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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     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各自肚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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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自肚肠

    古代言情

    裴舒芬听了楚华谨的话,讶异地眨了眨眼睛,又低头掩袖婉转一笑,轻声道侯爷想多了,妾身不过是在盘算今年冬季该添的衣裳如何打点。”稀里糊涂地想把这事混了。

    楚华谨背着手笑了笑,不再多言,跟着众人一起,簇拥着太去旁边的花厅吃晚饭去了。

    花厅上众多儿孙济济一堂,太心情好了许多,对裴舒芬道若是益儿和谦谦也在这里,咱们就真的齐全了。”太左手边坐着楚华谨,楚华谨的左手边才是裴舒芬。这话隔着楚华谨说得,声音就大了些。

    坐在裴舒芬旁边的二黄氏在心里不屑地嘀咕两句,面上却眉开眼笑地拍了拍手,道娘说得对别说是娘想着那两个孩子,就是我这个做婶娘的,也想得紧啊”说着说着,似乎眼圈都红了,黄氏拿帕子出来印了印眼角,道只可惜我们那大嫂,去得太早了。留下两个没娘的孩子,现在都快连家都没有了……”

    坐在黄氏左手边上的二爷楚华诚看着太的脸色沉了下来,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了黄氏两下。未料到黄氏将腿缩在椅子下面,二爷一个扫堂腿,正正好好踢中了坐在黄氏右手边的裴舒芬伸得直直的左腿。

    楚华诚早就恼恨黄氏不会做人,屡次得罪大房的填房,惹得大哥不快,连带在大哥那里也吃了几次排头。所以这一脚用了八成的力气,将裴舒芬踢得闷哼一声,差点晕。

    楚华谨坐在裴舒芬的右手边,太的左手正下方,听见裴舒芬哼了一声,脸色发白,赶紧低头问道啦?”

    裴舒芬以为是黄氏踢得她,遂扭过头去看着黄氏,嘴角紧抿,忍了又忍,才冷冷地道二弟妹,大嫂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又踢又打的咒我?”

    黄氏吃了一惊,刚想起身叫屈,左手边的楚华诚突然轻轻拉了她的衣襟两下。

    黄氏跟楚华诚多年夫妻,自然是意思,恍然大悟:刚才是楚华诚给出气来了,所以踢了裴舒芬一脚。

    黄氏心里甜如蜜,满面含笑地先斜了楚华诚一眼,才转头对裴舒芬慢条斯理地道大嫂,您说话呢?弟妹我听不懂耶”

    裴舒芬压低了声音,凑在黄氏耳边道你别以为在桌子底下,别人就看不见。——你踢我一脚,当我不晓得?”

    黄氏也回头压低声音道大嫂,如果这一脚是弟妹我踢的,弟妹我天打雷劈”

    裴舒芬瑟缩了一下,皱眉问道真不是你?”黄氏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对发誓这回事还是很谨慎的。

    黄氏正色道绝不是我。”

    裴舒芬狐疑地看了看四周,觉得有些阴风侧侧,嘀咕道还能有谁?”眼光便向坐在黄氏另一边,正埋头喝汤的二爷楚华诚看了。

    黄氏见裴舒芬疑到楚华诚身上,赶紧打岔,凑到裴舒芬耳边低声道……兴许是以前的大嫂也说不定。”

    裴舒芬的瞳孔急速地收缩了一下,对黄氏板了脸道二弟妹真是会说笑。人死如灯灭,哪里有那些神神鬼鬼的?”

    黄氏抓住了裴舒芬的话脚,忙道大嫂,这些事不可不信啊。——再说,以前大嫂的长明灯,听说曾经在她死后还燃了两年呢。大嫂就没有想过,或许以前的大嫂还有心愿未了,所以还留在中澜院里?”

    太对底下两个的明争暗斗,本来一直装不,由得她们去。反正她们越闹腾,的地位就更超然。到时候,还不是都得讨好?总比两个一条心,共同糊弄的这个子为好。

    可是这一次,黄氏说得实在太离谱了。

    太的脸色更加阴沉,对黄氏道老2家的,食不言,寝不语,你从小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这话说得很重,等于直接在骂黄氏没家教,将黄氏的娘家父母都骂进去了。

    黄氏脸涨得通红,只想问一声太,如何只说她一人没规矩?大嫂不也一样?而且整件事根本就是大嫂先挑起来的

    楚华诚见势不妙,再次狠狠扯了黄氏的衣襟一下。黄氏被扯得歪了歪,才住了口,低头吃饭去了。

    楚文琳坐在太的右手边,对刚才对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二婶说得话难听,可是也不是没有道理。

    “祖母,四弟和三妹到底时候会咱们家啊?琳儿都想他们了。”楚文琳笑着偏了头,一脸天真地看向太。

    楚谦益在整个楚家的男孩子里,排行第四。楚谦谦在女孩子里,排行第三。

    说起楚谦益和楚谦谦,太的心情又好了许多,笑着对楚文琳道祖母不正在问你母亲?”说着瞥了一眼低头狂吃饭的老2楚华诚和他黄氏,又道你母亲今日去了宫里,见了皇后娘娘,也不这事样了?”

    楚华诚和黄氏扒饭的动作稍微慢了下来,耳朵都支楞起来,听着桌上的谈话。

    裴舒芬本来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可是太不知为何,突然在饭桌上问起来。若是说,此事还没有说定,那二房的两个人更要看她的笑话了。

    想到此,裴舒芬笑着揉了揉被踢疼的小腿,对太道娘太心急了,都等不得吃完饭,再跟您细说说。”

    太呵呵笑道现在先说个大略,等吃完饭了,你再跟我说仔细不迟。”

    裴舒芬无法,只好咬着牙道皇后娘娘亲自求了圣上。虽说没有十分的把握,可是八九分也是有的。——圣上已经松口了。”

    太长舒了一口气,合掌先念了一句“阿弥托佛”,才对桌上的几个孩子道益儿和谦谦可算要了。以后咱们府里可更热闹了”

    黄氏看见裴舒芬又得了脸,十分不忿,忍不住又道益儿和谦谦是好事,可是娘的院子里,如今有了琳丫头,再住进来益儿和谦谦,是不是让娘太受累了?”

    裴舒芬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到面前的盘子里,才对黄氏道二弟妹想得真周到,这事儿确实得合计合计。”

    黄氏不忿裴舒芬,更不忿楚文琳。不过是个庶女,也配摆嫡女的架子。的女儿,乃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却连太的院门都摸不着。——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啊?

    想起楚文琳几次在外面宾客面前将的女儿瑶儿比了下去,黄氏又再接再励,道横竖琳儿如今也大了,倒不用娘再操心了。只可惜那谦谦,今年才三岁多,真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大嫂理着家,不得闲。我又带着两个孩子,还要打点二爷衙门里的礼尚往来,说不得。只有娘多费费心了,也让我那去了的大嫂心里安慰一些。”

    楚文琳虽说心思灵敏,到底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听出二婶的意思,是让她从太的院子里搬,不由大急。齐姨娘费了多少心,才让她住到太的院子里,只想着用这个名头抵消她是庶出的劣势,以后好给她说一门好亲。若是楚谦谦一,就从太院子里搬走,那以后,外面的人就只楚谦谦,不有她楚文琳了。

    楚文琳一排雪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看着黄氏闷闷地道二婶,祖母照顾不,琳儿也会帮着照顾弟弟、的。”

    黄氏掩袖呵呵笑起来,道琳丫头真是离不开娘的院子呢——琳丫头,这话在屋里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在外面说。我们宁远侯府又不是没了长辈亲眷?哪有让庶姐去照顾嫡出的弟弟、的?说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别说人家笑话你,连皇后娘娘都要被人笑话呢”

    一般也只有这大家子里的长辈都死绝了,才会有庶出的兄姐拉扯照顾嫡出的弟妹。楚文琳若是真的担起照顾楚谦益和楚谦谦的担子,别说外面的人会看笑话,就是裴家人,肯定也是不依的。

    “好了还认不认人吃饭了——老2家的,我看你也吃饱了,赶紧吧。你还有两个孩子还照顾呢……”太啪的一下放下筷子,冲黄氏瞪眼。

    黄氏呵呵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憋的通红。——太像这样当众不给她脸面,还是第一次。

    二爷楚华诚虽然觉得黄氏是有些过分,可是太这样做,就更过分。

    “娘,我们吃饱了。”楚华诚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对一旁已经放下筷子,惴惴不安地看的楚谦孟和女儿楚谦瑶问道你们吃饱了没有?”

    那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七岁,哪里看不出饭桌上的剑拔弩张?特别是祖母居然直接训斥了他们的娘亲,这两个孩子也有些为的娘抱不平的意思。

    太看见楚华诚站起来,才醒悟刚才就忘了老2一家子都在这里,打老鼠伤了玉瓶了,不由有些后悔。可是又没有去给道歉的理儿,虎着脸低头不。

    楚文琳见机还想再说两句,裴舒芬却咳嗽一声,对她丢一个凌厉的眼风。

    楚文琳立时闭了嘴,埋头扒饭。

    裴舒芬这才看向楚华诚,笑容满面地道二弟,娘也是心直口快,二弟哪里有不明白的?——快坐下,坐下。一会儿上甜点了,都是孩子们爱吃的。”说完,笑着看了楚谦孟和楚谦瑶一眼。

    两个孩子果然被甜点吸引住了,又磨磨蹭蹭地在位置上不想起来。

    楚华谨这才发话,对楚华诚皱了眉头道一家子好好吃顿饭而已,别尽出妖蛾子。”

    楚华诚最怕大哥,又见大嫂给了梯子下,便不再坚持,嬉皮笑脸地对太道若是娘让留下来,就不走了。”

    太老2是放软求饶来了,转嗔为喜道你就坐下吧。——那椅子上有手,专赶你不成?”

    楚华诚趁机坐下,又同楚华谨插科打诨起来。饭桌上两妯娌的争执立时被消于无形。

    等吃完晚饭,楚华诚和黄氏陪着太闲聊几句,就先了。

    紧接着,几个孩子也都到了要盥沐的时辰,也告辞出去了。

    太的内室里,就只剩下裴舒芬和楚华谨两人陪着太。

    太叹了口气,道益儿和谦谦是该了。你看,就算住在一起,也都各有心思。若是再分开个十年八年的,跟这府里的人,就更生疏了。——到时候,益儿如何能从老大手里接过这样大一个摊子?”

    裴舒芬瞥了楚华谨一眼,见他低着头,怔怔地不,忙笑着道娘放心,明儿就回娘家一趟,看看两个孩子。顺便跟我父亲和母亲提个醒儿,就说圣上也在考虑让两个孩子回宁远侯府,让他们把该预备的都预备着,到时候咱们拿大车都拉就行了。”

    楚谦益和楚谦谦在裴家住了四五年,吃穿用度都从宁远侯府这边送了。虽然裴家人都给他们存了下来,并没有用从宁远侯府送的,可是那些,到底是属于他们的,裴家人也不会那样下作,故意克扣下来的。

    太点点头,道那就好。你跟亲家太太和老爷说,论理我该是一起的,可是昨儿夜里起夜着了凉,一整天身上不爽快呢。就不了。”

    裴舒芬忙应了,同楚华谨一起离开太的慈宁院,回的中澜院去了。

    两人回到的院子,天已很晚,赶紧收拾睡下不提。裴舒芬趁去净房的时候,一个人去了的琅缳洞天,取了些上好的跌打药,涂在的小腿上,才觉得好受些。——现在想来,多半是老2楚华诚那个缺德鬼踢的。

    裴舒芬在心里给二房又记了一笔帐。

    第二天一大早,裴舒芬起床打发楚华谨去了衙门,便换了出门的衣裳,带着大丫鬟桐月,一起回娘家裴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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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授人以渔 上

    

    这几年来,裴舒芬对两个孩子非常上心,隔三差五地回娘家去看他们。以前裴老爷和夏倒还欣慰,只是自从大半年前,裴老爷不知因了何事,再不肯见裴舒芬。——就算她回娘家专程求见裴老爷,也总是闭门不纳。

    夏并不知原因,一直嗔着裴老爷神神叨叨,让孩子摸不着头脑。

    裴老爷心里有事,也不好跟夏说,只好默认了夏的话。

    这天裴舒芬回到裴家,见了两个孩子,裴舒芬先拿了两份赤金项圈,底下挂着从大觉寺求来的寄名符,送给他们,当作是跟镇国公上契的见面礼。

    夏在旁边看着,笑着让人将寄名符和金项圈收了起来,对两个孩子道怪沉的,谁家天天戴着?——收起来以后过年过节的时候再戴吧。”

    楚谦益和楚谦谦都乖巧地点点头,且对那金项圈和寄名符也不感兴趣。

    他们跟裴舒芬也无甚可谈,兄妹俩坐在夏身边,不时眉来眼去的自得其乐,倒显得裴舒芬像个外人。

    裴舒芬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也不生气,对夏道这俩孩子调皮,这几年劳烦母亲了。”

    夏慈祥地看着楚谦益和楚谦谦,头也不回地道小孩子就是要调皮些才好。天天跟个闷葫芦似的,没病也挣出病来了。”

    楚谦谦不耐烦再坐在这里,抱着夏的胳膊摇来摇去道谦谦想去后花园给外祖母摘花去。”

    夏一听就头疼,拿手指点了点楚谦谦光洁的脑门儿,道小祖宗,你别又去祸害你外祖父哪些兰花,外祖母就谢天谢地了,可不敢让你这位小祖宗帮我摘花儿。”

    楚谦谦抿了嘴笑,拉了拉夏的胳膊,让夏附耳,在她耳旁轻声道外祖父搬到书房去的那三盆兰花,都是谦谦拔出来又种的……”

    夏眉梢挑了两下,想起裴老爷对那三盆兰花的宝贝程度,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你呀,也要个人好好管你才是。”

    楚谦谦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对夏道谦谦出去了”然后又对裴舒芬笑了笑,道母亲,谦谦出去了。”倒是比以前有礼的多。

    裴舒芬正好有话要对夏说,对楚谦谦挥挥手,道去玩吧。”又问楚谦益要不要跟去照顾?”

    楚谦益点点头,从椅子上下来,对夏和裴舒芬都行了礼,才拿着楚谦谦的手,以前往门外走去。

    两人的丫鬟婆子和rǔ娘赶紧跟了上去。虽然只有两个小孩子,却是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跟着伺候。

    夏眼看着两个孩子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心头突然涌起浓浓的不舍之情。

    裴舒芬也盯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又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今日想说的话,才开口道母亲,今日舒芬,是有要事要跟父亲、母亲通个气儿。”

    夏想起裴老爷近来对裴舒芬冷落的态度,叹了口气,道有话跟我说吧。你父亲现在忙着呢,恐怕没有空听你。”

    “可是这事儿,同圣上有关。”裴舒芬笑着道,就不信父亲还能坐视不理。

    “这样啊?”夏为难了,叫了的大丫鬟,道去看看老爷在做,若是实在忙,就说只耽搁一盏茶的功夫。”

    那大丫鬟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道回的话,老爷说,有话,跟说是一样的,老爷那里走不开,就不了。”

    裴舒芬微微挑起眉毛,正色问道你可把我的原话说与父亲听?”

    那大丫鬟点点头,道奴婢都说了。”

    裴舒芬还要发问,夏已经拦了她的话头,又对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道都下去吧。”

    裴舒芬看见夏这幅样子,夏是不打算再让人去叫裴老爷去了,心里对裴老爷的不满又多了三分。

    “有话你跟我说吧,我会原原本本转告给你父亲的。”夏心里虽然嗔着裴老爷,却是这事强求不得。不过她也该问问裴老爷,到底是啦。

    裴舒芬定了定神,对夏字斟句酌地道前儿舒芬进宫去见皇后娘娘,正好碰到圣上也去娘娘那里闲坐。娘娘就说起了益儿和谦谦,说他们都大了,老是在咱们裴家也不是事儿。特别是益儿是宁远侯府的世子,以后是要承继宁远侯府的,是不是还是应该多回宁远侯府住一住?”

    夏心里一紧,忙问道;“那圣上说?”当初楚谦益和楚谦谦回到裴家,是圣上的旨意。若是要再送回宁远侯府,一定也得有圣旨才行。

    裴舒芬笑着道圣上说,娘娘说得有理。只是孩子还小,再等一阵子吧。”暗示圣上已经松了口。

    夏手捂着胸口,有一刹那的怔忡和难过,看着裴舒芬道圣上可说了等多久?”

    裴舒芬摇摇头,道没有。舒芬也不敢妄拟。”

    裴舒芬走了之后,夏在厅里一个人坐了好久,才起身来到裴老爷的书房,道看来圣上打算让两个孩子回宁远侯府了。”

    裴老爷坐在书桌后面的紫藤大圈椅上,眉头皱了起来她还说了些?”

    夏便将裴舒芬说得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

    听完夏的话,裴老爷的眉头皱得更紧,喃喃地道圣上到底在想……?”

    夏静静地坐在一旁靠窗的罗汉床上,手里抹着象牙雕的晶莹骨牌,有些怅惘地道这幅骨牌,还是舒凡在的时候,托人给我带的。你还专门写信去劝她,莫要做得太出格。”

    裴老爷起身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长叹一口气,圣心难测,圣心难测啊

    “给益儿和谦谦收拾吧,既然圣上有意让他们,我们再阻拦也无效,反而对这两个孩子不好。”裴老爷对夏劝道。

    夏一下子就哽咽起来,拿帕子捂了嘴,呜咽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益儿才七岁,谦谦才三岁,下个月才满四岁呢……”

    裴老爷不知该如何跟夏解释。

    自从皇贵妃生了之后,圣上就马上批了裴舒芬诰命的封衔,算是安抚了皇后娘娘这边,也是给三个嫡出皇子脸面。

    最近听大儿裴书仁说,皇贵妃最近又复宠了。为了两宫平衡,圣上拿益儿和谦谦当作棋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裴立省曾是三朝首辅,对皇帝的心思并不陌生。他,帝王心术,制衡为上。只是如今的宏宣帝,有一点让他不明白。

    在他看来,如今其实是皇后这边看上去更势大一些。特别是自从镇国公跟益儿和谦谦上契之后,外面的人都已经把镇国公府看作是站在皇后这边的人马。圣上还会让益儿和谦谦回到宁远侯府,继续加大宁远侯府的筹mǎ呢?——这样做,真是不像圣上一贯的手笔。又或许,其中有事,是外面的人还不的?

    裴立省捻须沉吟半晌,想起了镇国公的态度。——对于他同益儿和谦谦上契的事,他可是大力反对的。后来反对不成,就只让他跟两个孩子上契,他倒是置身事外,两不相沾的样子。

    还有那个奇怪的镇国公,你说她莽撞吧,可是她事事有后手。你说她深谋远虑吧,她却在益儿和谦谦这件事上,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只是凭着一己喜好,任xìng妄为,根本不顾此举会给他们镇国公府带来多少麻烦。

    也许圣上态度转变的根子,其实是在镇国公府?

    “对了,益儿和谦谦要回宁远侯府的事,也得让他们的谊母镇国公晓得一声。”裴老爷对夏吩咐道,“要不,你明日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拜访一下镇国公?——谦谦昨日不是还闹着要去找她谊母来着?”裴老爷想起楚谦谦玉雪可爱,又古灵精怪的小模样,忍不住嘴角微翘起来。

    听裴老爷说起楚谦谦,夏的眼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墙脚那三盆贵重的兰花。一盆金岙素,此时应该叶子上已经有了黄斑。一盆翠一品,已经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还有一盆张荷素,已经出了杂色斑纹。——看来这些兰花,的确被谦谦动过手脚了。

    看见裴老爷嘴角含笑的样子,夏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了下去,点头道明日太着急了。明儿让人递个帖子,后日上门拜访吧。——圣上也说了,益儿和谦谦还小,等过一阵子再说。圣上贵人事忙,一时半会想不到我们益儿和谦谦这里,也是有的。”

    裴老爷没有反驳夏的话,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如今圣上那里也是诸务繁忙,不说民生,就说西北那地儿,没了总兵,可得早做打算才是。”

    夏听见这些朝堂上的事就脑仁儿疼,闻言忙笑着起身道老爷琢磨吧,我去后花园看看益儿和谦谦去。”

    裴老爷置若罔闻,坐回的圈椅上,拿了张宣纸出来,开始笔走龙蛇。

    夏临出门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回头笑道老爷也别紧着写折子,还是找人来瞧瞧那三盆兰花吧。”说完,笑着出去了。

    裴立省写完一篇奏折,才想起来夏的话,觉得怪怪的,起身到墙脚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裴立省心里几乎要tǔ'xuè,立时就把管书房的小厮拉要痛打一番,那小厮不敢再瞒,将楚谦谦做得“好事”一五一十全招了出来。

    裴立省哭笑不得,到底晚上还是将楚谦谦叫训了一顿才罢。

    楚谦谦垂着头站在裴立省面前,做出一幅十分悔恨的样子,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外祖父的训,便立刻猴上外祖父的膝头,揽着外祖父的头,撒起娇来。

    这一招百试百灵,裴立省还想再板着脸,可是一看楚谦谦莹澈的大眼睛里,有大大的眼泪盈盈欲滴,裴立省立刻心软了,自责不已,忙又哄着楚谦谦。

    楚谦谦立刻破涕为笑,道外祖父不恼谦谦了?”

    裴立省苦笑道给外祖父十个胆子,也不敢恼我们谦谦啊”

    楚谦谦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小人儿要面子,当着大家的面不肯认,可是私下里,只有她跟裴立省两个人的时候,还是悄悄地对裴立省陪了不是,还道外祖父放心,谊母说她家有好多好看的花儿,等谦谦去谊母那里给外祖父多要几盆兰花。”说得裴立省怦然心动,悄悄嘱咐楚谦谦道跟你外祖母去镇国公府的时候,偷偷问问你谊母,有没有金岙素、翠一品和张荷素这三种兰花。如果有,让你谊母开个价。”

    楚谦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夏让人送了帖子去镇国公府给贺宁馨,言道明日要过府拜访。

    贺宁馨这几日在家里接待了远道而来的长兴侯陈亮一行人。长兴侯陈亮便是简飞扬姑母简士芸的夫君。自从陈宜岚入宫做了贵人,长兴侯陈亮便立时将家里的谢氏处置了,当作外室养了起来。带了随从上京,一来是想通过简士芸的外甥简飞扬谋个实缺,二来是想打听一下,女儿陈宜岚在宫里过得如何。

    简士芸对长兴侯余怒未消,并不想见他,所以都是贺宁馨同简飞扬一起出面招呼。

    贺宁馨跟长兴侯陈亮接触了几次,便看出这人华而不实,好高骛远。若是留在京城,不仅对镇国公府,而且对陈宜岚在宫里面,也是祸非福。因此她跟简飞扬商议了,只在长兴侯的家务事上做文章,只打算寻个处,将他的气焰先打下去。结果经过多方打听盘问,居然让她从长兴侯从陇西带的几个得脸的丫鬟婆子那里,打听到那位谢姨娘真正的下落,居然是从侯府当家的妾室,变做了外室

    提前上传的。感谢熊猫7979、书友、罗琳依然、爱唱歌的枫树的粉红票。第五十章授人以渔上

    是

第五十一章 授人以渔 中

    

    贺宁馨探得谢姨娘的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先将此事按下不提,开始同长兴侯对起简士芸当年的嫁妆来。

    简老还收着简士芸当年的嫁妆单子。贺宁馨未嫁之前,简老便着人去陇西长兴侯府要简士芸的嫁妆,让管事带着嫁妆单子去让那谢氏姨娘赔补。那管事在陇西呆了俩月,是空着手的,说是长兴侯陈亮应承说,会亲自上京,将嫁妆交回到大姑太太简士芸手里。

    可是如今长兴侯陈亮来到京城,口口声声说要接简士芸回家,却只字不提当年被那谢姨娘谋去的嫁妆一事。

    “长兴侯大人,我姑母说了,嫁妆一日不还,她一日不回陇西长兴侯府。——请你们还是先将嫁妆打理清楚了再来接人吧。”贺宁馨笑意盈盈,打算先将他们请再说。再另外派人去陇西,彻查那谢氏姨娘的下落。

    长兴侯陈亮是个有些白胖的中年男人,肚子已经有些微微挺起来,穿着有些窄小的暗绯色窄袖常服,一条白玉腰带将隆起的腰围勒出一条沟壑。所幸长得还算高大,所以看起来还是有些气势,保养得比实际年纪要轻些。

    听了贺宁馨的话,长兴侯有些不虞地道嫁妆的事,以后再说。你让士芸出来,我有话要说。”摆起了姑丈的架子,对贺宁馨不是很客气。

    贺宁馨长兴侯昨日刚得圣上特许,入宫见了陈宜岚一面,大概是女儿在宫里甚是得宠。从宫里之后,气势就不同了。看人都是扬着头,斜着眼睛。不像刚来京的时候,高大的汉子见人都佝偻着腰,见谁都一脸笑意,实在前倨后恭地厉害。

    贺宁馨在心底里暗暗摇头。这样的男人,姑母简士芸若是不能这次彻底把他拿捏住,还不如就此合离算了。否则跟他也是受揉搓,指不定还得三天两头送信,让简飞扬去给她做主。——贺宁馨可不想一直给人收拾烂摊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说姑母简士芸,如果有女儿在宫里做贵人,还有嫡亲外甥是一品镇国公兼一品中军都督府都督,她还要任凭别人揉搓她,贺宁馨不介意将她养在镇国公府,养老送终算了。或者简士芸要是愿意,也可以合离找户好人家再嫁,犯不着把一辈子耗在一个任人欺侮的地方。

    听见长兴侯不客气的话,贺宁馨垂眸沉思了半晌,抬头笑道长兴侯说得有理,我这就去劝劝姑母。——您先回客房歇息。姑母xìng子执拗,恐怕还要费些力气才能让她来见您。”对长兴侯陈亮,简家人都没有一个人叫他一声“姑丈”,都以“长兴侯”称之。

    长兴侯大模大样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那就劳烦外甥了。”一点都不客气。

    贺宁馨笑着让人送了长兴侯出去,折去了简士芸住的梧桐院。

    梧桐院南厢的绣房里,简士芸正坐在窗前的绣架前面,怔怔地看着被细棱格檀木窗分隔成一格一格的天空,和院子外那颗修长笔直的梧桐树。

    “姑母在做呢?”贺宁馨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一声,笑眯眯地问道。

    简士芸浑身震了一下,才回过头来,看见是贺宁馨站在门口,忙起身迎,道快进来,外面风大,仔细闪了面。”

    贺宁馨笑着走进来,往绣架上看了看,看见一只梅花鹿刚刚绣了个轮廓,但是已经十分精致鲜活。

    “姑母这一手绣活,真是无人能出左右了。”贺宁馨用手轻抚着绣架上面绷着的古香缎,轻声赞道。

    简士芸走到绣房门口,出声让外面伺候的丫鬟砌茶拿点心,又对贺宁馨道馨儿谬赞了。姑母我没本事,做姑娘那会儿就喜爱刺绣。当年在家的时候,有大嫂亲自指点,又帮我寻了很多宫里针工房放出来的绣娘做师傅,才习得一二。——不过比起大嫂,我的绣活实在不值一提。”

    贺宁馨心里一动,将本来想说的话先放下了,顺着简士芸的话头好奇地问道姑母是说,娘也是刺绣好手?”

    简士芸掩袖笑道何止是好手——你不晓得,大嫂是范阳卢氏的嫡长女,当年出阁前,她的绣活已经是出神入化。那时候,江南最有名的绣娘薄三娘还专程寻到范阳,向大嫂求教。据说从范阳后,薄三娘的绣技大涨,并且手创玲珑阁,就是如今大齐朝最有名的绣坊了。”

    贺宁馨更是惊讶,很难将一个肌肤细嫩,十指青葱,柔若无物的简老,同一个绣技高超的人联系起来。

    “这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贺宁馨沉吟道。

    简士芸笑着看了她一眼,道范阳卢氏当年何等气派,这些事情,会传得让外面的人都?——那薄三娘都没有吐过一个字,卢家更不会让外人晓得。我能,也是大嫂身边的婆子告诉我的。”

    可惜年岁太久远,范阳卢氏不用说,已经被庞太后整得家破人亡。简家的旧仆也都死得死,卖的卖,都寻不到了,不然倒是可以问一问。

    “那娘现在不绣了?”贺宁馨好奇地问,简老的手指,可不像一个精于刺绣的人的手指。

    简士芸偏着头想了想,有些不确信地道大概是回祖籍太过辛苦,将绣技都搁下了吧。你,这些,不经常练着,难免手生。我也有十几年没有拿过绣针了,如今重新用起来,还是生疏得很。”

    贺宁馨站在绣架前面,又低头仔细看了看,赞叹道虽然针法看上去是有些生疏,可是间距、用色、还有层次,这些最要紧的,都一丝不乱,显见是有功底的。——跟完全不懂的人新练起来的针法比,是很容易分辨的。”

    简士芸见贺宁馨这话说得奇怪,也走看着的绣架,道练过和没练过的,当然不同。若是有根底的,就算丢下十年八年,重新拣起来也容易得很。比不得一窍不通的人,拿起针跟拿根棒槌一样,一看就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而已”说起刺绣,简士芸又找回几分自信,将陇西府的俗语也拿来取笑。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贺宁馨见简士芸心情开朗了许多,便拉了她坐下道姑母,宁馨今日,是有事相商。”

    简士芸微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慌乱地问道可是你要赶我走?”

    贺宁馨忙道姑母说哪里话?姑母若是心甘情愿,在这里住一辈子都成。——只是姑母真的想在我们这里住一辈子吗?贺宁馨,简士芸其实还是想的,就是有些抹不开脸面,又担心被长兴侯府的人欺侮,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简士芸跌坐在绣房北墙下的软榻上,木着脸地道你都了,还问我做?”

    贺宁馨叹息着摇摇头,坐在简士芸身边,推心置腹地道姑母,不是宁馨僭越。只是这事,得姑母立起来才行。——我们可以帮着姑母,但是如果姑母一味指望别人,那长兴侯府在陇西,天高路远地,就算我们能撑腰,也要赶得去才行啊”

    简士芸脸上阴晴不定,低头垂眸,细声道我也。可是我有近十年不在长兴侯府,如今就算,也是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啊……”

    这话已经有些意思了。

    贺宁馨笑着拍了拍简士芸的肩膀,对简士芸道;“只要姑母愿意一试,宁馨可以帮姑母出几个主意。”

    简士芸想了想,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带了笑意,道宁馨足智多谋,姑母我洗耳恭听。”

    贺宁馨笑着连说“不敢”,又道只是宁馨的几个小想头而已,姑母听了,斟酌着办就是。”

    说着,贺宁馨便对简士芸道姑母若是还想回长兴侯做当家主母,首先就要拿回嫁妆。宁馨仔细看过姑母当年的嫁妆单子,除了那些陪送的布匹绣品以外,别的应该都能收。”那些布匹绣品,经过这么多年的损耗,就算拿,也都不是好了,不要也罢。除此以外,压箱银子、首饰、古董、田庄,铺面,都应该收。家私应该还在侯府里,倒是暂时不用考虑。

    当年老镇国公简士弘给嫡亲妹子陪送的田庄、铺子,都是在江南的上好良田,铺子也是在江南,都是布庄和绣坊。想着简士芸就喜欢这些,弄这些她熟悉的行当也好打理。

    “除了拿回田地和铺面的契纸,还有这十年来田地的出产和铺面的赢利,都要一个子儿不漏,都交。”间,贺宁馨已经拿出两份单子,都是估算的十年来江南良田的出产和铺面的赢利,不过是取了时下的中位数,已经是很可观的一笔银子。

    简士芸看了半天,叹息道这差不多是长兴侯府全部的家产了,你叫他们拿得出来?”

    这倒是出乎贺宁馨的意外,这笔财产虽然不少,可是还没有放在贺宁馨眼里,她还以为这些不过是被谢姨娘占去了,要拿也容易。

    不过这样说来,长兴侯府沦落到靠的嫁妆度日,应该是入不敷出很久了。这样也说得,这么多财产,那谢姨娘若不是得了有心人指使,一个人吃得下?

    贺宁馨默然了半晌,道既然姑母,这整个长兴侯都是吃得用得姑母的嫁妆,姑母为何又觉得直不起腰来?”

    简士芸瞥了贺宁馨沉肃的小脸一眼,道我既然嫁了,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何必分得这样清楚?”这是当年大嫂经常跟她说得话。她只是运气不好,没有碰上一个像大哥那样的好男人。

    贺宁馨又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忍不住拉了简士芸的手,道姑母,良善只有对良善人才有用。对狼心狗肺的人,就是与虎谋皮,被他们吃了肉都不吐骨头的。”

    简士芸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低头不言语。

    “这样吧。姑母先去见长兴侯一面,跟他说清楚嫁妆的事儿。先有多少赔多少。若是实在拿不出来,就将剩下的签了借据。这借据,姑母不用收着,我就让飞扬做个恶人,替姑母收着。”只是担心被那长兴侯一哄,简士芸又心软,被他把借据诓了。

    简士芸笑了起来,道这法子好。以后他们要是跟我不对付,我只要略提一提我外甥那里的借据,看谁还敢不老实”

    长兴侯府的老一辈已经都没了,如今长兴侯就是当家。若是长兴侯低了头,自然简士芸的日子就好过些。

    贺宁馨也跟着笑了一回,接着道第二件事,就是长兴侯如果无钱还姑母的嫁妆,那谢氏姨娘,就要卖入教坊,卖身还债。”

    简士芸大吃一惊,忙摆手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可让长兴侯府的脸面往哪处搁?还有那谢姨娘生的女儿和,以后更是没法做人了”

    贺宁馨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宁愿吃亏,也不想伤害别人的人,心里对简士芸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只是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遂正色道姑母容禀,长兴侯已经还了谢氏的契纸,也在官府下了档子,她跟长兴侯府,再无瓜葛。另外,好叫姑母知晓,这谢氏,如今被长兴侯当了外宅养着,除了没有住在侯府,吃穿用度跟以前没不同。”

    其实那谢氏的吃穿用度。贺宁馨不过是随便说说,她的人还没有去陇西府,根本不这谢氏现在过得如何。不过看长兴侯的样子,定是被谢氏拿捏住了。顺理而推,谢氏自然也会过得不。

    而简士芸想长兴侯府过上有尊严的日子,这谢氏,就非得处置不可,不过是杀鸡骇猴而已。谢氏当年将简士芸母女往死里踩,就该接受今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不能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而且对贺宁馨来说,她一向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对方永无翻身的机会。

    简士芸听说长兴侯将谢氏养做外宅,脸上又灰败了几层,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

    贺宁馨察言观色,又出了个主意道姑母若是寒了心,咱们就把长兴侯府挤得一干二净,拿回嫁妆,另嫁他人就是了。——犯不着跟这些人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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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授人以渔 下

    

    简十芸摆摆手,脸芭沉郁,轻声道!“我的心乱得很。你让我好好想想。”说着,有些送客的意思。

    贺宁馨知道今日的事,对简士芸冲击太大,让一个一命与人为善的人突然要以牙还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姑母,宁馨还是那句话,若是姑息养jiān,一个谢姨娘去了,还有无数个新姨娘会补上来。以姑母为人的良善宽厚,若是不能先用谢妖娘震慑后面的人,这长兴侯府,还真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贺宁馨又劝了一句。就如同朝堂上的争斗,若是不能把对方打得无还手之力,就根本不要出手。

    简士芸倒是还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是啊,去了谢姨娘,还会有张姨娘、赵姨娘、王姨?…,在这些人面前,自己如何能衬立起正室的尊严?

    看着简士芸脸色有些动容,贺宁馨继续解释“不是宁馨狠毒,有意要同谢姨娘过不去。实在是以姑母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定要让谢姨娘身败名裂,活受罪,姑母才能在长兴侯府立足得稳。”

    简士芸心里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低声道:“我是非常恨她,可是女人的名节最重要。哪怕让她自尽呢,也好过将她卖去教坊,让人糟踏。”

    贺宁馨又叹了口气,只好将陈宜岚提出来,希望简士芸为母则强,为女儿多打算一番“谢妖娘有一子一女,姑母只有一个女儿。姑母想想,表妹当年在长兴侯府,在谢姨娘手下过得什么日子?一一本来是嫡长女,却订婚的夫婿被抢,娘亲给留的嫁妆被夺,在侯府里面,还要自己做针线挨取月例银子。而谢姨娘的女儿,既抢了表妹的未婚夫,又以嫡长女的排场出嫁。如今在夫家,想必是一呼百应,安富尊荣。表妹却不得不背井离乡,到深宫里搏一份前程。还有谢姨娘的儿子,是长兴侯的庶长子。看长兴侯的意思,以后很可能是这位庶长子承继长兴侯的爵位。”刻下的话,贺宁馨没有再说了,以简士芸的经历,应该能想明白。

    贺宁馨提出要将现在是养在外宅的谢姨娘卖到教坊,真正要打击的,其实是那位庶长子。若是他的生母成了迎来送往的教坊中人,他就无论如何都无法承爵。如果谢姨娘自尽了,反而会成全那位庶长子,反倒不妥。所以万万不能让谢姨娘在入教坊之前寻短见。

    只要谢姨娘入了教坊,长兴侯就得熄了让这位庶长子承爵的心思。这样一来,就算简士芸生不出来,挑个把听话的丫鬟生个儿子,养在自己名下,长大了承袭爵位,自然是两全其弄。

    简士芸是个良善人,并不是傻子。贺宁馨一提起黄妖娘所出的庶长子,简士芸立刻就明白了贺宁馨执意要卖谢姨娘去教坊的真正用意。其实还是在为她的长远利益打算。

    想通了这一层,简士芸又惭傀,又欣慰,拉了贺宁馨的手,嘴唇俞合了两下,才道:“是姑母愚善了。宁馨此计,既是为姑母打算,也是为岚贵人打算,实是大善。我自己吃苦不要紧,可是要带累了我的孩儿,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一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贺宁馨见简士芸终于想通了,也甚是高兴,道:“姑母不用急,先晾长兴侯几天,然后去跟他谈奈件。”又叮嘱道:“姑母只用跟长兴侯该嫁妆,让他签借据。别的话,让飞扬来说。”毕竟将谢妖娘卖去教坊之事,若是直接由简士芸提出来,未免太过直白,且会让长兴侯记恨。可是若是简飞扬提出来,就只能显出镇国公府为简士芸撑腰,让长兴侯不敢再怠慢简士芸。

    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自然会有不同的效果。

    看着简士芸若有所思的样子,贺宁馨起身告辞“姑母慢慢想,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贺宁馨便看到裴家夏夫人送来的帖子,说明日带益儿和谦谦过府一聚,有要事相商。

    贺宁馨精神一振,忙命人写了单子给小厕房,准备益儿和谦谦喜欢吃的饭菜还有点心,为明天的聚会做准备。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贺宁馨打发简飞扬去了衙门,便先去简老夫人院子里请安。

    简老夫人自从上次号称有病,让贺宁馨去“伺候”了她一晚上之后,便昏睡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将简老夫人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再不敢去招惹贺宁馨。

    所以贺宁馨这些日子过来请安,简老夫人都是随便跟她闲话两句,便让她回去了,也不再为难她。等贺宁馨走了之后,简老夫人便接着张罗简飞振的婚事,连日来找了不少官媒上门,听她们说说合适的女儿家。

    贺宁馨看着简老夫人忙乎,也不发话。只走过一阵子,就给简飞振暗中通气。

    简飞振有了准备,已经搅黄了好几次明里暗里的“相亲”行为,让简老夫人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从简老夫人院子里回来,贺宁馨刚刚坐下喝了杯茶,外面的丫鬟过来通传,说夏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到二门上了。

    贺宁馨急忙带着丫鬟婆子出院门相迎。

    一行人刚刚来到致远阁的门。,便看具夏夫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过来了。

    看见贺宁馨站在致远阁大门。,楚谦谦第一个就挣脱了夏夫人的手,飞一样地跑了过来,一头扎进贺宁馨怀里。

    贺宁馨抱着楚谦谦软软的小身体,脸上不知不觉笑成一朵huā。

    “谦谦快下来!一一看你这样子,见谁都要猴到人家身上去!”夏夫人在后面嗔怪道。

    “干娘!”楚谦谦拖长声音叫道,让贺宁馨甜到心坎里去了。

    “夏夫人太见外了。我是谦谦的谊母,谦谦跟我亲热,是天经地义的。”贺宁馨笑着道,抱着楚谦谦在怀里,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

    楚谦益有些羡慕地看着妹妹肆无忌惮地扑在谊母贺宁馨的怀里,也轻声叫了一声,道:“干娘。”学着楚谦谦的样子,不再文绉绉地叫“谊母”。

    这一声“干娘”叫得贺宁馨眼圈都有些红了,忙将头埋在楚谦谦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才抬头对楚谦益点点头,道:“益儿乖!”又对夏夫人打了招呼,便带着他们一起往屋里去了。

    进到致远阁的堂屋里,夏夫人又命自己的大丫鬟和心腹婆子拿着几样尺头礼品,去暄荣堂给简老夫人送过去。

    夏夫人晓得简老夫人自中风以后,就在家里养病,很不愿意见外客。她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曾经亲自去暄荣堂一趟,简老夫人也只出来略坐了坐,便进去了,不欲跟她交谈的样子。

    后来贺宁馨也婉转地暗示夏夫人,简老夫人xìng子井较独特,如今脸上又留下遗缺,怠慢之处,还望夏夫人海涵。

    夏夫人便心领袖会,以后再来镇国公府,都只是让自己的大丫鬟和心腹婆子过去暄荣堂问个好,也是礼多人不怪的意思。

    楚谦谦和楚谦益进到致远阁的堂屋里,就围在贺宁馨身边,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着别来事项,好象几百年没见一样,其实也就十来天而已。

    贺宁馨耐心地听完两个孩子的话,笑着甫了甫楚谦谦娇俏的小鼻子,道:“就你调皮。一一去吧,跟着扶风姐姐,让她带你去后huā园寻寻兰草,看看有没有你外祖父想要的那三品兰huā。若是找到了,就让huā匠移到huā盆里,给你外祖父送过去。”扶风是贺宁馨的大丫鬟,此时正随侍在旁。

    夏夫人膛目结告地看着楚谦涂欢呼着往门外跑去,楚谦益看了夏夫人一眼,还未开。问,夏夫人已经挥挥手,有些头疼地道:“去吧,去吧。我看你们在你干娘家里,比在外祖家还要放肆。”

    楚谦益有些害羞地抿嘴笑了笑,又征询地看向贺宁馨,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贺宁馨心里微觉酸楚,抚了抚楚谦益的头,怜惜道:“去玩吧。要记得照顾妹妹,也要照顾好自己。”

    楚谦益猛地点头,本来有此不合年纪的成熟的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又转身往门外跑去,追着楚谦谦去了。扶风早就出了门,追楚谦谦去了。

    楚谦益的丫鬟婆子和rǔ娘也跟寿对夏夫人和贺宁馨行了礼,追了出去。

    屋子里只刻下几个丫鬟婆子,还有夏夫人和贺宁馨。

    贺宁馨看了看夏夫人带过来的丫鬟婆子,道:“劳烦各位姐姐、搪搪了,下去吃杯茶,解解乏罢。”

    镇国公府的一个管事婆子过来,对着夏夫人带来的丫鬟婆子福了一福,道:“各位跟我来。”说着,带了夏夫人的丫鬟婆子下去吃茶去了。

    贺宁馨的另一个大丫鬟扶柳见状,也带了镇国公府刻下的丫鬟婆子下去了,将堂屋留给了夏夫人和贺宁馨两个人。

    看见人都走了,夏夫人端起一旁桌上的清茶,轻轻吹了吹,往嘴里抿了一。,才抬头对贺宁馨道:“谦谦淘气,镇国公夫人不要见怪。”

    贺宁馨忙嗔道:“跟夏夫人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宁馨就可以了。”

    夏夫人抿嘴笑了笑,道:“说起来,这两个孩子真是跟宁馨有缘。他们平日里不是这样的,非常守礼。就算谦谦比较淘气,也只是在家里面,对着她最亲近的人才这样。比如她外祖父,谦谦淘气,多半是对着外祖父淘气。”说着,将楚谦谦的“丰功伟绩”一一说了出来,包括她喜坏了裴立省最心爱的三盆兰huā,才有了今日楚谦谦一来,就迫不及待地向贺宁馨求兰huā的事儿。

    贺宁馨恍然大悟,想起裴立省那样严肃的人,也被楚谦谦整得哭笑不得,不由莞尔道:“裴老爷子真是疼谦谦,也是谦谦的福气。”

    夏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倒是淡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也不知这福气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贺宁馨的心忤忤跳得厉害,看着夏夫人问道:“夏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夫人盯着贺宁馨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今日我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一来是两个孩子一直念叨,要过来这里见见你,跟你说说话。二来,是有件事情,我们觉得,也当让你知晓,有个准备。”

    贺宁馨心里一沉。、可别是她最担心的那件事。

    “前几日,我们家的四姑奶奶回来说,圣上有意让益儿和谦谦回宁远侯府去。”夏夫人缓缓地道。

    果然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贺宁馨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圣上当日下旨让益儿和谦谦离开宁远侯府,回到自己娘家去住,是为了笼络裴家人。另外,也是为了给皇后和宁远侯府一个警告,让他们不要想当然地把还没有到手的东西,就已经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若真的是自己想的这样,那么圣上有什么理由,又改了主意呢?

    就目前来看,圣上依然需要裴家人,而且是越来越需要。而宁远侯府,如今也蹦达得比她当年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更厉害。当年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一直是致力于同各大勋贵府上交恶,同时让皇后娘娘“装愚守拙。”不跟别人争。可是现在,宁远侯府却是致力于跟各大勋贵府上搞好关系,而且卓有成敢,已经隐隐成为京城勋贵里的领头羊。

    这样的宁远侯府,圣上怎么会不去继续打压,反而有意让益儿和谦谦回到宁远侯府,更加壮大宁远侯府的声势呢?

    贺宁馨低头琢磨了半天,突然想起皇贵妃先前主动对她示好的事儿,貌似圣上也知道了,并且警告过简飞扬。估计皇贵妃那边,也敲打过了。

    皇贵妃刻生了儿子,又没有娘家,难道圣上认为,皇贵妃的示好,是在未雨调缪,为势单力弱的四皇子做打算?

    可是就算镇国公府站到皇贵妃那边,一个刚刻崛起的镇国公府,也比不过在京城里经意了十几年的宁远侯府有用。

    况且自己刚刚跟宁远侯府的两个嫡子、嫡女上了契,明明从表面上看,是攀在皇后那一边。圣上就算心有疑虑,也绝对不会认为镇国公府就一定是站在皇贵妃那一边的。

    总之如今的皇贵妃和皇后比,势力还是远远不如。

    那么圣上这样做,看来是针对宁远侯府。到底是安抚,还是捧杀?够和凶章都修改过了。有空的书友可以回去再看看。改得是细节,大的情节走向没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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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釜底抽薪

    

    贺宁馨跟夏的当儿,脑子里已经连转了十七八个念头,将宏宣帝各方面的考较,都仔细琢磨了一番。

    “宁馨,你说益儿和谦谦能吗?”无错夏心里颇是不安,但是为何担心到这种地步,她又说不出所以然。诚然没娘的孩子是要可怜一些,可是也不是所有没娘的孩子都长不大的。照说益儿和谦谦有裴家人,还有镇国公做后盾,比别的孩子还要多几分保障。再说了,就算那种家都没有了的孤儿,也有很多在外面乞讨长大的。偏他们家孩子就会长不大?——夏觉得应该是担心过头了,对着贺宁馨讪讪地笑了笑。

    贺宁馨听了夏的担忧,将对宏宣帝的考较暂且放下,问道夏,您也不必担心至此吧?无不少字——宁远侯府也不是龙潭虎xué,两个孩子再说,也是宁远侯的亲生骨肉,是宁远侯太嫡亲的孙子、孙女。不说别的,就说看在圣上和皇后娘娘份上,他们都不会让这两个孩子有个好歹。夏皱了皱眉,在座位上不安的挪动了挪动了,沉吟道这些道理,我也晓得。就是心里一直心惊肉跳的,不知为何。”

    贺宁馨笑着对门外吩咐了一声,让扶柳给夏端了些上好的茶面子,加上今早刚出炉的小点心,给夏送了。

    “夏先用些茶点,咱们慢慢再聊。——也许是饿着了,心慌而已。”贺宁馨夏有个血虚的毛病,不能饿着。一饿就会心慌意乱,虚汗直冒,严重的时候,还会晕厥。

    夏早上却是没有好好吃早食,闻言也不客气,就着扶柳送上来的茶水、点心,慢慢吃起来。

    贺宁馨沉默地坐在一旁,将此事又思来想去琢磨了一番,已经有了主意。

    等夏吃完茶点,脸上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

    贺宁馨又让扶柳上了杯加了红糖的清水,让夏慢用。

    夏喝着加了红糖的水,有些惊讶地道你也喜欢在水里放糖?”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道我娘家有个亲戚有血虚的毛病,大夫就是这样嘱咐的。我看夏的面色,似乎也是气血不足。横竖这加了红糖的水甜丝丝的,补一补也不是坏事。”

    夏对贺宁馨的细致十分叹服,道你有心了。”

    贺宁馨心里一动,忙笑道不是我有心,是谦谦有心。”说着,便将此事推到谦谦身上,说是从谦谦那里听说了夏的症状,所以推测夏有血虚之症。

    夏心里十分熨贴,对贺宁馨叹道谦谦才这样小,就这样机灵,实在是难得。”

    贺宁馨点点头,道确实机灵。所以夏放心,此事咱们从长计议。”

    夏又有些着急,道圣上不知何时就要下旨,哪来的功夫从长计议?”

    贺宁馨想了想,对夏解释道夏仔细想想,圣上若是打算让他们立时回宁远侯府,肯定马上下旨算了。如今不给个准话,大概是要拖上一拖。——且以益儿和谦谦的身份来说,不管拖多久,他们终归是要回宁远侯府去的。”

    宁远侯府再不上道,在贺宁馨看来,也是楚谦益的。别人想从中摘桃子,可得先问问她同不同意

    夏神色黯然,喃喃地道这些我都,只是想着,等他们再大一些,能有自保的能力也放心些……”

    贺宁馨心志坚韧,当事不可为的时候,马上就将心思转到如何随分从时、因势利导上面去了。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有两面xìng,端看当事人如何选择。做得好,坏事可以变成好事。做得不好,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她从不怨天尤人,更不会坐以待毙,或者等着让别人来拯救她。

    “夏,您真的很担心两个孩子?真的想让他们在宁远侯府顺顺当当地长大?”贺宁馨试探地问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是如果夏愿意配合一下的话,她的计划会更容易展开。

    夏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道这还用问?——你这孩子,也犯傻了?”

    贺宁馨低头抚了抚裙带上的金玉禁步五事,不敢看着夏的眼睛,轻声问道夏,容宁馨问个出格的问题。”

    夏很少看见贺宁馨这样局促的样子,有些好笑,温言道你不用拘束,有话,尽管问。”

    贺宁馨咬了咬唇,闷声问道如果宁馨有一计,但是需要裴家的四姑奶奶承担更大的责任,甚至是做出更大的牺牲,请问您愿不愿意?”

    夏飞速地瞥了贺宁馨一眼,见她依然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仔细说说,我先听听看。”夏不敢贸然答应。毕竟,裴舒芬是裴老爷的亲生女儿,是裴家人,而眼前的镇国公,虽然同他们一见如故,可是到底不是自家人。

    贺宁馨抬起头,脸上已经面色如常,笑着对夏道只是我的一些小见识。我想着,夏当初让你们家的四姑娘嫁做填房,多半还是为了两个孩子着想,是不是?”

    这是事实。

    夏展颜笑道我还当是事?——没,当初我们是这样想的。后来我们虽然改了主意,可是皇后娘娘却不放过我们家,到底下旨赐婚,还是将她娶了。”

    这些贺宁馨也都,不过她不裴家人居然后来改了主意。她还以为,皇后娘娘那道赐婚的圣旨,是裴家人和宁远侯府共同求来的呢。

    可是裴家人为何又改了主意呢?

    听了贺宁馨的问话,夏踌躇了半晌,还是简短地答道当初我们有些思虑不周,所以改了主意。后来的情形,已经脱出我们的掌握,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暗示圣上和皇后都有插手的意思。

    贺宁馨微蹙了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又试探地问道你们家的四姑奶奶嫁到宁远侯府也有两三年了,为何至今无出?”贺宁馨可不觉得,宁远侯府太会对裴舒芬做出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事情。

    夏脸上颇为尴尬,道这个……是舒芬的主意。说是为了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五年以内不会有身孕,所以到了如今还是无出。再过个两年,大概就差不多了。”

    贺宁馨恍然大悟。当日她在须弥福地的镜子里看见的琅缳洞天里面的避孕药丸,原来是裴舒芬给做得

    啧啧,乖乖,可是下了本钱了。贺宁馨在心里好笑,裴舒芬不晓不晓得,她这几年药丸吃下去,以后想要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琅缳洞天的《百草集》里,也有促进怀孕的方子,可是贺宁馨不,若是这两种药先后都吃,不知对胎儿会有样的影响。实在是那地方药草的药xìng实在太强了……

    想到这里,贺宁馨的把握又多了几分,掩袖笑了一会儿,道这可好了,原以为宁远侯不过是面子情儿,原来真的肯为她的两个孩儿做出如此牺牲。——这样就好办了。”

    夏听不懂,觑着眼上下打量贺宁馨,道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吧。”

    贺宁馨又仔细想了一遍。宁远侯府里,楚华谨的各个妾室当初都被收拾过,就算以前有些人想害楚谦益和楚谦谦的,可是在楚华谨娶了年轻的裴舒芬做填房之后,应该不会再有小妾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为别人做嫁衣裳的事了。——有年轻的填房在,妾室还要去害原配的嫡子,就是让填房在后面渔翁得利呢。楚华谨的那几个小妾再糊涂,也不会做这种没脑子的事。

    所以如果把人往坏处想,益儿和谦谦回到宁远侯府,面对的最大的不定因素,就是裴舒芬,和她以后有可能生出来的。

    想到此,贺宁馨便起身走到夏身边,在她耳边俯身说了几句话。

    夏听了贺宁馨的话,眉头蹙了蹙,道……若不是她的呢?”

    贺宁馨笑道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两个孩子有了不妥,无论是不是她的,应该都由她承担后果。再说,这不也正是她信誓旦旦,要嫁到宁远侯府的原因?——那么如果孩子出了问题,是不是就应该找她承担责任呢?”

    贺宁馨的主意是,如果两个孩子有一天,奉了圣旨又回到宁远侯府的时候,由夏出面,代表裴家这个娘家,向圣上求得一份旨意:若是在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前,就在宁远侯府有个三长两短,不管跟裴舒芬有没有关系,都算是裴舒芬没有尽到做继母的责任。希望圣上能够下旨,直接将裴舒芬从宁远侯府休离。——这一招,直接斩断宁远侯府同裴家人的联系,也是圣上乐于见到的。况且是裴舒芬的娘家人所求,别人也怪不到圣上头上。

    夏想了想,还是叹息道稚子何辜?”贺宁馨的主意,其实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将两个孩子当作了宁远侯府同裴家,还有圣上博弈的工具而已。

    若是圣上同意下旨,那么皇后娘娘首先便是两个孩子最大的靠山。再加上裴舒芬没了别的指望,只能使尽浑身解数,烧香拜佛求两个孩子长命百岁。若是两个孩子命不好,还是自然夭折了,裴舒芬也别想坐享其成。就算她那时已经有了的,有个被休离的娘亲,那个孩子也绝对承不了爵,而且会成为圣上夺爵的借口,将宁远侯府彻底打压下来。——总之做填房这条路,是你选的,就别怪老天不做美,不成全你。

    而圣上,贺宁馨,是一定不能拒绝这样的诱饵,非下这道横在宁远侯府脖子上的圣旨不可的。

    看见夏伤感的样子,贺宁馨也夏看出了她的用意,可是她没有别的法子。她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的孩子,唯恐他们受到伤害。再说,过分呵护,也会让孩子不能成长。

    贺宁馨虽然疼这两个孩子,可是并不想他们长成如简士芸这样的人。虽然良善,可是无力自保,只能任人宰割。——如果将他们呵护成这样不知人间疾苦,不懂人心险恶,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不负责任。

    所以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两个孩子在别人眼里有更大的利用价值。被当作棋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只好被人忽视,被人宰杀,都无人为之喊冤。

    “夏莫要伤感过甚。其实人生世上,都是有的位置,有的作为的。此举虽然眼下看来,似乎对益儿过于苛刻,可是往另一方面想,人家都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也是对他的历练,希望他也能有化逆境为顺境的造化。”贺宁馨劝道。

    夏难过地拿帕子拭了拭眼睛,道我们都没有教过他……”他们宝贝这两个孩子都来不及,舍得去教他们要如何认清人心险恶?

    贺宁馨也想好了法子,对夏道如果夏不弃嫌,这阵子,就让他们多来我们府上。我会想法子,慢慢教他们。虽然不能一蹴而就,可是先给他们提醒提醒,教一教为人处事的道理、手段,也是可以的。这两个孩子都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日积月累,水滴石穿,一定能起作用的。”暗示要教两个孩子一些手段,让他们后,能够自保。

    夏破涕笑道你有那么多鬼主意?——也好,先试试吧。也不知能试多久。”不圣上能等多久。

    贺宁馨却默默盘算了一下,想起朝中局势,对夏道最少也有半年。多的话,一年。一年之后,大概两个孩子就要了。”

    夏整了整身上的披帛笑道那就托你的吉言,看看是不是这回事。”说着,起身要去看看两个孩子怎样了。

    贺宁馨也忙起身,跟着夏一起去后花园了。

    后花园的兰圃旁边,花匠已经把楚谦谦要的那三种兰花装了盆,正在仔细给她讲述兰花的种植和养护方法。

    楚谦谦一边听,一边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逗得周围的人都乐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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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第五十四章 亡羊补牢 上

    贺宁同夏夫人走过来,跟着楚谦谦和楚谦益的丫鬟婆子们赶紧过来给她们行礼。

    扶风是贺宁馨的大丫鬟,见状也上来给夏夫人行了礼,才笑着对贺宁馨道:“夫人,临安乡君很是能干呢。这些兰huā都是她自己找出来的。”

    楚谦谦本来蹲在地上,仔细地看着huā匠的一举一动。听了扶风的话,楚谦谦从地上起身,得意地抬起头来,看着贺宁馨道:“干娘,谦谦看外祖父的兰huā,看了好多次,都记住了,才能找到它们哦!”

    这些兰huā其实外表看上去都差不多,不是特别注意,或者特别内行的人,很难分清哪种是哪种。

    楚谦谦不过三岁多,就能从兰圃里找出那三种兰huā,这份观察力,却是不同凡响。

    贺宁馨抚着她的丫髻,笑着道:“你别太得意。

    依干娘看,你不知祸害了你外祖父多少盆兰huā,才将它们认得一清二楚。你这个样子,哪像是赔罪来的,倒像是炫耀来着!”

    楚谦谦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笑了笑,低头拽着自己淡粉色的衣角扭来扭去,一幅有些心虚的小模样儿。

    楚谦益这时也走过来,拉起楚谦谦的手,对贺宁馨道:“干娘说笑呢,是吧?”又对贺宁馨做了个“哄她”的口型,还冲楚谦谦努了努嘴。

    贺宁馨赶紧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身子微微前倾,伸手将楚谦谦抱了起来。

    楚谦益忙把手松开,让贺宁馨把楚谦谦抱起来。

    楚谦谦一头扎在贺宁馨脑后,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放,居然有些害羞的样子。

    贺宁馨心里一阵温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对夏夫人挤挤眼,故意大声道:“是吃午食的时辰了,不如我们一起回去?”

    夏夫人也点头,让人将三盆兰huā收好,又一手挽了楚谦益的手,同贺宁馨一起并肩往后huā园的门口走去。

    回到致远阁,扶风和扶柳早已经抄近路先回来了,将饭菜都摆放整齐。

    贺宁馨同夏夫人和楚谦益、楚谦谦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午食。

    吃完饭之后,楚谦谦和楚谦益两个人开始吃点心,贺宁馨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道:“这阵子,你们外祖母打算多带你们过来几次,你们可愿意?”

    两个孩子猛地点头,看着贺宁馨笑得十分开心。

    贺宁馨也很高兴,对夏夫人道:“夏夫人回去,把这事好好跟裴老爷子说一说,看看裴老爷子怎么想的。“夏夫人笑道:“此事事关重大,自然是要说的。”

    几个人又在镇国公府上盘桓了一下午,一直等到简飞扬从中军都督府回来,夏夫人才起身告辞。

    简飞扬赶紧又留了留夏夫人,道:“夏夫人不用管我,我就是回来换件衣裳,便要出去了。”

    夏夫人拦着简飞扬道:“镇国公客气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指了指那边正跟贺宁馨窝在一起的两个孩子,道:“就是这俩孩子,实在跟镇国公夫人有缘,才处得这样好。”

    简飞扬抬头看过去。见贺宁馨坐在黄huā梨木的软榻上,正伏在榻上的一个小四方桌上,同楚谦益和楚谦谦一起,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看见一大两小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简飞扬也生了几分兴趣,走过去道:“做什么呢?”低下头看了看。

    贺宁馨先已经跟简飞扬打过招呼,现在见他过来了,抬头笑道:“我们一起画画呢。”

    楚谦谦还不会写字,只是提着笔东一圈西一圈的在纸上画圈圈。

    楚谦益却有了几分绘画的功底,此时正占了半边宣纸,拿了贺宁馨专门为他准备的小管狼毫,画着几幅图画。

    听见简飞扬的声音,楚谦益赶紧放下笔,抬头问好。

    楚谦谦也跟着抬起头,冲简飞扬挤了个笑脸,便又低下头责继续画圈圈。

    楚谦益看见楚谦谦的圈圈马上就要画到他的地盘上去了,忙道:“妹妹,咱们回家去吧。~

    外祖父还等着你的兰huā呢。”只一句话,就把楚谦谦的注意力吸引起来了。

    楚谦谦赶紧放下笔,对贺宁馨道:“干娘,谦谦要回去了。

    一明天再来好不好?”

    贺宁馨重重地点头,道:“当然可以。

    只要你想来,任何时候都可以。

    干娘的家,就是谦谦的第二个家。“楚谦谦好奇地问道:“谦谦的第一个家是哪里?”

    “嗯”贺宁馨一时语塞。她想说是裴家,可是楚谦谦明明是楚家人,他们应该都认同宁远侯府才对。如果两个孩子现在就对宁远侯府有抵触情绪,实在不是好事情。

    简飞扬在一旁背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榻上的三个人,突然接口道:“谦谦的第一个家,当然是宁远侯府。第二个家有两个,一个是你干娘的家,还有一个就是你外祖家。”

    谦谦疑惑了,抬头看着简飞扬,两条长长弯弯的柳眉微微蹙起,问道:“既然是第二个家,怎么会有两个?”

    简飞扬索性跟楚谦谦打马虎眼,见她实在可爱,伸手将她抱起来,逗着她道:“二就是两个的意思。所以你的第二个家,可以有两个。”

    楚谦鼻更糊涂了。她明明知道这位大叔说得不对,可是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她。这个“二”和“俩”实在是把她绕住了,赶紧求援地看向楚谦益。

    在楚谦谦心里面,最能给她依靠和安全感的,不是外祖父、外祖母,也不是干娘,而是从小就对她呵护备至的哥哥楚谦益。

    一虽然楚谦益自己也是个孩子,却对妹妹付出了超越年龄的关爱。

    楚谦益知道简飞扬在逗楚谦谦,抿嘴笑了笑,又向贺宁馨看过去,并不出言辩驳。

    贺宁馨将楚谦益拉过来拥在怀里,抬头看着简飞扬,嗔道:“在孩子面前怎么能乱说话呢?…他们会当真的。”

    简飞扬哈哈笑道:“所谓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这叫兵不厌诈!

    小孩子虽然小,也要明白些才好。”

    这话倒是对了贺宁馨的心思,便让她灵机一动,对楚谦谦道:“谦谦,咱们就把这件事当作今日的第一个功课。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位叔叔的话,到底对还是不对。若是不对,你要如何才能驳倒他。”

    楚谦谦点点头,对简飞扬挑起了一边的长眉,道:“叔叔别得意,谦谦一宝能*倒你的。

    ”想了想,楚谦谦又加了一句:“我大舅是状元,就算我说不过你,我大舅一定能说得过你!”居然已经懂得要搬出家里人,来给对方施压。

    简飞扬笑着拿额头顶了顶楚谦谦的小脑袋,装作害怕的语气道:“求求谦谦姑娘,可千万别告诉你的状元大舅舅叔叔不识字的,最怕状元郎了……”

    一席话说得不仅贺宁馨和夏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就连楚谦益也放声大笑起来。

    贺宁馨止了笑,问楚谦益:“你笑什么?”

    楚谦益笑着拿手指头指着简飞扬,道:“叔叔明明懂兵法,却说自己不识字。

    干娘说好笑不好笑!”

    楚谦益的反应这样敏锐,倒是让贺宁馨又多了几分欣喜和骄傲。

    “益儿说得对。叔叔的话里,破绽百出,有心人一听就知道有什么问题。”贺宁馨一点也不避嫌隙地对楚谦益夸赞道。

    夏夫人见贺宁馨当着简飞扬的面,这样下他的面子,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简飞扬。却见他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依然笑嘻嘻地看着贺宁馨。

    是个有担待,且心胸宽广的好男子。夏夫人在心底里暗暗点头,暗赞贺御史大人挑女婿的眼光简直把裴老爷甩出几条街去。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子,夏夫人才再次起身告辞,十分坚决地道:“时辰不早了,真的要走了。”

    贺宁馨苦留不住,外面的婆子却已经领着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进来,对贺宁馨道:“回禀国公爷、夫人。裴家的大少奶奶过来接夏夫人和世子、乡君了。”

    夏夫人笑着看了沈氏一眼,对贺宁馨道:“看,我没说错吧?真的是要回去了。”

    沈氏也上前行礼,又对夏夫人道:“娘一直都不回去。爹都等急了。”

    贺宁馨这才命人抱起那三盆兰huā,亲自送了裴家的一行人去到二门上。眼看他们走远了,贺宁馨才跟着简飞扬回转。

    回到致远阁的内室里,简飞扬随手捞起刚才贺宁馨同两个孩子趴在桌上画得图,看了看,对贺宁馨问道:“哪些是你画的?”

    这张宣纸有四方桌面那样宽大,十分结实,又经得起浸染,实在是画画的好工具。

    贺宁馨刚才同两个孩子一起作画,说好了将宣纸分作三部分,他们各占一边,各画各的,然后再联起来看,不知道是什么效果。

    听见简飞扬问,贺宁馨走过来,指着左边靠上一些的地方,道:“这里是我画的。”又指着她旁边一块全是大圈圈、小圈圈的地方,笑道:“那是谦谦画的。”剩下的大半张宣纸,便都是楚谦益画的。

    简飞扬看了一下满纸的黑墨,有些头疼,将纸放下,对贺宁馨笑道:“你的墨菊图画的越发好了。”

    贺宁馨看见简飞扬言不由衷的样子,啐了他一口,道:“我明明画的是山水,哪来的墨菊?”

    简飞扬尴尬地呵呵笑了一声,赶紧起身道:“我去换衣裳。”闪身溜进了净房里面去了。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拿起简飞扬扔在榻上的宣纸,自己看了起来。

    楚谦益画的图,很快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幅图,准确地来说,是四个连贯的画面。

    第一幅图,是一个垂着门帘的大门,从门帘掀开的一角里,一个小

    孩子的脑袋露了出来,似乎在透过门帘,观望着什么。

    第二幅图,似乎是门里面的情形。只见里面有一张架子床,床上坐着一个女子,头上挽着发髻,是一个个妇人的样子。床边也坐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却是长发垂笤,像是个姑娘的样子。坐在床上的女子,正伸了手,一手搭在坐在床边那个女子的脖子上,一手抓着那个女子的手腕。

    第三幅图,是一个男人出现在屋里面,大步向床那边的两牟女人走过去。

    第四幅图,便是那个男人将坐在床上的挽髻女子推倒在床上,而坐在床边的那个垂髻女子已经躲在了那个男人身后。

    似乎后面还有第五幅图,可是楚谦益没有继续画下去。

    看着这四幅图,贺宁馨的心跳得怦怦地,紧张地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第二幅图,明明就是当日她身死的那一日,在宁远侯府中澜院自己的卧房里,她跟裴舒芬起了争执时候的情形!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因为她在裴舒芬那个奇怪的琅缳洞天里面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回想当时的情形,将那一幕记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记得,当她抓住裴舒芬手腕的时候,突然一股大力从裴舒芬的手腕处传来,将自己吸了进去。开始自己还以为自己的身体都被吸了进去,后来才知道,原来吸进去的,只是自己的魂魄……

    想到当时的情形,贺宁馨怔忡了一下,又拿起图细看起来。

    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贺宁馨也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来。她记得,裴舒芬进来之前,她正在教楚谦益描红。为了单独见裴舒芬,她让姜妈妈带着楚谦益进到一旁的暖阁里去了……

    原来当时发生的丰情,都被楚谦益看在眼里!

    大概还有姜妈妈……………,

    贺宁馨又看了看那第三幅图和第四幅图,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在琅缳洞天将自己的魂魄吸走,自己身死之后,楚华谨又进来了。可能看见自己扼着裴舒芬的脖子,楚华谨便将自己推倒在床上。裴舒芬是不是在那时候,已经同楚华谨有了首尾?

    这些事情,是不是就是楚谦益心里那个不能对人说的秘密?!

    是不是在他心里面,是他的爹爹,为了后母,杀了他的亲娘?!

    如果他真的这样想,他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回到宁远侯府,同他最痛恨的两个人一起生活?!

    贺宁馨头一次意识到,事情原来已经变成这样。她要做的事情,比她以前想象的,还要多上许多……

第五十五章 亡羊补牢 中

    

    夏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同沈氏一起回了裴家。晚间洗漱过后,将要歇息的时候,夏夫人悄悄跟裴立省说了贺宁馨的提议。

    随着夏夫人的讲述,裴立省起初还漫不经心,其后却是越听面色越凝重,沉心思索起来。

    此计关系到宁远侯府、皇后娘娘、三位皇子、还有裴家和圣上,其间关系错综复杂,里面蕴含的深意,裴老爷越想越心惊。就是不知这镇国公夫人真的是如此深谋远虑,还是偶尔为之,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是也。

    夏夫人不知裴立省在想些什么,自己靠在架子床的后靠背上,又回头整了整淡蓝色绣着一支迎风独立的兰草的大迎枕,对裴立省道:“宁馨的这个主意,虽然辖制了舒芬,可是却帮了那些妾室。——老爷觉得我说得可对?”夏夫人对贺宁馨已经不知不觉亲近起来,言语里不再称她是“镇国公夫人”,而是叫了她的闺名。

    夏夫人的意思是,如果楚谦益无论出了何事,都会由裴舒芬来承担责任,那些妾室还不都联合起来,一石二鸟,既除了嫡长子,又除了填房夫人?

    裴立省正想着自己的事儿,闻言看了夏夫人一眼,笑道:“我们大齐朝对承爵有铁律,非嫡子不能承爵。就算嫡系死绝了,庶子也要记到嫡母名下,才能袭爵。再说,皇后娘娘的娘家,立谁都不会立庶子做世子。除非有妾室扶正,庶子变做嫡子,又或是庶子被寄在正室名下,充作嫡子才行。”

    再说就算裴舒芬被圣上休离了,又不是楚华谨死了,难道宁远侯府不会再娶一个继室回来?哪里轮到妾室出来摘桃子?——这些事别人想不到,宁远侯府的妾室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夏夫人有些不忿自己的想法被裴立省驳了回来,偏着头想了想,扳着指头给裴立省数起来,“头一个兰姨娘和桂姨娘,两人是贱籍出身,不是良妾,不得扶正,所以她们俩,早就不做指望了。如今两个人一个想儿子考科举,一个想儿子考武举,都打算自谋出路呢。最多背靠皇后娘娘,多些路子和人脉而已。——比那些白手起家的寒门仕子要强些。”

    “第二个齐姨娘和方姨娘,都是出身大家,又是良妾。特别是齐姨娘,娘家得力,又儿女双全,当年还跟楚华谨有过婚约。若是要妾室扶正,最有可能的,就是齐姨娘。那方姨娘,听舒凡说过,是个明白人,且不贪心,应该不足为虑。——所以这一计,若是让姨娘们知晓,最可能打主意的,便是齐姨娘。”

    裴立省笑眯眯地看着夏夫人如数家珍一样盘点着女婿楚华谨的几个妾室,道:“那些人也值得你费这些功夫打听。有那功夫,不如多陪陪益儿、谦谦和老夫才是。”

    夏夫人啐了裴立省一口,道:“跟你说正经的,别瞎打岔!”

    裴立省笑着摇摇头,道:“妾室扶正这回事,勋贵世家里面极罕见。更何况宁远侯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你说皇后娘娘会不会同意?”这不是让皇后娘娘打自己的脸?

    夏夫人想了想,也笑了,又有些迟疑,道:“就算如此,可是保不准……”

    裴立省点点头,道:“是,以后的事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就像当年,齐姨娘也没有想过她会从原配正室,变做妾室。谁又能说,她的娘家定南侯府,未来不会立下大功,让她有个扶正的理由?”

    在皇权倾轧里,什么名分、嫡庶、尊卑、规矩,都是过眼烟云。只有赢了的人,才是硬道理。——就算史书,也都是胜利者书写。百年之后,谁还在乎哪一家的主母是妾室扶正,哪一朝帝王又是杀父弑兄上台?

    更何况,对于帝王来说,对自己家人狠心的,说不定是个对百姓善待的好皇帝。而对自己家人呵护备至,百依百顺的,也可能对黎民百姓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暴君。

    好皇帝和好人从来都不能划等号,而且两者的评价标准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夏夫人听出点门道,点头道:“这倒是。咱们大齐朝如今的首辅,就是老二舒兰嫁得赵家,不是刚刚将那苏夫人扶正了吗?听说首辅赵大人还专门向圣上请旨,请封苏氏为诰命夫人呢!”

    说得是裴家老二裴舒兰嫁的首辅赵家。赵之庆是当朝首辅,裴舒兰嫁得是他的庶长子赵振邦。赵振邦是赵之庆唯一的妾室苏夫人所出。那赵之庆正室死了多年,一直没有续弦,都由妾室苏氏打理家事,人都叫她“苏夫人”,十分有才气,也很守规矩。所以虽然是妾室,因为她人好,夫君又是首辅,在京城贵妇圈子里,还是人缘不错的。并没有因为她是妾,就被大多数正妻所排斥。

    裴舒兰嫁了过去,苏氏对她十分照顾,既不摆婆母的架子,又不赶着给她送通房,送姨娘,还嘱咐赵振邦要对妻子一心一意。如今舒兰已经生了长子,此时又怀了第二胎,正是害喜的时候。前些日子夏夫人还专程去赵府看过裴舒兰,知道她过得很好,裴家人也为她高兴。

    裴立省微微笑了笑,道:“老赵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将苏氏扶正了。看来他是打算要辞官了,所以临走前给苏氏求个诰命,也好衣锦还乡的意思。”赵之庆一走,就该自己的大儿子裴书仁进文渊阁了……

    夏夫人也笑着打趣道:“这样一来,倒是我们家占了便宜了。舒兰不过是庶出,可是赵振邦这不变成嫡长子了?!”

    裴立省嗐了一声,道:“就算是庶出,之前跟嫡出也没有两样。再说他们家又不是勋贵,嫡出庶出都要靠自己考出功名。——倒跟宁远侯府的情形不太一样。”

    夏夫人的心思又收了回来,想着宁远侯府的情形,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裴立省见状,伸手揽住夏夫人的肩膀,道:“你别想多了。首先此事就算可行,圣上也绝不会明旨,甚至是密旨都不可能。最多只是当面口谕,敲打敲打,让宁远侯府里有关人等日夜提心吊胆就是了。所以妾室是不可能知道此事,从而兴风作浪的。”

    夏夫人抬眼看了裴立省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则如果圣上真的闹得人尽皆知呢?”

    裴立省呵呵笑道:“若是嘉祥帝,还有这可能。如今的圣上,可不是那等莽撞人。——退一万步说,如果圣上真的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就说明圣上已经有铲除宁远侯府的决心,才下这种让宁远侯自乱的旨意。你以为到了那份上,益儿和谦谦,包括我们,又能逃得过去?”

    夏夫人吓了一跳,赶紧道:“圣上哪是那种人?——又不是庞太后当政……”又不虞道:“……圣上为何要为难我们家?我们向来就是站在圣上那边的。”除了跟宁远侯府联姻,夏夫人在心里又暗暗加了一句。

    裴立省两手一摊,笑道:“这不就结了?——圣上不会这样做,圣上也不是滥杀之人。而且如今圣上要用我们裴家人,对宁远侯府也会留三分情面。只要皇后娘娘那边不要多事,宁远侯府那边不会有事的。”

    女儿裴舒凡给宁远侯府的路早就铺好了。端看现在圣上对皇贵妃多有防范,却对皇后娘娘越发宽大,就知道圣上的主意在哪边。——若不是圣上正当盛年,太子早就立了。

    想到这里,裴立省又想起前些日子,大儿子裴书仁跟他密谈的话。那天,圣上召了裴书仁入宫,问他对立太子一事有何看法。裴书仁才知道,有人联名上书,让宏宣帝早立太子,以安百臣之心。

    裴立省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担心是宁远侯府出的昏招。后来听了裴书仁的解释,才知道圣上并没有算在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头上,只说臣下“阿谀”,故意逢迎而已。不过还是郑重地问了裴书仁对立太子的看法。

    裴书仁答得十分小心翼翼。因为他身份特殊,既是圣上倚重的肱骨重臣,又是皇后娘家的姻亲,实在是不好回答。

    好在裴书仁对这个问题也想过很久,此时圣上问起来,便将自己考虑的问题一一摆了出来,对圣上道:“圣上正当盛年,立太子一事,不必cāo之过急。而几位皇子,年岁也不大,正是锤打历练的时候,若是早早立了太子,分出君臣,倒是让一个心分出两个心来。再说了,太子在位的时间太长,也不是好事。历来史书上面有载,做太子的时间越长,后来的下场就越不好。圣人说观史可以知未来,圣上现在不立太子,也是保全几位皇子的意思,切不可听了有心人的鼓噪,就伤了父子情分。”

    裴书仁的话,十分合宏宣帝的胃口,当下便传旨给皇后娘娘,让她赐了几匹宫用锦缎出来,给裴书仁的妻子沈氏封赏。

    圣上为了褒奖裴家,此后又特旨让裴立省入宫,做了几位皇子的师傅,同原有的几位皇子师傅一起,教习皇子。

    这些事情聚在一起,让裴立省明白,圣上对立谁做太子,已经有了计较。可是并不想过早地公诸于众,让群臣都去向未来的新君献媚去。

    虽然此举也有副作用,比如太子迟迟不立,几位皇子也都大了,说不定也有自己的想头。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如今圣上几位大一些的皇子,都是皇后娘娘所出,一个娘生的,当然要亲近些。而且无论谁笑到最后,宁远侯府都是无碍的。

    皇贵妃所出的皇子,年岁差的太多,又是早产,目前看来,应该是无碍的。而宫里多得几位贵人,前儿倒是听说有人有喜了,就算生了儿子,也不足为虑。

    而镇国公夫人此计,不过是在夹缝中为益儿多一层保障而已。

    “此计到底是否可行,完全要看圣上的意思。”裴立省沉吟道。

    夏夫人在大迎枕上动了动,将心思转到圣上那边,担心地问道:“说得也是。圣上可会愿意援手?这可是臣子的家务事……”

    裴老爷倒是冷笑一声,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臣子,这可是逼过圣上休妻的臣子……”想起当年,裴立省当真对老宁远侯楚伯赞有几分恼怒。他当时可不晓得,圣上跟当时的废太子妃合离,原来是老宁远侯提出的条件。早知道老宁远侯来了这招,他裴立省就算是同样拥废太子登基,也绝对不会将女儿嫁过去。——这样胁迫圣上的“拥立之功”,怎么会有好下场?

    其实当时不止是他,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圣上为了复位,主动向老宁远侯楚伯赞示好,同废太子妃合离,娶了老宁远侯的嫡长女以示决心的。一直到现在,大部分人都是这个看法。所以在老宁远侯暴毙之后,也有不少人私下里非议圣上“过河拆桥”、滥杀功臣。

    后来还是缇骑出面,整治了几个好说是非的,才将这股子邪气压了下去。

    裴立省能知道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也是他女儿裴舒凡嫁了过去之后,从老宁远侯那里亲自听来的。老宁远侯对裴舒凡一向十分赏识,将这些秘事,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她,让她对这些事有了全面的了解,才好为宁远侯府仔细谋划。

    裴舒凡自从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公案之后,才改变策略,顺势让宁远侯府远离了朝堂中心。——也亏了女儿左支右绌地为宁远侯府费尽心机,才在老宁远侯暴毙之后,保存到宁远侯府到如今的位置上。换了任何别的人,宁远侯府现在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夏夫人从不知道有这件事,瞠目结舌了半日,道:“那镇国公夫人此举,也有些让圣上出气的意思?”

    以小利而谋大利,让圣上的怨气用较小的代价得以抒发,这还是在为宁远侯府盘算,寻一条生路的意思。

    “也难怪。我们的益儿,以后可是宁远侯。若是圣上那里一直得不到交待,便是益儿长大也难为啊!”夏夫人跟着叹息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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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亡羊补牢 下

    裴老爷听见夏夫人说宁远侯府,轻声笑了笑,有些不屑地道……镇国公夫人太高看宁远侯府的人了。自从我女儿去后,宁远侯府再无一个明白人!”

    夏夫人皱了皱眉头。裴老爷这话,可不再把裴舒芬当她女儿了。

    虽说不是夏夫人生的,可是切切实实是裴老爷的血脉啊。

    “你也别说得太过。既然连镇国公夫人都为宁远侯府留了几分余地,你也不要袖手旁观了,出言点醒一下总可以吧?你的一个女儿不在了,可是还有一个女儿在那里呢。

    一再说还有益儿和谦谦,你不为他们想想?”夏夫人提醒道。

    裴老爷张了张口,又咽了下去。这些事情,还是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跟夏夫人说吧。看夏夫人如今的样子,如果得知当日的事情,立时就要闹腾起来了。说不定会直接找上宁远侯府,马上把裴舒芬拎回来,送进庵里让她剃度出家,青灯古佛过一辈子算了。

    这样做,就是直接打皇后娘娘,还有圣上的脸。

    裴舒芬可不再是裴家的小庶女,而是宁远侯诰命夫人,是有封号,有傣禄,有品级的。不再是寻常人等想告就告,想拉下马,就能拉下马的。

    更何况如今看起来,圣上是有意立皇后娘娘的儿子为太子,从此会着意给皇后娘娘和宁远侯府留三分脸面,不会再让别人给宁远侯府没脸,让皇子蒙羞,所以裴家人此时倒是不能轻举妄动。

    再说若是镇国公夫人此计得到圣上的赞同裴舒芬也没有多少戏可唱了,就让她在宁远侯府里镇住那些妾室们,也是好的。

    而且镇国公夫人此计,还有一个附带的好处,便是让裴家人主动对圣上提出此事也能进一步把裴家从宁远侯府这条船上摘了出来。一这一点,裴立省估计就算是镇国公夫人自己都没想到。不管怎样他们裴家都承镇国公府的情面就是。

    益儿和谦谦是死去的原配裴舒凡的孩子,而裴舒凡同宁远侯府别的人是不一样的。再加上圣上向来高看裴舒凡几分,又承过她的大情,说不定会想法保全她的遗孤。总之只要楚谦益这孩子不自己走上邪路,他在圣上那里绝对是无忧的。

    想到这里,裴立省便对夏夫人道:“我们在这里说一千,道一万,都抵不上圣上说一句话。也罢,明儿我就专程进宫一趟,同圣上说说此事,看看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想头。”也算是先通通风,看看形势。

    如果此计不行,再作计较就是。

    第二天本不是裴立省要入宫教习皇子的日子。吃过早食,夏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又去了镇国公府跟贺宁馨厮混。而裴立省在自己的外书房里盘桓了一个多时辰,也换了朝服入宫面圣。

    宏宣帝早朝方罢,正在养心殿批折子。听见是裴立省求见,便放下手里的折子,笑道:“宣。”裴立省跟着传旨内侍进到养心殿,知道宏宣帝今日心情不错,便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地将此事说了一遍,言道想听听圣上的意思。

    宏宣帝笑吟吟地脸慢慢淡了下去,如墨玉一样的瞳仁紧紧地盯在裴立省身上。虽然不发一言裴立省却觉得有千斤威压在身,不由得后背里汗淋淋起来。

    养心殿里一片静寂,空气里有股凝重挥之不去,让周围伺候的内侍都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过了好久,宏宣帝将眼神从裴立省身上收回来,对殿里伺候的内侍扫了一眼。这些人赶紧躬着腰,从殿里倒退着出去了,将养心殿留给明面上的两个人。

    宏宣帝这才轻笑一声,对裴立省道:“坐。”先赐了下首的杌子给裴立省又道:“裴爱卿真是能给朕出难题。

    朕每日批折子都觉得时辰不够用,却还要去管臣子的家务事。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朕不务正业,闲的慌呢!”语气却十分轻松不像是真的生气的意思。

    裴立省偏着身子坐在杌子上,闻言有些佝偻的腰杆挺直了几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宏宣帝拱手道:“陛下能者多劳,谁敢说陛下的不是,让臣跟他说话去!…

    管保叫他痛哭流涕地过来认错。”裴立省辩才无双,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大殿之上,将当时的首辅辩得当场吐血倒地。也是自那以后,他才入了隆庆帝的眼,后来一路官运亨通,年岁轻轻就做到了首辅之位。

    想起当年的事,宏宣帝也笑了笑,道:“也罢,既然裴爱卿这样看得起朕,朕就能者多劳一次吧。

    来人!”对着殿外宣道。

    殿外伺候的内侍躬身进来听宣。

    “传旨,宣宁远侯楚华谨、宁远侯夫人、太夫人立时觑见。”宏宣帝笑着吩咐道。

    裴立省刚刚微翘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去。

    他可还没准备好现在就跟宁远侯府的人见真章呢。圣上怎么现在就等不及了看见裴立省脸色变了变,宏宣帝心情十分舒畅。等那内侍出去传旨,宏宣帝又叫了人过来,命人去请皇后娘娘过来一叙。

    裴立省的脸色立时变成了猪肝色。

    宏宣帝当没看见,起身走到一旁的偏殿里,对裴立省招手道:“咱们今日只论亲戚,不论君臣,裴卿家也不必多礼,进来坐坐,咱们说说话。

    今日齐聚养心殿的这群人,还都有些亲戚关系,如果在民间,也确实是一家人。

    只可惜是在皇室,皇帝对你说是亲戚,不过是客气话,千万别当真。

    裴立省鼻然心知肚明。特别是看见圣上马上就要把这事摆在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面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圣上对此计十分赞同以至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宁远侯府众人的嘴脸?

    裴立省惴惴不安地跟着宏宣帝入了偏殿,陪着宏宣帝天南地北的闲话起来。

    而宁远侯府里,裴舒芬同楚华谨还有太夫人一起接了旨,都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赶紧换了朝服跟着楚华谨一起进到宫里来。

    皇后娘娘先他们一步来到养心殿的偏殿里,同宏宣帝共坐到偏殿南墙的大炕上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炕桌,对宏宣帝小声说着家常话,不时叫他几句“官人”如同民间夫妻一样亲昵。

    裴立省在下首看见皇后娘娘的样子,坐立不安。忍了半天终于起身拱手道!”君臣有别,还望圣上容臣去殿外等候。”

    宏宣帝脸上平静地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先在外面候着。等着宁远侯府的人过来了,再一起进来吧。”裴立省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出去,只在心底里诧异不已。不知一向对圣上恭恭敬敬的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摆出这一幅夫妻情深的样子。

    皇后笑着看着裴立省出到外殿,对宏宣帝笑道:“裴老夫子今日进宫,可有要事?”宏宣帝莫测高深地笑了笑,从炕桌上玉白瓷海棠huā样式的点心盘子里拈起一块小点鼻尝了尝,道:“是有事。跟你们宁远侯府,还有几分关系呢……”

    皇后蹙了蹙眉,将那点心盘子往宏宣帝那边推了推,道:“裴家人也管得太多了。”隐隐对裴家有些不满的意思。

    宏宣帝偏着头看了皇后一眼,见她强作镇定的样儿,在心底里失笑了几分,面上却云淡风轻地道:“裴家是宁远侯府的亲家,管自己的女儿,也不算是多事吧?”

    皇后知道说得是裴舒芬,不以为然地道:“女儿既然出了嫁,就是婆家的人,哪有娘家人还天天对出了嫁的女儿耳提面命,管头管脚的?

    也就是这裴家,仗着自己在陛下这里有几分脸面,不把宁远侯府放在眼里。自从裴舒凡去后,裴家人就当宁远侯府是仇敌似地,真不知哪根筋不对。一这裴老夫子真是年纪大了。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1却拼命打压。做父母的,也不能偏心到这种地步吧?”暗指裴立省对裴舒凡和裴舒芬差别对待。

    宏宣帝默然半晌,有些艰难地道:“话不能这么说。裴家是书香世家,嫡庶看得重。”算是驳了皇后的话,认为重嫡轻庶是应该的。

    皇后本想反驳,可是转念一想,圣上看重嫡庶,岂不是对自己有利?马上又改口笑道:“官人说得是,是妾身想岔了。

    宏宣帝左额旁太阳穴的青筋微微跳了两下,声音有些发沉,道:“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叫“官人,倒也无妨。”言下之意便是,等会儿有人来了,可别再“官人”、“官人”的乱叫唤。

    皇后笑意盈盈的脸有些僵硬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宏宣帝俊美的侧影,喃喃地用裴舒芬教她的话,企图唤起宏宣帝的共鸣:“官人陛下,难道忘了我们当日在西南两情相悦的日子?”

    宏宣帝说完话,正端了茶杯喝茶,闻言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将身上的缂丝墨色底绣五爪金龙的常服喷了个透湿。

    外面伺候的内侍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赶紧进来领着宏宣帝去旁边的屋子换衣裳去。

    皇后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招“平等相待,共忆旧情”好象不起作用。

    宏宣帝换上雪青色右衽常服,腰间系了羊脂玉腰带,摘了那些挂坠,缓步回到养心殿的偏殿里坐下,拿起一本杂书翻看,也不再同皇后闲话。

    皇后低头坐在一旁,手里翻来覆去地绞着帕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没过多会儿,宁远侯楚华谨、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和宁远侯太夫人,都相继过来了。

    裴立省在殿外跟着他们一同进来,又对坐在上首的宏宣帝和皇后娘娘行了大礼。

    宏宣帝伸了伸手,让他们平身,又赐了座,便示意裴立省先说话。

    裴立省此时已经面色如常,先对宁远侯太夫人见了礼,才将先前对宏宣帝说得话,又说了一遍。

    皇后娘娘先就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甩到炕桌上,就想开口说话。

    宏宣帝一个眼神扫过来,皇后娘娘知趣地闭了嘴。只是描得小小

    的樱桃小口抿得紧紧的,让鼻翼两旁的法令纹都明显起来。

    宁远侯楚华谨头一个反应过来,有些讪讪地对裴立省行了礼,口称“岳父大人”又劝道:“岳父大人多虑了。

    就算没有岳父大人这番求请,小婿也不会让益儿有事的。、,

    裴立省笑了笑,束着手站在一旁,并没有接话。

    宁远侯太夫人心里倒是觉得此计甚妙,笑着开口道:“亲家老爷此计甚妥,依老身看,就这么做吧。”

    这话大出宏宣帝和皇后娘娘的意外。

    宏宣帝还没有发话,皇后娘娘再也忍不住道:“娘,这事当从长计议才是。”楚谦益重要,可是在皇后娘娘看来,裴舒芬更重要。若是让她在宁远侯府没了指望,那皇后娘娘和几个皇子以后可要靠谁去?

    裴舒芬听了这话,心里十分难过,眼里立时便有了泪,哽咽着对裴立省问道:“爹,我也是您的女儿!”

    裴立省眼望着裴舒芬,一字一句地道:“就是因为都是我的女儿,所以我不能厚此薄彼。”

    像是话里有话的意思。

    裴舒芬心里一紧,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楚华谨见娄家人如此不把裴舒芬放在眼里,心里气愤,出言道:“岳父大人,舒芬心地良善,仁厚宽宥,就连几个庶子都照顾得妥妥当当,怎么会苛待益儿和谦谦?…

    再说,如果益儿,益儿运气不好,又关舒芬什么事?舒芬将来生的孩子,也是我的嫡子啊!”说完,楚华谨对着宏宣帝拱手道:“陛下,如果照裴大人所言,我宁远侯府哪还有嫡子承爵?”已经不再称裴立省是岳父,看来是真气着了。

    宏宣帝便在上首笑着道:“宁远侯府是皇后的娘家,如果没有嫡子承爵,这个爵位也没有再封下去的必要。”这话让楚华谨、裴舒芬、太夫人和皇后娘娘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首端立的裴立省却微翘起悄角,打算再来一手狠的。

第五十七章 志存高远

    听了宏宣帝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的提议,裴立省立时打蛇随棍上,拱手赞道陛下所言甚是不如陛下现下就将宁远侯府的爵位收回,我们益儿不做世子正好。微臣正手痒,想亲自教养益儿去考科举,将来也去搏个状元,给陛下,给我们裴家,也给他早死没福的娘争个脸面。让世人看看,我们益儿,可不是只会享祖荫的酒囊饭袋,而是能靠的本事顶天立地、忠君为国的好男儿——再说,只要有陛下在,益儿和谦谦自然后福不尽,哪里需要同别人一样苟苟营营呢?”没有了爵位,有些人就不会吃饱了撑得,铤而走险去谋害楚谦益了。——倒是跟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不谋而合。

    显见是父女,都想到一起去了。

    说完这话,裴立省又笑着对宁远侯府的太道亲家母,若是圣上许可,我们便不管舒芬的事儿了。我们益儿和谦谦以后的祸福,也跟她无关了。——她是好是歹,都是你们宁远侯府的人,跟我们裴家再无关联。”算是在宏宣帝面前,正式跟宁远侯府划清了界限,为的大裴书仁铺平了入文渊阁的路。

    宏宣帝听见裴立省的话,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便平复了下来。他的思绪,已经随着裴立省的话,飞到安郡王的缇骑给他顺来的裴舒凡临死时候的陈表上,不由微微闭上了双眼,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

    宁远侯府的人和皇后娘娘听了裴立省的话,都是勃然大怒。

    太虽然同意将两个孩子的安危着落在裴舒芬身上,可是还没有想过让圣上夺爵。一,太也想起了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越发信了是这裴家看不得宁远侯府好,有意使袢子呢。——老宁远侯楚伯赞活着的时候,对裴舒凡十分看重,凡事都愿意跟裴舒凡商榷,却将太屏弃在一旁。太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裴舒凡哪有那样大才?不过是有个能干的爹在背后帮衬她而已

    如今裴立省的话,不就证明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完全是这老狐狸搞得鬼

    太忍了怒气,向裴舒芬看。这个,虽然不得她娘家欢心,可是难得一颗心完全向着婆家,想婆家之所想,急婆家之所急,比她裴舒凡强百倍。——裴舒凡向来只会慷婆家之慨,为她娘家人铺路。

    想到这里,太真正对裴舒芬一改以往半利用、半打压的心思,走拉了她的手,看着裴舒芬仰着头,泫然欲泣的小脸,真心劝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裴舒芬实在忍不住,眼泪如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淌,惹得太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又低声叮嘱道陛下面前,不可嚎哭失仪。”

    裴舒芬把脸盖在太的帕子下面,微微点了点头,忍住了要脱口的哭声。

    楚华谨见裴舒芬委屈成这样,还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心里也很不好受。只是在陛下和皇后面前,也没有是他能做的,只好把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歪着头看向偏殿那边大大的紫檀木细棱格窗棂,不去看着那一脸幸灾乐祸样子的裴立省。生怕忍不住,在圣上面前口出恶言,留下个“不孝”的坏名声,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了。

    皇后本来还微微含笑,现在也板了脸,指着裴立省厉声尖叫道放肆”

    裴立省赶紧跪下磕头道臣不敢——臣乃肺腑之言,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娘娘息怒,且莫惊扰了陛下”

    偏殿里面的人都向宏宣帝看去,却见他坐在上首闭目沉思,似乎没有听见刚才殿里众人的争执,就连皇后的尖叫声也没能打扰他的样儿。

    宁远侯府的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俱等着圣上发话。

    过了一会儿,宏宣帝睁开眼睛,偏殿里面的人赶紧低下头去,不敢跟宏宣帝眼神对视。

    “裴爱卿,跪在地上了?——朕早就说过,今日叫大家,只论亲戚,不论君臣。你行这样的大礼做?”说着,宏宣帝从上首的炕上走下来,将裴立省亲手扶了起来。

    裴立省赶紧向宏宣帝道谢,末了低头敛目垂手站在一旁道微臣的提议,让皇后娘娘不快。——被罚也是应当的。”

    宏宣帝将身子向裴立省那边凑,在他耳旁笑着轻声道你够了啊……不是你挖了个坑,皇后哪里会往里面跳?”顺手却拍了拍裴立省的肩膀,在旁人看来,好象是在安抚他一样。

    裴立省挺得直直的腰又略微垮了下来,并不敢做声。

    宏宣帝含笑瞥了裴立省一眼,似在夸他识时务,便转身走回先前坐的炕沿上,对外面伺候的人吩咐了一声“传茶水”。

    外面的宫女便鱼贯而入,将早就备好的茶点装了一式椭圆形中规中距的水晶盘子,给偏殿里面的众人送了。

    宏宣帝又给众人赐了座,摆了高几在各人面前,还真像是一家人团座过节的样子。

    偏殿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稍稍淡了一些。

    “皇后觉得裴爱卿刚才的提议如何?”宏宣帝见大家都入座了,才偏头看向身旁的皇后,微笑着问道。

    皇后不敢直视宏宣帝的眼睛,低了头嗫嚅了半天,道……总能生出嫡子的吧。”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宏宣帝笑得肩膀抖了抖,转头又对着楚华谨半开玩笑地道若是真的要到休妻那一步,那宁远侯也可以再娶继室,再生嫡子就是了。——上一次,是皇后给你赐的婚。下一次,要不要朕再给你赐一次?”

    楚华谨和皇后同时想到了刚被圣上赐婚的曹子爵曹家,忙异口同声地道些许小事,不敢劳烦圣上”

    皇后同的大哥楚华谨对视一眼,便转开视线,回头掩袖对着宏宣帝笑道陛下放心,臣妾担保,世子和乡君一定能顺顺当当长大,承袭宁远侯府。”将裴立省刚才提议,要宏宣帝立时夺爵的话,轻描淡写地驳了。

    楚华谨和太也赶紧附和道娘娘所言正是”

    宏宣帝笑着摇了摇头,手里拿着个糖玉镇纸翻来覆去地转动,对着下首的人道其实这件事说白了,是宁远侯府的家事。若不是宁远侯府是皇后娘家、皇子外家,而且宁远侯是朝廷重臣,辖军户数万,老宁远侯当年也是威震一方的名将,至今在军中余威犹在,朕也不会去掺和你们的家务事。”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若是宁远侯府愿意交出军户,退出朝堂,宏宣帝便会放他们一马。

    皇后、楚华谨和裴舒芬都听出了这层言外之意。

    皇后下意识地向裴舒芬看,却看见裴舒芬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又迅速低下了头,摆出一幅怯懦不敢的样子。

    宏宣帝坐在上首,下面的人无论有动静都看在眼里。

    裴舒芬摇头的动作虽然不大,却也没有逃过心细如尘的宏宣帝的双眼。

    “,宁远侯有异议?”宏宣帝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看向了坐在楚华谨旁边的裴舒芬。

    裴舒芬是一品侯,穿戴着正式的诰命的凤冠霞帔坐在那里,很有气派的样子。她身段高挑,同裴舒凡的身形有几分相似。只是裴舒凡常年病弱,不比裴舒芬纤侬有度,有股子勃勃的生机。

    听见宏宣帝的问话,裴舒芬不能不答,只好起身走到偏殿中央,对着宏宣帝和皇后福了一福,垂眸道臣妇不敢。”

    宏宣帝双眸紧紧锁在裴舒芬身上,追问道那你刚才对着皇后摇头啊?”居然一步也不肯放过,不像以前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而已。

    裴舒芬忍不住抬起头来,飞快地扫了宏宣帝一眼,却看见宏宣帝墨黑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看着别人,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便赶紧低了头,轻声道陛下误会了。臣妇想着,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们妇道人家可以置喙的。因此臣妇只是对皇后表示,不用多管,将此事交给圣上裁决便是。——圣上雄才大略,宅心仁厚,当得一个‘仁’字,绝对不会有的。”

    这回答实在挑不出一点儿。

    连裴立省都在一旁抬起头,眼光迅速地在裴舒芬身上打了个转,又收了,低下头,默默地想着心事。

    皇后也赶紧笑着打圆场正是这话,陛下实是多虑了。我这个大嫂,十分守妇道。凡是不该妇人做的事情,一件也不会做。不该妇人走得路,一步也不会多走。——陛下且莫当她是同以前的大嫂一样,事事都要掺一脚,只有她最厉害,别人都是她脚下的泥,手里的傀儡。”又不轻不重地踩了裴舒凡一下。

    宏宣帝倒是有些愕然皇后今日的敏锐,忙收了心思,也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朕多虑了。——宁远侯,娶妻娶贤,老宁远侯真是为了你寻了门好亲呢”言罢看着裴舒芬那边展颜一笑,神光离合,看得裴舒芬这个在前世见惯美男的人心里都怦怦直跳。

    楚华谨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皇后。皇后却笑得云淡风轻,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

    裴立省见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对宏宣帝道陛下圣明,如今就端看宁远侯府是愿意除爵,还是愿意让宁远侯做出牺牲了。”

    裴立省的话打消了裴舒芬的绮思。她定了定神,又对的胡思乱想失笑了几分,摇摇头,把心思放到目前的难题上来。

    如今看来,裴家是靠不住了。虽然以前也靠不住,可是宁远侯府的人不,还能拿娘家当虎皮扯大旗。这一次公开撕破了脸,宁远侯府的人就都裴家根本不会再为撑腰。

    没有娘家撑腰,要如何在宁远侯府立足呢?

    听见裴立省的话,裴舒芬迅速地思考起来。她从前世的一个名人那里,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若是让宁远侯府交出军权,退出朝堂,皇后很快就不是皇贵妃的对手。而皇后一倒,宁远侯府还有前程希望?——所以军权不能交,楚华谨也不能退。但是暂时避其锋芒是可以的。

    不过是让楚谦益顺顺当当地长大而已,裴舒芬在心里冷笑,也太小看她裴舒芬了,她会做出那种不上道的行径,明着去谋害楚谦益?别说她娘家不会答应,就连老谋深算的太,也不会答应。再说了,让他活着还不容易?——况且只是活到成年而已。等他加冠成年之后,就跟她裴舒芬没有干系了。这个世上,也有兄终弟及这回事……

    想到此,裴舒芬主动上前道陛下言之有理。益儿一定会顺顺当当长大成人,承袭宁远侯府的爵位,为圣上尽忠,为皇室效命。”

    裴舒芬也,圣上说得好听,交了军权,就可以保得爵位。可是如今这点子事,跟以后皇后所出的皇子登上皇位的好处比起来,实在不算。

    裴舒芬灵机一动,索xìng在皇后面前卖个好,宁愿的孩子不能承爵,也要为皇后留住这条保命符。——只要辅佐皇子登了位,还怕的没有爵位?区区一个宁远侯又算得了?像是镇国公那样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还差不多。到时候生五个,公、侯、伯、子、男一个个封下去才好呢……

    宏宣帝眼光锐利,步步紧逼。裴舒芬,她今日要不表态,说不定宁远侯的爵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裴舒芬计议已定,对宏宣帝行礼道圣上既然有旨,臣妇莫不敢从?——以后益儿和谦谦的安危,就着落在臣妇身上。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自然是臣妇的,臣妇愿意领罚。”主动请缨,解除了宁远侯府除爵的危机。

    不仅皇后松了一口气,就连太都有些目含泪光,楚华谨更是满怀感激和怜惜地看着裴舒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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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母子情深

    

    裴立省听见裴舒芬的话,只在心底里叹息了几声,便对着宏宣帝拱手道:“陛下,既然宁远侯夫人应承下来,就劳烦陛下做个见证吧。”这是要请个谕旨的意思。

    裴舒芬虽然另有盘算,可是看着这位父亲对自己丝毫不念父女之情,一味对自己赶尽杀绝,心里也有了几分气xìng。后来再想想,自己本来就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不过借了个躯壳而已。既然他不把自己当女儿,自己可是毫无心理负担,就能不把他当父亲的。

    宏宣帝不动声色地往偏殿里面的众人那里一一看了过去。

    皇后欣慰地看着裴舒芬那边微笑,见宏宣帝的眼风扫了过来,皇后也回头微微含笑点头。

    宏宣帝面色不改,又看向裴立省。只见他端坐在那边的高几后面,再眼紧盯着面前的点心盘子,看得入了迷。

    而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已经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宁远侯楚华谨从高几下面伸出手去,悄悄握住了裴舒芬的手。

    宏宣帝的眉梢又轻轻跳动了两下,心下暗自琢磨这位宁远侯到底晓不晓得他面前的高几是空心的,他在桌面下做得一切小动作,都会被坐在对面上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宁远侯太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裴舒芬,对她很是满意的样子。

    宏宣帝的目光又落在了裴舒芬身上。

    裴舒芬立时敏锐地觉察到圣上看了过来,赶紧把手从楚华谨的大手里挣脱,正襟危坐起来。

    宏宣帝嘴角勾了勾,终于应了裴立省所请,对裴立省道:“既然裴爱卿坚持,朕就多管闲事一次,做个见证人吧。”

    裴立省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对宏宣帝行了大礼,感激涕零道:“谢主隆恩!

    赶明儿也让益儿和谦谦进宫一趟,亲谢圣上的照拂爱护之意!”

    宏宣帝想起楚谦益和楚谦谦的样子,点点头,道:“他们逢年过节的时候,也都有跟着宁远侯府的人入宫朝贺。

    今年倒是一直没有见到他们,朕也怪想他们的。

    对了,他们同镇国公夫人结得干亲,到底怎样了?”

    裴立省一窒,他可不想把镇国公府又绕进来。

    “陛下,臣妾和宁远侯夫人先前都专门送了礼过去了。

    一那镇国公夫人因此同镇国公生隙,让我们好生过意不去呢!”皇后咯咯地笑起来,声音清脆玲珑。虽然年岁不小,皇后却一直是养尊处优,依然有股不谙世事的娇憨。

    宏宣帝含笑看了皇后一眼,声音里略微带了些温情“那朕就放心了。可不能因为自家的事,让别人吃了亏。”

    皇后连连点头,应之不迭。

    裴舒芬见宏宣帝的心情好象好了许多,便暗暗地推了楚华谨一下,又朝太夫人那边努努嘴。

    楚华谨想起他们进宫之前商议过的事,便对太夫人使了个眼色。

    太夫人本来笑眯眯地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后女儿和皇帝女婿,又看见他们相处融洽,圣上明显对皇后厚待几分,心情正是好的时候。

    楚华谨的眼色让太夫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对宏宣帝道:“陛下既然应了为亲家公做个见证,请问陛下,我们的益儿和谦谦,何时能回宁远侯府呢?一…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不光陛下想他们,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想他们想得紧呢!”

    裴立省虽然低着头,可是全幅注意力都放在宏宣帝那边。

    宏宣帝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过了一会儿,才悠远地道:“这倒不急。”

    裴立省这才起身回话,笑着道:“太夫人真是把两个孩子放在心上呢。其实两个孩子虽说养在我们裴家,到底是楚家人。这三年来,逢年过节,四时祭祀,他们可都是回了宁远侯府的。每次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太夫人也只见过他们一两面而已。

    一我们还以为,太夫人贵人事忙,宴在照应不到孩子身上,才把两个孩子在我们家多留了留。”

    太夫人被裴立省噎了回去,一时找不到话回应,张口结舌地,脸上涨了通红。

    裴舒芬忙起身走到太夫人身边,轻轻帮太夫人顺着气,安慰道:“娘别急,慢慢说。总能说出个青红皂白的。”说完,又笑着对宏宣帝道:“陛下不知,裴家每次虽然送了孩子回来,可是婆子丫鬟rǔ娘一大群,都是从裴家带过来的,将两个孩子护得跟眼珠子一样,我们想见都见不着呢!”

    皇后会意,也对宏宣帝道:“这话倒是不错。娘进宫的时候,也三番五次地提过此事,每提一次,就要哭一次,好不可怜见的。”

    宏宣帝默然半晌,道:“太夫人所求也有道理。只是他们在裴家住了这么久,突然就让他们回宁远侯府,也对两个孩子不妥。这样吧,给他们一年时间,裴卿家也慢慢跟他们说一说。有了一年的时间做准备,大概到明年这个时候,再回去就无碍了。”

    裴立省有些失望,但还是起身大声道:“臣遵旨!”

    太夫人也有些失望,可是圣上这次到底给了个准话。

    他们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一年。

    当下宁远侯府的人也对宏宣帝行了大礼,感谢圣上让两个孩子回宁远侯府。

    从宫里回去之后,裴立省见夏夫人还带着两个孩子在镇国公府盘桓,想着此事有了结果,也要跟镇国公夫人通报一声。这个主意可是她先想出来的,如今的情形,都被她事先料得bā'jiǔ不离十。裴立省便亲自去了镇国公府,一来接夏夫人和两个孩子回家,二来顺便会一会这位镇国公夫人。

    贺宁馨今日跟着两个孩子一起做了许多事。最重要的事,便是趁夏夫人去陪楚谦谦午睡的时候,自己带着楚谦益去了内室,偷偷地向楚谦益问了那几幅图画的事儿。

    楚谦益先还不肯说,无论怎么问,都是咬紧了牙关,说是自己瞎画的,还想把画从贺宁馨那里拿回来。

    贺宁馨将此图已经烧了,当然拿不出来。

    楚谦益有些不高兴,低头坐到一旁的高椅上,不肯再理贺宁馨。

    贺宁馨轻叹一声,走过去不顾楚谦益的挣扎,将他抱了起来,一起靠坐到南墙下的软榻上。

    楚谦盖不好意思地挣了挣可是贺宁馨的怀抱实在太过温暖。有一股同他娘亲裴舒凡一样的味道,让他不能抗拒。

    看见楚谦益终于乖乖地靠在自己怀里,将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贺宁馨心里纵然有无限酸楚,也被楚谦益毫不掩饰的孺慕之情感动,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益儿,干娘知道,你答应过别人,一个字都不能说对不对?”

    贺宁馨循循善诱。

    楚谦益点点头,小声道:“我用了你教的法子,对着小瓶子说过了。”

    贺宁馨微笑着缓缓低头,在楚谦益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楚谦益有些害羞,可是依然回手搂住了贺宁馨的脖子,在她耳边道:“干娘,你真像我娘!”

    贺宁馨全身震了一下,忙按住自己翻腾的心情,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真的真的像你娘?我可没见过你娘生得什么样呢”

    楚谦益靠在贺宁馨怀里,抬头看着贺宁馨白皙柔嫩的下颌低声道:“长得当然不像。可是只要我闭上眼睛,我就觉得我娘就在身边,特别是跟干娘在一起的时候。”跟着这话,楚谦益的眼睛往屋里四处看了看,有些失望,又有些憧憬地对贺宁馨问道:“干娘,你说是不是我娘舍不得我和谦谦,所以一直没有到天上去,而是在我们身边陪着我们?”

    看见贺宁馨露出怔忡的表情楚谦益又忙解释道:“大舅母跟我们说,好人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历劫。

    他们去世了,就会重新回到天上,变做星辰。

    干娘你说,我娘是愿意回到天上变成星星还是愿意在地上陪着我们?”

    不等贺宁馨想好了话回答他,楚谦益已经自问自答起来:“虽然回到天上做星星更好,可是我还是希望娘能在这里陪着我们。

    一就算我看不见她,可是只要我知道她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就很满足了。”说完,脸上还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对贺宁馨道:“我一定会做一个很乖很好的孩子,这样娘是不是就会一直陪着我?”

    贺宁馨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从光洁的面颊上滚了下来,滴落到楚谦益扬起的小脸上。

    楚谦益唬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干娘伤心了,忙从袖袋里掏出帕子,往贺宁馨脸色拭去,语无伦次地安慰道:“干娘别伤心啊!益儿喜欢娘,也喜欢干娘!”拼命向贺宁馨解释,自己不会厚此薄彼。

    贺宁馨脸上还带着泪,却已经笑了起来。从楚谦益手里接过帕子,自己拭了泪,道:“不,干娘不伤心。干娘很高兴,益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楚谦益放下一半的心,又想继续解释他对干娘和娘可以做到一视同仁,让贺宁馨不必如此伤心。

    贺宁馨含笑将楚谦益又往怀里抱紧了些,将下颌轻轻抵在楚谦益黑黯黯的顶发上,道:“益儿,你娘是你的生母,你将她放在干娘之前,是应该的。干娘不会伤心,更不会生气。干娘只会觉得益儿是个知礼节,懂进退的好孩子。这样的儿子,干娘疼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伤心生气呢?”

    楚谦益的眼睛黑亮晶莹,转头仰着脸看向贺宁馨,不解地问道:“那干娘为什么哭了?”在楚谦益看来,只有伤心失望生气愤怒的时候,才会哭。

    贺宁馨笑着摇了摇楚谦益的小身子,道:“那是高兴的泪水。等益儿长大了,就知道有时候高兴,也会流泪的。”

    楚谦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纠结此事,倒是把思绪转到楚谦谦身上,对贺宁馨叹了口气,道:“如果谦谦也能高兴得流泪,多好!”

    贺宁馨露出不明白的样子“谦谦怎么啦?”

    楚谦益抿嘴笑着,道:“谦谦很少哭,可是一旦哭起来,谁都劝不住,只叫着要“娘,。到现在才好些。”

    贺宁馨本来微笑着的脸色又淡了几分,将怀里的楚谦益又搂得紧了些。

    楚谦益有些吃痛,可是并不敢叫唤。同他一直期待的娘亲的怀抱相比,这点痛算什么?他甘之如抬。

    没过多久,外面的丫鬟进来回话,打断了屋里的气氛。

    贺宁馨低下头,看见楚谦益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又觉得胳膊有些发酸,才明白自己大概是用力过猛,不由对楚谦益又多了几分怜惜。赶紧将紧紧搂着他的胳膊松开几分,对他嗔道:“益儿,不舒服就要说出来,千万不要忍着。”

    楚谦益忙有些着急地表示:“没事的!我受得住,一点都不痛!”生怕他叫了痛,贺宁馨从此就不再抱他了。

    贺宁馨看出楚谦益的小心思,言笑盈盈地安慰他:“就算你叫痛,我也不会不抱你的。”又点着楚谦益的鼻子打趣道:“等你长大了,干娘想抱你都抱不了!所以要趁你小的时候,多抱一抱才好!”

    楚谦薹一本正经地保证:“可以抱,干娘想什么时候抱,就什么时候抱。一如果益儿长大了,干娘抱不动了,就换益儿抱着,不,背着干娘吧。”

    贺宁馨连连点头叫好,扳着棒头数:“那你要背的人可就多了。

    有你外祖父、外祖母、祖母、父亲、继母……”

    楚谦益的脸色沉了沉,伸出小手,将贺宁馨伸出来代表“继母”的那根手指按了回去,道:“不,没有继母。”

    贺宁馨沉默半晌,还是将那根手指伸了出来,对楚谦益正色道:“不管你的继母为人怎样,又做过何事,如今的她,是你的继母,是不折不扣的长辈,在别人眼里,你要对她不敬,就是你的错。

    一我想就算你娘还活着,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七情上面,做出这样招人话柄的行为。”

    楚谦益皱起眉头,反驳贺宁馨:“如果我娘还活着,那轮到她做继母?!她又算老几,也配让我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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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三娘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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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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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乖巧有礼的楚谦益毫不畏惧地看向贺宁馨的眼睛,脸上居然有几分桀骜不逊的神情。

    贺宁馨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忍不住伸手想抚上他的小脸,楚谦益却一偏头,躲过了贺宁馨的手。

    贺宁馨的眼里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受伤无奈的神情。

    楚谦益非常敏感,立时觉察到自已刚才的不妥,大惊失色,赶紧拉住贺宁馨的手,按在自已的左脸颊上,着急地道:“干娘别生气,是益儿不好……益儿再不会了。”情急之中,带有几分刻意地讨好。

    贺宁馨心里更是难过。——若自已还是裴舒凡,益儿哪会这样小心翼翼、惴惴不安地看别人的脸色?

    “益儿,干娘刚才说得也有错,干娘向你道歉。”贺宁馨想了想,打算改变策略。毕竟,自已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已的感觉是怎样的。虽说很是依赖、信任,可是同真正的娘亲还是不能同日而语。而自已,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对他说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事要是说出来,从最好的方面想,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若略有偏差,自已也许就万劫不复不说,也再无可能跟这些自已在乎的人如平常一样相处。

    两相权衡之下,贺宁馨打算将这个秘密永远留在心底。她会一直关爱这两个孩子,可是,会用其他的、正常的方式。

    这么多考较,在贺宁馨脑子里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楚谦益听见干娘向他道歉,忙大度地道:“干娘也没错。——益儿明白干娘的意思,干娘是希望益儿将对别人的好恶放在心里,不要在面上让人看出来,是吗?”不跳字。

    贺宁馨真正愣住了。楚谦益在人情世故上的通透,完全超出她的意料。可能这些道理,他本来就懂。只是年岁太小,所以虽然懂得这些道理,要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这就是所谓的“知易行难”了。别说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就是几十岁的大人,也不一定做得到。

    “益儿明白了,干娘就放心了。——是,干娘正是这个意思。”贺宁馨笑着将楚谦益在怀里挪了挪位置,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楚谦益有些得意的笑了,仰脸看着贺宁馨,脸上有股狡黠的神色。

    贺宁馨看在眼里,也不揭穿他,小声在他耳旁道:“益儿既然这样懂事,干娘也不瞒你。宁远侯府求了圣上,想让你和谦谦回宁远侯府去。——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你和谦谦势必就要离开裴家,回宁远侯府,跟你爹、祖母,还有继母一起过了。”

    楚谦益的小身子震了震,又忍住了,过了半天,才嗡声嗡气地道:“……其实,我也想过。我和谦谦都是姓楚,是不可能在外祖家过一辈子的。”小小的孩子说起“一辈子”,居然有些老气横秋的感觉。

    贺宁馨嘴角微翘,笑了一声,对楚谦益夸道:“益儿真是厉害。这就是所谓有先见之明了。——益儿,你要知道,很多事情,若是先将坏的方面都考虑到了,就能提早做好准备,以后才不会吃亏,或者少吃亏。”

    楚谦益也跟着笑,道:“干娘,外祖父和大舅也经常这样对我和谦谦说。——干娘,您知道谦谦是怎么做得?”

    贺宁馨对楚谦谦比对楚谦益头疼多了了。这个小姑娘身上有股与生俱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又脑子活络,口齿伶俐。——这个孩子要是回了宁远侯府,头疼得肯定是宁远侯府的人。

    “谦谦怎么啦?”贺宁馨跟着问。

    楚谦益一个人笑了一会儿,才道:“谦谦将外祖父的兰草都弄死了,外祖父要责备谦谦,谦谦还当着我们的面,对外祖父歪缠,说‘外祖父既然知道谦谦喜欢拔兰草,就不应该把兰草放到谦谦够得着的地方。若是放到谦谦够得着的地方,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这些兰草,必会被谦谦拔出来”

    贺宁馨目瞪口呆:“……谦谦真的这样说?”

    楚谦益点点头,又小声道:“虽然谦谦做得不对,可是我觉得,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贺宁馨以手抚额,真想长叹一声。

    楚谦益见贺宁馨露出担忧的样子,又安慰她:“干娘别为谦谦担心。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还是个懂礼的。——后来她还是偷偷地向外祖父道歉来着,还帮着外祖父在干娘这里的兰圃寻兰草呢。”

    这些事贺宁馨知道,不过楚谦谦在裴家里的“壮举”,贺宁馨就知道得不多了。

    琢磨了半天,贺宁馨觉得,不如对楚谦谦就放任一些,还是先教好楚谦益再说。无论怎么说,楚谦谦是女孩儿,又是封了乡君的,在宁远侯府里,比楚谦益要安全多了。

    想到此,贺宁馨又将楚谦谦的事放到一边,细细地跟楚谦益说起话来。

    楚谦益一边听,一边点头,道:“干娘说得是。继母也是母亲,益儿会记得大面上绝不出错。”

    贺宁馨说了半天,也有些口渴了,将楚谦益放了下来,扬声对屋外伺候的丫鬟要了两杯茶过来,最后叮嘱楚谦益道:“你要记得,回到宁远侯府,明面上对继母甚至要比对父亲和祖母都要尊敬,知道吗?——最好让外人都知道,宁远侯府的世子,德才兼备,孝悌俱全。别说对继母,就是对庶出的兄弟姐妹和你父亲的那些姨娘,都要笼络好。干娘不希望听见外人说我们的益儿骄奢无礼,又或是懦弱无能,难当大任。明白吗?”不跳字。

    楚谦益睁着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贺宁馨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这样做,益儿心里并不甘心,怎么办?”

    贺宁馨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你还有谦谦啊……”

    楚谦益眼前一亮,猛地点头:“益儿明白了”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斜着眼睛看向贺宁馨,狡黠地笑道:“益儿明白了,干娘也是个坏的……”说完,立时捂住了自已的嘴,露出一幅不小心泄露了秘密的样子。

    这个样子的楚谦益,才有了些合乎他年纪的举动。

    贺宁馨跟着笑起来,拿手指头在嘴边做了个“不可说”的手势,惹得楚谦益一个劲儿地猛点头,道:“干娘放心,益儿只要答应过别人,就一定不会说得。我娘说过,君子无信则不立,还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话让贺宁馨想起了先前跟楚谦益说得那几幅图画的事,又想起了楚谦益的乳娘,只会明哲保身的姜妈妈,为了她自已的利益,将这样大一个秘密压在一个三岁孩子的心头。若不是自已有了这样死而复生的经历,帮着楚谦益解开了心结,楚谦益说不定会被这件事给毁了。——其实那时候楚谦益还小,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事。虽说不一定会对裴舒芬有打击,可是至少不会让这件事成为楚谦益的心病,让他郁郁了这么久。

    而这种心痛,只有真正做娘的才会为孩子打算到。

    贺宁馨便又悄悄地对楚谦益道:“你也大了,凡事不要都听乳娘的,也不要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算是亲如一家人,就算是外祖父、外祖母和干娘让你做得事,你都要好好想一想,对不对,应不应该,别一口承诺下来。——再说,信守诺言只对君子,不对小人,你好好想想,明不明白这道理。”

    楚谦益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想了想,似是有所领悟,他看了看贺宁馨,又低头拽着自已的腰带上一个小小的翡翠刀形挂坠,闷闷地道:“……知道了。要不要益儿回去,让外祖母将乳娘打发回去算了?”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道:“这倒不用。她奶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对乳娘不敬,也是让人说闲话的。——你就记得凡事都想一想就是了。况且,你现在还小,还需要乳娘在身边照顾你。至于那件事,我会找机会,敲打敲打你乳娘。”

    楚谦益对贺宁馨十分信服,闻言忙点头。

    说话间,扶柳送了茶过来,帮他们摆在屋里榻上的小方桌上。

    两人在屋里吃完茶,楚谦谦也午睡方起,正在客房吃点心。

    裴立省过来接他们的时候,正好看见贺宁馨同夏夫人一起坐在客房里闲话,楚谦益和楚谦谦两人坐在桌旁,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一边不时往贺宁馨这边指指点点,嘴里又塞着满嘴的点心,很是忙乎。

    看见裴立省跟着婆子进来,贺宁馨站起身来行了礼,道:“裴老爷子来得可早。”

    裴立省拱手还了半礼,笑道:“老夫刚从宫里面回来。”

    贺宁馨知道裴立省有话要说,不由问道:“可要去偏厅用茶?”

    裴立省想了想,觉得正好两个孩子在这里,让他们先知道也好,便道:“镇国公夫人客气了,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今日圣上终于给了准话,明年的这个时候,益儿和谦谦就要回宁远侯府去了。”

    说完这话,裴立省向楚谦益和楚谦谦那面看去,生怕两个孩子哭闹起来。

    谁知楚谦益只是笑了笑,便对楚谦谦丢了个眼风,像是在说“看,我说得没错吧”

    贺宁馨见裴立省看着两个孩子发呆,忙道:“裴老爷子莫担心。这事儿,刚才我正跟益儿说起来着。他们到底小一些,对这些事情接受起来,实比大人要强。”

    小孩子对变动的接受能力,其实比大人要强。当大人还在缅怀过去,沉浸在往事里不能自拔的时候,他们已经快乐地丢掉了包袱,只看见远方光明的一面。

    这也正是贺宁馨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做到的。

    裴立省听说原来是贺宁馨提前说过了,才恍然地点点头,对贺宁馨谢道:“多亏了镇国公夫人,帮了我们好大一个忙。”

    贺宁馨忙谦逊地道:“裴老爷子太客气了。我也是他们的干娘,这些小事,自然是能做就做的。”

    几个人又寒暄几句,裴立省便带了夏夫人和两个孩子告辞。两家说好了这一年内,每隔三天,或是贺宁馨去裴家,或是两个孩子来镇国公府,要贺宁馨跟两个孩子多聚一聚,让两个孩子能在回宁远侯府之前过得高兴些。至于贺宁馨都教了些什么,裴立省和夏夫人略有了解之后,便装作不知道,任凭贺宁馨去折腾。

    很快,裴家的人就发现,楚谦谦的淘气,又升了一个等级。而一向乖巧的楚谦益,同以前比,也变得有些蔫坏蔫坏的,却让人一点错处都找不着。大家的哑巴亏只好吃了一个又一个。到了最后,裴家的下人和主子都在扳着指头数,看看两个小祖宗什么时候会离开裴家,回宁远侯府祸害别人去。

    就连以前最担心他们会吃亏的大少奶奶沈氏都不再担心,她如今唯一做得,便是对楚谦益的礼仪规矩教得更加严格。另外又征得裴老爷和夏夫人的许可,给两个孩子多加了大齐朝律法的教习,由沈氏亲自出马,让楚谦益和楚谦谦熟识大齐律,就算现在有些地方不懂,囫囵吞枣也要背下来。

    裴立省得了圣上的特旨,进宫教习皇子的时候,也隔三差五地带了楚谦益一起进宫,让他同几个表兄熟悉起来。

    贺宁馨又拜托了简飞扬亲自教习楚谦益的拳脚弓马功夫,不说让他成为高手,至少能够强身健体,别让人将他养成了病秧子。此是后话不提。

    两三个月后的一天,简飞扬从都督府提前回来,迫不及待地回内院找贺宁馨说话。

    贺宁馨刚送走了两个孩子,正一个人坐在屋里,嘴角微微上翘,心情十分之好。

    看见简飞扬提前回来,贺宁馨忙迎了上去,笑着问道:“今儿是刮什么风?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西北总兵死了之后,圣上迟迟不点新的西北总兵人选,只让以前西北总兵的副手兼任西北总兵,这边让兵部和中军都督府共议合适的人选。

    这样一个肥缺出来,自然引得各方人马觊觎。大家在兵部和中军都督府经常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时候大打出手。——贺宁馨还以为都督府和兵部又打起来了。

    简飞扬呵呵笑道:“是打起来了,不过不是兵部和中军都督府,而是尚了长公主的曹子爵曹家。”

第六十章 灵药生变 上

    

    简飞扬极少关注别人家的内宅是非。上一次他对这种事感兴超,

    还是贺宁馨在宁远侯府填房夫人的及笄礼上发飙之后。这一次,大概是因为有长公主的关系。

    贺宁馨坐到简飞扬身边,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对于长公主还耿耿于怀呢?”

    简飞扬伸手抓起贺宁馨雪白柔嫩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又对着贺宁馨挑了挑眉,笑道:“那是。知道她过得不好,我就觉得特别开心。”

    贺宁馨将手夺了回来,又顺势推了他一把,道:“她过得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一还值得你这样上心?”

    简飞扬一窒,偷眼向贺宁馨看去,却见她将头偏向另一边,有些忿忿地样子。

    “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简飞扬轻轻推了推贺宁馨的肩膀,依然没有回应。

    简飞扬这才着急了,忙忙地使了大力,抓了贺宁馨的肩膀,强行把她转了过来,正要出言安慰,却见贺宁馨忍笑忍得快要喷出来了。

    “好啊,你敢戏耍我!”简飞扬作势要去呵贺宁馨的胳肢窝。贺宁馨素xìng触痒不禁,最是怕这招。

    果然简飞扬的五指神功一出,贺宁馨便赶紧缴械投降,伏在简飞扬怀里腻声道:“好人,饶了我吧……”

    简飞扬心里一荡,抱着她就亲了下去。

    贺宁馨老老实实地让他亲了个够,才将头埋在他怀里道:“说吧,曹家到底怎么啦?”

    简飞扬抱着贺宁馨在怀里,靠在长榻的插屏靠背那头,懒洋洋地道:“你不是不感兴趣?”故意卖起关子来。

    贺宁馨其实对尚了长公主的曹家十分好奇,闻言不再打趣简飞扬伸手抱着他的腰,又使劲摇晃了几下。

    简飞扬只觉得怀里又软又嫩又香甜的人儿如水一样荡漾起来赶紧用力箍住她,着急地,丁咛道:“我的小祖宗,不要乱动好不好”

    贺宁馨偷偷笑了一下,伏在他怀里不再动弹,嘴里却轻轻咳嗽一声道:“再不说,大刑继续伺候啊!“简飞扬望天长长的舒了口气,才低头在贺宁馨耳边小声道:“晚上接着大刑伺候吧。现在先留着好不好?”

    贺宁馨没有说话,过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简飞扬大喜,忙抱着贺宁馨坐起来,伸手把她放到离自己身旁一臂远的距离”丁嘱道:“坐那儿别动啊。我跟你说曹家的事儿,你可别尽出妖蛾子。”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道:“我向来最是守礼。大白天的谁会出妖蛾子?”

    简飞扬眉梢轻挑,含笑不语。

    贺宁馨被简飞扬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了,才坐直了身子,催他道:“快说!快说!”

    简飞扬收回眼神,从榻上起身,先对外面吩咐了一声,让丫鬟给他和贺宁馨各上一杯清茶过来。知道贺宁馨喜爱白茶,便着意吩咐了,要拿从西南刚有人送回来的银针白毫冲泡。

    外面伺候的扶柳应了一声,吩咐小丫鬟在外间守门自己出去耳房那边的茶水房,泡茶拿点心去了。

    简飞扬走回屋里的紫藤大圈椅上坐下,对歪在榻上的贺宁馨道:“你知道如今大家都乱着要争那西北总兵之位。那些自己不好意思亲自争的,便尽推了自己的亲朋故旧好友,生怕让别人得了好处。”

    贺宁馨领首笑道:“你跟我说过许多遍了。”

    简飞扬笑了一下,道:“今日午时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吃小食的时候,兵部的一个给事中过来串门。他同曹家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此时兵部和都督府最闹腾的,又是为了曹家那位总兵留下的空缺因此大家都对曹家也有几分关注。”说完,顿了顿,笑着看向贺宁馨。

    贺宁馨已是被吸引过去,连连催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能让这些兵部和都督府的兵痞1子们都津津乐道一定不是一般的事儿。

    简飞扬却知道贺宁馨猜错了,噗哧一笑道:“哪里有什么不一般?哪家的后院不一样?听那位给事中说,这长公主嫁到曹家,也有四个月了。几天前,曹家郑重请了太医,给长公主诊脉,言道长公主有喜了。”

    贺宁馨忍不住“呀”地叫了一声。口自己也嫁过来也有半年多了,却还是没有音讯……

    看见贺宁馨脸上微微变色,简飞扬已是反应过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贺宁馨,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只盼着曹家的事儿,能分散一些贺宁馨的注意力。

    “有喜是好事啊,怎么又闹起来了?”贺宁馨见简飞扬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久久不说话,便催着问起来。

    简飞扬细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又面色如常,应该是无碍了,便又接着说下去:“有喜当然是好事,特别是对曹家。”

    贺宁馨的眉毛往上微微挑了挑,道:“曹家如今虽说只有这一个嫡长子,可是他们家不是有个二房刘氏?一听说曹总兵去世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算着日子,也快生了吧?”

    简飞扬苦笑了一下,道:“你忘了曹家那位厉害的正室夫人?”

    贺宇馨笑了一下,语中带了些讥讽之音,道:“是,正室当然都是厉害的,妾室都是惹人怜惜的……”

    简飞扬嘻了一声,道:“看你都说到哪儿去了?

    是,曹总兵的正室厉害,但是那位二房妾室,也不是软榫子。她跟着曹总兵外放这么多年,早就不是正室,胜似正室。因为她一直在外面,所以大概是打着主意将那曹总兵拢在手里就行。至于家里的公婆妯娌亲戚,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以前也没有加意笼络。所以这曹总兵突然去了,她就落了单。”

    “而那正室的手段,她也是早有领略的。之前就折了两个儿子在那正室夫人手上她便不欲回京都曹府府上,跟曹家人一起住。而是用她这些年跟着曹总兵外放时攒的私房在西城买了所三进的小宅院,自己单住。”

    贺宁馨听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道:“可见凡事都是有利必有弊。她跟着曹总兵在外面得意了这么久,也够本儿了还不知收敛。”不过是个妾室,也敢自己在外买屋独居,她当大家子的规矩真是摆设吗?

    简飞扬也跟着笑,道:“这也不能完全怪她。你想想,若是她有十几年的日子都是过得如正室一样扬眉吐气,她怎么会甘心再回去给人作低服小?”

    贺宁馨失笑,道:“这种时候,哪娶轮到她乐不乐意呢?”

    正说着话。外面的丫鬟通传了一声,扶柳送了茶水和点心进来了,带着在长榻上小四方桌上摆好。

    简飞扬走过去坐在长榻上,同贺宁馨隔着小四方桌而坐,先拿起清茶品了品,才又接着道:“起先还好,她也没算傻到头,还是跟曹家的太夫人,也就是曹总兵的娘亲请示过了的,说她肚里的孩子不能折腾,先在外生了,再回府去住。曹家的太夫人知道这是儿子唯一的遗腹子,也知道曹总兵夫人是个厉害的,便睁只眼,闭只眼的准了。谁知被那曹总兵夫人晓得,带了人打上门去,说那二房妾室背夫偷汉,肚子里的是杂种,硬生生让人给打了下来。”

    贺宁馨没有意料到事情居然急转直下,到了这种血淋淋的地步,惊叫一声,拿着团扇掩了。,有些失态的样子。

    简飞扬忙问道:“没丰吓着你吧?“贺宁馨摇摇头,道:“快…”

    简飞扬便拣了要紧的话先说了,道:“这还是在长公主嫁到曹府之前发生的事儿。曹家的亲眷都尽知的,因为打下来的,是个五个月已经成型了的男胎,曹家的太夫人还将那正室夫人骂了一场。后来那二房刘氏便拿了根白汗巾吊死在自己屋里头了。”

    没想到后面的进展更加惊心动魄,贺宁馨叹息一声,道:“两条人命啊。男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就算那男人还活着,也不值得啊。

    贺宁馨不明白,有些女人怎么能这糕轻贱自己的生命?难道女子真的是命若蒲柳,只能维系在男人身边才能存活?

    简飞扬觉得贺宁馨想得太多了,咳嗽一声,把话又绕回到长公主这边,道:“这件事过后,那曹子爵曹公子就真正成了曹家嫡系的独苗。

    曹家虽然也有些亲戚,可都是偏支远亲。若是曹子爵无后,那曹家这一系,便算是要绝了。

    一所以长公主这次诊出有喜,对曹家也是喜事一桩。”

    贺宁馨淡淡地笑了笑,道:“是啊,这么高兴的事儿,怎么会打起来的?”

    简飞扬被噎了一下,忙拿起茶杯又抿了。茶,吃了两块小点心,才道:“话是这么说。说起来那曹子爵看上去病歪歪的,像是迎风就倒的样子,倒是挺有能耐。”简飞扬脸上露出一幅古怪的笑容。

    贺宁馨听他话里有话,眼珠转了转,轻笑一声,道:“莫非曹家双喜临门了?”

    大家子里,主母和妾室通房若是相继有孕,只要主母在前,妾室通房在后,一般都叫“双喜临门”。当然,如果妾室通房有孕在前,主母有孕在后的话,一般都叫“一枝独秀”。暗地里的意思,便是只会留下主母的胎,妾室通房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极少能生出来。如宁远侯府那样,便是极罕见的。

    简飞扬对贺宁馨的敏锐犀利已经见怪不怪了,拍着大腿笑道:“我早知道你能猜出来。

    没错,自从长公主诊出有孕之后,没过几天,那曹子爵的一个通房,也查出有喜了,据说比长公主要晚个十来天。”

    贺宁馨不屑地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么准的太医,连晚多少天都知道?一长公主有几个月了?”

    简飞扬笑道:“这个啊,那位给事中说了,长公主如今大概是刚刚两个月吧,而那个通房,应该是一个半月。”

    贺宁馨闻言笑得前仰后合,道:“赶明儿我去宋七姑娘家串门,顺便问问她二叔,这一次,是太医院哪一位太医这样医术高明,连“晚个十天半个月,都诊得出来。”

    大齐朝里,如今最厉害的大夫,也只能对怀孕两个月后的孕妇确诊,在这之前,一般都会含糊以对。至于能在两个月之前就能确诊,特别是还能明确说是一个半月,实在是有些神乎其技了。

    简飞扬也笑,道:“你不用去辉国公家打听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就是太医院的宋医正亲自诊的脉。“宋医正正是辉国公家嫡you'nǚ宋良玉宋七姑娘的二叔,辉国公的嫡亲弟弟。

    贺宁馨听说是宋医正,倒是收了笑容,低头沉思一会儿,道:“看来,那通房的胎不简单呢。”

    简飞扬见自己还没有说出来,贺宁馨就又先知先觉了,不由大大地吃了一惊,忍不住道:“媳妇,你也太厉害了吧。

    这些曲里拐弯的事情怎么都知道得这样清楚?“贺宁馨笑着啐了他一口,嗔道:“看你在外面都是不芶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回了家,就没个正形?”

    简飞扬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幅淡漠的样子,望着贺宁馨沉声地道:“……………,我在外面,是不是这个样子?”

    贺宁馨噗哧一声笑了,道:“别耍宝了,快说吧。”不再打岔,让他接着说下去。

    原来那通房的胎,果然有问题。本是曹总兵夫人和曹家的太夫人一起求了宋医正,让他保住曹家的两条根苗,所以宋医正才说那通房的身孕,比长公主的要晚个十来天。其实那通房已经有三个月身孕,比长公主足足早了一个月。

    贺宁馨听了这话,叹息道:“刚开始还行,到了日后,哪里还瞒得住?一再说,曹子爵是驸马,虽然那驸马准则说了不许纳妾,可是没有说不许有通房。这曹家,真会钻空子。”

    简飞扬毫不在意地道:“谁知道呢?一不过也不用再瞒了。长公主不知从哪里知道了zhēn'xiàng,命人将那通房带过来,在曹子爵面前将那通房活生生打得滑胎。曹子爵气得推了长公主一把,长公主也当场滑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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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灵药生变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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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宁馨听到这里,又是轻声啊了一声,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位曹总兵,可是得了一位跟她一个xìng子的。”

    简飞扬却冷笑几声,道这长公主本来就脾xìng不好,恶毒阴冷,还以为藏得好,别人都看不出来呢。你道长公主的生母,那位隆庆帝的婕妤是没的……”说完便抿紧了唇,不再言语。他答应过安郡王,不会对别人说起来,此时已经是有些忘形了,便打定了主意,就算贺宁馨如何软磨硬泡,他都不会再多吐一个字。——若是贺宁馨猜出来的,可算不到他头上,也不算违了誓言,是吧?贺宁馨心里一跳。那位婕妤没的时候,她还是老宁远侯楚伯赞当仁不让的左膀右臂。她可是晓得,这位婕妤的死,跟宁远侯府有些脱不开的干系呢。在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正好躬逢其盛,还在其中掺了一脚……

    比起老宁远侯的死,那位婕妤太妃就早了几天而已。一般人都以为这位太妃娘娘是病死的,其中的内幕,除了最要紧的几个人,估计连长公主都一无所知。宏宣帝后来对长公主厚待,全是看在这位婕妤太妃身上。

    贺宁馨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要说圣上也不容易,从废太子登基,到现在不过五六年,才慢慢收拢了朝堂。大齐朝这几十年,经过了隆庆帝晚年的昏庸,到嘉祥帝时期庞太后的乱政,rén'huo加上天灾,渐渐都要露出那下世的光景了。

    好在大齐朝还是命不该绝,宏宣帝上台后,又将人心涣散的朝堂整合起来,内除权臣jiān佞,外收疆土河海,已经逐渐扭转了局面,誓要做那中兴之君,方不负他们范氏先祖开疆拓土,建国立业的一番壮举。

    “这曹家,现在岂不乱成了一锅粥?”贺宁馨收回思绪,故意不去追问长公主的生母,那位婕妤太妃的事儿,笑着问了一句。

    简飞扬见贺宁馨并不纠缠那位婕妤太妃的事儿,乐得转移话题,忙笑呵呵地道何止乱成一锅粥——那长公主没了孩儿,就命从宫里带来的嬷嬷,先将曹子爵拖到院子里,打了二十大板。据那位给事中说,这二十板打得一点都不含糊,让曹子爵当场tǔ'xuè晕厥,只剩了一口气。”

    贺宁馨掩袖笑道哟,那曹子爵听说是药罐子里泡大的,长公主也不怕有个好歹……”

    简飞扬一拍大腿,说得眉飞色舞这还没完呢。你,长公主滑胎之事,被宗人府晓得了,派了宗人府的衙役,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曹子爵一锁子锁到宗人府的大牢里去了。还说看在长公主份上,就不送到刑部的天牢了。——宗人府的大牢,非皇室宗亲不能入,据说吃得喝得都比刑部天牢要强些。”

    贺宁馨抿着嘴笑,道你也是个促狭的。我就不信,你没有见过宗人府的大牢是样儿的。”

    简飞扬对着贺宁馨挑了挑眉头,道我倒是见过,你难道也见过?”其实都叫“大牢”了,待遇就算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贺宁馨语塞,忙搪塞,起身往外走好了,宗人府都插手了,曹家这次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你歇一歇,我去看看晚饭备得如何。”又回头对简飞扬笑道你等我再一起给娘问安去。娘前些日子给二弟寻得几门亲事,都让二弟搅黄了,mǔ'zǐ俩正不对付呢。你是去劝劝娘呢,还是去劝劝二弟?”

    简飞振今年中了举,已经有了选官的资格。只是镇国公府的影响力都在武将这一系,对文官的选派还真没有可插手的。——就算能插手,贺宁馨也叮嘱简飞扬不要捞过界,省得招圣上的忌讳。

    而跟镇国公府交好的裴家本来是文官之首,自从贺宁馨跟裴家的外孙上了契,裴家反而要避嫌,不能格外关照简飞振。连裴家都避嫌,贺宁馨的娘家贺家就更不用说。贺宁馨只好绞尽脑汁地走正常渠道,帮简飞振打探关系,结果有人从中作梗,她当然是无功而返。简飞振选官的事儿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好在简飞振也是个心宽的,对贺宁馨帮他奔走的事儿十分感激,又劝她不用太过着急,打算等三年后再下场。若是中了进士,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四处走门子了。

    贺宁馨也就罢了,暂时先不管简飞振的选官,将心思转到他的亲事上面来。

    只是简飞振虽说心里有人,却并不跟简老明说,除了故意在外面的人家相看的时候捣鬼以外,并没有实质xìng的举动。似乎打得是“拖”的主意,想着只要一直拖下去,简老说不定会妥协。——可是他等得起,人家姑娘可等不起。

    简飞扬自从听贺宁馨说过,简飞振心里有人之后,也留心起来,果然就让他看了出来。——实在是太明显了,简老也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不知为何,简老对这门可以亲上加亲的婚事并不热衷,而且故意装糊涂。

    “先去娘那里请安,晚上闲了,再去寻二弟说。”简飞扬起身也跟着走出来,“我陪你一起去厨房看看。”

    贺宁馨忙推他进屋里去,“你少给我添乱了。厨房那地儿也是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可以去的?别让人说闲话。——若是实在闲了,你现在就去寻二弟吧。到了晚上,你方便,人家还不方便呢。”

    简飞扬失笑,摸了摸头上的噗头,道也好,我现在就去。”说着,同贺宁馨一起出了院子,各往两边去了。

    而曹家的大院里,此时曹家的太和,正跪在长公主内室的门前,哭着求长公主放他们曹家的独苗一马。

    长公主没好气地对外面的人尖声道出去都给我出去——你们家害得我没了,让他去宗人府的大牢里关上几天是便宜他了,你们就算磕破了头也没用”又吩咐身边伺候的人,道关上院门,将无关人等都赶出去”

    曹家的太和无法,只好起身回到院子里,又四处去托人照应,并且递牌子想进宫向圣上求情。

    谁知圣上并不容情,还派了内侍申斥她们,说她们不顾长公主金枝玉叶,居然让贱婢爬到长公主头上,驸马更是为了贱婢将长公主打得滑胎,实乃罪大恶极。还说若不是看在长公主份上,立时就要将冒犯皇室的曹驸马斩首示众。

    曹家的太听了这通圣旨便晕了,到次日醒来,已经奄奄一息,吃吐,眼看就要不行了。

    长公主晓得了圣上的旨意,心里好受了些,觉得皇兄还是站在这边,护着的,便又更加娇纵得意,将那刚被打滑了胎的通房叫到房里立规矩。特别是晚上的时候,让别的侍女待在外屋,只留这位通房在内室里伺候。

    滑了胎之后,堪比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而这位通房还挨了打,自然身子更是弱上几分。这天到了深夜,长公主醒来打算要折腾她的时候,这位通房早就不堪折磨,拿了的汗巾子,吊死在长公主那张精雕细刻的千工拔步床的横梁上。

    长公主一手拨开床上的帐幔,赫然看见一个身穿素衣红鞋的女子吊在拔步床的横梁上,长长的舌头伸出来,两个眼珠子大大得凸出来,瞪着这边……

    “来人啊……”长公主看见这幅场景,尖叫一声,晕了。

    外屋伺候的丫鬟嬷嬷们被长公主的尖叫惊醒,赶紧爬起来,进到内室。

    一进门,这些人就看到一具女尸挂在长公主睡的千工拔步床的横梁上。此时那拔步床被长公主仰面倒下去的力度弄得震动了一下,那具女尸便缓缓地在横梁上转了圈儿,对上了屋门的方向。那长舌凸眼、嘴边liú'xuè的景象让站在屋门口的丫鬟嬷嬷们都吓得动弹不得,只会挣了命的尖叫。

    长公主院子里半夜开始家反宅乱,曹家的刚刚服侍了太入睡,此时听说长公主那边又出了事,又忙忙地赶。

    看见长公主房里的情形,曹忍住心头的惧怕,命的婆子将那通房解了下来,抬到外间去了。

    长公主在床上晕迷不醒,曹只好又去请宋医正。——这是圣上亲嘱的,自从长公主有孕之后,便命太医院的医正专门伺候。

    宋医正连夜赶,给长公主诊了脉,长公主的脉象比先前更紊乱了几分,不敢大意,赶紧开了镇静的方子给长公主服用。

    长公主第二日醒,便有些癫狂的来头。见人的时候,有时候认得,有时候却不认得,又经常大喊大叫,说有人要害她,还说看见驸马和那贱婢通房在她屋里坐着,对她笑呢,命人把这两人赶出去。

    宋医正越发心惊。——这种样子,似乎像是曼陀罗花服用过多的来头,已经有了十分严重的幻听幻视症状。而曼陀罗花在大齐朝,是属于朝廷管制的药材,产量稀少,平日里也只有在麻沸散等止痛药里面有用。而大齐朝的麻沸散,主要配料便是曼陀罗花、香白芷、天南星和当归。

    一般的麻沸散里面,曼陀罗花的含量微乎其微,所以大齐朝的麻沸散,止疼效果并不是很好。可是看长公主的样儿,似乎不止吃了一点两点。

    宋医正不敢怠慢,拿银针取了长公主的指间血,送回太医院,让会取血验药的大夫去好好查验一下。那大夫查验的结果让他心惊肉跳。原来长公主的血里面,有极强的曼陀罗花的引子,量大到除非长公主把曼陀罗花当饭吃,而且一吃十几年,才能达到这样的浓度。只是不知为何,这曼陀罗花的效用,好象还被别的药草抑制住了,所以并没有一下子就摧毁长公主的心智,而是慢慢地,循序渐进地侵染进去。

    宋医正问那位大夫,可知是哪种药草对曼陀罗花有抑制作用?那位大夫摇摇头,摊手道请恕下官才疏学浅,完全没有见过。”

    宋医正无法,照原话回了宏宣帝。

    宏宣帝也吃了一惊,沉吟半晌道……麻沸散,是止疼的。大概是在长公主被野猪所伤的时候用过?”

    宋医正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臣下可以担保,绝对不是我们太医院的麻沸散。我们的麻沸散别说完全没有这么强的效果,就算有,也没有那么多的量,专给长公主一人服用。——而且,我们太医院要是有人做出这样的麻沸散,早就借此加官进爵了。陛下又不是不,我们太医院曾经在全国四处征集止疼良方,打算用作军用,让在边关跟外敌作战的将士们,也不会因一点子小伤就死了那么多人了。”疼痛真是会要人命的。

    宏宣帝大大地嗐了一声,道将长公主带去宗人府,等长公主醒,细细盘问。她到底是在哪里弄到这样厉害的麻沸散吃过的?”想了想,又微笑着抬头,对宋医正道你想个法子,将此事传扬出去。看看有没有高人领赏。”

    宋医正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曹子爵呢?”

    “他现在怎样了?”宏宣帝收了笑容,面色平静地问了一声,“将长公主活生生打得滑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宋医正闭口不言,束手低头站到一旁,等宏宣帝下旨。

    宏宣帝沉吟间,看向一旁的秉笔内侍,道准许曹家去宗人府的大牢里探望曹子爵,让他们拿银子去将曹子爵赎出来吧。——正好充作西北的军费。”又冷笑曹总兵年年向朝廷伸手要银子,如今不能追回多少。”

    “陛下觉得多少银子合乎曹子爵的身份?”那秉笔内侍恭敬地问道。

    宏宣帝沉吟了一会儿,从案上找出一份折子看了看,道五十万两吧。”那是安郡王进上的折子,对曹家的家底打探过。五十万两,不过是曹家一半的家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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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灵药生变 下 (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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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宣帝既然拿了主意,秉笔内侍便在一旁草拟好圣旨,让宏宣帝过目。宏宣帝仔细看了一遍,才用了玺,命人拿出去到曹家传旨。

    宋医正先一步带人来到曹府,将长公主打晕了,带回宗人府问话。可惜迟了一步,长公主在宗人府里醒来后就彻底疯了,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而曹家拿了一半的家底将曹子爵赎了回来,却没过几天,曹子爵便没有熬过去,同曹家的太夫人一起撒手归西了。曹总兵的正室夫人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一把火将曹家大院烧了个精光,自己也葬身火海。从前朝流云朝一直传承到如今大齐朝,历经战乱和朝代更迭都没有倒的曹家,最终断送在自己的宗夫宗妇手上。数百年的世家曹家一系,正式断绝。

    曹家的事过了没多久,宫里面和太医院里也传出消息,说是长公主被曹家人所害,中了毒,急寻当日长公主被野猪所伤时,仗义出手救了长公主的高人为长公主解毒续命。

    这件事在宫里面也传得沸沸扬扬。

    裴舒芬进宫觐见皇后的时候,皇后屏退了左右,悄悄跟她说起这件事。

    皇后知道得当然比外面传的谣言要多,而且更准确些,便对裴舒芬感慨道:“长公主算是毁了,她才不过十八九岁,就已经疯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当日给她麻沸散的高人出来,为她解了这一劫数。”

    裴舒芬心里咯噔一声,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不是说中了毒?怎么娘娘说是疯了?”外面流传的版本便是曹家曹子爵的通房为了拔得头筹,用秘药害了长公主。长公主如今晕迷不醒,正等人救治。

    皇后娘娘忙低声道:“你可别乱说。这件事除了宗人府里看守的人,就只有圣上、本宫和宋医正是知情人。”

    裴舒芬才从皇后那里听出来,原来到底是当日给长公主的止疼药丸出了茬子。

    “长公主可好些了没有?”裴舒芬有些慌乱地问道。若是长公主突然清醒过来,一定会告诉圣上,是自己给她的止疼药丸。到时候自己可就百口莫辩了。

    皇后摇摇头,声音里带了几分怜惜:“什么药都试过了,长公主疯得越来越厉害。如今只好把她绑在床上,口里塞上麻丸,免得她咬伤自己。——宋医正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那位高人不出现,长公主大概就要一直疯下去了。实在是那位高人给长公主的麻沸散太过高明。”

    裴舒芬心下略安,脸上神情稍定,便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笑着问道:“这可不容易。臣妇虽说不懂医,也知道那麻沸散只是平常的药,哪里都有的,如何一定要咬定了是高人所赠呢?”

    皇后给她细细地解释:“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听宋医正说,那麻沸散的效用比他们太医院的要好百倍。”

    说到这里,皇后往左右看了看,凑到裴舒芬跟前,轻声道:“听圣上身边的一个内侍说,长公主如今疯疯癫癫,就是因为当初高人给她吃的麻沸散里,那一味主药曼陀罗花太过厉害,竟不像是普通市面上寻得到的。以前长公主身子健壮,还能压制一二。后来滑胎流产,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自然压制不住了,所以致得长公主神智疯癫失常。如今连太医院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只好勉力寻当日的高人出来试一试。”

    裴舒芬的心又紧紧地揪了起来,手里紧紧地攥着帕子,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面上只能勉强笑道:“……这哪里是寻高人治病,分明是寻罪魁祸首来了。”

    皇后看了裴舒芬一眼,点头赞道:“大嫂果然聪慧,也看出来了。——所以太医院那里也没有大张旗鼓,只是用各种消息谣言来引人上钩罢了。”

    裴舒芬端坐了一会儿,心里略定了定,伸手将鬓边的细碎发脚理了理,含笑道:“哟,那高人若是脑子不好使,可就自投罗网了。”

    皇后跟着笑得花枝乱颤,道:“其实也说不定呢。听说那麻沸散确实有奇效,太医院真的想弄到那麻沸散真正的配方,还有那上好的曼陀罗花。”

    裴舒芬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拿起桌旁果篮里的一个橙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对皇后道:“这橙子吃起来一般,倒是这股香味儿醒神。”拉拉杂杂说了一堆,裴舒芬才又将话绕回了麻沸散那里,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麻沸散的配方不是到处都是?怎么还要找高人来问?——还有曼陀罗花,虽然咱们这里种得不多,可是也不算是稀罕物儿吧。”

    皇后撇了撇嘴,对这个话题已经有些厌倦了,闻言微蹙了眉头想了想,对裴舒芬道:“好象是里面还有味药,连太医院里最博识的大夫都分辨不出。另外那曼陀罗花,据说效用比太医院自己种得强验百倍,不是等闲能见的。——估计是在深山老林才能生长出来的。”

    这些事情,宏宣帝本来就是故意让宋医正放出风声的,所以都纵着人将情形传了出去,只是瞒着长公主真正的病症。而皇后跟着圣上去探望过长公主,当然知道长公主不是别的病,而是癫狂症。按大齐律,得癫狂症的人一律都要关到疯人塔才是。

    长公主是皇亲国戚,又是曹家唯一留下来的正儿八经的主子,宏宣帝便让安郡王出面,帮长公主清算了曹家留下的家产,又以长公主的名义,都捐给了朝廷。为此宏宣帝还专门赐了丹书铁券给长公主,也不许人将她送到疯人塔,只是在京城郊外的皇家园林里,单独寻了个独立的小院子,专门给长公主养静。

    裴舒芬听见这些,才彻底放了心,拿帕子捂了嘴笑,道:“太医院也真是。若是深山老林里长得,长公主又从哪里得来的呢?——娘娘也别为这事操心了,据臣妇看,这事不过是太医院对长公主的病症束手无策,故意推卸责任罢了。”

    皇后对太医院的大夫们还是比较推崇的,闻言不虞道:“话不能这么说。长公主自从被野猪所伤,性情就越来越暴躁,也是有目共睹的。本宫还记得,长公主受伤的头一天本来疼得坐都坐不起来,可是第二天,便能下地行走了。当时这些事情还不出挑,如今一对景,瞎子都知道其中有问题。”

    如果这个高人就在长公主身边,圣上就更要把他寻出来了。否则让人知道有这样一位世外高人在宫里出没过,以圣上的为人,肯定是觉都睡不着的。

    这些话说得裴舒芬的心里又往下沉。不过她最不放心的,便是听皇后转述的宋医正的话,对那药的效用说得一丝不差,并且说如今引起长公主的疯癫,一定是药方有所欠缺,君臣佐使没有融会贯通的结果。

    这些话对裴舒芬来说,比先前知道是自己的药导致长公主疯癫还要恐惧。她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呆呆地坐在那里,看见皇后在她面前,樱红的小嘴一张一合,自己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裴舒芬一直以为,她的琅缳洞天里面的药草和药方,都是举世无双、毫无瑕疵的。可是宋医正说得“君臣佐使”,是什么东西?为何只有君臣,没有佐使,便会有强烈的副作用?

    从宫里回来,裴舒芬坐在宁远侯府的大车里,有些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让车改了道,去寻到京城里一家中等大小的药铺里。

    从车上下来,裴舒芬戴了幕离,遮了自己的面容,带了贴身丫鬟桐月一起进去问医。

    那诊病的大夫见裴舒芬排场不小,身边跟着的丫鬟的穿戴,比一般小官家的正经夫人还要出挑,也不敢怠慢,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问道:“请问夫人哪里有不适?”

    裴舒芬顿了顿,轻启朱唇,先说了一个药方,然后问道:“大夫觉得这方子如何?”

    那大夫忙提笔在纸上写了下来,拿起来念了几遍,又偏着头瞥了裴舒芬那边几眼,像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

    裴舒芬微微颔首道:“大夫不必拘束,但说无妨。”

    那大夫便大着胆子道:“老朽也是看方论药,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嗯,说吧。”裴舒芬淡淡地道。

    那大夫便拿着药方摇头晃脑地又念了一遍,才道:“夫人这方子,大概是给妇人避孕用的。只是,唉,那红花和浣花草的量太多了,又没有加上当归、熟地和女贞子这些温和调理的药物,如果长期服用这种药,易致妇人的肾阳不足,宫寒之症肯定非常严重。老朽不过是就事论事,说错了夫人别怪。——这种药吃个几年,别说避孕,就算现下不吃这药了,天天改吃补身子的药,都极难受孕的……”

    裴舒芬听了大夫的话,只觉得眼前雾蒙蒙地,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时全身都摇晃起来,摇摇欲坠。

    一旁的桐月赶紧过来扶住了裴舒芬,轻声问道:“夫人可是不舒服了?”

    那大夫便立刻热情地道:“不如老朽替夫人把一把脉?”

    裴舒芬立时将两手藏在身后,站了起来冷声道:“不用了。”说着,让桐月放了一吊铜钱在大夫案头,自己转身往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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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初露端倪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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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夫问诊,平日里只收十个铜子儿,抓药另外算钱。今日裴舒芬只跟他问了问话,便放下一吊铜钱,实在很是大方了。

    见这位豪客就这样走了,那大夫不甘心,等他放好铜钱从后堂追出来,却那贵妇人的车马已经遥遥远去了,只好感慨运气不好,没有攀上这样的大主顾。

    裴舒芬一路上却心急火燎,只是无法让人策马快行,只好按捺住心头的焦急,坐着车慢悠悠地回到宁远侯府,已经是正午时分。

    楚华谨还在衙门里没有,太又在午睡,用不着请安。

    此时已是早春二月,却有些倒春寒,还是冷得很。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愿意窝在屋里向火,不愿意出来乱晃,所以宁远侯府里各条道上都看不见人影子。

    裴舒芬心里窝着一团火,风一样回到中澜院,让桐月守在外头,谁都不许进来。一个人进了内室,闪身进了的琅缳洞天。

    她有些日子没有来过琅缳洞天了。因为近半年来,楚华谨来她这里过夜频繁,日里夜里都不得闲。有时候匆匆来一次,也是赶紧做些需要的避孕药丸带出来,就没有打理这个神秘的空间。

    这一次多,她又对这个空间里面的生了疑,便起了心思四处看了看。这样一看,头一个感觉就是,这个空间好些比以前大了不少。

    小楼四周的白雾往远处退散了一些,露出周边上的一条小道。小道上青草殷殷,各种不知名的小花天生地养,自有一番生机。

    裴舒芬往小道那边走了几步,看见小道一旁浓稠的白雾慢慢晃动起来。裴舒芬越走越近,却看见那对面的白雾开始慢慢消散,影影绰绰间,她能看见白雾的另一头,好些也有一座小楼的影子。

    这是回事?

    裴舒芬又走近了几步,却再也走不了。面前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屏障拦住了,再不能往前跨过一步。

    裴舒芬只好站在离小道一步远的地方,凝目往白雾里看去。那些白雾丝丝缕缕飘来荡去,有时候这里浓一些,有时候那里浓一些,将对面的情形若有若无地展现在她面前,让她心痒难搔,却又无可奈何。

    看了半天,裴舒芬终于,对面的小楼,似乎跟这边的小楼是一模一样的,还有对面偶尔露出来的小楼前后的园子,跟这边也是差不多,看起来就像是镜像的样子。

    “呸还以为升级了呢——不过是个镜子而已。这个破烂地方,该照人的镜子不能照人,不该照人的白雾居然能当镜子用……”裴舒芬对着白雾那边啐了一口,转身回小楼里去了。

    ——

    对面的景象,裴舒芬觉得并不陌生,看上去就跟她以前去蓬莱旅游的时候,见过的海市蜃楼一样。——不过光线湿度配合,就将把这边的情形,在远处折射出来而已。

    回到小楼里,裴舒芬从二楼书柜里抽出那本《百草集》仔细看了看。可是看来看去,她都看不出有不妥。——所谓的药理,所谓的君臣佐使,在裴舒芬看来,就跟听天书一样。让她寻了师傅从头再学?还不如给她一刀比较痛快。

    可惜这些方子都不能用了,裴舒芬感叹地将书合起来,想放回书柜上去。突然脑子里又灵光一闪,将书拿,打开仔细瞧了瞧,又去三楼取了纸笔,抄了一个妇人补身子,促孕育的方子,打算拿出去给外面的大夫看一看。

    若是需要添减的,就让那些熟知药理的大夫帮着添减一下。再把改过的方子拿,用琅缳洞天里面的药草制药,岂不是又得了好处,还去掉了坏处?——虽然不知轻重,吃坏了身子,可是凡事都有两面xìng,又有一物降一物的说法。焉知这个琅缳洞天里面,没有药方能抵消那避孕药的副作用,将的身子调理?

    想到这里,裴舒芬的兴致又高昂起来,便赶紧将她以前做的药丸都拿了个包袱皮包了,一股脑儿拿到楼下,往对面的白雾扔。

    说来也怪,那小道前的屏障挡着不让她的人,却能让那一包袱的药丸畅通无阻地飞了出去。

    裴舒芬眼看着那一大包袱的药丸冲进对面的白雾之中,便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消失无踪了。对面的景象晃动了几下,便一切如常。裴舒芬更是坚信了对面的景象,不过是这边海市蜃楼般地折射而已。

    裴舒芬拿了方子从琅缳洞天里面出来,此时外面不过刚刚过了一个时辰而已。

    桐月听见裴舒芬在里面唤她,忙进来问道有何吩咐?”

    裴舒芬将那方子折了起来,翼翼地放回袖袋里,才吩咐道让厨房把午食送到太屋里去吧。我去陪太吃午食。另外,带上有几家官媒送来的帖子,一起给太看一看。我们的小妹子,可是年岁不小了。”说得是宁远侯府的庶女楚中玉,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再不议亲,就真成了老姑娘了。

    桐月应了,去将昨日收拢好的帖子取出来拿在手上,跟裴舒芬去了慈宁院给太请安。

    镇国公府的致远阁里,贺宁馨正跟下人理事对帐,突然心有所感,觉得脚踝处的兰花胎记传来一股炙热感。虽然只是一闪而逝,贺宁馨却觉察到可能是须弥福地有变动。

    “你们先下去。这几笔帐都有问题,算清楚了再来报。”贺宁馨随手抽出几份报帐单子,扔了下去。

    那几个管事妈妈二话不敢说,互相看了看,便弯腰赶紧拾起来,低着头出去了。

    贺宁馨起身走出那间用来议事的花厅,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扶风、扶柳吩咐道我有些不舒服,要回屋歇一歇。你们在外面帮我看着门,别让人随意闯进来。”

    扶风、扶柳赶紧应了,担忧地问了一声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道那倒不用。只是我有些饿了,你们帮我去背些小食,等我起来再用吧。”

    扶柳笑着应了,道奴婢刚学了两个新的小菜,一会儿去小厨房里做了,给尝尝。”

    扶柳做得一手好厨艺,也泡得一手好茶。所以贺宁馨的吃食茶水,都是扶柳照看。而衣物首饰,都是扶风管着。两个人分工明确,互相配合,将贺宁馨的日子打理得十分妥当。

    几个人走在从花厅回致远阁的抄手游廊上,远远地看见外院的大管事东兴急匆匆地走进来,皱着眉头对贺宁馨行礼道,小的想问问,给西南寿昌府那边的银钱物事,时候派人送?”

    贺宁馨的脚步顿了顿,一双黑水银一样的黑眼珠目不转睛的盯着东兴问道这是大事?给各地的庄子上送份例,不是你们外院的职责吗?简飞扬是武将,镇国公府在西北军中也有十万军户。平日里这些军户除了战时出战,闲暇还要种地养活。种地所得,除了吃用以外,还要给的主子上缴大部分。镇国公府的外院有很大一部分,专门是处理这十万军户的事宜的。

    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虽说在宁远侯府里,一手打理过宁远侯府在西南军中的军户,可是在镇国公府,她决定还是暂时不要管得那么多。况且同宁远侯楚华谨相比,镇国公简飞扬就有眼色多了。更重要的是,他不贪心,是个很懂得知足的人。镇国公府的十万军户,贺宁馨,其实已经被简飞扬悄悄归了宏宣帝。

    只是现在除了镇国公府,还没有别的辖有军户的勋贵主动归军,所以宏宣帝便嘱简飞扬不要张扬出去,明面上还是由镇国公府管辖。简飞扬也可以在勋贵里面照样做的镇国公,不用现在就成为众矢之的,又或是被人讥讽为拍马逢迎之人,影响宏宣帝后面的布局。

    所以镇国公府往西北送、拨份例不奇怪,可是往西南就有些说不了。

    这个疑点,正是东兴想让贺宁馨觉察到的。

    见贺宁馨很快就问出了这个问题,东兴脸上露出一幅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国公爷当年是在西南军中起家的,想必在那里有些故旧部下需要照应?”镇国公府辖有的军户虽然是在西北,可是简飞扬却是在西南军中发迹的。

    贺宁馨闻言便沉了脸,呵斥道休得胡说——国公爷如今已经卸了军职,哪会同西南军中有牵连?”若说是西北军还差不多。

    东兴一点都不恼,笑嘻嘻地道是小的说话了。不是故旧部下,想必是亲朋好友。”又故意道那郑娥郑姑娘,正是西南寿昌府人。她或许是为了事儿?”

    这次送银钱物事,还是贺宁馨嫁后的第一次。之前虽然年年也送,却不干贺宁馨的事儿,所以以前东兴都混着没有说。再加上以前每年不过是十几两银子的事儿,倒也无足挂齿。这一次,国公爷却亲嘱要送一千两银子。东兴才觉得有些问题,便急忙赶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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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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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733/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作者:寒武记所写的《重生空间守则》为转载作品,重生空间守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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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空间守则介绍:
古代重生空间女PK现代穿越空间女
前世的她本是三朝首辅嫡长女,宁远侯楚华谨原配。育有一子一女,缠绵病榻之际,阴差阳错,魂魄被吸入穿越庶妹的空间法宝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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