚谦益和楚谦谦,裴老爷也是的。捻须沉吟了半晌,裴老爷决定还是去会一会这位镇国公。

    楚谦益却是,这位镇国公,就是当日在宁远侯府帮他娘亲仗义执言的那位贺大姑娘。楚谦益对她的印象十分之好,听了仆妇的通传,一颗心都飞了。裴老爷沉吟的时候,楚谦益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已经坐不住了。

    看见楚谦益眼巴巴地看着,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裴老爷嘴角微翘,道也罢,我和益儿一起吧。”又问楚谦益饿不饿,要不要吃了早食再?”

    楚谦益巴不得一声,哪里还吃得下早食,欢呼一声,已经起身先一步跑了出去。

    裴老爷对楚谦益一向宽厚,又因为他从小没了娘,比别的孩子又多疼他几分。

    楚谦益本人又是个敏感守礼的孩子,所以裴家的人都有意不多拘束他,只希望他能够跟一个正常的五六岁男孩子一样,也有上房揭瓦,满院子里撵得鸡飞狗跳的时候。

    看见楚谦益奔跑的小身影,裴老爷不以为怪,笑呵呵地跟在后面,去了夏的上房堂屋。

    楚谦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快就来到夏的正屋门口。

    到了门口,看见里面坐着一位身穿浅紫色襦衫,下系玉白马面裙的妇人,正偏着头跟坐在上首的外祖母夏,的楚谦谦笑眯眯地窝在那位妇人怀里,一幅自来熟的样子。

    楚谦益又有些害羞,在门口磨磨蹭蹭地,不敢进来。

    贺宁馨说完话,瞥见夏和沈氏的眼神都飘向了屋门口,不由也转头看。

    “这可是楚小哥来了!”贺宁馨又惊又喜,笑着对站在门口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楚谦益招手。

    沈氏笑着走,将楚谦益领了进来,对贺宁馨道叫他益儿就是了,我们家的人都这样叫他。”

    贺宁馨从善如流,马上改了口,道益儿,还记不记得我?”

    楚谦益垂头站在沈氏身旁,听见贺宁馨问他,抬起头飞快地瞥了贺宁馨一眼,看见她满脸含笑的样子,又低下头,点头如捣蒜。

    夏对着楚谦益招手道益儿,。见了客人,礼数都忘了?”

    楚谦益的脸有些红,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走,对着贺宁馨行了大礼,道小子楚谦益,见过镇国公。”十分小大人的样子。

    贺宁馨心里发酸,面上却强忍着,对他和颜悦色地道益儿不必多礼。说起来是我的不是,上次益儿送了我那样好的一块玉佩,我都没有还礼,实在是太失礼了。——益儿可不可以原谅我的怠慢之?”完全把楚谦益当了大人一样对待,和对楚谦谦的态度,又有所不同。

    夏和沈氏都十分满意。这种态度,也是裴家人对两个孩子的态度。这位镇国公,不用提醒,就将分寸拿捏得很像裴家人的样子,让楚谦益和楚谦谦越发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生疏感。

    楚谦谦的性子开朗得多,只要她愿意,对谁都能自来熟。再加上夏和沈氏都格外宠着她,性子十分跳脱,又要强,半分亏都不肯吃。再加上年岁虽小,却伶牙俐齿,又脑子活络,懂得礼数,小小的人儿,经常将的乳娘都能说得一愣一愣的。

    夏一直觉得,楚谦谦没了亲娘照应,又是女孩儿,不像楚谦益一样,可以出到外面去,不用日日在内宅打转。对楚谦谦来说,不吃亏总比挨打不还手要好。否则以后若是不巧,她和楚谦益还得回宁远侯府去,他们就得教会两个孩子在宁远侯府生存的本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夏和沈氏两人的联合教养下,楚谦谦已经向“与其我憋屈不如你憋屈”的方向发展了。可想而知,如果将来有一天,楚谦谦和楚谦益不得不回宁远侯去,那么宁远侯府里面,凡是想打楚谦谦主意的人,大概要日夜三柱香,自求多福了。

    楚谦益到底年岁大一些,无论是脾性,还是为人处事,基本上都成型了。而且男孩子的教养,到底同女孩子有本质的不同。

    贺宁馨看见楚谦益彬彬有礼的样子,跟他略说了几句话,小小年纪就滴水不漏。心里既心酸,又感激前世的父母和兄嫂,到底是没有“人一走,茶就凉”,忘了她这个早逝的女儿。

    裴老爷这时也来到主屋,在门口站着,看见贺宁馨在屋里同楚谦益和楚谦谦两个孩子。楚谦谦也就罢了,平日里拉着谁都能说上几箩筐话。而楚谦益却是沉默寡言地多。如今对着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妇人,楚谦益居然滔滔不绝起来,有时候还跟的抢话说,实在是难得。

    再看看那位以前只闻其名的镇国公,裴老爷敏锐地,这位镇国公有些下意识的小动作,跟他过世了的女儿裴舒凡十分相像。再看看两个对她一见如故的孩子,裴老爷不得不信,人和人的相处真的是讲缘分的。

    贺宁馨的心思也全在两个孩子身上。她耐心地倾听着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给她讲述这一段日子以来他们的生活,虽然都是小孩子的日常琐事,贺宁馨也听得津津有味。

    沈氏抬头看见裴老爷默不做声地站在门口,忙起身行礼道老爷来了。”

    贺宁馨这才惊醒,抬头向裴老爷看,眼里带了几丝警惕。

    感谢y199712、闲心99、旭日白云、毛毛万、fm的粉红票。提前上传的。另外提醒一句,俺发完章节之后,有时候会回修改前面的章节,有时候是改字,有时候是改笔误。比如前一章,本来想写得是沈氏只有,没有女儿。结果第一次写成了“只有女儿,没有”,后来重看原稿的时候,就改了。最近比较忙,为了赶,还有双更,有些不够严密的地方,俺有了空,会抓虫。以前有些修改过了,却忘了提醒大家再看修改过的章节。以后会记得提醒的。~~(&g;_&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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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再续前缘 上

    再续前缘

    上

    裴立省看见那镇国公夫人突然警惕起来,心里一动,脸上已经立时带了笑,若无其事地跨进屋门,对着镇国公夫人拱手行礼道:“老夫裴立省,见过镇国公夫人。”论品级,两人旗鼓相当。论职位,裴立省已经是致仕之人,贺宁馨的夫君却是朝廷重臣,这个礼还是当得起的。

    不过贺宁馨当然不会受礼,立刻起身避到一旁,笑着裣衽屈膝行了大礼,道:“裴老爷子太客气了。小妇人侥外子之幸,忝列一品,实不敢受此大礼。”

    贺宁馨的声音和长相,跟裴舒凡明显不同。屋里的人就算觉得贺宁馨的行事待人,给他们亲切熟稔的感觉,也当是投了缘而已,并无人将这两人混淆在一起。

    楚谦益和楚谦谦见外祖父来了,也赶快过来给外祖父见礼。

    甫一行完礼,楚谦谦就冲到裴立省身前,张开双臂,大声道:“抱!”

    裴立省立时弯腰抱起楚谦谦,笑呵呵地在她发上亲了一下,亲切地道:“谦谦乖!”一幅慈祥外祖父的样子。

    贺宁馨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是她前世严谨肃穆的爹爹?——这种样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以前她和爹爹的关系,是亦师亦友,虽然知道爹娘疼她,却从没有这样亲近过。

    看了看笑得一脸满足,偎在外祖父怀里的楚谦谦,还有看见外祖父进来,明显放松下来的楚谦益,贺宁馨在心里微微点头:这两个孩子,在自己前世的爹娘这里,得到了自己小时候都没有得到过的关爱和照顾。他们唯一缺的,大概就是真正的母爱了。

    裴立省进来后,抱着楚谦谦,同夏夫人一起坐在上首八仙桌两旁的太师椅上。

    贺宁馨告了罪,坐在了下首第一张椅子上。沈氏因为公婆在座,不愿意坐下,只侍立在一旁。

    裴立省一手托着楚谦谦,一手指着贺宁馨对面的位置,对沈氏道:“你不用拘束,坐下吧。”

    裴立省既然发了话,沈氏不坐也不行了,只好告了罪,斜签着身子坐下。

    楚谦益看看屋里的人,又从外祖母那里看见鼓励的眼神,便大着胆子,走到贺宁馨身旁坐下。

    贺宁馨压抑住心底的喜悦,笑着对他点头示意,便又回转头,跟裴立省说起话来。

    裴立省照例先问候了一番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又问候了镇国公简飞扬本人。

    贺宁馨起身都一一答了,又谢过裴立省的关心。

    裴立省笑道:“镇国公年轻有为,贺御史真是好福气,得了这样一个女婿。”裴立省同贺宁馨这一世的爹爹左督察御史贺思平曾经同朝为官,私交虽然一般,但是也是能说得上话的。特别是上一次,贺思平暗示裴立省上表,让圣上选妃,裴立省采纳了贺思平的建议,帮了圣上和安郡王府的一个大忙。

    想到这些,裴立省便又问候了贺宁馨的娘家爹娘贺御史和许夫人。

    贺宁馨忙道谢不迭,道:“裴老爷子有心了。这话要是当着我爹爹的面说,我爹爹的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裴立省想起贺思平的样子,也不由莞尔。贺思平对女儿一片护犊之心,人尽皆知。从他为女儿出头,将宁远侯夫人,自己的庶女裴舒芬告到刑部,就知道这个人的软肋,除了他夫人,就是他女儿。

    裴立省主动说起贺思平,贺宁馨才想起自己家曾经将裴舒芬告上刑部。这一世,自己可不是他们的嫡亲女儿,自己跟他们的关系,不过是个外人,远远不如身为裴家庶女的裴舒芬。

    想到此,贺宁馨又觉得有些讪讪地,觉得自己下意识里,是不是还当了自己是他们的嫡亲女儿,所以才大咧咧地投帖上门,一幅亲热不过的样子。也不知裴老爷子现在是态度,是将自己当作“弃子”,还是……

    贺宁馨便又起身行礼,有些歉意地道:“我爹爹为了我的事,同宁远侯夫人有些过节。不敬之处,还望裴老爷子和夏夫人、大少奶奶见谅。”有些拿不准裴家人对她和裴舒芬的态度。

    夏夫人好象并不放在心上,闻言立时笑眯眯地道:“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你何罪之有?”十分公道的样子。

    沈氏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裴舒芬被贺家打脸,他们裴家却装聋作哑,并不出来为裴舒芬撑腰。沈氏不知裴老爷为何保持沉默,只觉得十分怪异。

    想到裴舒芬做的事,裴立省脸上又阴沉下来,沉思良久,起身对贺宁馨长揖在地,正色道:“这个礼,镇国公夫人一定要受。——裴某教女不力,尽生口舌是非,实是该打。裴某还要多谢镇国公夫人当日在宁远侯府,为裴某早逝的大女儿舒凡仗义执言。”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其实前几个月,他的三女儿裴舒芳曾经连夜带着舒凡当年的贴身侍女桐露赶回来,跟他密谈过一件事。说是舒凡当年的贴身侍女桐露,看见舒凡临死之前,四小姐舒芬和宁远侯楚华谨,还有舒凡三个人都在屋里面。后来不知发生了事,舒凡便突然死在了床上。还有些事,裴舒芳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裴老爷却听出里面不甚体面的地方,只恨得牙根暗咬,却无法发作,只好迁怒到桐露头上,问她既然知道此事有问题,为何现在才说?

    桐露坦言,她实是没有看到或是听到有人对先夫人动手。她看到的,都是先夫人死后的事情。这些事情事关重大,她不能胡乱攀咬。并且她最担心裴家人因为裴舒凡已身死,便将裴舒凡做了弃子。何况裴家后来又将庶女嫁了过去做填房,虽然是皇后赐婚,焉知不是裴家人心甘情愿的?

    若是裴家人真的不想断了皇后这门亲,那桐露贸贸然去裴家那里告状,只会让不想破坏这门亲事的裴家人和宁远侯府的两派人联合起来灭她的口。那时候的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若是她被人灭口,就算先夫人有冤屈,也再无可能大白于天下。

    后来桐露顺利嫁了人,有了倚靠,又得到罗开潮的赞同,同意此事确实有蹊跷,才决定试一试罗家嫡宗的大少奶奶裴舒芳,到底是偏着她的嫡长姐裴舒凡,还是偏着庶妹裴舒芬。毕竟裴舒芳和裴舒芬一样,都是庶女。而裴舒凡是嫡女,谁知其中有没有隔阂?况且从裴舒芳的态度里,也能看出来裴家人对裴舒凡和裴舒芬的态度是怎样的,自己才好妥当行事。

    桐露在裴舒凡身边多年,早就深受裴舒凡影响,是个非常谨慎、谋定而后动的人。裴舒凡生前曾经跟她说过,做人不能只凭匹夫之勇,要有勇有谋才好。有勇无谋,害己又害人,还不如胆小怕事的好。对于敌手,要么不动手,若是动手就一定要一击致命,决不能打而不死,徒留后患。

    桐露于是经过试探,发现裴舒芳跟裴舒芬的关系并不好。后来又从罗开潮那里得知,裴舒芳拒绝了宁远侯夫人裴舒芬上门要求同罗家合作做生意的提议,此后更是让罗家同宁远侯府拒不来往。桐露这才放下心来,找到时机,跟裴舒芳将话挑明。

    裴舒芳听闻此事,知道事关重大,自己不敢自专,连夜带着桐露回了裴家,特地只向父亲裴立省禀明了此事。

    裴立省知道此事后,隐忍不发,连夏夫人和大儿子都没有说。只是暗地里叮嘱三儿子裴书礼,去刑部寻了熟人,悄悄调了裴舒凡死时的忤作验尸记录来看了看,却是毫无破绽之处。可是要开棺验尸,夏夫人头一个不会答应。

    裴书礼经过多日暗地里查访,听说当日验尸的忤作还在顺天府,便托人请那忤作吃饭,席间拐弯抹角地问起当日的事情。

    事隔近三年,那忤作却将这事记得很清楚,还奇怪地说了一句道:“怎么又要查?”说完便很确定地告诉裴书礼,那宁远侯原配夫人裴舒凡并不是被人谋害而死。

    裴书礼问过他为何如此确定,又使了银子说情。那忤作才悄悄告诉他,说那宁远侯原配夫人刚死的时候,就有个神秘人曾经托了顺天府尹,仔细查探宁远侯原配夫人裴舒凡身死一事。

    顺天府尹专门叮嘱过他,要查看清楚死因,只要能有一丝丝蛛丝马迹靠得上的,就要宁远侯府好看。甚至不惜构陷,只要能让宁远侯楚华谨给他夫人裴舒凡陪葬。所以他们几个人特别卖力,将几个积年的忤作和捕快都派了来,只盼着能找到宁远侯“行凶”的证据。——因为皇后和三个皇子的关系,他们就算想“构陷”,也不能无中生有,总得有些蛛丝马迹才好发挥。

    岂知他们查了三天三夜,还是任何破绽都找不到。没有中毒,头顶没有长针,身上没有暗伤,骨骼齐全,没有断损,致命处都没有伤痕,连脸色都极正常,就跟熟睡中无疾而终的老人一样。——除非有这个世上的人不知道东西夺去了宁远侯夫人裴舒凡的性命,否则这宁远侯夫人就是正常死亡。

    裴书礼虽然没有查到自己想知道的真相,却意外得知三年前,就有人查探大妹的死因,也不算无功而返。

    裴立省听了裴书礼的查探,倒也不意外。这种结果,很符合他对当年之事的推想。四女儿舒芬大概是等不及了,跟姐夫有了首尾,让自己的大女儿看见,提前病发而亡。可以说大女儿的死,四女儿舒芬要负一部分的责任。而自己这个父亲,大概要负起更大的责任。

    至于那个神秘人,裴立省完全没有兴趣。要么,就是裴家的朋友。要么,就是宁远侯府的敌人。总之对现在的局势来说,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他的两个外孙,无论怎么说,都还是宁远侯府的人。特别是楚谦益,以后是要承继宁远侯府的。

    想到此,裴立省又有些黯然,道:“……是我这个做爹的,对不起我的大女。”说得夏夫人在一旁都拭起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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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再续前缘 中

    看见夏夫人露出戚容,沈氏忙过来拿了帕子帮夏夫人拭泪。

    贺宁馨听完裴立省自责不已的话,再也忍不住,泪盈于睫地站起来,回了一礼,有些哽咽地道:“……公道自在人心,欠人的,终究会还回去的,老爷子不必自责过甚。再说,您的大女儿,也未必在乎这些。依小妇人所想,她最挂念的,应该就是她的两个孩子。如今裴老爷子和老夫人,还有大少奶奶,将她的两个孩子教养得当,她在天有灵,必会感激涕零……”

    楚谦益和楚谦谦到底年纪小,看着屋里的大人跟打哑谜似地,十分奇怪,只得小脑袋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着外祖父,一会儿看向那位和蔼可亲的姨姨。

    楚谦谦看见哥哥坐在那位姨姨身旁,也从裴立省身上挣了下来,往贺宁馨那边跑过去,抱着她的双腿,仰头看着贺宁馨笑。

    贺宁馨弯腰将楚谦谦抱在怀里,不想屋里人太过伤感,赶忙转了话题,道:“我跟这两个孩子十分投缘,以后有空,还望老夫人和大少奶奶经常带着他们去我们府里走动才是。”

    夏夫人和沈氏还未曾答话,楚谦谦已经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好的!好的!谦谦一定经常去看姨姨!”极力摆出一幅大人的样子,将屋里刚才有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笑了起来。

    沈氏走过来,将楚谦谦从贺宁馨怀里抱了过去,有些歉意对贺宁馨道:“我们谦谦就是这个脾气,喜欢的人,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不喜欢的,看一眼都嫌累。”

    贺宁馨暗暗称奇。看楚谦谦不过三岁大,就有了如此气性,倒是有些意思。

    几人叙完话,裴老爷便告辞出去了,留下女眷陪着贺宁馨说话。

    到了吃午食的时候,夏夫人和沈氏带着楚谦益和楚谦谦又一起陪着贺宁馨吃了一顿饭,席间几人聊得十分投契。

    吃完午食,楚谦益和楚谦谦都要午睡。夏夫人便带了楚谦谦去自己的内室小睡。沈氏就和贺宁馨一起,来到楚谦益的屋里,一边拍着他,一边小声跟贺宁馨闲话。

    楚谦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朦胧中听见贺宁馨不疾不徐的声音,勾起心底里最深处的怀念,在梦里喃喃地叫了一声“娘……”,让正在小声说话的贺宁馨和沈氏都是一愣。

    沈氏见贺宁馨露出一脸不忍的表情,对她更增好感,轻声道:“小孩子想娘亲,是再正常不过的。——只要他愿意说出来,不藏在心里面,就是好的。”也是知道小孩子不能太过内向,否则对他的成长不利。

    贺宁馨深以为然,沉吟片刻,便对沈氏道:“如若大少奶奶有空,明日可带谦谦和益儿去我们府里一聚。他们既愿意跟我说话,我也觉得和这两个孩子很是投缘。”

    这个要求其实很突兀。

    沈氏愣了半晌,总觉得这位镇国公夫人有些交浅言深的样子,而且对谦谦和益儿太过上心,不由警醒起来,语气之中也带了敷衍,沉吟道:“啊,镇国公夫人有请,我们当然会去的。只是明儿不得闲,过几日再说吧。”

    贺宁馨听出沈氏话里的敷衍之意,心里暗暗叫苦。也是,自己这一次,是太急切了一些。到目前为止,自己也就比一个陌生人稍微好一些。而这两个孩子,裴家人明显看得很紧。自己应该循序渐进地慢慢博取裴家人的好感,进而亲近两个孩子,那样才更顺理成章一些。——可是自己实在是熬不住了,才贸贸然上门求见,又对两个孩子明显不同一般……

    如今裴家人心生警惕,她以后想要见这两个孩子,说不定就更难了。

    想到此,贺宁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心下一定,装作没有看见沈氏明显变得警惕的神情,笑着对沈氏道:“也好。明儿后儿都行。只要大少奶奶能带着他们出去走动走动,对两个孩子也好。如果大少奶奶管家事忙,夏老夫人如今在家里也无事,长天拔月的,待着也是睡觉。就让夏老夫人带着他们去走动也行。我若有空,也会经常来看他们的。”

    沈氏紧抿着双唇,静静地看着贺宁馨,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贺宁馨笑着又说了一句:“若是大少奶奶看着不嫌弃,我想择个日子,请大少奶奶和夏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和我一起去大觉寺一趟,让大觉寺的方丈,帮我跟这两个孩子上契。以后走动起来,就更名正言顺一些。”

    上契,便是要做收这两个孩子做谊子女,尽次于亲生子女。而谊子女对谊父谊母的孝敬尊重,仅次于嫡父嫡母,也就是做了两个孩子的干娘。

    这样做,裴家人应该能看出她的诚意,也应该相信她没有见不得的人的歪心思了吧?不少字

    大齐朝的人都相信,上契收谊子女,会分摊谊父谊母的福分,特别是在菩萨面前上的契,更是不同凡响。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做别人家子女的谊父谊母,担心分薄了自己子女的福分。需要找人上契做谊子女的,一般都只能找庙里的高僧神尼这种世外之人。反正他们不会有子女,又是信佛之人,相信佛法无边,普渡众生,也愿意上契。

    像贺宁馨这样位高权重的贵妇主动给人上契,在大齐朝就算不是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了。

    沈氏放下一半的心,暂时相信贺宁馨是没有恶意,可是上契这种事,非同一般,不是她能决断的。

    沈氏舒展了眉头,带着些歉意道:“夫人所提,也是好意。若是能成,对两个孩子也好。可是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还望夫人稍等几日,让我跟家里人商议商议再说。”

    贺宁馨也没指望裴家人会立刻答应她,含笑点头道:“应该的。大少奶奶就帮宁馨在裴老爷子和夏老夫人那里多多美言几句。”又向沈氏保证,只是图走动起来方便,没有别的所求。

    沈氏应了,又和贺宁馨寒暄几句,贺宁馨便起身告辞回府。因为夏老夫人那里还在午睡,贺宁馨也没有过去打扰,就让沈氏帮她向裴老爷子和夏老夫人道了别,自己先回去了。

    贺宁馨走后,沈氏叫了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过来照看他,自己先去了夏夫人屋里打探了一下。

    夏夫人正好午睡方起,见沈氏来了,便出声让她进去了。

    沈氏见楚谦谦还睡在一旁,便低声道:“娘,媳妇有些话,要跟娘说。”又瞥了楚谦谦那边一眼。

    夏夫人见状,叫了楚谦谦的乳娘洪妈妈过来看着她,自己跟了沈氏来到外屋坐下,问道:“何事?”

    沈氏上前,低声将镇国公夫人刚才所求,详细地对夏夫人说了一遍。

    夏夫人听了,也觉得奇怪,道:“怎么这样看得起我们益儿和谦谦?——难道真有前世的缘分这回事?”

    沈氏拿帕子捂了嘴笑,道:“娘真是会说笑。人都用‘前世的缘分’来做亲的,娘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

    夏夫人也好笑,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低头沉思了半晌,夏夫人若有所思地道:“这事晚上吃完晚饭之后,再跟老爷和书仁一起商议商议吧。”书仁便是沈氏的丈夫,夏夫人的嫡长子裴书仁,如今已在在翰林院大学士这个位置上做了两年多快三年,都在传他就快入文渊阁做阁臣了。

    晚上吃完饭之后,夏夫人让乳娘将孩子们带走,便和裴老爷、裴书仁,还有沈氏一起,去了花厅吃茶闲话。

    花厅的八扇大隔窗四敞八开,院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

    侍女们上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没有守在屋子周围。

    夏夫人见人都去尽了,才示意沈氏说说今日镇国公夫人所求。

    裴书仁头一个就皱起了眉头,道:“镇国公府到底有什么要有求于我们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裴书仁直觉是为了朝堂上的事,所以镇国公夫人借故从两个孩子下手。

    夏夫人却不那么认为,闻言摇头道:“我看跟镇国公府没有什么关系,是这位镇国公夫人一人所求。”

    见裴书仁一幅不相信的样子,沈氏也帮着婆母夏夫人说话:“大爷若是今日也见过这位夫人同两个孩子相处的样子,就一定不会这么说。虽然我也不知镇国公夫人为何对益儿和谦谦如此青眼有加,可是此事对两个孩子来说,其实是有利无害的。”就算上契,两个孩子也不会去镇国公府跟着那位夫人一起生活,所以倒是不用担心她会借机害他们。相反在大面上,镇国公府倒是成了两个孩子的后台。谁要动这俩孩子,镇国公府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来给他们撑腰。

    裴老爷在上首微微点了点头。沈氏说得话,倒是跟他想得差不多。

    裴书仁一转念,也想明白过来,点头对沈氏笑道:“还是夫人大才,将此事想得清楚明白。为夫确实有些着相了。”

    沈氏忙道:“大爷不像我和娘,对那位镇国公夫人有些了解。有那样的想法,也是无可厚非的。”

    其实在有关孩子的问题上,无论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裴老爷微笑着在上首点了点头,道:“如果镇国公夫人真的跟益儿和谦谦上了契,益儿以后倒是又多了一个助力了。——只是这镇国公会不会同意他夫人跟益儿和谦谦上契,就是两回事了。”

    抹泪,提前上传的。(╯□╰)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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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再续前缘 下

    再续前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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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氏和夏夫人面面相觑。这是从何说起?难道益儿和谦谦有裴家和圣上撑腰还不够吗?还需要一个外四路的镇国公府?——上契虽然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一个走动方便的名头而已。况且若真是有事,他们还能指望镇国公夫人这个八竿子大不着边的外人?

    裴书仁却有些明白过来,在下面若有所思,跟着叹了一口气。

    裴老爷心里想得更深一层。他对圣上有清醒的认识,知道不能一味指望圣上撑腰。况且圣上从来就是以江山社稷为重,若是有需要,圣上完全可以大笔一挥,将益儿和谦谦又送回宁远侯府。——就像舒芬的宁远侯夫人诰命一衔,以前压了两年多,最后有了需要,不还是批了?

    裴老爷做惯首辅,凡事都先往最坏处想。

    他知道,宁远侯府里,对这两个孩子虎视耽耽的人太多了。别说那些小妾,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两个孩子的继母加姨母裴舒芬,现在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以后舒芬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益儿和谦谦绝对就是她自己亲生孩儿的绊脚石,这是勿庸置疑的。也许她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地去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夺了益儿的位置,毕竟裴家人没有死绝,她要这样做,自己这个做爹的和她嫡母夏夫人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可是不明目张胆,就会暗地里行事,倒是更难对付。若是以后有了机会,益儿和谦谦回到了宁远侯府,被“慈母”养废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到时候人们都只会说是这两个孩子自己不争气,跟别人无关。而且以舒芬的本事,肯定会人前做到十分,滴水不漏,让人无可指责。

    这样一来,裴舒芬自己的亲生孩儿上位,便是顺理成章,说不定还要做做样子,多推脱几次。——就如前朝末代帝王无能,被奸臣逼得“禅让”。一次“禅让”不成,还要做戏三次,奸臣才装模作样,勉为其难的篡了位。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裴家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既不能跟宁远侯府决裂,也不能对宁远侯府落井下石,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宁远侯府里鸠占雀巢,实在是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所以加个镇国公夫人进来,说不定能打破僵局,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很多自己这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让镇国公夫人出面,倒是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想到此,裴老爷拿了主意,轻咳一声,对花厅里的夏夫人、大儿裴书仁和其妻沈氏道:“既然镇国公夫人主动要求,咱们也不能太过托大,拂了别人的美意就不好了。——老大家的,明日若是有空,你就带益儿和谦谦去镇国公府走一趟,也算是回访。顺便问问她,看看她有没有跟镇国公商议过此事。另外,”裴老爷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提醒她一声,宁远侯府是外戚。她要是跟宁远侯原配嫡子上了契,人家会不会就当镇国公府站到了皇后娘娘这一边……”

    这可是要命的站队行为。就连他们裴家,早先也因为跟宁远侯府的联姻,在圣上那里一直有个隔膜在。不仅裴老爷早早退隐,而且也影响了裴书仁的仕途。否则他早两年就入内阁了,不会还在翰林院混。

    这些事情,镇国公夫人一个刚出阁的内宅妇人,不一定能想得这样深远。裴老爷不想她一时冲动,为她夫家招祸。再说,镇国公简飞扬虽然年轻,可也是明白人。他身上担着简氏一族的重任,应该不会让他妻子胡来的。

    他们裴家提前打了招呼,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沈氏忙站起身应了。

    夏夫人笑着道:“我明日横竖无事,也跟着他们去镇国公府一趟吧。”

    “媳妇求之不得。有娘陪着,自然万无一失。”沈氏马上伶俐地捧了夏夫人一下。

    夏夫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点头道:“今儿不早了,赶快去跟管事们说说,准备一下明日里出行的事吧。再说,虽然如今镇国公夫人有邀,还是得先递个帖子,让人家有所准备才行。”

    沈氏应诺,自去料理。

    贺宁馨先前一早回到镇国公府,已经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虽然不在府里,一应事务还是井井有条。

    简老夫人如今住在暄荣堂里,那边有厨房、有厨娘,还有管事婆子和各等丫鬟,倒是自成一体。

    贺宁馨为了避嫌,连暄荣堂的采买都不接手,给暄荣堂里只送银子就成,让简老夫人另外派了她信赖的心腹婆子,出去采买菜蔬、米粮,还每一季要添加的四季衣料、首饰、屋里的摆设,都是让内院的帐房折成银子,给简老夫人的暄荣堂送过去。

    简老夫人起先还觉得不错,总之银子到了自己手里,怎么花用就自己说了算,不必受别人的辖制。

    可是没几天,简老夫人就觉出不同来。首先每日里吃的米,不再是国公府以前惯用的御田胭脂米。吃的菜蔬,更是没有以前新鲜水灵。她最爱吃的海鲜,过了十多日,才吃过两次。不像以前,每顿至少也有个海鲜清汤,甘甜鲜香。然后婆子们采买回来的衣料和首饰,更是不堪入目。

    简老夫人本以为是婆子们雁过拔毛,故意拿些次货歪货胡弄她。后来她跟了简飞振借口求医,出去到大街上逛了一圈,才发现就算是京城里最好的米粮铺,也没有御田胭脂米卖。——简家被夺爵之前,内院外院都不是她管的。简家夺爵之后,她带着一家人回到祖籍,过着乡下人的日子,当然没有奢望过御田胭脂米。后来简飞扬又承了爵,她跟着回到京城,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来只盘算着大事,哪里为这些鸡毛蒜皮的衣食住行操过心?!

    简老夫人十分后悔。

    过了几天,实在忍不住了,命一个婆子去将贺宁馨叫过来,想让她把暄荣堂再接手过去打理,自己就做一个专心养病,万事不理的老封君算了。

    那婆子忙告诉简老夫人,说是夫人一大早就差人过来传过话,今日要出门会客,命内院众人小心伺候。

    简老夫人皱了皱眉,不虞道:“哪有媳妇不征得婆母的同意,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出门的?——实在是不守妇道!”

    那婆子在地上跪着,听得瞠目结舌。——这话也是婆母能说的?这是往国公爷脸上抹黑呢。听得冷汗淋淋,不敢还嘴,连头都不敢抬。况且当家主母出门应酬,是常事。简老夫人如今不是当家主母,连内院都管不了,外面的大事就更插不上嘴了。

    简老夫人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失言,忙吩咐道:“那你去致远阁通传一声,就说我有事要找老大家的,让她回来了,就到暄荣堂里来一趟。”

    贺宁馨作为嫡长媳,本来应该每日早晚一趟过来晨昏定省。只是简老夫人因为中风,脸上留下了遗缺,不愿意见人,又嫌贺宁馨油盐不进,碍她的眼,便免了她的请安。如今又旧事重提,浑忘了之前是她不让人家过来的。

    所以贺宁馨从外头回来之后,便听了下人的通传,先去了暄荣堂一趟。

    来到暄荣堂,听完简老夫人唠唠叨叨地抱怨饭食不好,衣料不精,首饰不新,贺宁馨微笑着一言不发,任凭简老夫人发牢骚。

    简老夫人说完一席话,才道:“媳妇啊,我年纪大了,又病着,精力不济。以后暄荣堂的事儿,还是你让内院的管事一起接过去管吧。”

    贺宁馨点头赞好,笑着道:“这没问题。只是之前给娘这里预支了半年的用度……”

    简老夫人大吃一惊,道:“半年?有那么多?”她昨儿才看过帐,账上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

    贺宁馨命人从内院帐房里取过明细帐,给简老夫人看。果然暄荣堂的支出,已经是半年的例了。

    简老夫人脸涨得通红,叫了个管事婆子过来骂了半天,就是不说银子的事。

    贺宁馨如今对简老夫人不过是面子情儿,知道就算做好人,在她这里也讨不上好,索性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并不出言缓和一下。

    简老夫人骂了半天,觑眼看贺宁馨那边,也不主动给她个台阶下,只好收了声,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道:“这些心黑的婆子,将我这里的用度都用了。媳妇你看怎么办?”将球替了过去。

    贺宁馨沉了脸,对那婆子道:“老夫人这里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就能将半年的用度都挥霍光了?——中饱私囊,欺瞒主子到如此的地步,这还了得?”说完,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来人!给我把牙婆叫过来,把这帮子眼里没有主子的奴婢都卖了去!”

    那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立时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暄荣堂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些银子发过来,简老夫人先就扣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老夫人又要求多多,她们举凡出去采买,都拣贵的买。若是买便宜了,简老夫人都不吃,让她们拿出去喂狗,另外再买好的来……

    听着那婆子的话,简老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没法子,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晕了过去。

    贺宁馨赶紧让人去寻大夫过来,又让人去将二爷简飞振和大姑娘简飞怡叫过来服侍他们的娘亲,自己做出一幅气坏了的样子,回去致远阁歇息去了。

    等贺宁馨一走,简老夫人果然就醒了过来,对着简飞振哭哭啼啼半天。

    简飞振无法,只好安慰简老夫人道:“娘,您暂且忍一忍。等大哥回来,再做计较。”也知道是简老夫人这次做得不地道,就算他是她的亲生儿子,也没法昧着良心去指责大嫂的不是。

    感谢欣梦擒缘、笨笨大象、外星客、亜仁今、3大笑、愛看書的書蟲、幺妩、helenc、有对狐狸眼、小夜Saya、enzhouzzp、tiqin、诺欣颜、紫衣霓裳的粉红票。(∩_∩)O

第二十三章 往事重演 上 (粉红+)

    简老夫人想起自己昧下的银子还要送回去,就如同摘了心肝一样难受。可是不送回去,贺宁馨摆明了不管喧荣堂的事。想到最近半个月吃得那些难吃的饭菜,简老夫人只好忍痛将那些银子又取了出来,交给简飞振给贺宁馨送过去。

    简飞振知道简老夫人定是犯了老毛病了,苦笑了几声,自己又加了些银子添补进来,一起给贺宁馨送过来了。

    他是小叔子,简飞扬又不在,贺宁馨便没让他进院门,只派了大丫鬟扶风出去,在致远阁院门接清楚,立时就送到内院帐房里去了。

    简飞振见大嫂没有再故意刁难,也就罢了,自己回去歇息。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贺宁馨刚刚起身,大丫鬟扶风便忙忙地进来回道:“裴家人刚刚递了帖子过来,说今日夏老夫人和裴大奶奶想带着他们家的别少爷和别小姐,过府一聚。”

    贺宁馨大喜看来上契一事有着落了。

    也对。这件事虽然是她为了接近两个孩子,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可是其中对两个孩子的好处不言而喻,就算是对宁远侯府和裴家,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贺宁馨也不是眼光短浅的内宅妇人,她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早就把方方面面前考虑妥当了。唯一担心的,不过是裴家人觉得她古怪,不肯答应。

    至于跟宁远侯府结盟站队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她也想好了法子应对。

    站在裴家的立场上,他们已经跟皇后娘娘绑在一起了,所以他们能做的,便是选择了跟各方人马”包括宁远侯府都有意保持距离”不让圣上太过猜疑。

    而对镇国公府来说,他们家如今也有了个表姑娘入宫,已经封了贵人,而且据说是新封的这批贵人里面最得宠的,横竖跟皇室已经脱不开干系了。

    世人都说做忠臣纯臣,就不能站队,要一心忠于圣上就成。

    可是贺宁馨却也知道,不站队是一个法子;但是在所有的队里都插一竿子,跟各方人马都搞好关系,也是一个法子。两个法子其实是殊途同归”会有同样的效果。

    就像交朋友一样,你跟所有人都不交朋友,或者,你跟所有人都做朋友,就会得到一样的结果,便是实际上,你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

    而且从实际效果上来说,后者比前者的好处其实更多一些。毕竟一个貌似中立,各方都不搭理的人,虽然表面上投了圣上所好”可是在朝堂上却得罪人太多,办起事来”受到的阻力也多,往往是事倍功半,得不偿失。而一个跟各方都交好的好好先生,却能左右逢源,能事半功倍的替圣上办差。试问圣上到底会更看重谁?

    贺宁馨更是知道,当今的圣上宏宣帝,非常多疑。对这样的人,你摆出一幅不偏不绮的纯臣姿态,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圣上觉得你是居心叵侧,私下里不知在做什么勾当。

    毕竟以宏宣帝自己上位的经历来看,就知道底下的臣子没有不站队的。区别不过是有的表现了出来,有的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所以站在谁的队里不要紧,要紧的是就算站了队,圣上那里也不会猜疑你就够了。当然,如果让圣上觉得你其实是替圣上做卧底的”就更值了。

    如他们镇国公府里,已经是岚贵人的表亲,又要同皇后娘家的侄子上契,只要再主动跟皇贵妃交好”就齐全了。

    而且后宫的妃嫔日渐增多,以后凡是生了儿子的”贺宁馨打算都去跟她们的娘家主动交好。到时候,看看有谁能说他们镇国公府“站队“!最多说一句“镇国公做人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就是了。再有别的,都不好意思说。毕竟一个对所有人马都表示善意的人,对各方人马都横插一竿子的人,得罪他,就等于得罪自己人。拉他下马,就是给自己找茬儿。

    只有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才会不长眼的去对付镇国公府。

    想到此,贺宁馨轻描淡写地笑道:“多谢裴老爷子提醒。此事我们国公爷早有计较,自从我们家表姑娘进了宫,我们镇国公府本来就无法置身事外了。与其让人猜来猜去,拉来拉去,我们还不如摆明车马,跟各方都交好就是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日子长了,大家总会给我们镇国公府几番面子的。”

    说得这样举重若轻,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夏夫人听得似懂非懂,沈氏却有醒瑚灌顶之感。他们裴家,这些年就被一个宁远侯府束缚住了,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如果所谓的“站队“一事不用担心,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镇国公简飞扬了。

    贺宁馨也知道,如果简飞扬不司意,这事就有些麻烦。可是她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有信心能说服简飞扬。况且以简飞扬自身的遭遇,还有自己经常在他耳边说过有关这两个孩子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如果他实在不同意,大不了就自己一个人做谊母算了,不把简飞扬扯进来就是。本来上契,又不一定要谊父谊母齐备的。

    那些找庙里的高僧神尼上契的,都是只有谊父,或者只有谊母。

    知道这位镇国公夫人也不是心血来潮没成算的人,夏夫人和沈氏放下心来,跟贺宁馨拉起家常。

    她们问起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贺宁馨含笑帮她推辞道:“我婆母前一阵子病了,如今还在后园的喧荣堂养静。”

    那就是不喜人打扰了。

    夏夫人和沈氏微觉不妥,还是派了自己身边两个得脸的仆妇,拿着带来当作礼物的几匹古铜色妆花缎子尺头,去喧荣堂给简老夫人磕头。

    简老夫人这次倒是给面子,听说是裴家人来了,还命人过来磕头道谢,专程解释了一番自己有病,不能出来见客的遗憾。

    贺宁馨见简老夫人这次还算给面子”心情好了几分”便吩咐了下人在后花园的芍药亭里摆了酒,请夏夫人、大少奶奶带着楚谦益和楚谦谦,一起过去赏花用饭。

    那芍药亭是临着镇国公府内院荷花池的一个八角亭子,红木为身,琉璃做顶。在正午阳光的映照下,十分璀璨。亭子边上垂下长长的青草色纱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衬着满池的荷花,还有亭旁边种的各色芍药,美不胜收。

    楚谦益和楚谦谦很少出门做客。今日跟着外祖母和大舅母来到这样大一个园子里十分兴奋。裴家是文官,虽然曾是三朝首辅,可是住的地方,还是不能跟镇国公府这样顶级勋贵比拟的。

    贺宁馨命扶风和扶柳跟着两个孩子的乳娘和丫鬟婆子,带着他们在后花园里四处逛了一圈。只是逛到后花园东面角上一处隐蔽的院子的时候,这一行人隔着低矮的篱笆院墙,看见院子中间放着一把鸟沉沉的黑木躺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目光呆滞地躺在那躺椅上晒着太阳。躺椅旁边司样鸟沉的机子上,坐着一个身穿藏青色袍子的仆妇,正拿着一把小刀在给那老妇人修剪指甲。

    看见有人过来,那修剪指甲的仆妇将身子侧了侧把那躺椅上老妇人的视线给挡住了。

    扶风看了一眼,十分惊讶。她到镇国公府虽然时间不长,这个后花园还是来过几次的,也记得这个小院子,可是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院子里有人!一直都以为不过是一个废弃的花匠住的小院子而已。

    扶风忙对扶柳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转了个弯,带着两个孩子往前面去了。

    两个孩子本来有此奇怪,可是一转眼,看见后花园里齐人高的花树上开着碗口大的大丽花,又欢呼着飞跑过去,在花树下留连不已。

    芍药亭里,沈氏极爱荷花,忍不住走下亭子,来到池边,坐了船娘一早预备好的小船往荷花深处划去。

    遮天的碧色荷叶里,一支支开得饱满的荷花让沈氏目不暇接。她粗粗看了下,有重瓣紫莲,单瓣白莲还有重台粉莲,最奇特的还是一株带粉绿色的千台莲,世所罕见。

    贺宁馨见沈氏坐了船回来,跟她说起那粉绿色千台莲,一脸恋恋不舍的样子,忙笑道:“大少奶奶要是喜欢,等那粉绿千台莲结了莲子,我就让人给大少奶奶送过去。”

    沈氏大喜,谢了又谢。

    等楚谦益和楚谦谦一人举着一支大丽花跑过来,这边芍药亭上的酒菜已经摆满了桌子,可以开吃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上契的事情初步说定了,可是还要等镇国公府的男主人镇国公简飞扬回来之后才能最后定夺。

    贺宁馨放下心来,自己现在也有了更多的理由去看两个孩子,又或者请两个孩子到自己府里做客,也就不急在一时。

    夏夫人和沈氏回家之后,沈氏将镇国公夫人说得有关“站队“的话,对裴老爷和裴书仁转述了一番。裴老爷和裴书仁面面相觑,未料到这样一位名声不显的内宅妇人,也有这样的见识。

    裴书仁感慨地道:“大妹若是还活着,跟这位镇国公夫人一定能做知己。”

    裴老爷低头不语,回去歇息的时候,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夏夫人知道裴老爷是想起了大女儿裴舒凡,轻声安慰了他几句。

    当年的事,谁都有不得已。他们如今只有往前看,护住大女儿留下的两个孩子就够了。

    裴老爷终于平静了下来,拉着夏夫人的手笑道:“本来最伤心的是夫人你。可是连夫人都放下了,为夫也没什么放不下的。”过了良久,裴老爷又悄声道:“希望馨儿下一辈子能投个好胎,平平顺顺地过完一生。”

    夏夫人眼中含泪,低声道:“一定会的。菩萨给我显过灵,我有一天做梦,看见馨儿住在一间小楼里,在一架镜子前面梳妆,还是和出嫁前一样的样子,过得很好…“……

    梦怎么能当真呢?裴老爷却没有去煞风景,点头安慰道:“…………一定会的。”

    同一时刻,皇宫大内的凤栩宫里,皇贵妃刚刚从熟睡中惊醒,全身大汗淋漓。是不是又要到那今日子了,所以她最近总是梦见那些往事?

    大宫女红丹在外面值夜,听见皇贵妃叫水的声音,忙起身端了杯温热的茶水,掀了帘子进来,关切地问道:“娘娘,可是口渴了?”

    皇贵妃点点头,就着红丹的手,将那盅清茶一饮而尽。想要睡下,可是背上汗浸浸的,实在难受。

    “你让人去炊些热水过来,本宫要沐浴。”皇贵妃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起身下了格子床,往一旁四皇子的屋子走去。

    小小的婴孩睡得十分香甜。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放在自己小脑袋的两旁,如一只胖胖的小青牲。

    看见婴孩的这幅样子,皇贵妃有些阴郁的心里如同照进一丝阳光,看着小皇子微微笑了。这一次,一切已经不一样了,自己实在想得太多了。

    那镇国公简飞扬如今替圣上办差,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没有在这里。

    如上一次一样,圣上昨日就带了勋贵、阁臣、禁军,还有宫里的夷陵长公主、皇后、各路新封的妃嫔,以及皇后所出的三个皇子和大公主,一起浩浩荡荡地去了京郊的木兰猎场围猎。木兰猎场便是皇家猎场,从开国皇帝范绘则那里传下来的。

    皇贵妃还在坐月子,便没有跟过去。连带皇贵妃所出的二公主,如今才两岁,也守在宫里。

    这一次,该去的没有去,该来的没有来,往事一定不会重演。

    皇贵妃以前就有协理六宫的权力。如今皇后不在宫里面,当然是由皇贵妃做主。

    红丹出去命小宫女去厨房传话,给皇贵妃炊热水过来。

    皇贵妃在玉石砌得浴池里,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燥,才起身拿软细棉布擦干净身子,回到床上去了。

    外面的夜,正到丑时中的时候,一片静寂。

    京城外面的大路上,此时却飞奔着四五匹快马,正是镇国公简飞扬一行人,飞速向京城的南门疾行过来。

第二十四章 往事重演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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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城门口,简飞扬命手下拿着的腰牌叫开了城门。

    守城的兵卒听说是镇国公的牌子,赶紧见礼,道见过国公爷!幸亏国公爷赶了。圣上昨日派了人留话,说是国公爷若是了,宣国公爷直接去京郊的木兰猎场面圣。”

    说着,从城门后面转出个穿灰色圆领袍子的内监,拿出了圣上的手谕给简飞扬看了看,尖着嗓子笑呵呵地道圣上派了四个内侍,到四面的城门里等着国公爷。就洒家运气好,等着了。”

    简飞扬看了看手谕,脸上十分难看。他连夜赶,就是想在进宫之前,见贺宁馨一面,再去入宫面圣的。岂知圣上又不在宫里,又算着他的行程,在城门口堵住了他。——看来他想回家都回不成了。

    有内侍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简飞扬当然说不出要先回家看那种话,只好踌躇了一阵子,对着小厮东元吩咐道你带着包袱和随从先吧。跟说,我们一切安好。我带着春生和栋子,跟着这位内侍先去木兰猎场面圣去了。”

    东元应诺,从简飞扬手里接过包袱,负在背上,对简飞扬行了礼,跨上马,带着粗使的随从进城去了。

    简飞扬便回身对那内侍抱拳问道大人贵姓?”

    那内侍白胖的脸上,两眼笑成一条线,抱拳回礼道免贵姓王。”

    “原来是王内侍。——王内侍可要跟下官一起进木兰猎场?”简飞扬笑着问道,十分谦逊和蔼。

    王内侍对简飞扬的态度十分满意,笑着点点头,道自然是要跟国公爷一起走一遭的。”说着,让人从城门那边牵了匹马。

    简飞扬看了看那匹白白胖胖,长得像驴子一样的马,再看看黑红高大的乌锥马,默然半晌,道……天不早了,快些走,还能在天亮前赶。”

    王内侍忙跟着上了马,在后面一溜小跑,追上了前面的简飞扬一行人,对着简飞扬上气不接下去地叫道国公爷,可不可以骑慢点啊!洒家不常骑马,有些头晕啊……”

    简飞扬回头看见王内侍惨白着一张脸,比刚才红润白皙的样子,多了些死气沉沉的灰气,只好抖了抖缰绳,将马速放慢下来,配合着王内侍小白马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往京城西郊的木兰猎场跑去。

    这样的速度,几个人一直走到天光大亮,才来到木兰猎场,寻到圣上驻营的地方。

    木兰猎场里面有给圣上以及后宫妃嫔住的行宫,还有给文武百官住的各个小院落。

    猎场里面,围着两座高山,两山之间,有一个方圆十里的湖泊,人称小镜湖。因为湖水常年清澈如镜,因此得名。

    山上树林密集,都是生长了数百年的大树。还有各种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都在猎场里面圈着。因为猎场极大,猛虎豺狼的凶悍型野兽也不少见,但是每次帝王围猎,都是声势浩大,除了那些专门被驱赶进来,给众人杀猎游玩的小型野兽以外,别的猛兽,见了这样的架式,都往对面的山上逃了。

    这一次宏宣帝围猎,还是他登位以来的第一次。各位内监宫人使出了十足的本事,和禁军的将领兵士配合,将这次围猎准备的十分妥当。

    宏宣帝还是当年做太子的时候,跟着先皇隆庆帝玩过一两次。后来被废为庶民,偏居西南一隅,就再也没有机会欣赏到这皇家猎场的无上风光。

    如今宏宣帝再次来到这木兰猎场,兴致勃发,好好的行宫不住,扔下皇后和妃嫔在行宫里,带了人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扎起大帐篷,露起营来。

    圣上既然身先士卒,勋贵武将和阁臣们只好随行,也搭了帐篷在左右。

    于是这块空地上,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金顶帐篷,大小宛若一座移动的行宫,里面的地衣极为厚实,桌椅床铺一皆齐全。大大的紫檀木龙床前面,还有一座黄花梨木做框,天水碧做屏,岭南刺绣奇人方鹧鸪亲手刺绣的凸面绣江山万里图。若是真正的游牧民族夷人看见这种帐篷,肯定会捶胸顿足,慨叹生了地方。——有这样的帐篷,谁还辛苦盖房子,贪图南朝的花花江山啊?!

    圣上金顶帐篷的四周,便是圣上暗卫所扮的侍从的小帐篷,都是四人一顶,比不得圣上的宽敞。

    再外面,乃是阁臣和勋贵们的帐篷。最外面,才是禁军们的帐篷,专门保护在圈子中间的圣上和朝廷重臣的。

    女眷们,无论是宫妃皇后,还是勋贵阁臣的们,都是住在行宫和的院子里的。毕竟若是都出来露营的话,实在有失体统。

    简飞扬一行人来到木兰猎场的时候,正好赶上里面的人要吃早食的时候。

    圣上听说镇国公了,十分高兴,让人赶紧带了他。

    简飞扬跟着内侍来到圣上的金顶帐篷里,三跪九叩行了大礼。

    圣上看见简飞扬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内疚地道飞扬,委屈你了。让你过家门而不入,就来这边了。”

    简飞扬忙道圣上言重,飞扬不敢受。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乃是做臣子的本分,不敢当‘委屈’二字。”

    圣上抬手对简飞扬做了个“起身”的手势,笑道起来吧,别跪了。——你用过早食没有?”

    简飞扬有些赧然地道昨天连夜赶路,未曾用饭。”

    圣上看见简飞扬不好意思的样子,莞尔道正好。朕也未曾用膳。”说着,已经对外面叫道来人,传膳!——多传一份给镇国公。”

    外面候着的内侍尖着嗓子应了声“是”,便去传膳去了。

    行宫里面的皇后娘娘一大早起来,正差人去看看圣上那里样了,在外面睡得可好。又让人去将她的娘家大嫂,宁远侯裴舒芬叫,打算跟她一起用早膳,顺便说。

    皇后娘娘的三个一早请过安,已经吃过早膳,为今日的围猎做准备去了。

    他们是前天到的,在行宫住了一天,适应适应了环境。昨天才跟着大队人马出去打了一天的猎,却没有猎到大玩意,不过是兔子山鸡和梅花鹿,一看就是故意放进来的。

    圣上也不高兴,发了话之后,今日据说会有大的出现。这几个皇子都跃跃试试,打算亲手捉个大的,献给父皇和母后。

    皇后娘娘这三个皇子都有四五个教习师傅跟在身边,还有专门保护皇子的暗卫和禁军侍卫,也没有担心太过,只是叮嘱他们一定要跟着大队行事,不可擅自出行。又跟皇子身边的人也都下了严令,如果让皇子一个人跑了,无论有没有出事,跟着皇子的侍卫都要被处死。

    在这样的死命令下,当然没有侍卫和教习师傅敢玩忽职守。况且他们也,在荒山野岭里围猎,安全最重要。而这三个皇子,就是他们以后飞黄腾达的本钱,当然不能让别人给暗算了,便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看护三位皇子。

    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年方八岁,跟着皇后一起住在行宫里。早上见三个哥哥又出去打猎去了,眼馋得很,吵着要去。

    皇后被烦的没有办法,只好敷衍她道熙儿,若是你能让你父皇点头,母后就让你去。”大公主封号和熙公主,以闺名为号,倒也趣致。

    听了皇后的话,大公主起身就要出去寻父皇去。

    这时候,皇后派出去看望圣上的内侍急匆匆地进来了,对皇后道圣上一切安好,只是镇国公刚刚了,正在面圣。——圣上那里,不让人打扰。”

    皇后便拉住了大公主,不让她去圣上那里碰壁。

    大公主当然不依,闹了起来。

    宁远侯裴舒芬领了皇后的懿旨,陪皇后用早膳。

    看见大公主倔强的样子,裴舒芬抿嘴笑道大舅母给和熙公主准备了一身雪花洋红金丝缎子的骑马装,公主要不要去大舅母的院子里试一试?——另外还有一匹雪白的西域马驹,是你大舅舅亲自寻来的,公主可以换了骑马装,再去试试小马驹,在院子里跑一跑。等公主练熟了骑术,咱们再去找公主的皇子哥哥们比试一下可好?”

    这话成功得转移了大公主的注意力,她忙放开皇后,跑到裴舒芬跟前,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大舅母想着给和熙准备骑马装?”大公主想要一身金丝缎子的骑马装很久了,皇后娘娘不想让她学骑马,所以一直拖着不给她做。

    裴舒芬笑着抚了抚大公主可爱的丫髻,道大舅母和大舅舅心里时刻想着和熙公主,当然会给公主最想要的。”

    大公主笑吟吟地谢了裴舒芬,跟着裴舒芬的侍女桐月去她们的院子换衣裳,学骑马去了。

    皇后娘娘不想拂了大哥、大嫂的一片美意,只好让大公主的嬷嬷和宫女都跟着,伺候。

    裴舒芬忙安慰皇后道娘娘别担心,那小马驹只到大公主腰间那里,xìng子又温顺,在我们那小院子里,不会有事的。”

    皇后这才罢了,让人摆了早膳,要同裴舒芬一起用膳。

    两人还没有开吃,从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正是夷陵长公主的声音。

    提前上传的。感谢泡_沫、轻裳、雨中阑珊、狐狸☆宝宝的粉红票。感谢若水之然、书友的平安符。上一章第23章有笔误,改了。(n_n)

    是由】

第二十五章 往事重演 下

    往事重演

    下

    “皇嫂和自己的大嫂吃好的,就单单漏了婵儿。——婵儿可是要到皇兄那里告状去了!”夷陵长公主闺名世婵,人未到,声先闻,十分开朗大方。

    裴舒芬忙笑着站起来,等夷陵长公主进来了,毕恭毕敬地给她行了大礼。——夷陵长公主因为生母份位不高,后来又因缘际会,得了嫡公主才能封的夷陵之号,生怕人看不起她,更是对身份礼仪非常看重。

    裴舒芬的大礼,果然让夷陵长公主极为满意。她等裴舒芬礼数做完了,才亲自上前扶了裴舒芬起来,笑道:“宁远侯夫人乃朝廷一品侯夫人,怎能行如此大礼?!——真是折杀世婵了。”

    裴舒芬顺着夷陵长公主的手站了起来,又屈膝行了一礼,才道:“长公主谦逊和气,是大齐朝万民之福。”

    夷陵长公主越发高兴,熟不拘礼地同皇后并肩而跪,跪坐在长几后面。又对裴舒芬扬扬手,招呼道:“宁远侯夫人坐下吧。本宫正好没有用早膳,今日就跟皇嫂和宁远侯夫人一起用了吧。——皇嫂不介意蝉儿不请自来吧?无错不少字”对着皇后俏皮一笑,又示意裴舒芬跪坐到长几对面去。

    裴舒芬笑意微凝,飞快地瞥了皇后一眼。

    皇后虽然左面眉头微不可见地轻微跳了一下,脸色却未变,对着裴舒芬微微点了点头。

    裴舒芬这才笑着坐下。

    一旁伺候的宫女赶紧上前,给夷陵长公主也摆了一套碗碟,都是靓蓝底金色向日葵的图样,撞色十分奇突。

    裴舒芬看见这幅餐具上的图画,心里一跳:这幅图样,跟她前世见过的大画家梵高的《星空》和《向日葵》的配色几乎一模一样!

    “皇后娘娘,这幅餐具上的图样倒也别致。”裴舒芬意有所指地指了指那幅碗碟,轻声问道。

    皇后瞥了一眼,还未说话,夷陵长公主已经笑吟吟地道:“宁远侯夫人好眼光。这幅餐具的日子可长了,比咱们大齐朝的日头还长。——这可是当年旧朝流云朝的太宗皇帝亲手所做。如今这个世上所存也不多,大部分,都搬到这个围场里来了。”

    裴舒芬不再问了,谢过夷陵长公主,低头用了一口细粥。

    三个人默默地用完早膳,除了杯盘碟碗偶尔磕碰的声音,一点别的声音都听不到。

    夷陵长公主将宫女捧过来的茶一饮而尽,扔了杯子,乜斜着眼睛看着裴舒芬道:“宁远侯夫人,今日圣上要到西面山脚围猎,宁远侯夫人可要跟去?”

    裴舒芬微笑道:“多谢长公主邀约。妾身不善骑术,就不去献丑了。”又举了手里的杯子,对夷陵长公主道:“妾身以茶代酒,今日先祝夷陵长公主旗开得胜!”

    夷陵长公主骑术甚佳,今日也有意多猎些猎物,要在皇兄面前呈献一番。再说,今日来的勋贵子弟不少,圣上答应让夷陵长公主自行择婿,夷陵长公主当然要经常骑着马出去,多听听,多看看。——她一个庶出的公主,能有自行择婿的机会,比她之前数代的公主都要好运多了。

    皇后也不善骑术。皇贵妃倒是好手,可惜她在坐月子,不能赶过来。皇后娘娘想起来就一阵快意,只觉得近来事事顺心,件件如意,对夷陵长公主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夷陵长公主见皇后和宁远侯夫人又有长篇大套拉家常的架式,十分头疼,赶紧起身告辞了出来。

    回到自己宫里,夷陵长公主换了一身火红色金丝绒骑马装,跨上自己的红棕色大宛马,背了一壶黑羽箭,手拿一张乌木弯弓,带了几个会骑马的宫女,跟着侍卫们,一起往西山脚下去了。

    那里果然有了大一些的猛兽出没。夷陵长公主不过一个时辰里,已经猎了一只黑狼、一只獾猪,还有一只灰色的大狐狸。

    长公主越来越兴奋,一个人骑着马快速向密林里冲去。这一次,她一眼就看见一只小野猪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拱着一个土堆,不知在刨。

    长公主勒住马,在小野猪身后弯弓搭箭,只见弓似满月,箭似流星,已经嗖地一声,扎在了小野猪的脖子上。

    小野猪的獠牙还没有完全长出来,身上的皮也还没有变得粗糙坚硬。夷陵长公主一箭射去,居然正好射中了它的要害。

    那小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绵长的叫声,便倒地不起了。

    夷陵长公主大喜,赶紧策马上前,来到小野猪倒地的地方。

    这小野猪虽然小,可是也是相对于成年野猪而言,其个头已经比她刚才猎的大灰狐狸大多了。

    夷陵长公主费了一番力气,也搬不动这小野猪。她只好在小野猪旁插了根羽箭,又将自己的帕子系在上面,当作是记号。想着等一会儿,让侍卫过来抬了过去,晚上好给皇兄做一顿炙烤野猪肉。

    策马走出密林,夷陵长公主发现自己好似迷了路。她慌不择路地跑了一阵子,才找到一条小路,往前方出去。

    小路的尽头,似乎是一片开阔的地带。

    夷陵长公主再往前走,路旁突然窜出来几个侍卫,挡住了夷陵长公主的路,拱手行礼道:“请长公主留步,圣上在前方行猎,不让闲杂人等进去。”

    夷陵长公主心生不虞,想着自己怎么能叫“闲杂人等”?当下阴着脸,让拦住她去路的侍卫报上名来。

    那侍卫心知不妙,又不敢违拗,只好报了名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知会有何种祸事降临到自己身上。

    长公主问清了那几个侍卫的名字,正想着等回宫之后,要想个法子好好出出这口气,身后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又有一阵腥臭的气味顺风飘了过来。

    长公主皱了眉头,正要发问,身后又传来一声狂吼,正是野猪的叫声!

    长公主心里一紧,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她胯下的大宛马已经被大野猪的叫声所惊,长啸一声,前蹄立起,又向下砸去。

    长公主赶紧弯下腰,抱住马脖子,以防被掀下马去。

    后面的野猪风驰电掣一样往夷陵长公主这面扑过来,那大宛马感觉到身后的危险逼进,不顾一切地往前面狂奔而去。

    那几个守着通道的侍卫呆呆地看着一头黑色大野猪追着一匹红棕色大宛马往前方跑去,突然大叫起来:“救驾!救驾——圣上在前面!”说着,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到他们系马的地方,先燃起狼烟,又解了缰绳,骑上马,也往野猪消失的地方追去。

    旁边的侍卫看见狼烟,知道不妙,也赶紧集合了兵士,往这边追过来。

    夷陵长公主在马上暗暗叫苦,可是又不敢停下马来。

    听见后面的侍卫大声喊“救驾!”,夷陵长公主灵机一动,顺了小路往刚才那几个侍卫指的方向跑过去。想着有圣上在的地方,一定有暗卫,到时候,随便一只暗器就能解决了自己身后的那只野猪。

    圣上此时正好同简飞扬两人站在这块空旷的地方,手里牵着自己的马,让侍卫守在外围,自己在里面向简飞扬问起西北总兵之事。

    简飞扬出示了西北总兵跟夷人大将私通的信件,证实西北总兵确实跟夷人偷偷摸摸勾搭。前次所谓的“大捷”,不过是两人计划里一个试探朝廷的前奏而已。

    圣上怒不可遏,他生平最恨为了一己私利,引外敌入侵的国贼们。

    “既然有证有据,这个西北总兵,倒是留不得了。”圣上冷哼一声,已是心生杀机。

    简飞扬忙劝阻道:“圣上要不要将西北总兵押回京城,让兵部和缇骑同时审理?”毕竟是一方封疆大吏,总不能说杀就杀,总得给人一个辩解的机会吧?无错不少字

    圣上却摇了摇头,沉声道:“西北那里,他根基深厚,此事不可挑明。你别管了,朕会让安郡王派缇骑出面,将此事打理妥当。——朕会让他‘寿终正寝’,还会给他‘封妻荫子’,‘厚葬示恩’!”说到“厚葬示恩”四个字,圣上的脸色都有些狰狞了。

    简飞扬默然,将证据亲手交到圣上手里,算是完了这次的差事。

    圣上看了看远处的天边,平息了一下心头的怒气,转身对简飞扬道:“这一次……”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右后方传来夷陵长公主大叫的声音:“圣上快逃!有野猪追过来了!”

    圣上回头,正好看见夷陵长公主骑着马从远处跑过来,停在自己面前,对圣上急促地道:“圣上快躲起来!”

    紧接着,一阵腥臭的气息扑鼻而来,一只大野猪,张着大嘴,支着獠牙往这边扑了过来。

    圣上和简飞扬手里牵着的马都乱嘶乱踢起来。

    简飞扬立时从圣上身后窜出来,一手握住两匹马的缰绳,另一手举起马鞭,眼疾手快地往长公主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长公主的马再次受惊,只得长啸一声,惊惶失措地继续往前冲去。大野猪追着马往前跑去。

    长公主心里叫苦,只好一边大叫“圣上快逃!蝉儿帮圣上将野猪引开!”,一边身不由己被受了惊的大宛马带着像一阵风一样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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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大同小异 上

    

    那野猪打个趔趄,往前一扑,发觉那股在小野猪尸身旁闻到的香味儿越来越浓郁,更是疯了一样向前方追。

    宏宣帝的禁军侍卫和暗卫远远看见一只硕大的野猪往圣上那里扑了,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乱放箭,只好齐声呼喝,从四面八方涌了。

    长公主临走时候的呼喊声,这些人都听见了,让这些来不及救主的侍卫都有些脸红。——至于简飞扬那一鞭子,由于动作太快,隔得又远,众人的目光又都被那大野猪吸引,居然除了圣上以外,就没有旁人看见。

    刚才事发突然,宏宣帝虽然心有疑虑,却不愿在这些人面前显得凉薄,只好转身拉着简飞扬的手道飞扬,你去帮朕救救长公主吧。”竟是求恳的语气。

    简飞扬忙道不敢,不敢。臣下立时就去救长公主。”迟疑一下,想起这一去,不知会发生事,简飞扬又道不知圣上可否借几个侍卫给飞扬?”

    宏宣帝点点头,便随手指了几个侍卫,道你们跟着镇国公一起去救长公主。——要记得保护镇国公的安全。”居然没有提长公主。

    底下的人不由咋舌,这镇国公真是圣眷正浓,连金枝玉叶,舍身救主的长公主都比不上……

    简飞扬领了人,翻身上了马,往那野猪消失的地方追。

    宏宣帝的禁军头领这才跪下请罪,声称救护圣上和长公主不力,请求责罚。后面的禁军和暗卫也黑压压跪了一地。

    宏宣帝抬手让他们起身,温言道不怪你们。是朕让你们守在远处,要有,也是朕的。”一边说,一边回身上了马。

    往简飞扬他们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长公主和大野猪的方向,宏宣帝突然问道那边不是有人守着路口,让长公主了?”

    底下的人心头微动:圣上这是在问那大野猪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说来也怪,因为圣上要和镇国公,便让他们守在四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在方圆一里以内都仔细搜寻过的。大一些的猛兽其实不在这一边,而是在东面的猎场,此时那些勋贵武将围猎正欢呢。——圣上是抛了那些人专程带着镇国公的。

    想到此,那头领便叫守着路口的那几个侍卫,问道你们可知罪?”

    那几个侍卫在心底里暗叫“倒霉”,口里却没法说,只好低头谢罪,又道小的本来拦住了长公主的马,可是那大野猪来得突然,惊了马……”

    宏宣帝皱了眉头,想了想,对那几个侍卫问道那大野猪的方向,你们可还记得?”

    侍卫们点点头,忙道“记得”。

    “你们那边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若是真的误闯进来的野兽也就罢了,若是……你们可要好好查探一番!”若是有心人指使,应该会留下蛛丝马迹。宏宣帝不惧这些无知无识的野兽,却担心是有人打着别的主意。

    那几个侍卫领命,骑了马往那边的密林里了。

    这几个人先被长公主记了名字,这边又担了“玩忽职守”的罪名,害怕得很,贸足了劲儿要查个水落石出。

    来到密林里,他们正好碰到了长公主的一群宫女侍卫,正在那里四处转悠。

    那侍卫里面领头的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可是在寻长公主?”

    那些人看见是圣上身边禁军的服饰,忙点点头,问道几位大哥,可看见我们长公主往哪边去了?”他们跟丢了长公主,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往前,生怕长公主就在附近。

    那领头的侍卫正要,后面一个眼尖的侍卫看见对面的侍卫里面,有一人的马上似是驮了一只小野猪,那股腥臭的味道他们记忆犹新,便推了推前面领头的人,示意他往后面看。

    “你马上的是?”那禁军领头侍卫突然问道。

    长公主的侍卫吃了一惊,下意识道这是长公主猎获的一头小野猪,属下刚刚才在这里的林子里拾到的。——长公主应该就在这附近。”

    小野猪?

    那领头的侍卫策马,围着那头小野猪的尸身看了看,问道你如何是长公主猎的?”不是说刚刚拾到的?也许别有玄机?

    那长公主的侍卫却指了指小野猪身上的箭杆,还有箭杆上绑得帕子,老老实实地道这是长公主的箭,还有长公主的帕子。”

    那领头的侍卫怪笑一声,拔出腰刀,出手将那捆着小野猪的绳子斩断,又将小野猪夺了,道这就是证据!”

    长公主的侍卫吓了一大跳,立时怒目而视,道你要做?——连长公主的猎物都敢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领头的侍卫哈哈大笑,道谁抢她的?——我们要拿去向圣上禀明,这正是长公主的猎物!各位跟着我们走一趟,做个见证吧!”

    长公主的侍卫、宫女面面相觑,不知这些禁军侍卫大哥在发疯。

    可是对面的侍卫们是圣上身边的人,他们既然说了奉圣上的命出来办差,他们这些长公主的人就不得不听。

    圣上身边的三个侍卫都喜气洋洋:找着了“罪魁祸首”,可不能再定他们的罪了吧?这几个人出了林子,回到刚才的地方,圣上和众人已回返行宫,只留了个侍卫在那里给他们传话,让他们去行宫回话。

    于是这几个侍卫又带着小野猪,和长公主的侍卫、宫女,一起去了宏宣帝下榻的行宫。

    行宫的偏殿书房里,宏宣帝脸色阴沉的看着地上的小野猪尸身,还有尸身上插着的一支箭,以及绑着的帕子,目光闪烁不定。

    刚才的侍卫,和长公主的侍卫、宫女的回话,宏宣帝都一一听了,正好对得上。

    想来大野猪的突然闯入,确实是个意外。只是这个意外,到了某些人那里,却是毫不犹豫地往这边引了。——枉费如此抬举她!

    只是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觉得,虽然是长公主射杀小野猪,才引得大野猪追。可是既然出来围猎,总不能不让人家打猎吧?无不少字所以被大野猪追逐,完全是一场意外。真正可敬的是,长公主不顾个人安危,舍身救圣上,将大野猪引走。宏宣帝是当事人,却没有这样想。他只认为,虽然射杀小野猪没有,但是被大野猪追逐的时候,不说往旁边跑,还要专门往这边跑,甚至不忘让承她一个人情,就实在有些其心可诛了!——今日若不是有简飞扬在,都不知会是何种下场!

    更让人郁闷的是,大部分人都听见了长公主领走时的那一声大喊,又看见的的确确是长公主的马将那大野猪引走了,才让圣上脱险的,还都圣上一向对长公主恩宠有加,便都贸足了劲儿对长公主的义举赞赏不已。

    想起这些,宏宣帝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可是他还没法说出来,只好咽下这个哑巴亏,承诺会下旨褒奖长公主,又派了更多的人去搜寻长公主的下落。

    到了晚间,皇后听说圣上了,忙遣人来问,才圣上被野猪惊马,长公主“勇救圣上”,镇国公已经带着人去救长公主去了。

    皇后忙亲自向圣上请安。

    行宫里的内侍却出来说,圣上已经召了岚贵人侍寝,已经歇下了。

    皇后无法,只好折返宫里,等三位皇子请了安,便也各自歇下了。

    此时京城的皇宫大内里,皇贵妃也得到了消息,圣上被大野猪惊马,长公主舍身救圣上,此时生死未卜,而镇国公简飞扬正带了人去救长公主。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皇贵妃正在喝入睡前的安神汤。

    一听完这个消息,皇贵妃跟呆了一样,手里捧着的安神汤碗啪地一声掉到地上。她唰地一下起身,往四皇子的摇篮边去了,从摇篮里抱出正在熟睡的四皇子,皇贵妃全身抖得如筛糠一样。

    “我做了这么多?还是躲不!?——那简飞扬不是出了京吗?又了?还直接去了猎场……”皇贵妃越想越害怕,紧紧抱着四皇子的襁褓不放手。

    旁边的大宫女红丹看见皇贵妃脸色大变,忙示意报信的小内侍下去,走到皇贵妃身边,轻声道娘娘勿惊,圣上无事的。娘娘要是不舒服,宣个御医进来瞧瞧吧。”以为皇贵妃是在为圣上担心。

    皇贵妃脸色煞白,全身抖了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抱紧了手里的襁褓,对红丹道本宫无事。你先下去吧,本宫要歇息了。”

    红丹担忧地看了皇贵妃一眼,屈膝行了礼,退下了。

    偌大的偏殿寝宫里,只剩下皇贵妃和四皇子两个人。

    皇贵妃抱着四皇子坐回床上,靠在杏huáng'sè大迎枕上,慢慢沉思起来。

    当年的一切,本来以为可以躲的,却又奇怪地重演了。

    她记得,那一次,也是圣上被大野猪“惊马”,长公主“舍身相救”。伴驾在旁的镇国公简飞扬奉了圣旨,带着几个侍卫,将长公主从野猪口里救了下来。那一次,简飞扬为了救长公主,脸上被大野猪抓伤,破了相。长公主倒是完好无损的了。

    这之后,长公主就对简飞扬上了心,非简飞扬不嫁。

    镇国公简飞扬那时并不愿尚主。——娶了长公主,可就不是夫唱妇随,而是妇唱夫随了。可是架不住长公主在圣上面前日夜求恳,连都帮着长公主说好话,终于求得圣上点头,下旨将长公主赐婚镇国公简飞扬。后来简飞扬以迎继室的礼迎娶长公主,还曾让圣上的脸色很不好看。

    想到这里,皇贵妃悠悠地叹了口气。简飞扬当年能站在这边,其实都是长公主一手主导的。表妹的事情,其实不过是个幌子。对他来说,长公主是君,他是臣。君有命,他大概,无论他同意与否,都是无关紧要的。——难道真是上天注定,夙命难逃?

    皇贵妃所不的是,上一次,长公主身边有旁人安插的能人提前将长公主的箭和帕子都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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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大同小异 下

    再说那边简飞扬骑着马,带着两三个侍卫,快马加鞭,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一人一马和一野猪。简飞扬久经战阵,杀人无数,野兽也是经常猎杀的,当然不惧这大野猪,早就张弓搭箭,在后面紧追不舍。

    脚下的路渐渐开阔了起来,可以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块平坦的草地。再往北走,便是一个大大的波平如镜的湖泊,正是木兰猎场的小镜湖。

    小镜湖位于两山之间,湖前有一大片沙滩连着草坪。草坪两边却是密林灌木掩盖着的斜斜向上的山坡。

    简飞扬看见前面的情形,左手突然高高举起,示意后面跟着的侍卫停下来,也勒住了马,往前仔细看去。

    许是北面的小镜湖太过浩淼清澈,在阳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使得那周围的光线比别处要亮,天空也比别处要蓝一些。

    而前面那块草地上,长公主的大宛马闻到了水汽,不肯再往前跑,而是在原地转起了圈子。那大野猪愣了一下,也开始跟着东一圈,西一圈的转,就是不让长公主有策马逃脱的机会。

    看见这幅景象,简飞扬心里一紧。长公主那边情况不妙。身为武将的潜意识让简飞扬立刻抖了抖缰绳,想策马上前,大声呼喝,引开那只大野猪,好让长公主有机会逃脱。

    可是缰绳抖动之间,他的左手腕上露出了他离家前夜,妻子贺宁馨仔细地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线绳,说是可以保他一路平安的。

    那时候简飞扬还不以为意,笑话贺宁馨太过。当年在战场上他也是经常身先士卒,杀敌无数的人物。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为圣上办差,还能阴沟里翻船?

    贺宁馨当时垂着眼帘,一边摆弄他左手腕上的红线绳,一边细声细气地道不过是个念想,就想让你时时记得,你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不再是孤身一人。你要多多想想,想想我们这个家才是。就算是为圣上办差,也要多权衡权衡。若是为国为民,不得不为,我不是那样小肚鸡场的人,自然不会拦着你。可是若只是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你要记得多为我……们保重才是。——再说,若是没了你,圣上照样不缺人办差。可是我们家就不一样了,没人能代替你……”

    那些话,好象是两人成亲以来,贺宁馨说得最亲密的话了。

    想起贺宁馨,又想起了他们新婚燕尔的甜蜜,简飞扬踌躇起来。——要有个三长两短,最伤心的,恐怕就是宁馨了吧?再看看长公主那边,简飞扬觉得的想法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既不是国之栋梁,也不是朝廷重臣,更不是的亲朋好友。豁出命去救一个骄横跋扈的长公主,值得吗?

    想到此,简飞扬抿了抿嘴角,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两面都是密林和山坡,倒是可以躲藏一下,便改了主意,不打算亲自冲引开大野猪,而是回头对那几个侍卫指了指东面的密林。

    那几个侍卫会意,轻轻在马上抽了一鞭子,勒着马绕了旁边的小路,往密林走去。

    来到草地东面的密林里,简飞扬同几个侍卫下了马,将马拴在密林后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带着侍卫们,张了弓,带着刀,慢慢往前蹭去,躲在密林的灌木后面,抬起头往草地上看去。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简飞扬长公主那边的情形已经变得更为恶劣。

    长公主的大宛马还在原地转圈,那大野猪却不知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不再跟着转圈,而是前肢趴地,后肢拱起,就像……就像马上就要起跳一样!

    简飞扬暗道一声“不好”,再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张弓举箭,从灌木丛后转了出来,对着长公主那边大叫一声长公主!弃马!”

    长公主听见身后有人叫喊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正好看见是镇国公简飞扬张着长弓,从左面的密林里走了出来,赶紧大叫镇国公!救救本宫!”心里暗想,若是你这次能救了本宫,本宫就饶了你先前的大不敬之罪!

    先前简飞扬那一鞭子,除了圣上,长公主当然也是晓得的。若不是简飞扬,她也落不到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可是现在不是跟简飞扬算帐的时候,如今长公主只要有人救了她,估计让她做都肯!

    简飞扬却见这位长公主还有心思叫“救命”,气得又怒吼一声“赶紧弃马!”

    简飞扬怒吼的声音,是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练出来的。此时一吼,如半空里响起一声炸雷。长公主吓得一哆嗦,立刻条件反射一般从马上跳了下来,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蹲伏着的大野猪也闻声腾空跃起,往还在转圈子的大宛马的肚腹处猛扑了!

    大野猪的力气比大宛马重多了,一冲之下,大宛马已经斜倒在地上。大野猪张着獠牙又扑上去,一口便将大宛马的脖子咬断。

    大宛马来不及嘶叫一声,便被咬住了要害。此时大宛马喉管被咬,鲜血汩汩地流出来,高大的马身在草地上不断地抽搐。

    长公主眼见大野猪就在面前咬断了爱马的脖子,吓得魂飞魄散,全身手脚发软,再也动弹不得。

    简飞扬拿着弓箭越走越近,另外几个侍卫见状,也赶紧张着弓箭,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包抄,都对准了那只大野猪。

    “长公主!快逃!”简飞扬停在不远处,又怒吼一声,看着瘫在地上的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

    长公主回过神来,赶紧翻了身,对简飞扬伸出手,凄厉地道本宫起不来了……镇国公……救救本宫!”又对另外几个侍卫道谁能救了本宫,本宫重重有赏!”

    简飞扬和那几个侍卫都在心地里暗呸一声,却只是停在不远的地方,张弓搭箭,对准那只大野猪。

    这时那大野猪已经解决了大宛马,只见它踩着倒在的地上的大宛马的尸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正要从地上努力爬起来的长公主,突然张开大嘴,鱼跃而起,往长公主这边扑了。

    那大野猪皮糙肉厚,一般的箭射到身上根本死不了。

    简飞扬等了好一阵子,终于等到这个时机。

    就在大野猪张着大嘴对着地上的长公主飞扑的时候,简飞扬终于放开弓弦,箭似流星,飞射,从大野猪大张的嘴里射了进去,直接从大野猪的嘴里穿透了它的后脑。

    大野猪的一声嘶叫被堵在喉咙里,垂着前爪直直地倒了下去,整只猪身正好砸在刚抬起上身的长公主腰臀处。

    长公主被大野猪一路追来,早就被吓得四肢酸软。现在见那几个男人像是来救她的样子,却躲在远处,都不扶她一把,早就气不打一处来,居然力气恢复了些,身体可以动弹了。

    可是她刚想爬起来,已是闻到一股腥臭已极的味道从上而下离越来越近,心里正觉不妙,要赶紧往前爬,一个千斤重物已经砸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腰臀处。

    长公主只觉得臀间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便人事不知地晕了。

    这一切发生得如电光火石一般,那几个侍卫的箭都没来得及射出去,便看见大野猪已经死在长公主背上,看得几个人的下颌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一个侍卫机灵些,马上回过神来,对简飞扬竖起大拇指夸道镇国公真是好箭法,真不愧是圣上亲封的忠节将军!”

    另外两个也醒悟,一起嘻嘻哈哈地夸奖简飞扬,一边走,三人一起将大野猪从长公主背上抬开。

    看见长公主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一个侍卫这才有些担心,小声问道……长公主还活着吧?另外一个侍卫蹲下身,拿手在长公主鼻子前扫了扫,回头对简飞扬道镇国公,长公主还活着……”

    简飞扬没好气地笑骂道当然还活着。——不过是被大野猪压了一下而已,哪有那么容易死?了不起重伤而已。”

    说着,简飞扬走看了看长公主的背后,并没有血流出来,又拿马鞭将长公主的脸掀看了看,脸上虽然有些白,可是看得出来,是吓白了的那种白,并不是内脏出血以后的那种白。

    “没事了。大概是吓晕了。”简飞扬站起身,对侍卫道将你的马牵,把长公主横放上去吧。”

    那侍卫应了,去将的马牵了。

    另外两个侍卫一人抬着长公主的头,一人抬着长公主的脚,将她横放在马背上,又拿绳子捆好。

    那没了马的侍卫便同另一个侍卫同骑一匹马,四个人带着那匹驮了长公主的马,一路小跑,回圣上的行宫去了。

    回到行宫的时候,天已全黑。

    内侍去给宏宣帝回报,说镇国公救了长公主了,宏宣帝也只问了问镇国公的情况,听说他无恙,便没有多问,道今儿天色已晚,传御医去给长公主诊治。朕明日再去看她。”又命内侍给镇国gong'ān排住处,宏宣帝明日还要再宣召。

    内侍领命,自去安排。

    圣上行猎,当然带有上好的御医和骨科大夫。谁知他们给长公主诊治之后,都大摇其头,问道为何不一些?——长公主本来就伤了髋骨,还一路颠簸着。髋骨破损成这样,要复原恐怕是不易。”

    简飞扬和那几个侍卫都已经休息去了,不过是长公主的侍女们在这里服侍。听说长公主“复原”不容易,都吓坏了,生怕长公主从此瘫痪在床。

    御医却,瘫痪倒是不会,可是髋骨伤成这样,以后在子嗣上就艰难了。只是这话不敢直接对公主说,只是报给了圣上知晓。

    第二天,长公主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皇后娘娘带着宁远侯裴舒芬坐在一旁守着她,不由眼含热泪,委屈地叫了一声“皇嫂”,便泪如雨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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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第二十八章 恩仇难言 上

    恩仇难言

    上

    皇后看见长公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样子,也觉得可怜,走过去坐在她的床边,轻轻将她头上汗湿了的额发拨向一旁,轻声问道:“还疼不疼?”

    皇后不问还好,一问,长公主觉得髋骨处钻心得疼,那眼泪又流得快了几分。

    裴舒芬看在眼里,心里一动,也叹了口气,跟着安慰了长公主几句,就道:“臣妇以前也摔伤过头,那时疼得睡不着。我姨娘给我吃了一种止疼的药丸,说是以前的隆庆帝赏的,很管用,吃完就不痛了。”裴舒芬的生母是隆庆帝时赏给当时的首辅裴立省裴老爷的,据说以前也是宫里的人。

    长公主听说有这样的好药,顾不得别的,赶紧道:“宁远侯夫人若是有方子,可否惠赐?”说得十分客气。

    裴舒芬愁眉不展,摇了摇头,道:“都说了是先帝赏的,我姨娘哪里会有方子?——长公主要是不嫌弃,我那里只剩最后几颗了,就全呈给长公主。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药效还有多少。”看了看长公主有些失望的神色,裴舒芬笑了笑,淡淡地道:“若是长公主不想吃,就算了。”

    长公主犹豫了一下。生在皇家,谨慎二字已经融入她的骨髓,可是如今的疼痛也是深入骨髓。长公主咬咬牙,道:“既如此,就让本宫试试吧。——宁远侯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大嫂,想必是不会害本宫的。”

    裴舒芬如今也知道随便给人吃食是忌讳,可是她也觉得,什么事都不能太绝对。不然天天提心吊胆就够了,什么事都做不成。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你不想承受风险,就不要指望得到大的利益。所谓舍不着孩子打不着狼,有时候就要兵行险招才是。

    她这次跟着宁远侯楚华谨过来围猎的时候,担心楚华谨会受伤,所以在自己的琅缳洞天里配制了不少治外伤的膏药和止疼的药丸。她知道,那些药的药方跟外界的药方应该没有很大的差距,就是多几味药,少几味药的差别。而最大的不同,是在琅缳洞天生长的药草上面。那些药草的药效,在裴舒芬看来,是外面这些普通药物的数倍以上。所以同是有止疼作用的药丸,用琅缳洞天里面的药草做出来的,比用外界的药草做出来的,效果要好得多。

    长公主想要药方,她当然不会给。因为拿着药方在外面配出来的药,根本不会有她的药丸的奇效。

    如今听见长公主终于答应吃她的药丸,裴舒芬微微笑了笑,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三粒鹌鹑蛋大小灰褐色的药丸,道:“长公主省着点用,一次用半粒就可以管三天了。等过些日子,伤势好转,想必就不会疼得这样厉害了。”

    长公主见那瓶子古朴大气,果然像是宫里的物事,已是信了三分。忍着痛抬手接过瓶子,紧紧攥在手里,又对外面叫道:“来人!备水,本宫要吃药!”

    外面伺候的大宫女赶紧端着一个精致的果丹色琉璃盘进来,上面放着一个白玉杯,里面是温着的清水。

    长公主当着皇后和宁远侯夫人裴舒芬的面,从玻璃瓶取出一颗药丸,让宫女拿小银刀切了一半下来,仰脖儿吃了,又赶紧喝一口水,品味了一下。发现那药丸并没有寻常药丸的苦涩味道,反而有股淡淡的清甜,很是奇特,心里又信了三分。

    吃完药,也许是心理作用,长公主不觉得很难受了,就跟皇后说起话来。

    皇后问起她受伤的始末,长公主一下子就想到简飞扬的那一鞭子,还有后来见死不救,让她被大野猪压得晕了过去,眼圈又红了红。可是要让她向皇后袒露实情,又说不出口。——若是她向皇后抱怨,都怪简飞扬那一一鞭子,她才有如此下场,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引开野猪,相救圣上”,而只是被迫为之?若是如此,圣上要是知道了,又怎么可能承自己的情?

    两相权衡,长公主只得张了张嘴,将心底里的话咽了下去,对着皇后道:“这一次,能让圣上转危为安,世婵就算粉身碎骨,也是无怨的。”

    皇后笑着拉了长公主的手道:“皇妹救了圣上,圣上和本宫都感激皇妹。——不过镇国公救了皇妹,皇妹可要如何奖赏人家?”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也在旁笑着道:“若是镇国公男未娶,如今长公主女为嫁,倒是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呢!——可惜了……”

    长公主听了大怒:今日若不是镇国公简飞扬,自己怎能落到如此地步?再说自己金枝玉叶,嫁给谁不都是让人家当菩萨一样供着,何必要嫁给那个已经有了妻室、心硬如铁的莽夫,名声很好听吗?!

    一股气憋在心里,又发不出来,长公主只好对着裴舒芬冷笑一声道:“可是比宁远侯还要英雄了得?——看宁远侯夫人一脸遗憾的样子,本宫还当宁远侯夫人遗憾自个儿没有嫁给镇国公呢。只是可惜了,人家镇国公是初婚,原配还活着,可是还不能娶庶女做填房的。”说话很不客气,像一把刀一样直裴舒芬心里。

    裴舒芬淡笑的脸没有崩住,一下子黑沉下去。

    皇后娘娘听着也不顺耳。当着她的面给自己的娘家大嫂没脸,这长公主真当自己是除了圣上以外的第一人吗?——也未免太看得起自个儿了。

    “宁远侯夫人,天色不早了,这就跟着本宫回去吧。——长公主重伤初愈,也该好好歇息才是。”皇后起身,对长公主含笑告别。

    长公主有些后悔自己失言,在皇后面前塌了她娘家大嫂的面子,赶紧给裴舒芬道歉:“皇后娘娘留步!——宁远侯夫人,真是对不住。本宫伤处疼痛难忍,一时失言,还望宁远侯夫人不要往心里去。”暗示裴舒芬自己是个病人,就不要跟自己计较了。

    既然长公主亲自道了谦,裴舒芬面子上也好看了些。再说长公主如今圣眷正浓,又刚刚才救了圣上的性命,这样的人,可得罪不得。

    想到此,裴舒芬忙让皇后娘娘坐下,又婉转地道:“长公主受了伤,好生将养就是了。莫要心思太多,憋在心里,对伤口也不好。——刚才的话,长公主说得都是实情,何错之有?舒芬是庶女,能嫁给宁远侯为妻,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就算是填房,也是舒芬高攀了。”既显示了自己的大度,又暗捧了皇后一把。

    皇后本来一脸不虞,听了这些话,心里又好受了许多。越发觉得现在的大嫂虽然年岁要小一些,可是比先前的大嫂还要贴心几分。那时候,大嫂裴舒凡仗着自己是三朝首辅裴立省的嫡长女,在宁远侯府里说一不二。就连自己,虽说做了皇后,也被爹爹嘱咐,要一切都听大嫂裴舒凡的。——弄得好像是他们宁远侯府高攀了裴家,而不是裴家高攀了宁远侯府似的。

    长公主听了裴舒芬的话,也对她有几分敬佩。须臾间就能将话圆回来,脾气又好,又肯唾面自干,这份气度着实难得,便对裴舒芬又愧疚了几分。

    既然长公主心有愧疚,裴舒芬又有意拉拢,宾主之间又言笑盈盈起来。

    问起长公主的伤势,裴舒芬听说髋骨受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髋骨”就是骨盆。骨盆受了这样重的伤,这长公主以后可是在子嗣可就艰难了。裴舒芬在前世的时候,有一位长辈,年轻的时候从楼上摔下来,也是摔坏了骨盆。后来一生未育,结过两次婚,都因为没有孩子,后来都离婚了。

    这长公主以后的终身,可就困难了。

    从长公主的行宫处回来,裴舒芬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宁远侯楚华谨从外面行猎归来,对裴舒芬说起他从侍卫那里听来的长公主的事,笑着道:“长公主这次立了这样大的功,不知圣上要如何封赏她。”

    裴舒芬正觉得有件事想不起来,便随口问道:“镇国公呢?可会有封赏?”长公主救了圣上,镇国公又救了长公主,应该会有赏吧?想起贺大姑娘大婚那天,就得了国公夫人的诰命,裴舒芬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

    楚华谨在裴舒芬的服侍下,脱了外面的大衣裳,换上常服,又一歪身坐在罗汉床上,捧着一杯清茶细品,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呢。——圣上什么都没有说。不过简飞扬是奉旨救人,职责所在,不是什么大功劳吧。”

    裴舒芬现下晓得楚华谨对简飞扬有些心结,忙转开话题,叮嘱楚华谨要小心些,遇到大型猛兽,安全要紧。

    楚华谨应了,两人又说起闲话来,直到皇后那里派人来请裴舒芬,才止了话题。

    裴舒芬刚刚才从皇后的行宫里出来,不知又有何事,忙忙地穿戴好了,跟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过去了。

    一路上,裴舒芬向那大宫女打探消息,那大宫女得了皇后的嘱咐,对裴舒芬悄声道:“……皇后无事,是长公主那里。”

    裴舒芬大吃一惊,生怕是那药丸吃坏了,一边暗地里埋怨自己运气不好,一边赶紧问道:“长公主又怎么了?”

    大宫女俯身过来,在裴舒芬耳旁轻声道:“……今儿长公主宫里有几个奴才嘴不大妥当,让长公主晓得了自己真正的伤势,以后在子嗣上要艰难些……就在行宫里大哭,一直不说话……后来皇后娘娘赶过来劝她,长公主才拉着皇后娘娘说了几句话。皇后娘娘一脸为难的样子,长公主却一脸决绝,还说若是皇后娘娘不帮她,她就要亲自去面圣。皇后娘娘无法,只好让夫人再过去一趟,帮着拿个主意。”

    “长公主说了什么?”裴舒芬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大宫女摇摇头,道:“奴婢不知。等夫人去了,见了皇后娘娘和长公主,自然就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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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恩仇难言 下

    

    听说不是止疼药丸的事,裴舒芬已是松了一大口气,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裴舒芬跟着皇后的大宫女来到长公主的行宫,大宫女赶紧行礼退下,将内室留给了皇后、宁远侯和长公主三个人。——宫里有点脑子的宫女内侍,都恨不得是哑巴和聋子才好。

    先前那几个说漏了嘴的宫女和内侍,现在已经都不知去哪里投胎去了。皇后的大宫女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当然要分寸,时候需要做主子的喉舌,时候又需要装聋作哑,都是拿命换来的血淋淋的经验教训。

    裴舒芬进了屋子,看见皇后一脸为难地坐在长公主床边,而长公主脸上泪痕狼藉,一幅心如死灰的样子,生生吓了一跳。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长公主床前,关切地问道这是啦?刚才不还好好的?”

    皇后娘娘也跟着抹了一把泪,顺便往屋里瞥了一眼,看见宫女内侍都下去了,才低声对裴舒芬道叫你来,是想你帮着拿个主意。”说着,偏头看了长公主一眼,道皇妹想说,可以跟本宫的大嫂再说说。”

    长公主先前吃了裴舒芬给她的半粒止疼药丸,到现在药力发散出来,髋骨伤口处只觉得有些麻木,倒是真的不疼了。——既然身上不疼了,心里就开始痛彻心扉起来。

    当她半睡半醒的时候,偶尔从那几个宫女和内侍那里听到御医说她会“子嗣上艰难些”,就跟五雷轰顶一样,当时都急得晕了。醒来后,便开始哭闹不休,实在是克制不住的情绪。

    她一向都,宫里的御医们为了明哲保身,一般是三分好处,就要夸大到八分。但是八分坏处,一般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到三分而已。如御医们这样,连“子嗣艰难”都说出来了,大概九成九是这辈子都难有子嗣的意思。

    她居然有可能一辈子没有的孩子!长公主,作为一个,如果生不出孩子的话,就算是公主,也是废人一个。

    当年她和的生母在庞太后手下讨生活的时候,每天想得不过是弄到足够的填饱肚子而已,哪里想到过她会有今日这样高高在上的地位和荣耀?!

    可是她的荣耀和地位,居然像流水一样很快就了。她的一生,就这样完了。还选驸马?嫁人?她这一生,还没有绽放,就已经开到荼縻了。

    长公主越想越恨,特别是那个让她落入这样生不如死的境地的简飞扬!长公主有股想要简家所有人给她陪葬的冲动。就是这股冲动,让她不顾一切地拉着皇后,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苦苦哀求皇后能助她一臂之力。

    此时看见这姑嫂两人站在她面前,长公主泪眼朦胧地看着裴舒芬,低声道宁远侯,上一次,贺家人将你告到刑部,使得你被当众打板子,你还记得吧?裴舒芬的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手里拿着帕子绞成一团,强笑着问道长公主何出此言?”难不成是把她拉羞辱一顿?——可是长公主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关她裴舒芬事?!

    长公主吃力地抬起手,从枕边拿起一方雪白的帕子,往眼角印了印,拭了泪,又转头看向皇后道皇嫂,皇兄有多久没有去凤翔宫了?”

    皇后垂眸,轻描淡写地道老夫老妻了,不在朝朝暮暮上,你再说这些也无用。”

    裴舒芬这才听出些味来。——这长公主,是在拿她和皇后娘娘心底里的糟心事儿刺她们呢。只是不知要达到目的?

    长公主的眼睛在皇后和宁远侯面上扫来扫去。虽然皇后强作云淡风轻,宁远侯强作满不在乎,长公主也看得出来,她已经触到了她们的痛脚。

    想让这些人为所用,当然就要跟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同仇敌忾,投其所好才是。

    长公主拭尽了泪,面上露出微笑,轻声道真好。这屋里的三个人,都吃了同一家人的亏。——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要做些,将他们欠我们的,一一讨才是?”

    裴舒芬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不确定地看看皇后,又看看长公主,沉吟道长公主这是意思?——还请明言。”

    长公主一字一句地道宁远侯被当堂打板子,是拜镇国公贺宁馨所赐。皇嫂同皇兄疏远,是拜镇国公表妹岚贵人所赐。而世婵,落得如今这样的地步,正是拜镇国公本人所赐!——皇嫂和宁远侯,还不明白世婵说得是意思吗?裴舒芬心里一跳。贺家可是硬骨头,可能随随便便就拉下马来?还有皇后那里,如何已经跟圣上疏远了?没有听皇后娘娘说起过,这可不是好事……

    皇后先前耐着xìng子坐在这里,还将的娘家大嫂宁远侯请来帮着拿主意,就是听长公主哀求,若是皇后能帮她一个忙,长公主就要连同宗室,在圣上面前进言,立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为太子。

    现在却听长公主当着裴舒芬的面揭她的疮疤,皇后不由心里大怒。她在娘家人面前从来没有说过圣上疏远她的事儿,今日被长公主直言不讳地挑了出来,面子上很是下不去,唰地起身道都是本宫多事。既然长公主胸有成竹,本宫就不用在这里碍眼了。——宁远侯,跟本宫出去吃夜宵去。”说着,从长公主床前起身,转身就要走。

    裴舒芬看看面露诡异微笑的长公主,又看看盛怒到嘴角都在发抖的皇后,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走扶着皇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温言劝道娘娘,不妨让长公主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

    说着,裴舒芬看向长公主,沉声道长公主,事情总要有个来龙去脉吧?无不少字——刚刚还好好的,要多谢人家的救命之恩。现在又说人家欠了长公主的,请恕臣妇愚昧,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长公主看见皇后居然转身就要走,也有些慌了神。——如果皇后就是不上套,那她的血海深仇,时候才能报呢?

    想到以后一生孤苦,而简飞扬却要飞黄腾达,而且封妻荫子,儿孙满堂,长公主就想拉着简家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皇嫂莫急!——若是世婵说出zhēn'xiàng,皇嫂是否愿意助世婵一臂之力?”长公主有些沉不住气了。

    皇后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长公主道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

    岚贵人一事,是皇后的疏忽。不,也许不是她的疏忽,而是那个狡诈的安郡王,在呈上来的调查那些候选秀女家世的档子里,居然对于陈宜岚的舅舅家一个字都不提!若是皇后老镇国公简士弘是陈宜岚的嫡亲舅舅,现在的镇国公简飞扬是陈宜岚的嫡亲表哥,皇后就算是挑了也不会选上陈宜岚进宫。

    更没想到的是,陈宜岚一进宫,立刻就得了宠。新封的五个贵人里面,其他四个人加起来,也没有陈宜岚一个人承宠的日子多,更别说皇后了。——以前还能一个月两次,现在宏宣帝却真正只有初一十五点个卯而已。

    看这个架式,这位岚贵人有孕是迟早的事。若是再生个,她又有镇国公这位既有兵权,又有圣宠的当朝权贵在背后撑腰,说不定日后就是第二个皇贵妃……

    所以长公主的话,也不算无的放矢。

    长公主在心底里将要说的话盘算了好几遍,才道世婵还是那句话,如今世婵落到不能生育的下场,都是拜镇国公简飞扬所赐!他是救了世婵,可是也害得世婵生不如死!——你们说,这样的人,世婵是不是应该报复才是?!”

    说着,长公主又将那时的情形说了一遍,不过在细微处变动了一下。比如将当时的情形说成是简飞扬一鞭子抽在野猪身上,引得野猪发了狂,才追逐她而去。长公主又说本来是相救圣上,可是简飞扬为了独得护驾的功劳,居然居心叵测地将她赶开,然后又假惺惺地领了圣旨去救,好人坏人都让他一人做尽了,实在是令人不齿!

    这些当日的细枝末节,皇后和裴舒芬从来没有听说过。长公主口齿伶俐,将当时的情形说得活灵活现,里面的大部分细节,都跟外面人传得差不多,只有在关键地方上,被长公主扭曲了事实而已。而这样的扭曲,除非当时在场的圣上和简飞扬,别人是听不出其中的问题的。

    长公主笃定皇后和宁远侯都不会拿着这些细枝末节去向圣上求证,便半真半假地将当时的事情告知了出来。

    听完长公主的陈述,皇后和裴舒芬半天没有言语。

    过了好久,皇后对裴舒芬使了个眼色,对长公主道长公主的遭遇实在堪怜。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本宫需要仔细想想才是。”

    裴舒芬对着皇后微微点了点头。确实事关重大,就算她已经心动了,可是也不能让长公主看出来。

    长公主闭了闭眼,她也没有打算第一次就说服这姑嫂两人。不过她希望,至少以后有这两人帮她敲敲边鼓,再在关键的时刻,助她一臂之力就是了。

    想到此,长公主睁开眼睛,对皇后和裴舒芬道皇嫂、宁远侯,你们可以商议商议,甚至,甚至可以告知宁远侯知晓。——就本宫的提议是否妥当了。总之,镇国公府若是倒了,得益最大的,其实不是我范世婵,而是你们宁远侯府。”话说到这里就够了,长公主已经拿定了主意,就算凭一己之力,她也不会让那镇国公简飞扬好过就是了。

    皇后和裴舒芬回到的行宫里,暗地里商议了来去,最后决定,暂时按兵不动,隔岸观火就是了。等有了机会,再推波助澜一番。——确实如长公主所言,镇国公府如今如日中天,而镇国公府又有了的表姑娘入宫为妃,实在是不可不防。

    裴舒芬也点头赞同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事我们也不可完全袖手,端看长公主到底要如何行事了。我们只要见机而行就是了。再说,长公主如今也是圣眷正浓,圣上还从没有驳过长公主的话。若是有她相助,立太子一事应该会事半功倍。”这才是最吸引皇后的地方。她多方试探圣上不成,如今也只好病急乱投医了。

    两人商议妥当,才让裴舒芬回到的小院子里。

    楚华谨等了半夜,才等到裴舒芬。在床上听裴舒芬说了这件事,楚华谨果然觉得是个不的主意,寻思若是能借长公主的手,将简飞扬拉下马来,那世袭罔替的三公,便就有了缺额了……

    过了几天,独自守在京城的皇贵妃在凤栩宫跟派去木兰猎场的内侍,打听圣上那里到底样了。自从出了野猪惊马的事儿,皇贵妃一日三遍地派内侍去木兰猎场探望圣上,又催圣上及时回转,这些内侍在圣上那里都是过了明路的。

    见皇贵妃问起这几天的情形,那内侍将圣上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说了,末了,又笑着道可教娘娘知晓,野猪惊马这回事,居然惊出一桩大好的姻缘来。”

    皇贵妃只觉得眼皮子直跳,颤声问道……姻缘?”

    那内侍尖着嗓子笑了几声,道当然是镇国公同长公主了。——娘娘不知,自从长公主救了圣上,镇国公又救了长公主之后,这长公主就离不了镇国公,成日里让人去宣了镇国公陪她。有时候镇国公不肯进去,长公主就让人将她放到春凳上,抬到屋门口,同镇国公两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啧啧,不知有多亲热……”

    皇贵妃听得心里发虚,有些结结巴巴地训斥道休得胡说!——镇国公早有妻室,且是圣上赐婚。长公主金……金……金枝玉叶,怎……怎……怎会坏别人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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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传讯预警

    

    那内侍见皇贵妃发怒,赶紧伏地求饶,道:“娘娘息怒!”咄咄嗦嗦地两眼向上,飞快地瞥了皇贵妃一眼,见皇贵妃脸色好了些,才试探着道:“娘娘,不是奴婢多嘴。这事儿在木兰猎场的行宫那边,已经传遍了……”

    皇贵妃稳住心神,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让以前的事影响她现在的判断。无论怎么说,这一次,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她不能因为一面之辞,就乱了阵脚。

    想到此,皇贵妃又多问了一句:“既然在行宫那边传遍了,那圣上怎么说?”圣上不会忘了,镇国公简飞扬同贺御史的嫡长女贺宁馨的亲事,还是圣上亲自赐婚的吧?

    那内侍听了皇贵妃的问话,倒是想了想,皱起眉头,半晌才回道:“娘娘明鉴。圣上连日来一直跟安郡王在一起议事。昨日奴婢去辞行的时候,圣上正好让人宣镇国公过来。结果等了半天,镇国公才姗姗来迟。圣上问起来,镇国公说是长公主那边宣召,过那边去了。得了圣上这边宣召的圣旨,才能过来。又说长公主的行宫离圣上的行宫比较远,所以耽误了时辰。圣上脸色很不好看,还是安郡王在旁边打圆场,说长公主是君,镇国公是臣。长公主宣召,镇国公焉能不去?——若是不去,就是藐视皇室,不将圣上放在眼里。圣上听了安郡王的话,脸上才好了些……”

    “这些你怎会知道?”皇贵妃也皱了眉头,寻思可别让圣上觉得她的手太长了……

    那内侍忙伏地又磕了头,道:“回娘娘的话,那天奴婢过去跟圣上辞行,想问圣上有没有话带给皇贵妃娘娘。所以在宫里多待了一会儿。后来圣上带了安郡王和镇国公进书房议事,奴婢就在外面磕了头,自回来了。”

    这还罢了,皇贵妃心里稍安了些,手里拿着一柄杏huáng'sè满园春锦缎象牙柄团扇扇了扇,又漫不经心地问道:“长公主的伤势如何,你可代本宫去看望过长公主?——圣上呢,去过长公主那里几次?”

    那内侍抬起头,往皇贵妃脸上看了一眼,见皇贵妃脸上一片平静,再也看不出刚才的震惊,在心底里抹了一把汗,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代皇贵妃娘娘去看望过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伤在髋骨,不过据御医说,复原良好,不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没有大碍。至于圣上,奴婢在那边待了三天,圣上每日都很忙,似乎没有去过长公主那里。只是遣人去长公主那里送了几次赏赐,还是皇后娘娘和宁远侯夫人去探望过长公主一次。”

    皇贵妃的手停了停,脸上凝重起来。过了半晌,皇贵妃才对那内侍问道:“圣上可对本宫有何话说?”

    那内侍谄媚地笑道:“娘娘圣眷正浓,那是谁也比不上的。圣上说了,让娘娘别挂念着,好好保养身子才是。——后日圣上就起驾回宫了。”

    皇贵妃心下略安,拿团扇对着那内侍指了指,道:“行了,下去领赏吧。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如果让本宫知道你跟着别人在外面乱嚼舌头,你那三寸不烂之舌,也别要了!”警告那内侍别把木兰猎场里的事儿到处乱传。

    那内侍得了警告,赶紧磕头应是,跟着大宫女红丹下去领赏去了。

    皇贵妃一个人在大殿上坐了好一会儿,心里反复想着这事,有股十分怪异的感觉。似乎上一次她没有想明白的地方,如今正隔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她面前,只差一步。她就能揭下那层轻纱,看清楚当年的是是非非。

    上一次,木兰猎场的行宫里,也有这种“佳话”流传。她知道,因为上一次,她就在猎场,而且伴驾左右,对当时的一切十分熟悉。不一样的,只是上一次,长公主毫发无损,这一次,长公主却重伤在床。一样的,似乎是无论长公主的状况怎样,简飞扬都引起了她的兴趣。

    皇贵妃的左手紧紧地攥着团扇的象牙长柄,起身走到自己的寝宫,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四皇子,终于下了决心。不能让长公主得逞,绝对不能。——虽然圣上赐过婚,虽然贺家不畏权势,可是有时候,谁都不知道,天意如何。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长公主对圣上的救命之恩,再加上长公主的生母对圣上的大恩,这两样加起来,上一次,让长公主呼风唤雨,在大齐朝地位十分尊崇。以至到后来,自己落败,简飞扬被流放,长公主都毫发无损,还有镇国公府……

    皇贵妃觉得自己像是触及到了zhēn'xiàng,可是又觉得匪夷所思。她蹙起眉头,在寝宫里摇着团扇走来走去,思索着,这一次,她该如何破这个局?

    长公主这次,只要也请圣上赐婚,大概就会得到同上一次同样的结果。如果长公主提出不让简飞扬休妻或者合离,只要做个平妻的话,既能全了圣上的面子,又替圣上笼络了朝廷重臣,且自甘为次,这样大的牺牲,圣上不会不答应的。——毕竟以长公主之尊,同别的女人分享夫婿,已经是极之委屈了。就算对方是圣上赐婚的,也比不过长公主的出身,加上她的功劳。

    虽然这只是皇贵妃的推测,可是照她上一次的经历,和这一次目前的发展来看,是完全可能的。

    特别是镇国公同长公主“两情相悦”的消息,从后日圣上带着大队人马回京以后,肯定会传遍京城上下。到时镇国公那位可怜的妻子,不是要硬着头皮跟一位花容玉貌、地位尊崇的长公主做姐妹,就是要自请下堂,沦为弃妇。

    皇贵妃想到这些,再也忍不住了,扬声将自己的大宫女红丹叫了过来,道:“给我宣旨,去传安郡王妃明日进宫。”

    皇贵妃知道安郡王同镇国公简飞扬交好,听说安郡王妃同镇国公的夫人贺宁馨也私交不错,让安郡王妃,传个话,应该不难吧?

    第二天,一头雾水的安郡王妃进了皇贵妃宫里请安,又一脸严肃地离开了大内皇宫。

    回到自己的安郡王府,安郡王妃立时让人将自己的娘家妹子宋良玉叫了过来,对她道:“良玉,你最近可去见过镇国公夫人?”知道宋良玉同贺宁馨未嫁之前十分要好。

    宋良玉摇摇头,道:“自从她成亲之后,娘说我是未嫁的闺女,不好一直跟已婚的妇人来往,不让我去镇国公府。”很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安郡王妃看着最小的妹子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嘴角微翘,轻声道:“娘是为你好。不过这一次,大姐有件事要请你帮个忙,你也可以借机去看看你的好友去了。”

    宋良玉眨眨大眼睛,不知大姐在说什么。

    安郡王妃招手让宋良玉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末了,又道:“此事已经刻不容缓,你回去后,立即去镇国公府一趟。——记得,别让人知道你去了镇国公府。”

    宋良玉一听安郡王妃的话,立时就要破口大骂,还是安郡王妃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嗔怪道:“你也不小了,再这样羯羯嗷嗷的,以后什么大事都不找你了。——你也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宋良玉赶紧自己捂住嘴,闷声道:“……晓得了。我只是不忿,堂堂长公主,嫁谁不能嫁?非要去抢人家的夫婿。真是自甘下贱!”

    安郡王妃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道:“越说越离谱了。人家可没有说一个字要嫁,你就给人家坐实了罪名了。”

    宋良玉憋着气,对安郡王妃道:“大姐放心,我这就去想法子通知宁馨一声。她足智多谋,定不会让那长公主得逞。”

    安郡王妃点点头,道:“这事得早些让他们知道,若是晚了,只怕木已成舟,再难挽回。”

    宋良玉从安郡王府出来,便径直回了辉国公府。

    过了不久,辉国公府的侧门里,钻出一个灰衣素衫的小厮,跟着另一个身材高大的随从,往镇国公府那边去了。

    贺宁馨这几日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事要发生一样。

    简飞扬前几日就回来了,却半途被圣上截去了木兰猎场。她在镇国公府,不比以前在宁远侯府,对圣上、皇后身边的情形都是了如指掌,却是什么都难知道,很是郁闷。

    当宋良玉一身小厮打扮,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贺宁馨笑得直不起腰来。几天来致远阁有些沉闷的气氛终于一扫而空,连扶风和扶柳两个大丫鬟都松了一口气,对贺宁馨和宋良玉上了茶,又屈膝行礼道:“夫人和宋姑娘慢聊。奴婢去厨房看看,给夫人和宋姑娘做两样点心送过来。”

    贺宁馨扬手让她们去了,自带着宋良玉去了暖阁的罗汉床上,隔着小矮几而坐。

    宋良玉好不容易等屋里的人去尽了,才隔着拉了贺宁馨坐过来,在她耳旁叽里咕噜起来。

    贺宁馨开始见到宋良玉这样的小儿女情态还觉得好笑,可是越听,面色越是严峻,越听,手上的帕子握得越紧。

    这章短了点。明天周一三更补齐。(n_n)。下周继续双更。俺要大言不惭地开口要粉红票了。

    感谢、吟唱的歌的好人卡。感谢rin、十五楼的牛妈的粉红票。感谢十五楼的牛妈的平安符。

    疯狂的一周终于要结束了。希望明天能够在太阳下山前回家。已经很多天披星戴月了。坑爹的夏时制又要开始了。(╯□╰)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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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谁是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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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馨,你别怕。若是那长公主真的敢这样自甘下贱……“……宋良玉还想再说下去。

    贺宁馨赶紧抬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叮嘱道:“良玉,这话不能乱说。就算你是辉国公家的嫡女,如果冒犯了皇室,你爹娘加上你大姐和大姐夫,都保不住你。”其实不是现在保不住,而是贺宁馨深知,天家无情。好的时候,可以断袖分桃。可是翻脸的时候,这此就都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证。

    辉国公一门如今当然是权势显赫,安郡王府也是超然的地位。可是大齐朝这么多年来,想动一动安郡王府的皇帝也不是没有。就算不阖府铲除,让你伤筋动骨也是可行的。

    贺宁馨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宋家和安郡王府惹上麻烦。当日她帮了安郡王妃一次,并没有多出什么力,不过是出了个点子而已,现在安郡王妃是投桃报李来了。贺宁馨并不想因为自己家的事,让安郡王府惹上麻烦。

    “良玉,你刚才说,这话是皇贵妃娘娘对你大姐说得,是因为野猪惊马传出来的“佳话”?”贺宁馨有些不放心,继续追问起来。

    长公主打什么算盘,贺宁馨完全不感兴趣。她现下在意的,一是圣上的态度,二则是皇贵妃的目的。此事成与不成,完全在圣上一人。长公主的诸多作态,不过是在借典论之力,想对自己先声夺人而已。

    自己若是寻常妇人,难免要自乱阵脚。况且人家并未明言说是要嫁给自己的夫婿,自己若是真的闹了出来,反而会让人说是坏了长公主的名声。到时候长公主再来个“委委曲曲“、为了名声,“不嫁也得嫁…”自己又当如何?

    想到此”贺宁馨在心底里微微冷笑。想让一个经常给别人挖坑的人跳坑,这坑可得挖得十分隐秘才是。如长公主挖得这样的坑,光天化日、大张旗鼓不说,而且就差拿人绑着她贺宁馨,逼她跳坑了。你说我会不会有这样蠢?

    说到底,长公主终身大事的决定权,还是在圣上那里。圣上虽然说过让她自行择婿,可是并不意味着,她想嫁谁就能嫁谁。天家的姻缘,从来都无关情爱。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既然生来享用了万民的供奉,他们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值得这份供奉。

    所以圣上只会让长公主在一定范围内择婿。而镇国公简飞扬,绝对不是在圣上圈定的范围内。这一点,贺宁馨看得十分清楚。

    更何况,“野猪惊马“这回事,贺宁馨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便又详细地问起来。

    宋良玉将自己从大姐”还有从娘那里听来的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贺宁馨又重新说了一遍。宋良玉的爹爹辉国公带着几个儿子去了木兰猎场围猎”宋良玉的娘年岁大了,没有跟去。前几天圣上惊马之后,辉国公也曾打发人回来报过信。不过长公主跟镇国公的事儿,是刚刚才爆出来的。皇贵妃因为有内侍刚从木兰猎场回来,所以知道此事,而辉国公府还不是很清楚。

    “那大野猪怎么会突然去追长公主的马?”贺宁馨关切地问道。她知道,有圣上在的地方,守卫应该是十分森严的,就算明面上看不见”暗地里也都是守卫重重。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让一只大野猪跟在长公主的马后面冲进了围场,只能说是事发突然。

    而这个“突然,“跟长公主肯定有脱不开的干系。

    贺宁馨凝目沉思了一会儿,想起圣上的性子,还有长公主的做法,贺宁馨心里暂且安稳了几分”将心思又转到皇贵妃身上去了。

    “良玉,你可知道,皇贵妃为何要你大姐帮着传这个信?”贺宁馨试探着问道。

    宋良玉果然不明白贺宁馨在想些什么,憨憨地笑道:“皇贵妃娘娘看来也是看不惯长公主。听我大姐说过”皇贵妃娘娘对长公主一向不假辞色。虽然长公主多次对皇贵妃娘娘主动示好,皇贵妃娘娘都对她不冷不热地晾着”像是根本不想跟她有瓜葛才好。

    倒是皇后娘娘同长公主交好,平日在宫里十分照顾长公主。”

    贺宁馨抿嘴一笑,不再套宋良玉的话,直言问道:“那皇贵妃娘娘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贺宁馨知道,皇贵妃在宫里坐月子,没有跟着圣上去木兰猎场围猎。

    宋良玉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有些不确定地道:“听说圣上再过两天就回京了,也许是圣上派人给皇贵妃娘娘回话,顺便说起来的?”

    贺宁馨摇摇头,不是很信这话,可是也没有反驳,只是笑着道:“皇贵妃娘娘有心了。这样帮着我,都不知道要怎样谢她才好。”

    贺宁馨到底是两世为人,一向不太相信有无缘无故地示好。很多事情,她都会想到朝堂上,想到是否有利益相关。而且以前的事实也都证明,这些突如其来的示好,都不是能够白白消受的。贺宁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皇贵妃娘娘看重的。若说是为了镇国公府的权势,那她该帮着长公主嫁到镇国公才是。难道她认为,帮着自己递个话,自己就能够阻止这件事?

    而木兰猎场离京城有一日的行程,如果真是在木兰猎场传得沸沸扬扬,大概等圣上回京的时候,就会传到京城里来了。再说,京城里的高门贵胄就这些人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定这几天,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知道此事了。

    宋良玉也点头笑道:“皇贵妃娘娘一向与人为善。知道此事以后,就赶紧让人叫我大姐进宫,让她帮着给你传个话。”又加了一句,道:“皇贵妃娘娘还说。宁馨你的爹爹贺御史,是个不畏强权之人。此事让你爹爹出面,应该能有转圈的余地。”

    贺宁馨摇摇头,道:“此事到底如何,还言之过早。”

    宋良玉轻哼一声”将一粒花生丢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拿手敲着桌子道:“难道要等圣旨进子门再说?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贺宁馨拿着团扇掩面而笑,并不言语。自己有圣上赐婚的圣旨,别说简飞扬,就算是简老夫人想开祠堂休了自己都不可能。再说对于简飞扬,贺宁馨还是有几分信心的。简飞扬若是那种想攀附权贵,尚主邀宠的人,自己根本就等不到嫁给他的这一天。

    至于如何对付长公主,贺宁馨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她眼下所要做的,首先是要确定皇贵妃传的话是不是真的。其次是要确定,长公主是不是真的有想嫁到镇国公府的心思。等这两样都确证之后”她再来考虑,要如何还击,才能既不伤皇室的颜面,又能一劳永逸,让长公主永远不能将手伸到别人家里来。

    贺宁馨并不在乎小妾通房。如果以后她跟简飞扬两人感情转淡,又或是圣上给简飞扬赐美人,就像隆庆帝给自己以前的爹爹裴立省赐美人一样,她不会反对。毕竟妾就是妾,绝对不可能跟妻子相提并论。可是平妻?不,永远不能。

    一个家里只有一个女主人。如果长公主真的打着做平妻的主意”贺宁馨不介意事先婉转提醒她一下,去看看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的起居注。看看当年的安郡王妃还没有做王妃的时候”是如何应对前朝皇后慕容氏企图给她塞平妻的主意的。

    如果长公主还是执迷不悟,贺宁馨不会手软。对于绊脚石,贺宁馨从来就不打算只是搬开了事。搬开了,有可能以后还会再绊倒,而且以后说不定绊得更狠。横竖已经要搬开了,不如搬得更远些,沉到潭里更好。

    宋良玉见贺宁馨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有些着急,“宁馨”你可要早作打算。那长公主看起来就是个不能容人的人,你要让她进了门,以后哪里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贺宁馨莞尔一笑,伸手提起面前的青冬瓷双童抱耳小茶壶,缓缓地给宋良玉续了一杯茶水,轻声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宋良玉恨不得探手过去”拎起贺宁馨的耳朵,在她耳边大声吼两声。这可是长公主,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

    听了宋良巫喃喃的抱怨,贺宁馨放下茶壶”拿起矮几一角斜斜放着的紫白擅雕漆长柄青绢竹绿团扇,轻轻扇了两下。扇下的伽南香坠随着玉手轻摇”一股安神的暗香若隐若现,让有些激动的宋良玉慢慢平静了下来。

    “长公主又怎样?夺人夫婿,坏人姻缘,是长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次若是真的惹到了我,我会让她,这辈子恨她自己生作是公主!。”贺宁馨看着宋良玉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道。

    贺宁馨的声音软糯中带有一丝低沉,平日里说话,十分和煦温暖。不知怎地,今日的话,在宋良玉听来,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宁馨,你可要悠着点儿。虽说长公主这样不对,可你也犯不上把自己陪进去。若是镇国公贪慕权贵,这种人不要就是了,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宋良玉本来是来提醒贺宁馨要小心长公主凯觎她的夫婿,可是看见贺宁馨似乎要破务沉丹的样子,宋良玉又有些担心。

    大齐朝连寡妇再嫁都有,合离再嫁的也不少。比起跟长公主斗狠,最后弄得自己一败涂地,宋良玉真心觉得还是想开些好。

    贺宁馨笑了笑,再次安慰宋良玉道:“放心,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我更不会伤敌一千,自伤八百。”。

    宋良玉对兵法很感兴趣,此时听到贺宁馨说出这话,拍手笑道:“这还差不多!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我们就要不战而厥人之兵!”。

    贺宁馨也跟着摇头晃脑地掉书袋:“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宋良玉听得睁大了眼睛,有些崇拜地道:“宁馨,你也读过兵法?。”这段话估屈茸牙,宋良玉当年费了老大劲儿才记了一半。那么多的“之乎者也…”让宋良玉头都大了。

    贺宁馨被宋良玉的话噎了一下。”贺宁馨。”当然没有读过兵法,是“裴舒凡。”读过而已。

    “天色不早了,良玉在我们这里用了晚饭再回去吧……”贺宁馨赶紧扯开话题,招呼宋良玉去用饭。

    宋良玉也不客气,命自己的侍女去给简老夫人问了安,便同贺宁馨一起用了晚饭。

    吃过晚饭,宋良玉回去了,贺宁馨回到自己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恨不得一睁眼就到天亮,可以见到简飞扬,亲自跟他问个清楚。

    到了第二天,贺宁馨早早地起来,便看着众人洒扫庭院,准备了简飞扬最爱吃的饭食,等着他回来。

    贺宁馨知道,今日是圣上起驾回京的日子。

    可是从森晨等到晌午,镇国公府的大门前还看不到简飞扬的影子。

    贺宁馨再是有信心,现下也责些坐卧不定了。

    贺宁馨的大丫鬟扶风和扶柳昨日就得贺宁馨吩咐,让厨房好好预备着,今日国公爷回家,要一家大小在一起吃顿饭,也是一家人亲近的意思。

    可是今天等到中午,还没见简飞扬的身影,连简老夫人都有些奇怪拉了,命人过来问了两次,简飞振和简飞怡也过来问了一次。

    贺宁馨没有法子,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让外院的管事东兴派人去辉国公府打探,顺便问问宋七姑娘宋良玉,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东兴看夫人担心的样子,亲自跑了一趟辉国公府。过了一会儿,东兴垂头丧气地回来对贺宁馨道:“夫人,辉国公他们都回来了。宋七姑娘说,圣上有口愉给镇国公府。夫人预备一下,等着接旨就是了。”。

    贺宁馨听了东兴的话,心里一沉。明知不可能是给长公主赐婚的事儿,可是简飞扬迟迟不归,也让她心乱如麻起来。

第三十二章 谁救了谁?(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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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没有过多久,圣上派来宣口谕的内侍就到了。

    贺宁馨早让下人摆好香案,铺了红毯。就算只是口谕,也做足了功夫,同简家别的人一起,郑重其事地在下面拜倒接旨。

    那内侍南向而立,笑嘻嘻地道:“有旨:宣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和泰殿觐见。钦此!”非常地言简意赅。

    贺宁馨的心里又往下沉了几分。——难道自己这一次,真的是算错了?

    传旨完毕,贺宁馨同着简家众人一起起身,又让管事给那内侍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才笑着低声问道:“敢问这位内侍大人贵姓?”

    那内侍笑得一脸褶子:“镇国公夫人有礼了。洒家免贵姓常。”

    贺宁馨引着对方来到中堂坐下,又试探着问道:“常内侍是圣上身边的人,最近可见到我们国公爷没有?”想知道简飞扬为何还没有回家。

    那内侍得了圣上的嘱咐,也要安镇国公夫人的心,忙道:“镇国公夫人不用担心。镇国公上一次的差事办得好,这次到了木兰猎场,又救了圣上一次,便马上又跟着安郡王出去办差去了,并未在木兰猎场逗留下去。”又笑着道:“圣上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宣镇国公夫人觐见,肯定是要大大赏赐一番的。”

    贺宁馨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怪怪地。——圣上怎么这时候将简飞扬又支走了?再说了,不是长公主救了圣上,简飞扬救了长公主吗?怎么又变成简飞扬救了圣上?到底谁才是说得真话?

    简飞振在一旁插不上嘴,转头看见简老夫人一脸的不自在地坐在那里,知道她是不想在这里久待,便起身对常内侍作了个揖,道:“常内侍同大嫂慢聊。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要先回去歇着去了。”

    贺宁馨抬头往简老夫人那边扫了一眼,看见简老夫人低头垂目,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忙起身过来,往简老夫人这边行了礼,笑着问道:“娘不想多待一会儿,听听我们国公爷到底怎样了?”

    简老夫人听了这话,忍不住怪笑了一声。待要说话,猛然看见对面的常内侍一脸好奇地看过来,简老夫人又收起了脸上怪怪的笑容,蹙了修得细细的眉尖,摇头道:“大媳妇你细问问。我老了,受不了这些起起伏伏,还是回去歇着的好。最近我心里常常堵得慌,总得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贺宁馨还略微弯了弯腰,一脸怯怯的样子,喃喃地道:“大媳妇,我最近真的不舒服。你就让老二帮我请个大夫吧。——就算我求你了。”

    简飞振听了这话,脸上涨得通红,过来扶起简老夫人的左胳膊,小声道:“娘,您这是做?大嫂时候不给您请大夫了?”

    简老夫人正一脸怯懦地笑着,听了简飞振的话,简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搭过来,盖在简飞振扶着她胳膊的手上,轻轻掐了一把。

    简飞振皱了皱眉头,抬头对常内侍点了点头,道:“常内侍慢聊。我扶我娘回去歇着去了。”又十分抱歉地看了贺宁馨一眼,低声道:“大嫂,对不住……”

    贺宁馨心里好笑,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道:“看来娘真是担心我们国公爷,担心得心里都难受起来了。不过娘放心,我们国公爷圣眷正浓,就算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也是为了圣上、为了国事奔走。我们是国公爷的家里人,就算不能在外面的大事上帮着国公爷,可也不能拉国公爷的后腿不是?”

    又学着简老夫人的样儿,眉头轻蹙,右手食指还有在右面腮边轻点了两下,道:“至于娘的病呢,这阵子娘天天在外面求医问药,却毫无起色。依媳妇看,娘的病,寻常的大夫确实治不好。以后娘就舒舒服服在院子里待着,哪里都不用去。——等媳妇拿了我们国公爷的帖子,去请太医院的医正过来,亲自给娘瞧病,肯定能药到病除。”

    说着,贺宁馨又叫了暄荣堂的婆子丫鬟过来,耐心叮嘱道:“扶了老夫人回暄荣堂。记得将二爷给老夫人抓的药,给二爷的屋里人慧琴送去。老夫人的药,从一开始就是慧琴亲自照应的,让慧琴看着替老夫人熬药。另外问一问慧琴,为何吃了这么久的药,老夫人的病不仅没有起色,反而还重了几分?是不是她没有尽心服侍老夫人?”

    听见贺宁馨要将责任推到简飞振和他的通房慧琴身上,简老夫人终于松了口,忙忙地打断贺宁馨的话,道:“好了,慧琴这孩子一向尽心,药也没有问题。我如今比以前好多了,就是想早日康复,所以心急了些。你也不用请医正大人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活几天?——就不用浪费那些好汤好药了。”

    贺宁馨也没有再坚持,似乎十分好说话,连声道:“娘说,就是。媳妇都听娘的。”一脸孝顺,摆出一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

    简老夫人见贺宁馨没有上钩,只好脸色稍霁,诺诺两声,扶着简飞振的胳膊,一径回暄荣堂去了。

    简飞怡见状,也赶紧跟着简老夫人回去了。她跟贺宁馨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又担心自己的娘有个三长两短,她在贺宁馨手下要吃大亏。另外还天天去自己的姑母简士芸那里,陪着简士芸说话。想着如今表姐入宫做了贵人,以后要是能有出头之日,她跟姑母处得好,表姐看在姑母面子上,也能帮自己几分。

    贺宁馨见他们都走了,才转身对着坐在上首的常内侍福了一福,有些歉意地道:“让常内侍见笑了。我娘如今上了年纪,又病着,若是对常内侍有些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常内侍海涵。”

    刚才简老夫人说走就走,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那常内侍。也就是简飞振对着常内侍点了点头,算是告辞了。

    常内侍在圣上那里也不算是特别得宠的内侍,倒是不敢大意。见镇国公夫人如此谦逊,对镇国公府上的印象又好了三分,忙起身还了一礼,道:“镇国公夫人太多礼了。洒家不过是替圣上跑腿办事,当不得,实在当不得。”

    贺宁馨微笑着请那内侍依旧坐下,又奉了茶过来,才接着问道:“常内侍,臣妇有一事不明。”

    常内侍忙放下茶杯,道:“夫人有话尽管说。”

    贺宁馨抿了抿唇,寻思如何才能既问到她想问的问题,又不让圣上察觉到,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过。

    斟酌了半天,贺宁馨才道:“听常内侍说,外子救了圣上。——这是从何说起?外面都说,是长公主救了被野猪惊马的圣上。外子奉了圣意,才救了长公主。”又忧心忡忡地问道:“听说长公主受了伤,可要紧?”

    常内侍心道:到底还是来了。这些话,圣上吩咐过,如果镇国公夫人没有问,就不要说。如果问了,就说,镇国公既救了圣上,又救了长公主。说完这话,常内侍又道:“镇国公夫人放心,长公主的伤,如今也好了许多。前儿都能坐起来了,连御医都说,复原得很不错呢!”

    贺宁馨听见常内侍的解释,心里的疑惑依然未解,却放下了一半的心。至少,她对圣上的揣测并没有出错。

    野猪惊马一事,肯定另有玄机。又想到圣上将简飞扬支了开去,且说他并未在木兰猎场停留,而是救了圣上和长公主之后,就直接跟着安郡王出去办差去了。这样一来,倒是让长公主想造的势,有些不攻自破的意思。

    试想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简飞扬其人都不在木兰猎场,又怎会同伤重在床的长公主“两情相悦”呢?——就算简飞扬那时候是在木兰猎场,此时圣上说不在,他就是不在。

    况且贺宁馨相信,如今的简飞扬,是真的不在木兰猎场。至于是不是跟着安郡王一起办差去了,倒是有得商榷。

    横竖差个一天两天的,谁又敢说圣上撒谎?且圣上和长公主两人之间,若有一人撒谎,也只得是长公主了。

    这个帽子,长公主是不戴也得戴。

    看来圣上根本就不想让长公主嫁到镇国公府,可是又不好明着打自己的嘴,只好来了个迂回曲折的告诫。若是长公主是个聪明人,就该看出来圣上的心思,不要一门心思往镇国公府使劲了。

    明白了这层意思,贺宁馨的信心又足了几分,笑着对常内侍道:“常内侍略等一等,臣妇去换了朝服,再跟常内侍一起进宫去。”

    常内侍此次前来宣了圣上的口谕,就是要带着贺宁馨一起进宫的。闻言忙道:“镇国公夫人不用急,洒家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贺宁馨笑着告了罪,带着扶风和扶柳,还有自己的一群丫鬟婆子回了致远阁,赶紧命人打水净面,挽了入云髻,戴上一品国公夫人的九翟四凤花钗冠,将霞帔罩在自己烟霞色苎丝右衽交领罗衣上面。来不及再在脸上盛妆,只拿茉莉花粉轻轻扫了一层,又拿口脂点在唇上,略有些喜意便可。

    常内侍等了没多久,贺宁馨便在侍女的搀扶下,穿戴着凤冠霞帔出来了,跟着上了国公夫人的八人抬蓝绒青顶大轿,去宫里面圣去了。

    贺宁馨是外命妇,没有特殊的情况,一向只见皇后和皇贵妃。

    不过若是圣上特旨召见,也能面圣。

    这一次,贺宁馨跟着常内侍进了内宫,径直就去了宏宣帝接见亲近臣子的和泰殿。

    这和泰殿,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

    如今重踏旧地,贺宁馨看见大殿里的一切陈设帐帘都没有变过,不由生起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

    宏宣帝看见贺宁馨进来,中规中距地行了大礼,又表达了一番对圣上的忠君感激之情。应对十分老到,都不像是第一次进宫面圣的平常闺中女子。

    提前上传的。(∩_∩)O

第三十三章 驸马准则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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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国公起来吧。飞扬公忠体事,能为国分忧,为君解难,是朕的福气,也是我们大齐的福气。”宏宣帝极力夸赞简飞扬。

    贺宁馨刚刚站起身来,听见宏宣帝对简飞扬赞不绝口,只好赶紧又跪下谢恩,并未露出丝毫自矜自傲的样子。

    宏宣帝对她的姿态十分满意,便又夸赞了几声。然后就让内侍,捧着一份金huáng'sè的诏书,念了一连串的赏赐。除了赏赐的金银珠宝,居然还给了江南的几处庄子,实在是前所未有过的。

    贺宁馨一时之间,只能做出惊诧不已的样子,满口谢恩不绝,并不敢表现得太过伶俐,反到不妥。

    宏宣帝看见贺宁馨终于有了些平常女子措手不及的样子,放心地笑了笑,温言道这一次,镇国公既是救了朕,又救了长公主。等一会儿,你去见见你们家的表姑娘,再去看看皇后和长公主吧。——皇贵妃那里,如今还在坐月子,呱噪不得,你就不用去了。”双目炯炯地看着贺宁馨,似乎语含深意。

    贺宁馨心里一紧,不圣上提起皇贵妃,是不是了些……

    宏宣帝看见贺宁馨双目呆呆地看了这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嘴角微翘,道下去吧。”

    贺宁馨不敢伸手抹额头上的冷汗,只庆幸没有盛妆前来。若是一脸大浓妆,这会子再吓得出汗,就不用见人了。

    从和泰殿里出来,常内侍做好人,又亲自领着她去见岚贵人,就是刚才宏宣帝口中的“表姑娘”。

    贺宁馨笑着对常内侍道谢不绝,又问道岚贵人在宫里可还顺心?”

    岚贵人同赵贵人一起住在关雎宫,离圣上的寝宫最近。不过论起侍寝的日子,赵贵人是远远赶不上岚贵人。

    而宫里的人,都是跟着圣上的意思跟红顶白,所以岚贵人既然更得宠,关雎宫就以岚贵人为尊了。好在岚贵人十分会做人,从来不拿大,也不恃宠而娇,宫里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常内侍见问起岚贵人,忙笑着道镇国公放心,岚贵人很识大体,又得圣宠,这位份,是指日可升了。”又悄悄地跟贺宁馨说,他们这些内侍已经暗地里开了赌局,赌这五个贵人里面,谁会最先怀了龙胎,还说岚贵人是大热门。

    贺宁馨听了这话,一边笑,一边有些心惊胆战。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陈宜岚刚刚进宫,根基还不稳,就蒙如此圣宠,实在是祸非福。

    想到此,贺宁馨已经拿了主意。到了关雎宫岚贵人的宫室,贺宁馨单独拜见了岚贵人。两人多日未见,也有一番心里话要说。

    岚贵人遣散了身边的宫女内侍,带着贺宁馨去到内室里详谈。

    贺宁馨重新打听了一下木兰猎场里发生的事儿。岚贵人说得,跟宋良玉说得bā'jiǔ不离十。

    说完木兰猎场的事儿,贺宁馨想到一会儿还要去拜见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忙长话短说,对岚贵人叮嘱道贵人如今得蒙圣宠,不仅是陈家的荣耀,也是我们简家的荣耀。岚贵人要保重才是。——要来日方长,贵人当与人为善,不要争一时之气才是。”

    岚贵人嘴角慢慢平复下来,看着贺宁馨,轻启朱唇,曼声道可是我很担心我娘。我等得起,就担心我娘等不起。”这是在担心她不能得势,她娘简士芸就不能回长兴侯府做正室。

    岚贵人的爱母之心,让贺宁馨有一瞬间的感动。

    “岚贵人放心。前几日,长兴侯府有下人送信,说长兴侯不日要上京来,亲自接了回府。”贺宁馨笑着道。

    自从陈宜岚进宫,贺宁馨就马上派了人去陇西的长兴侯府送信,问那长兴侯陈亮,是要前程,还是要爱妾。

    虽然简士芸想得很简单,觉得只要长兴侯陈亮给她正室应有的位置,她不打算跟那贵妾谢氏过不去。当时简老也派人去问过,不过只是让长兴侯处置了妾室,不要再妾室当家就是。

    而贺宁馨却,如果简士芸真的想重掌长兴侯府,谢氏就一定不能留。只因这谢氏,不是一般的妾室,而是在长兴侯府主持了十年的中馈,人都称谢二的二房太太。简士芸能够因为镇国公府的缘故,被陈家冷落在农庄十年,可知陈家是样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简士芸要重新掌权,一定要先拿人立威。而最好的靶子,便是那位谢二。再说这位谢二,也没少在长兴侯跟前给简士芸下袢子。不然为何简家都复了爵,长兴侯都没有立时将简士芸从农庄里接了?更别说陈宜岚这位嫡长女从小定亲的未婚夫,还被这位谢二所出的庶长女夺了去。——这样鸠占雀巢的人不处置了,简士芸别想在长兴侯府站稳脚跟。

    简士芸也曾经觉得不妥,跟贺宁馨说过,那位谢氏,生有长兴侯唯一的。若是将她处置了,以后她的接了位做了长兴侯,她这位嫡母不会有好果子吃。

    贺宁馨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耐着xìng子给简士芸出主意,让她回长兴侯府之后,立时给长兴侯纳几个通房,生了,抱在名下养活,岂不是比那位已经成年的庶长子强?而且这孩子有了嫡子的名分,长兴侯的爵位就是这孩子的。而那位庶长子,贺宁馨已经命人跟长兴侯说过,要在简士芸回府之前分出去,不能留在府里给简士芸添堵。

    长兴侯虽然有些不忍,可是自个儿的前程到底比重要。且谢氏也是半老徐娘,这么些年来,也没有亏待过她。因此长兴侯便将纳妾纸还给了谢氏,又在官府下了档子,当作是解除了同谢氏的妾室关系,又将她安置在外宅,当作外室养了起来。

    贺宁馨人在京城,当然不能面面俱到,对此事一无所知。此是后话不提。

    岚贵人听说的爹爹会亲自接了娘,且那位手段高明的谢二也被打发出去了,才放下心来,对贺宁馨起身郑重行了大礼,道表嫂所为,深得我心。若是日后有了福缘,自当回报表嫂的一片苦心孤诣。”

    贺宁馨忙不迭地还礼道使不得!使不得!——岚贵人如此大礼,真是折杀臣妇了。”

    两人闲话完毕,岚贵人亲自送了贺宁馨出关雎宫,又在贺宁馨耳旁轻声道表嫂的话,我理会得。表嫂放心,第一个有孕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贺宁馨点点头,又行了礼,笑着告辞道还要去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处,就不打搅岚贵人了。”

    岚贵人笑着目送她跟着常内侍远去。

    贺宁馨跟着常内侍来到皇后娘娘的凤翔宫门前,却被告知皇后娘娘去了长公主的永和宫。

    常内侍人很机灵,闻言马上对贺宁馨道这是皇后娘娘体恤镇国公,让一道手都见了。——也免得跑来跑去的。”

    贺宁馨微笑着点头称是,一点都没有怨言地跟着常内侍又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以前是隆庆帝的宠妃庞贵妃刚入宫时住的地方,里面的陈设家私都十分奢华贵重。

    长公主和的生母,那位婕妤太妃娘娘从冷宫里出来之后,便得了宏宣帝的特殊关照,一起住在了这里。

    太妃没享几天福,便病死了。此处诺大的宫殿,就只有长公主一个主子住在这里。

    贺宁馨目不斜视地跟着常内侍进了永和宫,来到长公主养病的宫室外面等着宣召。

    常内侍不得进去,只能在外殿等着。

    贺宁馨低眉垂目地在门外等了一柱香的时辰,里面才有宫女满面堆笑地迎出来,对贺宁馨屈膝赔礼道让镇国公久等了。长公主刚刚在换药,一时不得进去打扰通传。——都是奴婢的不是,还望镇国公大rén'dà量,不要同奴婢计较。”

    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也是有品级的。此时在贺宁馨面前自称奴婢,姿态也是放得低低的,似乎先前将她晾在门口,真的是不得已而已。

    贺宁馨一点都不在乎她们是真的不得已,还是有意为之,只是笑着也屈膝还了一礼,道长公主身边的们,臣妇怎敢受此大礼?”

    那大宫女见贺宁馨不卑不亢,也难以再施展下去,便笑着点头道镇国公稍等,等我进去通传一声。”已经恢复了大宫女矜持的样子,不再自称“奴婢”了。

    贺宁馨微笑着又等了片刻,才跟着另一个宫女进去。

    只见这个宫室十分宽敞,大概有贺宁馨在镇国公府致远阁里面四个内室那样大,里面的陈设更是描龙绣凤,镏金异彩,说不尽的皇家气派。

    贺宁馨却目不斜视地走进去。

    当先便看见一座紫檀木螺钿嵌玳瑁,三面立式靠背,绘着唐大家春日游园图的长榻,榻上铺着两层鹅huáng'sè锦缎褥子,一边放着几个鸦青色的大靠枕。

    皇后娘娘端端正正地坐在那榻上,旁边还站着宁远侯裴舒芬。

    贺宁馨恭恭敬敬地给坐在榻上的皇后娘娘行了大礼。

    镇国公贺宁馨行大礼,站在皇后娘娘身旁的宁远侯裴舒芬理当避让。只是见了贺宁馨,裴舒芬就有些压抑不住的厌恶之感,因此一动不动地站在皇后娘娘身旁,受了贺宁馨的大礼。

    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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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空间守则介绍:
古代重生空间女PK现代穿越空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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