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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     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初露端倪 中

    

    贺宁馨脸色平静地看了东兴一眼.有心想说他两句。可是眼风一扫,身旁的大丫鬟扶风满脸通红,正对着东兴那边轻轻摇头。

    贺宁馨笑吟吟地瞥了自己的大丫鬟扶风一眼,压下了狠话,和颜悦色地对东兴道:““这件事,说白了是外院的事儿,跟内院不相干的。既然是国公爷的吩咐,你照办就是。若是实在有不妥,再来如实回我。,,暗地里敲打东兴,不要指使主子去寻别人问东问西。你东兴虽说是下人,也是镇国公府外院的大管事,应该有话就回,没话就闭嘴。

    尽学着那些惯会打眉眼官司,一句话掰作三句话也说不到点子上的无知婆子的作态,实在是自甘,上不得台面。

    贺宁馨的言外之意让东兴的脸色涨得通红。

    扶风也把头压得低低地,不敢再往东兴那边看一眼。

    唯有扶柳笑呵呵地看看东兴,看看扶风,又往夫人那里张一眼,万事不愁的样子。

    贺宁馨心情好了些,又急着要回去看看自己的须弥福地到底出了什么事,便对东兴点头道:““好了,你去忙去吧。我还有事。,.

    东兴赶紧让到一旁,目送着贺宁馨一行回致远阁去了,自己才没精打采地回了外院自己的屋子。虽说为这年年拨去西南寿昌府的份例担心,可是今日见了扶风一眼,东兴的心思又被勾了起来,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求求国公爷,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扶风配给他。

    东兴和东元是贺宁馨的娘许夫人送给简飞扬的小厮,本是许家的家生子,跟着他们的爹娘一起嫁到贺家。被送给简飞扬做小厮之后,两人后来一个取代了简老夫人以前的人马,做了外院的大管事:一个跟着简飞扬入了军籍,做了他身边的随从,专门跟着他管出门的事儿。两人在镇国公府扎下了根,却还是许夫人的人,对贺宁馨身边的丫鬟也很熟悉。

    东兴自己xìng子跳脱,特别爱跟xìng子沉稳大方的扶风说话。东元稳重沉默,却对活泼娇憨的扶柳情有独钟。两人早就合计要跟国公爷和夫人求娶,只是最近刚过了年,府里府外都忙得很,便耽搁下来了。

    东兴今日见到扶风,已经打算不能再等了,等晚上国公爷回府,就要赶紧开口才是。

    贺宁馨带着扶风和扶柳回到致远阁的正屋,便让两个丫鬟守在外屋,自己进了内室,又借着去净房换衣裳洗漱,闪身进了须弥福地。

    她前几天才来过这里,所以今日一进来,便觉得这里同前几日大有不同。

    站在三楼的窗子边,贺宁馨眼望着小楼周围的白雾,默默沉思了一会儿。又过了没一会儿,便看见那浓雾渐渐退散了一些,露出浓雾遮掩着的一些景象。

    露出一座跟这边看上去差不多的小楼。

    贺宁馨晓得自己这个须弥福地,其实是裴舒芬琅缳洞天的镜像。只是自己能透过镜子看见她,她却看不见自己。

    这一次,难道整个外面的白雾都成了镜子,好让她能够更多地看见对面的情形?

    贺宁馨蹙了眉头,从窗子里伸出半个身子,往对面张望过去,却看见对面的浓雾里出现了一个人影,正一步步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贺宁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可是没过多久,贺宁馨便发现对面的人影站在离这边的浓雾一步远的地方不动了。紧接着,她圃了,因为她听见对面那人的叫骂声““呸!还以为升级了呢!一不过是个镜子而已。这个破烂地方,该照人的镜子不能照人,不该照人的白雾居然能当镜子用......,,她听得清清楚楚,这明明是以前的庶妹裴舒芬的声音。看来那边的人影,就是裴舒芬了。是因为她进到她那边的琅缳洞天,所以贺宁馨这边也能察觉有异?

    贺宁馨心里一动,从一旁拔步床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块长长的白色细纱罩在头上,快步往楼下走去。

    来到小楼前面的空地上,贺宁馨头上披着长长的白纱,晃晃悠悠地也往对面的白雾走过去。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过不去了,只好停在小道上。

    对面的裴舒芬依然站在那里,对着这边不断低声咒骂,可是好象对她这个活生生的人无动于衷。

    贺宁馨微微含笑,将白纱从头上扯了下来,还顽皮地冲着对面挥了挥手。一对责还是看不见她。

    裴舒芬在对面骂了一会儿,便回身回到她那边的小楼里。

    贺宁馨在小道上站了一会儿,见对面再没有动静,转身走到自己的药圃里,整了整几根藤蔓,发现以前种得很多的曼陀罗花都被连根拔起,扔在一旁。

    贺宁馨摇摇头,将这些花都收拢在一旁,打算拿回小楼里面,去仔细处理一下。她还没有起身,突然听见嗖地一声,从对面的浓雾里飞过一个不小的包裹,正好砸在她这边小楼前面的空地上。

    贺宁馨愕然,从药圃里站起身来,正好看见又是裴舒芬,正拍着两手,似乎摆脱了什么包袱一样。

    眼看着裴舒芬的身影从对面的白雾里消失,贺宁馨才从药圃里出来,拿根棍子挑开了从对面扔过来的包袱皮,看了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看来看去,原来只有裴舒芬做得那些药丸而已。

    贺宇馨心下了然:裴舒芬定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药有问题,所以将这些她以前做得药都扔了。

    可裴舒芬是如何知道这些药有问题的呢?难道她的身子已经出了毛病?一贺宁馨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将那包袱兜着,都带到二楼上去了。

    裴舒芬做得这些药丸,贺宁馨这边都有过一模一样的一份复制出来。她既然知道这些药丸有问题,当然不会自己去吃,或者给别人吃,都是直接扔到对面的浓雾里去了。裴舒芬做得多,她扔得也多,早就不记得都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可是奇怪的是,她扔得药丸,似乎被浓雾吞噬,而裴舒芬扔得包袱,却突破了浓雾的封锁,落到她这边的地界儿。

    既然是因缘巧合,她倒是可以检视一下,猜一猜是哪些药出了问题,能让裴舒芬警惕起来。

    坐在二楼的书房里,贺宁馨将那些药丸按照形状和气味一一鼻了类,在窗前的大书案上摆了起来,慢慢看过去。

    这些药丸,热气那《百草集》记载.有丰胸用的.有避孕用的.有止疼用的。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用的膏药倒是品种繁多,不一而足。

    贺宁馨的手在这些药丸上一一拂过,脑子里迅速思索着,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了止疼用的药丸上面。她知道,《百草集》里这种药丸,用了大量的曼陀罗花做主药,还有一味星星草,似乎可以压制曼陀罗花的毒xìng,在这药里也是主药之一。

    同《百草集》里记载的别的药方一样这种止疼药丸里,也是只有君臣,没有佐使。而这个地方产的曼陀罗花,本来药xìng就比外面的要强上百倍。吃下去以后,大概以曼陀罗花的强致幻作用,非让人疯癫失常不可。

    以此类推,大概是裴舒芬发现这药能让人癫狂,所以对这个地方产的药草和药方生了警惕?不过看裴舒芬自己倒没有发疯的样子,自然不是她自己吃了的。

    看来她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吗。

    贺宁馨嘴角微翘将那些药用小药瓶装了起来,打算留起来以观后效。如果她没有猜错,裴舒芬一定会去求医问药,最终也会发现她的身子因那些药物受损的事实。

    想到这里贺宁馨又有些可惜。她算计了这么多,本来就是打着拖延的主意。只要裴舒芬不会发现这些药物的缺陷或者要很久以后才会发现这些缺陷,这样到了她醒悟的时候,她已经想生都生不了,只能对益儿一心一意地好。而且那时候益儿和谦谦都已长大,自然也不用害怕。

    可是裴舒芬现在就明白过来,并且以她的聪慧,立刻会想到法子来弥补。

    大概这以后的两三年里,裴舒芬要集中精神调养她被这些秘药弄损了的身子上面。这样也好,至少在她确认她能生孩子之前,她不会打两个孩子的主意,甚至连养歪他们的主意大概都不会有。

    她真正需要担心的,便是裴舒芬生了自己的孩子以后。

    贺宁馨坐在三楼梳妆台前面的镜子前面,漫无目的地想着以后的事情,一边将手搭在了镜子边缘。她的手慢慢摩索着镜框,突然发现以前光秃秃的镜框居然变得凹凸不平起来。

    贺宁馨十分惊讶,两手把住了镜子,往镜框边缘细细看去。

    这一看,贺宁馨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以前光滑的镜框上,出现了一些细细的刻度。她凑近了看过去,辨认起来,发现都是子丑寅卯这些记年记时用的标记。还有一颗滚圆的小米珠停在一个小小的凹槽里,指着的位置正是壬辰、癸卯、己丑和甲子。壬辰、癸卯在外延,己丑和甲子在内延,正是今年、今日和今时!

    贺宁馨觉得十分好奇,伸手过去,槽那小米珠往前面的一个凹槽滚过去,只见那镜子出现一片浓雾,动荡了一会儿,才静止下来,出现了一幅不同于她今日看见的情形!

    贺宁馨有些迷惑,便又将那米珠滚来滚去。只见那镜子里面的景象也跟着变来变去,一会儿出现裴舒芬在欣喜若狂,一会儿看见她在伤心落泪。有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有时候又听见有人上楼来的声音。

    贺宁馨转着那小米珠玩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这镜子的新功能。

    以前她在镜子前面,只能看见即时的情景。现在,那镜子好些有了记忆的功能。她想看见哪一天的情形,只要将小米珠转到那一天的刻度上,便能让镜子回放当日的场景!

    明白了这个好处,贺宁馨大喜。以后就算两个孩子回了宁远侯府,她也不用心心念念每天想着过来查看一番了。只是还有一丝遗憾,就是这个镜子,只能看见裴舒芬的琅缳洞天里面的情形,并不能看见宁远侯府里的情形,特别是两个孩子将来要住的地儿。贺宁馨是恨不得将这面镜子安到楚谦益的房间里,好时时刻刻看见孩子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想到这里,贺宁馨失望地拍了拍那面镜子,转念一想,又警告自己太过贪心了。

    须弥福地已经是逆天的玩意儿,自己却想着更过分的东西,也要适可而止才是。

    不然老天爷随时可能把这些宝贝收回去!

    从自己的须弥福地出来,也不过刚刚一个时辰。

    贺宁馨歪躺在罗汉床的插屏靠背上,心里起伏不定,不知为何就是静不下心来。

    她正闭目养神,外屋扶风和扶柳压低了嗓子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

    一两个丫鬟刚才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见贺宁馨闭着眼躺在那里.还以为她睡着了,便低声说起体己话来。

    “扶风,东兴哥有说过什么时候向夫人求娶你?”扶柳的声音娇嫩,就算压低了嗓子,屋里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哎哟,你掐我做什么?!“又听见扶柳的声音,大概是扶风不好意思,掐了她一下。

    “你这张嘴就知道混说。夫人才嫁过来不到一年,你就想着自己的事儿,害臊不害臊?”扶风的声音沉稳厚重,很是端凝。

    贺宁馨嘴角微微上翘,心情十分愉悦。

    却听扶柳不甘心地道:“就算东兴哥求了夫人,你也不用马上就嫁啊?一可以先定亲吗。先定了亲,总比现在吊着不上不下地要好。

    我跟你说,东兴哥可是在这府里的丫鬟里面,是抢手货,个个都争着给他做鞋呢。”

    扶风啐道:“我看给东元兄弟做鞋的人更多。”

    扶柳一听就炸了,连声音都忘了压低,大声道:“谁?都有谁?

    我明儿要去问问东元哥,让他把那些不要脸的sāo蹄子做的鞋都扔到她们脸上去才是......”

    贺宁馨在屋里听不下去了,大声咳嗽了一声。

    扶风和扶柳在外面听见夫人的咳嗽声,脸上都是一白。扶柳更是要哭出来了。

    两人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进了内室,跪在了贺宁馨罗汉床前面的脚踏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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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初露端倪 下

    贺宁馨从罗汉床上缓缓的坐了起来,扬手将头上的赤金镶红蓝宝糖白玉芙蓉鸾鸟纹掩鬓往里紧了紧。因是刚刚在靠枕上躺过的,早上挽得牡丹髻已经有些松了,只靠左右鬓边的赤金玉掩鬓固定住两边的额发。

    扶风和扶柳跪在罗汉床的脚踏上,都不敢抬头看贺宁馨一眼,脸上俱是羞愧难当的神色。

    贺宁馨微微叹了口气,含笑对扶柳道我的发髻又松了,扶柳给我再抿一抿吧。”

    扶柳忙低着头应了一声,起身将贺宁馨从罗汉床上扶了下来,坐到梳妆台前。

    扶风仍然一个人低着头跪在罗汉床的脚踏上,不敢跟着起来。

    贺宁馨看着面前的镜子,扶风跪着的身影正好照在镜子里。贺宁馨对着镜子里面扶风的人影道扶风去给我拿身衣裳换上。这几天冷得很,这貂皮袍子都不管用了。”

    扶风在贺宁馨身后抬起头来,正看见扶柳回头对她使眼色。

    “,奴婢……”扶风咬了咬唇,想认。

    贺宁馨打断她的话,漫不经心地道先去给我寻身好点的衣裳。”

    扶风脸色一白,有些慌乱地赶紧起来,应了声“是”,便去偏厢的衣帽间里翻寻衣裳去了。

    内室里只剩下扶柳和贺宁馨两个人。

    贺宁馨看着镜子里扶柳上下翻飞、灵巧细致的双手,叹了口气,道扶柳,你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吧?扶柳脸上一红,点点头,如蚊子似地轻声应了一声。

    “你们和东兴、东元,到底是回事?”贺宁馨的脸色又淡了下来。

    扶柳的手抖了一抖,将贺宁馨的顶发轻轻拉扯了一下。

    贺宁馨“呀”地轻声叫了一声,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扶柳更加慌乱,顾不得贺宁馨头上盘了一半的发髻,跪下道奴婢了,请责罚”

    贺宁馨照了照镜子,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看看,我的头发被你弄成样儿了。”

    扶柳又忙起来,重新帮贺宁馨挽发。

    贺宁馨从镜子里面留神看去,见扶柳的眼圈已经微微有些发红,像是在强忍着泪水一样。

    贺宁馨不由想起刚刚醒的时候,就是这两个丫鬟在身边忠心耿耿地伺候、帮衬,能很快地适应“贺宁馨”这个身份,这两个丫鬟实在是功不可没。

    想到此,贺宁馨的心又有些软了,低声对扶柳道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只是身为姑娘家,在男人面前一定要自重。莫自轻自贱,让人以为你们是那种喜爱攀附,容易上手的人。——你们就算是奴婢,以后也是要坐着大红花轿,给人做正妻的人,且不可自轻了身份。你们的老子娘不在身边,可是有我,我自然会为你们做主,定要让你们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扶柳听着似乎有许诺的意思,心里一喜,忙转头拿袖子在眼角揩了一下,回头看着着镜子里面笑眯眯的,小声道多谢提点。我们、我们,是有些急躁了。”

    贺宁馨从梳妆台上将刚刚从头上拔下来的赤金玉掩鬓拿在手里把玩,也从镜子里同扶柳对视,道东兴和东元好象还没有对国公爷提过此事。你们俩已经心里认定他们了?”

    扶柳闻言嘟了嘴,道东兴说,过了年就向国公爷提。可是国公爷这一向忙里忙外,都没有功夫坐下来说这些闲话。”

    贺宁馨一动不动地微仰着下巴,让扶柳将一个银镏金鸾凤牡丹分心插在她发髻的正中,微闭了眼睛道你和扶风都莫要着急。我定会为你们寻一门好亲事,妥妥当当地嫁出去。——以后东兴再来找你,你可得把这话跟他说清楚,不要再私相授受,私下来往。”声调虽然不高,语音却很坚决。

    扶风从偏厢的衣帽间里寻了件红狐皮里子,海棠红锦缎面子的通袖大袄和一条玄狐皮里子、藏青色金丝绒面子的八幅湘裙,正抱着衣裳站在门口。

    听见贺宁馨对扶柳叮嘱,扶风赶紧,低头站在贺宁馨身后,道教诲得是,奴婢记住了。”

    扶柳此时已经收拾好贺宁馨的头发。贺宁馨对着镜子照了照,见那牡丹分心十分富丽堂皇,正好配扶风拿的两件大毛衣裳,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梳妆台前垫着火狸皮褥子的织锦缎杌子上转,看着的两个贴身大丫鬟笑道你们也不用摆出这幅样子,我不过是给你们提个醒。——女儿家,本来就比男人容易吃亏。若是全心指望男人,不懂得保护,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收了这个心思,免得以后伤心失望,觉得所托非人。”

    扶风和扶柳都郑重地点点头,道说得是。”

    贺宁馨起身站到一边,伸开双手,看着对面的扶风和扶柳道等你们订了婚,再大大方方地往来,我不会说一个字。——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可要收着点儿。”明显是在提点扶柳,不要跑去东元那里做出些出格的事儿。

    扶柳想起先前一时气恼,对着扶风说,要去东元那里,把那些sāo蹄子做得鞋扔出去的话,肯定是被听见了,才有这一番敲打,更是羞愧难当。

    扶风赶紧帮贺宁馨帮外面先前穿的薄貂皮短襦衣裳宽了下来,套上红狐皮的大袄,又解了原来的夹棉湘裙,换上玄狐皮裙子。

    “这还差不多。这几天真是太冷了,之前还以为冷的日子都要了,便让扶风把大毛衣裳收了起来,谁知还是太早了些。”贺宁馨笑着在镜子前照了照。

    扶风看了扶柳一眼,有几分犹豫。

    贺宁馨回头看见,嗔道扶风你今儿是啦?也吞吞吐吐起来?”

    扶风像是下了决心的样子,对贺宁馨道先前东兴说得不清不楚,生气是应该的。其实这件事,东兴跟奴婢说过不止一次,以前奴婢觉得东兴是小题大做了,可是今儿收拾起的大毛衣裳,奴婢才想起来,今年过年前府里进了一批上好的毛皮,国公爷让人专门挑了两块红狐皮子,一块紫貂皮,另外放了,等过年送年礼的时候,一道手送到西南寿昌府那边去了。”

    贺宁馨皱起眉头想了想,恍忽忆起来好些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一次他们国公府里进了好几车的上好毛皮,有下面的人孝敬的,有上面的人赏赐的,还有简飞扬弄的一些,堆了好几个库房。——少了三块皮子,实在不算大事。贺宁馨连问都没有问过。

    “西南寿昌府到底啦?一个两个都盯着不放?”贺宁馨笑着打趣。

    扶风飞快地扫了一眼,心里微觉得有些怪异。在她眼里,有时候聪慧得让人觉得害怕。外面那么多的大事,到手里都能化繁就简,料理地妥妥当当。可是有时候,又迟钝地紧,一般都要觉得有问题的事情,她却偏偏看不出来。——不是不屑,还是根本就是没有那根筋。

    扶柳见还是没有明白她们的意思,便咬牙道那红狐皮子,明明是给做大毛衣裳用的。”

    扶风看见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也鼓起勇气道,以前一年只有十几两银子的份例拨,今年居然要了一次又一次,最近一次,可是要了一千两。”

    贺宁馨的心里随着扶风的话,掀起了惊涛骇浪。——不,不,简飞扬不是那种人。贺宁馨稳住心神,告诫,不能听风就是雨,一定要找简飞扬亲自问清楚。除非他亲口承认,否则贺宁馨不会别人说得每一个字。

    “啦。多谢你们的提醒,等晚上国公爷,我再细问问。”贺宁馨的脸色只是怔忡了一刹那,便又平静下来,像是没事人一般往屋外走去。

    扶风和扶柳见终于重视起来,松了一口气,紧走几步追上贺宁馨,在后面问道,真的不想先问问郑姑娘?”郑娥便是简飞扬在西南寿昌府的时候收得义妹,是他在西南军中的恩人之女。

    贺宁馨回头笑道问,当然要问。你们都这样了,我不问岂不是对不起你们?”

    扶风和扶柳不好意思地对视了一眼,低着头跟着贺宁馨出去了。

    贺宁馨带着丫鬟婆子先去了简老的暄荣堂。

    暄荣堂一向是镇国公府里给太们养静的地方,火墙、地龙和暖炕一应俱全。冬日里十分舒适。

    贺宁馨进了暄荣堂的正屋,迎面就是一股提神醒脑的橙香味儿扑面而来。屋里的大门看挂着厚厚的狼皮门帘,屋里的火墙和地龙都烧着,十分温暖。四处的墙脚还摆放着几个铜制水盆,里面放着清水,不知放到那里做。

    简老的大丫鬟见贺宁馨了,忙行了礼,又到里屋去通传。

    过了没一会儿,便听见衣物欷簌、环佩叮当之声,紧接着,内室通往外屋的厚绒门帘被两双玉手给掀开,一个身姿亭亭的妇人从里屋走出来。她上身套着一件藕荷色缠枝梅花窄袖掐腰小袄,下面系着湖水绿缂丝芙蓉柳叶裙,比起穿着臃肿的贺宁馨,那位妇人要窈窕许多。

    “娘这身衣裳真是没得说,把这一屋子人都比下去了。”贺宁馨笑嘻嘻地道。

    后面的帘子又掀开,却是简家的三位姑娘鱼贯而出,正是简飞怡、卢珍娴和郑娥。

    “见过大嫂。”三个人赶紧上来福了一福。

    贺宁馨忙屈膝还了半礼,笑着夸道这天冷得这样,你们还能陪着娘,真是有心了。”

    卢珍娴不过是抿嘴一笑,没有话说。

    郑娥却是一幅爽朗的xìng子,笑着道大嫂谬赞了。我们不过是贪着老这里暖和,所以取暖罢了。”

    “哦?”贺宁馨笑着点点头,想着一会儿要去查查这两位姑娘院子里的炭火家什都是如何分派的。

    卢珍娴却郑娥说漏嘴了,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做了个眼色。

    郑娥方才明白,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挽回一下,却看见简飞怡已经大呼小叫地扑到贺宁馨身边,道大嫂,你头上的牡丹分心真好看。”围着贺宁馨转来转去的看。

    贺宁馨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玉牡丹分心,笑着看了简飞怡一眼,道我这个也一般,哪有娘头上的赤金累丝镶红宝白玉鱼篮观音挑心好看?”

    简老今日梳着椎髻,发髻前正好插着那金玉观音挑心。再配上简老的衣衫,也有了几分大气雍容的样子。

    简飞怡回头瞥了一眼简老头上的金玉观音挑心,撇了撇嘴,闷闷地道可惜那个样子太老气,也只有娘戴才合适。”

    简老本来笑眯眯地听着她们闲话衣裳首饰,听见简飞怡居然说“老”,一张脸便立时沉了下来,越发显得眼歪嘴斜。

    贺宁馨忙哄着简飞怡,道这就是你不识货了。娘的那个挑心,才是真正的好,大嫂这个牡丹分心,不过是个花架子,只是外面好看罢了,里面都是铜丝拧的。——你看娘发髻上插得挑心,那样金灿灿的,非得是十足真金不可。”

    简飞怡眨了眨大眼睛,还想再,简老已经对她唤道飞怡,你大嫂是管家的人,事多,哪有这么多闲功夫听你白扯?还不赶快”

    简飞怡闭上嘴,走回到简老身旁坐下。

    简老这才看着贺宁馨道有劳你了。如今天冷,你也不必早晚请安。等暖和些再说吧。”

    贺宁馨忙起身行礼道娘心疼,自然领情。不过礼不可废,该做的还是要做得。横竖只有几步路,这一路上又有抄手游廊,并没有累着冻着。”

    简老点点头,道还是注意些好。家要是冻着了,就是一辈子的事。”说着,有意盯着贺宁馨的腹部看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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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做了个作者调查,想让大家对俺的缺点打个分,看看俺最弱的是哪一环,俺才好对症下药,改正不足的地方。(n_n)o

    是

第六十六章 小姑待嫁 上

    

    简老夫人盯着贺宁馨腹部看了好一会儿,久到屋里的人都纷纷觉察到了。

    简飞怡当然无所谓,笑嘻嘻地坐到一旁吃茶,懒得去帮腔。

    连郑娥这样比较粗线条的姑娘都注意到了,卢珍娴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郑娥皱了皱眉,侧过身子对卢珍娴耳语了几句。

    卢珍娴也轻声道:“你别急,让我说吧。”知道郑娥不善辞令,若是得罪了简老夫人,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郑娥忙道:“你帮了我不少次了,这一次让我来吧。”说着,对贺宁馨笑道:“大嫂,大哥晚上可回来吃饭?”

    简飞扬这几日忙得很,有时候晚上就在外面吃了,回家到了致远阁,再吃些宵夜就够了。所以简家人晚上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总是见不到简飞扬的人影。

    简老夫人听了这话,把视线从贺宁馨身上收回来,笑着道:“这男人啊,都一样。成亲前的时候说得千好万好,一成了亲,就变了样儿了。今儿晚归,明儿早走,都是常事。做妻子的,睁只眼闭只眼得了。只要不闹到你跟前来,就是好的。再说了,男人有男人的应酬,每天待在内院有什么出息?“郑娥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简飞怡笑道:“飞怡妹妹,你可得多劝劝你二哥,让他别整天待在内院,同他的丫鬟们厮混。”

    简飞怡翻了个白眼,道:“郑姐姐,你管得太宽了。”

    贺宁馨感激郑娥帮她打圆场,又瞥了一眼简老夫人,端了脸色对简飞怡斥责道:“飞怡,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哪有姑娘家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儿都没有,以后你要再这样,别跟人说你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姑娘。别说你比不上卢妹妹和郑妹妹,就连我的丫鬟,你都比不上!”

    这话说得,不仅简飞怡气得满脸通红,连简老夫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贺宁馨哪里容得简老夫人说话,忙又对着简老夫人行了礼,笑着道:“娘年纪大了,又有病在身。媳妇想着,是不是帮娘分忧,把教养飞怡的担子接过来。飞怡年岁也不小了,正在议亲。若是这个样子出去,很难说上门当户对的亲事的。”

    简老夫人脊背挺得直直的,坐在上首对贺宁馨冷然道:“不老你费心。飞怡是我的女儿,自然有我为她cāo心。”又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简飞怡安慰道:“我的儿,别听你大嫂胡噤。你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你要说不到好亲事,这满京城“……贺宁馨又出声打断了简老夫人的话,笑着道:“娘说话注意些。

    “满京城,这三个字,可不能随便说的。

    一这京城里,上到宫里,下到王府,哪一家不比我们家的姑娘金贵?再说了,如今上门的官媒,娘好似连一家都看不上。

    这样耽搁下去,飞怡年岁大了,说不定只能给人做填房了”

    简飞怡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疾步出了简老夫人的堂屋,往自己的院子奔过去。

    卢珍娴和郑娥都站了起来。

    “大嫂,我们去看看飞怡妹妹。”卢珍娴有些担心地对贺宁馨道,又看了一眼简老夫人。

    简老夫人担心简飞怡出事,赶紧叫了自己的大丫鬟,吩咐道:“跟卢姑娘和郑姑娘一起去看看大姑娘。”

    那丫鬟应了,同卢珍娴和郑娥一起出去了。

    “娘,不是媳妇多嘴。若是娘再拖延,飞怡的亲事真的就不好说了。”贺宁馨又笑吟吟地添了一句。

    简老夫人嗡声嗡气地道:“晓得了。我会斟酌。”忍了半天,到底忍不住,简老夫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喃喃地道:“就算不能高嫁,低嫁也行。到处都是想攀附权贵的寒门学子,随便挑一个嫁,岂不是都比那些人强?”

    皆因最近过来给简飞怡说亲的,不是勋贵人家的嫡次子,就是庶长子,让简老夫人很是恼怒。她一直估摸着,镇国公府上的嫡出女儿,怎么着也能去个勋贵府上做宗妇,不说嫁得同简士芸一样,至少不能差的太远。结果没有一家能如愿的,简老夫人便堵了气,既然不能高嫁,那就低嫁。

    贺宁馨暗地里摇摇头。婚姻大事,怎可儿戏?如简老夫人这样,简飞怡以后的婚事,一定讨不到好。而简飞怡要是嫁得不好,以后就是一辈子的事,实在是耽搁不起。

    “娘,飞怡底子不错,只要寻个宫里的嬷嬷过来,给她多教些规矩礼仪,以后的亲事也不难。”贺宁馨再次劝道。

    简老夫人一窒,飞快地瞥了贺宁馨一眼,低头沉吟不语。

    过了好半天,简老夫人才叹了口气,道:“我老了,精力不济。

    这样吧,你去寻几个教习的婆子,让我看看。等我给她挑一个去教规矩吧。”

    贺宁馨连声应好,又问道:“娘,您可要记得仔细盘问那些教习的婆子,看她们是不是肚里有货,懂不懂宗妇的规矩和职责。譬如管家理事,打理田产,四时祭祀,婚丧嫁娶,礼尚往来,还有进宫朝拜等等。都是要查问到的。”留神看着简老夫人的神色,贺宁馨又掩袖笑道:“若是有人滥竽充数,鱼目混珠,可不是玩的。

    不说飞怡被带坏了,就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名声,也都毁于一旦。可是要万分小心才是。”

    简老夫人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却没有发作,只是低头快速捻着手上的黑曜石玫瑰念珠,道:“嗯,我会问的。

    不如这样,你先问问她们。等你问完了,我再过个目就完事了。你知道,人老了,记xìng就大不如前了,若是真的有遗漏,岂不是我的错?耽搁了飞怡的终身大事,更是不好。”

    这话不出贺宁馨的意外。

    “既然娘这样说,媳妇就勉为其难吧。”贺宁馨笑着应了,又闲话几句,便回去了。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简飞扬倒是回来了,同大家一起围坐在一个桌子上吃晚饭。

    只有简老夫人说身子不爽快,不想吃饭,就不过来了。

    贺宁馨忙命厨子做了燕窝雪蛤莲子羹,端过来给大家看了看,便要使人送过去给简老夫人做宵夜。

    简飞扬见了,拦着贺宁馨道:“娘年纪大了,尽吃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一不算粮食,又吃不饱,可不要把娘饿着了。”说着,命厨子做了粗粮小米粥,配了几样咸菜过来,道:“把这些给娘送过去。就说,这是以前在祖籍的时候,娘最爱吃的天天自巳不吃,都要做给我吃。如今每天细米白面,肥鸡大鸭子,反而坏了胃口。”又板了脸对贺宁馨非着满桌子的鱼肉,道:“娘上了年纪,这些油腻腻的东西哪里吃得下去?…

    以后娘要是再胃口不好,不过来一起吃饭,就给娘做她最心爱的咸菜,知道吗?”

    贺宁馨忍住心底的爆笑,恭恭敬敬地站起来,低眉顺眼地道:“国公爷说得是。

    妾身记住了。下次娘的胃口再不好,妾身就去寻最咸最苦的咸菜过来。据说咸苦可以解油腻,清肺热。以后咱们家,谁胃口不好了,都要这样吃才是。”说着,往简飞怡那边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

    简飞怡以前也老学着简老夫人的样儿,好好的饭食不吃,经常托辞不舒服,不过来跟大家一起吃饭,自己躲在屋里,往大厨房里另外要了饭菜自吃。

    到了后来,不独简老夫人和简飞怡,就连简飞振也三不五时地来一回,加上他们院子里的大丫鬟和通房,正经的饭菜不吃,非得自己去大厨房要东要西。简老夫人虽然中小厨房,却嫌小厨房的炉灶没有火候,也是跟着大厨房里面要,使得大厨房经常一天要做五六顿饭食。

    虽说没几个钱,却坏了规矩,而且滋长了大厨房里面一些人的歪心思。而厨房里面的人心思一坏,就没法用了。所以贺宁馨昨儿才跟简飞扬说过这事儿,打算要亲手刹一刹这股歪风邪气。谁知简飞扬跟她说,这几个人,还是他出面的好,让贺宁馨别主动出手,免得惹人闲话。

    贺宁馨还在琢磨简飞扬会用什么法子,谁知今日就见到了。

    简飞振也在一旁不好意思,讪讪地道:“大哥,不过是些小事,也不是有意的。”

    简飞扬正色道:“吃不下饭哪里是小事?

    娘这样疼你,你却不多关心关心娘的身子,以后要是出了茬子,你担当得起?”

    简飞振更是脸红,想摔了筷子走人。可是想起大哥刚刚说过如果不吃饭,就只能咸菜粗粮小米粥对付,苦了脸嘀咕道:“这种东西,我们在祖籍的时候都没有吃过,如今日子好了,反而不如从前…

    卢珍娴听了,忙厉声对简飞振道:“二表哥,你当年吃得好,大表哥可是从来没有吃过一顿好的!“简飞振吃了一惊,想起这一年来知道的事情,心知说错了话,忙起身对着简飞扬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哥,是我胡说八道,任凭大哥责罚就是了。”

    贺宁馨这才含笑道:“二弟坐吧。兄弟俩哪有隔夜仇?一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简飞振看了看简飞扬,大哥不点头,他并不敢坐下。

    简飞扬看也不看简飞振那边,只是端坐着在上首,手里端了碗,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过了半天,头轻轻地点了点。

    简飞振出了一口长气,忙坐下也吃起饭来。

    简飞扬这才抬头命人把那燕窝雪蛤莲子羹端了过来,放到贺宁馨面前,漫不经心地道:“别浪费了。等你吃完饭,你就勉为其难,把别人不吃的东西都吃了吧。”

    贺宁馨忍着笑,低声应了声是。

    卢珍娴同郑娥互相对视一眼,俱抿嘴笑了。

    简飞怡在旁边听了半天,神情怅然地看看大哥,又看看大嫂,如有所悟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埋头吃饭去了。

    简飞振却是又想笑,又不虞,脸上的神色十分古怪。

    一时桌上鸦雀无声。除了吃饭的声音,再没人说话聊天。

    外面守着等着拿家伙的婆子闻言都摇头咋舌,道:“可别再去自投罗网。”都打消了浑水摸鱼,中饱私囊的主意,暂时安定了下来。

    吃完晚饭,贺宁馨起身对郑娥道:“郑妹妹,我有个huā样子绣不好。听说郑妹妹做得一手好针线活,今儿晚上我去妹妹那里讨教一番,可使得?”

    郑娥有些愕然,看了看贺宁馨的脸色,赶紧道:“我的针线活儿也一般。不过若是能同大嫂一起谈论一二,倒是乐事。”

    贺宁馨点头笑道:“妹妹先回去收拾收拾,我过晚再来。”

    卢珍娴和郑娥一起同贺宁馨和简飞扬行了礼,带了自己的丫鬟婆子回去了。

    简飞怡也破天荒地过来行礼,低着头嗫嚅道:“大嫂,过两天,我去找你说说话,好不好?”

    贺宁馨忙道:“何必过两天,明天就使得。”

    简飞怡抬起头,对她嫣然一笑,心情看上去好了许多。

    简飞振也过来行礼,满怀歉意地道:“大哥、大嫂,飞振不懂事,冒犯大哥、大嫂了。”说着,长揖在地。

    简飞扬同贺宁馨都端端正正地立在那里,受了这个礼。

    “二弟,你知道错就好。…

    你院子里的丫鬟大姐们也该管管了。不是嫂子说你,你既然有中意的人近在咫尺,却又把几个通房侍妾宠到天上去,你以后可是到底打算怎么着?人家可不会等你一辈子。”说实话,贺宁馨对于两个寄居在镇国公府的外姓姑娘更有好感,便不再跟简飞振拐弯抹角。

    简飞振不提防贺宁馨知道了他的心事,有些手足无措,喃喃地道:“…反正住在一起,她也没地儿可去。以后日子长着呢。”居然认为人家投靠而来,无依无靠,就任他挑任他拣了。

    贺宁馨倒是有了气,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你若是没法子,嫂子可是不会让别人白白地在这里耗着。外面求娶的人多得是,你要还不能拿主意,嫂子就做主把人家聘出去了。”

    简飞振大急,忍不住埋怨道:“大嫂,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贺宁馨见他还是糊涂,忍不住冷笑道:“我是帮理不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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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小姑待嫁 中

    贺宁馨掷地有声的“帮理不帮亲”让简飞振脸色白了一白。

    “大嫂,我自问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有事也从来都是站在大嫂这一边,可是为何大嫂对我如此苛刻?”简飞振苦笑着问道。

    贺宁馨看了简飞扬一眼,见他背着手站在一旁,眼望着门外院子里开始暗沉下来的天空,对这边两人的置若罔闻。

    “二弟,你就当我这个做大嫂的,是对你期望太高,才有这些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吧。”贺宁馨笑着道,不欲再谈,举步要往外走。

    简飞振忙叫住贺宁馨,恳求道大嫂,您放心。我是定了心的,决不会改。求大嫂不要把……聘给外面的人,好不好?”又望着卢珍娴住的院子的方向看,对贺宁馨道大嫂,您又不是不。家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就只能受婆家揉搓。她……xìng子绵软,又只记得照应别人,宁肯吃亏,也不占人家的便宜。——这样的xìng子,嫁到别人家,就是被人欺负一辈子的命。”

    贺宁馨轻笑一声,道二弟想得倒是挺多。可是你知不,家最大的委屈,不是别人给的,而是的夫君给的。你说担心她嫁到别人家受委屈,可是她若是嫁给你,却是会受最大的委屈。”贺宁馨本来还想着成全简飞振一番心意,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免得害了人家姑娘家。趁着简老不同意,还是给卢珍娴另寻好人家为好。

    简飞振见贺宁馨不肯松口,控制不住,脱口而出道你不过是担心她嫁给我,给你添一个厉害的对头罢了”

    这话实在是太过分了,贺宁馨刚沉下脸,还未来得及发话,本来站在一旁抬头看天的简飞扬已经大步走,一把抓住简飞振的衣领,怒喝一声道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跟我走”说着,将简飞振拎了出去。

    贺宁馨着急,不简飞扬会如何修理简飞振。简飞振虽然脑子糊涂,简飞扬的做法却是简单粗暴,根本不利于解决问题。

    “来人——跟着国公爷和二少爷照应一些。”贺宁馨忙叫了几个婆子,命她们跟去简飞扬拖着简飞振消失的方向去了。

    扶风和扶柳抿嘴笑着,对贺宁馨轻声道,国公爷管教,干吗拦在里头?”

    贺宁馨苦笑,道我哪里是担心二弟,我是担心……,唉,算了,好歹是亲。国公爷应该有分寸的。”回头对扶风道我们吧。”

    扶风忙从一旁的架子上将紫貂皮大氅拿,给贺宁馨披上,头上又戴上同色紫貂皮的观音兜,在脖子下面系上细绸带子,只露出一张吹弹得破的小脸。

    “看这天阴阴的,说不定过阵子就要下雪了。”扶柳将同色貂皮的暖手筒递,又在里面放了一个手炉。

    贺宁馨手上套着貂皮暖手筒,手里还捧着一个手炉,十分暖和,心情好了些,道走吧。如果会下雪,得让管炭火的嬷嬷们点点库存,看看府里的炭火还够不够用。”想起了先前郑娥在简老那里不脱口而出的话,贺宁馨的眉头又微蹙起来,幽幽地叹了口气。

    跟下面的管事嬷嬷打交道,经常是扶风去做的,闻言赶紧应了一声,道晓得了。奴婢等掌灯的时候就去炭房看一看。”

    贺宁馨微微点了点头,站在屋子外的台阶上,往远处的天空张望了一会儿,道明日后日都行,只别忘了。——特别是卢姑娘和郑姑娘的院子里,你要去好好查查,一应份例,各样,看看都是谁领的,交给了谁,又是用的。越细越好。”

    扶风沉声应道放心,奴婢晓得分寸。”

    “走吧。”贺宁馨再不,抬步下了台阶,往致远阁的院子里去了。

    回到致远阁,贺宁馨打点了简飞扬明日要穿的衣裳袍子和大氅,又将一顶狐狸皮的风帽寻了出来,让简飞扬明日早朝的时候戴上。

    扶柳去小厨房给贺宁馨炊热水,准备晚上沐浴的家什。

    简飞扬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熏得贺宁馨打了个喷嚏。

    简飞扬忙站远了些,对贺宁馨道你别。我出去把大氅脱在外面就是了。”说着,转身掀开帘子,出去外屋脱大氅去了。

    贺宁馨本待叫住他,可是见他一阵风一样来去自如,又住了嘴,笑着回到先前坐的暖炕上,从屋角的茶龛里取了一直温着的小铜茶壶,给简飞扬冲了一杯热茶。

    简飞扬从外屋掀了帘子进来,立时就闻到一股异样的茶香,抽了抽鼻子,道好香——可是上次他们送上来的新茶?”

    贺宁馨笑道也不算新了,算是去年的茶,今年的还没有得呢。”故意不提简飞振的事。

    每年春季是新茶采摘的时候,从茶树上摘下来后,还要炒制,装箱,最后再千里迢迢地运到京城。等他们拿到手里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夏季了。镇国公府的这些茶叶,便是去年夏天从西南寿昌府送的。

    简飞扬也坐到暖炕上,同贺宁馨隔着炕桌而坐,伸手端了玉瓷小茶盅,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道甘香淳美,就算是闻上一闻,都够提神醒脾了。”说完,举着小茶盅一饮而尽。

    简飞扬没有别的嗜好,唯一喜爱的,不过是有空的时候品品茶而已。

    贺宁馨嫁半年多,自然已是了简飞扬的这些习惯,时时注意为他着想。

    看着简飞扬喝完茶,贺宁馨又提起小铜茶壶,给简飞扬续了一杯,笑道这普洱茶多冲几次才有味儿。”

    简飞扬笑着接过,道了谢,捧在手里,没有再一饮而尽,而是捧在手里,慢慢品了起来。

    贺宁馨浅笑着跟他说了些闲话,终于转到了正题,言笑盈盈地问道西南寿昌府那里,可是有我们简家的亲戚?——他们年年送了上好的茶叶,我们这边却只送十几两银子,实在太过简陋。”

    简飞扬端着小茶盅又轻抿了一口,吹了吹热气,才放下来,对贺宁馨道也算是亲戚吧。”

    贺宁馨的小手在炕桌上敲了敲,道亲戚就是亲戚,哪有‘算是’这回事?”

    简飞扬嘴角微翘,道真是说不过你。这事说来话长,怕你听了嫌烦。”

    贺宁馨侧过脸,斜睨了简飞扬一眼,道你还没说呢,我会嫌烦?——实话告诉你,我一直等着从你那里亲自听到这件事。别人说得,我不信。”

    简飞扬顿了顿,微翘的嘴角慢慢平复下来,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贺宁馨,一动不动。

    贺宁馨并不畏惧,坦然地看着简飞扬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简飞扬伸出手,盖住了贺宁馨放在炕桌上的手,低声道这句话,当年我也说过。”

    “嗯?”贺宁馨偏头,不解。

    简飞扬笑了笑,放开贺宁馨的手,拎了小铜茶壶,给贺宁馨的茶盅里也续了一杯茶,才缓缓地道这件事,跟郑娥还有些关系。”

    贺宁馨心里一动:还真跟郑娥有些关系,又有些失望,默不做声地坐在那里,看着简飞扬,等着他。

    简飞扬叹了口气,眼望着桌上的茶盅,道那些事情,我本来都不愿意去想。可是现在,不想也不行了。”

    贺宁馨耐不住,又敲了敲桌子,道你少婆婆妈**,趁早全招了是正经。”

    简飞扬被贺宁馨逗乐了,呵呵笑了起来,笑完了才道其实现在说起来,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儿。你,当年西南军到我们的祖籍东南万州招兵,我在家里觉得快要活不下去了,便去投军,觉得左右是死,出去投军,说不定还能搏出条生路。”

    贺宁馨简飞扬当年在祖籍东南万州过得很苦,可是没想到,苦到这种程度。

    “我以为,你是为了重振简家的门楣,才去从军。”贺宁馨幽幽地道,这是许跟她说的。

    简飞扬苦笑,道我那时候哪里想这么多。”说着,伸手抹了一把脸。

    贺宁馨看着简飞扬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道别说了。天晚了,我们收拾收拾,我还要去郑那里一趟呢。”

    简飞扬伸手按住贺宁馨的手,道别走。既然说到这里,跟你说了也无妨。这些事,其实应该由你们来管才是。我先前是看你刚嫁,不想让这些事烦你。打算着让你多熟悉熟悉,再慢慢将这些事转到你手上。”

    贺宁馨点点头,道我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所以你现在不必说了,我信你。”

    简飞扬笑了笑,道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说信不信的?——事情是这样,我投了西南军,开始便是驻扎在西南寿昌府。那里跟羌人的地界儿只有一江之隔,经常有羌人坐了小划子,偷袭我们这边。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郑娥的爹爹郑平。他是老兵油子,家里是军户,世代为军。那一年,他升了伍长,见我年纪小,对我十分照应。”

    贺宁馨听出兴趣来了,打趣道那时候,郑几岁?”

    简飞扬偏了头想了想,又转头问贺宁馨郑如今是多少岁?”

    贺宁馨失笑你居然不晓得郑的年龄?”

    简飞扬见贺宁馨笑得鬼祟,起身走,一把将她拉起来,坐到她那边的炕上,又将她抱在腿上坐着,道你笑得怪好看的,我都不记得刚才说了。”

    贺宁馨也没好意思再提郑娥的年龄,便催道快说,这些事跟西南寿昌府的茶叶有关系?”贺宁馨郑娥是父母双亡,所以被简飞扬收做义妹,送回了他的祖籍东南万州,同简家人住在一起的。

    简飞扬抱着贺宁馨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才道我长话短说。郑娥有一个堂姐,叫郑娇,也是父母双亡,自小跟着郑娥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叔叔婶婶长大的。她比郑娥大得多,本来嫁给了寿昌府当地一户姓赵的殷实人家。这户人家开有一个茶叶铺子,我们如今这些茶叶,就是从他们那里每年送的。”

    贺宁馨“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只是人家既然是生意人,每年送那么多上好的茶叶,十几两银子实在拿不出手。”

    简飞扬低声笑道他们送礼,是他们的心意。我们要是给得多了,他们都不要呢。”

    贺宁馨眼珠一转,抓住简飞扬话里的漏洞,道你是个实诚人。人家跟你客气,你就当了真。这不,人家实在忍不住了,今年便多要了些银子,是也不是?”

    简飞扬愕然地问道你如何的?”

    贺宁馨笑道我看帐本看出来的。——内院外院的流水帐都要对得上,才能收缴入库的。”

    简飞扬拍了拍脑袋,道那你都了,总之就是这赵家送来的。我们也要特别关照人家一下。”

    贺宁馨心下释然,忙道自然。他们也算是除了我们以外,郑唯一的亲戚了。”

    简飞扬点头道他们也不容易。郑娇嫁没几年,就相继死了、公公和婆母,只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两个孩子,实不容易。那两个孩子,如今应该都老大了。上次郑娇托人带信,说想要些好的皮子,给她姑娘做嫁妆。我就吩咐库房挑了三块皮子送了。”

    贺宁馨见这些都对了景,便不再放在心上,对简飞扬道姑母回了陇西长兴侯府也有两个月了,你可有姑母的信儿没有?”

    简飞扬呵呵笑道你的主意,早两三个月便让东元查探那谢氏姨娘的事儿,他都办得妥妥当当的。谢氏卖入了当地的教坊,那谢氏女儿嫁得那户人家,立刻将她贬为妾室,她生得几个孩儿,也都变做了庶子。——长兴侯连个屁都不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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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小姑待嫁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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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宁馨便同简飞扬说起陇西长兴侯府的事儿。

    镇国公府的大姑太太简士芸在两个月前,终于跟着第二次来京的长兴侯陈亮回陇西长兴侯府去了。在她回去之前,是贺宁馨提议,派了简飞扬的得力助手东元去了陇西府,将谢氏姨娘从长兴侯陈亮的外宅里寻出来,先礼后兵,催她偿还被她侵吞的简家大姑太太的嫁妆。

    这些嫁妆,其实大头是被长兴侯府占去了的,谢氏不过是得了小头。不过就算是小头,也足以让她给她的亲生女儿办了一份在整个陇西道都能傲视群芳的嫁妆。剩下的,她都留作了自已的私房。对于她的亲生儿子,她一向知道将来是会承继长兴侯府的,这府里截留的一切都是他的,因此没有给他另外留下简士芸的嫁妆。

    如今东元上门催讨,谢氏开始还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已把长兴侯的心吃得死死的,丝毫没有把这个从京城来的黑瘦高挑的年轻人当回事。

    听见东元出言不逊,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意思,谢氏很是不虞。她好歹也是在长兴侯府做了十多年的管家太太,就算如今养在外宅,也是一呼百应的主子,哪里受过这种冷遇?不由忍了气,淡淡地道:“这位小爷说什么,妾身完全不晓得。还望小爷稍安勿躁,等我们侯爷回来再问吧。——长兴侯夫人的嫁妆,关我一个下堂妇什么事?”

    东元背着双手站在谢氏外宅的堂屋里,闻言冷笑道:“别往你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不过是个妾,也配说‘下堂’二字?——你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谢氏大怒,气得双手直哆嗦,对着自已的丫鬟婆子喝道:“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这眼里没主子的小子赶出去”转过头来看着东元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告诉你,从镇国公府来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看我有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

    东元其实已经托了人将谢氏当年嫁女儿的嫁妆单子弄到手了。他在过来之前,贺宁馨就对他说过,谢氏是被赶了出去,如今吃用都是靠长兴侯每个月送银米过去。她当年截留的简士芸的嫁妆,大头应该是给她女儿做嫁妆,带出长兴侯府了。

    东元将他们镇国公府大姑太太简士芸的嫁妆单子,同谢氏所出庶长女的嫁妆单子对比了一下,果然发现好多一样的。特别是古董和首饰,好多居然连名称都没有改,照抄了上去,包括每件首饰的份量都一模一样。——估计也是当年谢氏托大,以为简士芸肯定翻不了身,将这些单子改都懒得改,直接拿了简士芸的嫁妆单子抄了一部分给她女儿的婆家送了过去。

    如今正好成了证据。

    “谢姨娘,要不要我把这份单子送到陇西府的衙门里去?”东元懒得再纠缠,最后一次警告她。反正先礼后兵已经做到了,他们这样谨慎,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得而已。

    谢氏哪里把陇西府的衙门放在眼里?以前陇西府的知府夫人都是长兴侯府的座上客。听说自从长兴侯府的大姑娘陈宜岚入了宫,那知府对长兴侯府更是恭敬异常。

    想到此,谢氏冷笑一声道:“实话跟你说,那些嫁妆,都是长兴侯府给吞了,关我什么事?——你要告,只会让长兴侯府蒙羞,让宫里的娘娘蒙羞。你看陇西府的知府会不会搭理你别说我没提醒你,在陇西府,我劝你还是把招子放亮点儿,看看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东元仰头哈哈一笑,道:“财迷心窍、执迷不悟,我今儿才算是见了”说着,也不再罗嗦,大步出了谢氏的外宅,直接往陇西府知府衙门的方向去了。

    谢氏到底不放心,使了人悄悄跟在东元身后,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人指使他过来闹事。

    结果看见东元直接进了衙门,谢氏的人便回来了,说没有看见有别人跟那位爷接洽。

    谢氏有些不安,使人先去自已女儿那里报了信,让她小心些,这些天都不要出门。

    简士芸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氏一清二楚。所以就算镇国公府起复了,她也一点都不担心。后来简士芸的嫡亲女儿进了宫,她还是没有担心过会对他们二房打击报复。

    在谢氏看来,其实就算简士芸母女俩她们想报复,也得掂量掂量自已的份量够不够。不是说进了宫,就立马高人一等的。看看皇后娘娘,不还是需要娘家帮衬?看看皇贵妃,没有娘家帮衬,便只能屈居为妾。所以在谢氏心里,是笃定陈宜岚绝对不会对付长兴侯府的。除非陈宜岚有那个命,能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可是她坐得上吗?谢氏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陈宜岚刚出生的时候,就有道士给她批命,说她会死于非命的……

    这命批了之后,当时还活着的长兴侯府太夫人便不喜简士芸母女俩,转而抬举自已。现在看来,到底谁会笑到最后,还是未知数呢——连简士芸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自已难道就没有这一天?

    不过话又说回来,长兴侯是陈宜岚的亲爹。现在侯爷上了京,等见了女儿,自然会为自已分辩一番。自已明面上又被逐出了长兴侯府,那母女俩的气肯定都消了。

    要说赶尽杀绝,谢氏自信简士芸没这样的手段,所以连带看轻了镇国公府,觉得那镇国公也就是凭着一腔蛮力和好运道爬到现在的位置。——别的不说,看看简士芸,就知道镇国公府的家教不怎么样。

    谢氏的算盘还没能打完,第二天,东元就带着陇西府知府衙门的衙差上了门。这一次,东元直接让衙差动手,将谢氏的外宅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总之把她藏得私房统统都寻了出来。

    谢氏气得七窍生烟。那些私房,最多只有一半是简士芸的嫁妆,另一半,可是她自已的嫁妆和历年来管家捞的好处。如今被这些衙差抄走,谢氏心疼得肝肠寸断,在屋里险险哭晕了过去。

    东元却对她置之不理,只取了自已的那一份,将剩下的都给了衙差当“辛苦费”。这样有油水的差事,又有人给兜着,不用承担责任,衙差们当然大喜,摩掌擦拳地问东元:“大爷,还要去哪里?”根本不想收手。

    东元请了两个衙差在这里守着,不许人进出,带了另外的衙差直接去了谢氏女儿嫁得那一家。

    那一家也是陇西府的豪富之家,也颇有根基。

    东元带了衙差上门,只是先通报了一声让女眷回避了,就直接冲了进去,命人带路去谢氏女儿住的院子。同在谢氏外宅里一样,将那院子抄得干干净净。简士芸被带走的嫁妆大部分都追回来了,除了那些绫罗绸缎,贺宁馨本来就没打算要,连东元都没看在眼里。

    那些衙差当然又浑水摸鱼,将那一家又雁过拔毛,就差洗劫一空。

    那一家的老太太气得在屋里嚎哭痛骂,却不敢出去拦着,还命人将自已家里的男人都叫到自已院子里,唯恐他们被衙差所伤。

    后来等东元他们走了,老太太知道是自家的嫡长媳惹来的祸事,便把她叫过去骂了一通。

    结果第二天,满陇西府都在传,原长兴侯的二房姨娘谢氏,先是被赶出了长兴侯府,如今又被公开卖到教坊里去了。

    东元牢记夫人贺宁馨的话,生怕谢氏投缳自尽,派了自已带过来的镇国公府的婆子亲自看着她。结果他发现夫人太看得起谢氏了。谢氏被卖到教坊,不过哭闹了一夜,第二日就乖乖接客了。

    等长兴侯陈亮回到陇西府,发现自已以前的姨娘、后来的外宅,已经成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欢场中人,才彻底死了心思,亲自出手将谢氏留在长兴侯府的人清除得干干净净。

    而谢氏的女儿当然立时被她的夫家贬为妾室。若不是这家人还顾忌着长兴侯,恨不得直接将她休离才是。

    长兴侯府的事都办妥以后,东元便回到京城,给简飞扬和贺宁馨原原本本禀报了当时的情形。

    简士芸见自已的嫁妆被追回了一小半,而自已的死对头谢氏又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已以后回到长兴侯府,肯定是无人敢不长眼,挑衅自已的。所以在长兴侯陈亮第二次上京的时候,便跟着他回去了。

    简飞扬又许诺帮长兴侯谋个实缺,将个胡萝卜吊在长兴侯面前,也能让他安分几天。此是后话不提。

    简士芸的事一了,就是家里弟妹的婚嫁问题。

    本来简老夫人在堂,贺宁馨只是大嫂,还轮不到她操心。可是简老夫人如今称病,很少出去,都是等人上门。这么久了,连简飞振和简飞怡的婚事都没有定下来,更不用说另外两个寄居在这里的姑娘。

    卢珍娴和郑娥都是本份守礼的人,贺宁馨见她们从小就没了爹娘在身边照应,却没有学得一身坏习气,对她们更加怜惜几分,便特意问了简飞扬的意思,打算要把这件事接过来自已做主。

    简飞扬当然没有异议,就连简老夫人都一口同意了,让她自去张罗。

    先前贺宁馨还想着既然简飞振对卢珍娴有意,不如撮合他们。再说,找一个简老夫人不满意的姑娘做媳扫,事事让简老夫人难受也是好的。

    只是贺宁馨冷眼看了这么久,对简飞振实在是不满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心盘算着要将卢珍娴往外聘。就是不知道卢珍娴是个什么想法,贺宁馨觉得还是应该问问她。说到底,这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她如今没有长辈为她精心打算,她自已就应该更上心才是。

    贺宁馨同简飞扬在屋里说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都有些唏嘘。

    天色渐黑,外面院子里已经鳞次栉比地掌起灯来。

    贺宁馨便对外面吩咐道:“命人备灯,我要去郑妹妹的院子里坐一坐。”却是晚饭时候就说好了的。

    外面的扶风应了一声,出去预备。

    扶柳对里面问了一声,得到肯定的答复,掀了帘子进来帮贺宁馨收拾打扮。

    简飞扬笑道:“我还有些公事,先去外院理一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吧。”

    贺宁馨嗔道:“就在一个院子里,做什么接来接去让人笑话?——你去忙你的,我们姑嫂说说闲话而已。”

    简飞扬点点头,凑到贺宁馨耳旁低声道:“……别在那里过夜。我等你……”

    贺宁馨脸上一红,微微点了点头,看着简飞扬笑着一径出了院子。

    郑娥住在内院的无尘轩,离致远阁还有段距离。

    贺宁馨披着大氅,前面命婆子举着玻璃绣球灯照路,逶迤而去。

    郑娥知道大嫂要过来,早就备好了香茶点心,在屋里候着了。

    贺宁馨进了郑娥的屋子,先四处看了看,笑道:“是大嫂的不是。到家这么久了,还没有到妹妹这里来过。——妹妹莫怪。”

    郑娥笑着行礼道:“大嫂事忙,小妹这里事事妥帖,大嫂不用费心。”

    贺宁馨却能明显感觉到这间屋子比她的住处要冷一些,想着回头问问扶风,她查问那些婆子,查问得怎么样了。

    郑娥引着贺宁馨过来一张小小的罗汉床上坐下来,又亲手给她捧了茶,道:“外面冷,大嫂先喝杯热茶。”

    贺宁馨今儿晚上已经喝了不少茶,便只接过来放在一旁,笑盈盈地同郑娥闲话起来,又把自已的绣样拿出来跟她一起细看。

    郑娥的针线活做得不错,也能说上几句话,两个人便聊开了。贺宁馨笑眯眯地看着郑娥越说话越多,之前有些生疏拘谨的样子都不见了。

    谈绣样,当然是个由头。

    别说贺宁馨根本不怎么会刺绣,就算会,今日她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

    聊了一会儿,郑娥敏感地察觉到这屋子里暖和了许多。她屋里冷,以往都在屋里穿得多。今日明显是下人要讨国公夫人的欢心,所以将地龙烧得旺了起来。

    没多久,郑娥的鼻子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却不好意思一个人去屋里将外面的皮袄脱下来。

    贺宁馨瞥见郑娥的失态,笑着道:“这屋里怪热的,容我放肆,去透透气,把外面的大袄换下来。”

    郑娥忙笑着起身道:“大嫂别客气。小妹也正要换,咱们一起去里间吧。”热情相邀,很是质朴的样子。

第六十九章 救命之恩

    贺宁馨看见郑娥有些局促的样子,抿嘴笑了笑,道!也好l说弃,便跟了郑娥去她的内室闺房将大毛衣裳换了下来。

    两人脱了大衣裳,只穿着夹棉衣衫和裙子,倒是利落了许多。

    贺宁馨和郑娥一起回到暖阁里面,坐到了罗汉床上。

    罗汉床的小炕桌上摆着两碟子内造点心,都是贺宁馨吩咐人给各个院子送过来的。郑娥显见都留着没有吃,专门拿来待客用的。

    贺宁馨伸手从点心盘子捻了一块出来,放到嘴里略尝了尝,便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对郑娥笑问道:“你是西南寿昌府人?“郑娥忙点头,笑道:“简大哥到我们西南寿昌府从军,才跟我爹爹结识的。“贺宁馨笑眯眯地继续问:“那你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亲人?1

    郑娥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起来。

    可是仔细看贺宁馨脸上,倒是言笑如常,并没有急躁,也没有殷切,就像真的是随口问问而已。

    郑娥垂下头,两只手无意识地把点心盘子里面的点心重新摆放了一遍,才抬头看着贺宁馨笑道:“我还有一个堂姐,嫁在西南寿昌府。

    “又不容贺宁馨再问,自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

    “我堂姐是我大伯父的女儿。大嫂晓得,我们家是军户,世代从军。我大伯父运气不好,年纪轻轻刚刚成了婚,便在一次对羌族的战场上没了,丢下家里的孤儿寡母。我大伯娘身子本来就不好,很快也跟着大伯父去了。只留下我大堂姐一个女儿,跟着我爹、我娘住。…

    我大堂姐比我大十岁她跟着我爹娘的时候,我爹才刚成亲我娘还没有我呢!“说起往事,郑娥嘴角含着一丝微笑,眼神有些迷惘,眼看着暖阁墙角里垂下的一个五彩金银丝huā开富贵大荷包宫灯,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贺宁馨有些后悔问了这些话忙打岔道:“是大嫂不好,问起妹妹的伤心事了“……郑娥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道:“大嫂太客气了。我无事。一一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一辈子都记得他们。总不能因为他们都不在了,我就连提都不提一句吧?“很是心胸宽广的样子。

    贺宁馨在心底里又暗暗赞赏几分,道:“是大嫂着相了。妹妹这样就极好。

    “郑娥抿了嘴笑,爽朗地道:“我这些年跟着卢姐姐学了不少规矩,可是卢姐姐是个不爱说话的,我可盼着有人过来说说话呢。…我骨子里还是西南寿昌府的那个野丫头,不像卢姐姐,才是真正大家子里的姑娘,跟我是完全不同的。“贺宁馨笑道:“你们俩各有各的好,只是卢妹妹确实是沉默寡言一些。“不止沉默寡言,还像总有心事的样子。

    郑娥左手支在炕桌上,托了腮,看着贺宁馨那边,低声道:“大嫂也看出来了?…我跟卢姐姐这么多年在一起,虽然我晓得她对我是一片真心可是我总觉得她有心事,我想过要帮她,她却从来不露一点话头出来。“贺宁馨本是随口一说。她跟卢珍娴相处的时间还不长,平日里有她在的时候,卢珍娴的话还比平时略微多一些,而且很有眉眼高低,又会照顾人。跟她在一起,任谁都有股如沐春风的感觉。…倒是没有看出来卢珍娴有心事。

    只是郑娥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她跟卢珍娴相处的时间最久又是真心实意待人,卢珍娴在她面前袒露一些心事,也不足为奇。

    贺宁馨一边想着这几日要有空一点要去看看卢珍娴,一边抬眼看见对面郑娥红扑扑的脸蛋柔美中带着几分刚硬,忍不住伸手过去拧了郑娥的小脸一把。

    郑娥吃了一惊都忘了拦着贺宁馨的手,呆呆地被她掐了个正着。

    贺宁馨被郑娥不知所措的样子逗乐了,捂着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郑娥这才回过神来,一时童心发作,忘了卢珍娴经常叮嘱她的话,张牙舞爪地从对面扑过来,在罗汉床上同贺宁馨闹做一团。

    两人的嬉闹声传到外屋。扶风和扶柳在外屋守着一个小小的铜制火盆,同郑娥的大丫鬟竹儿说着闲话。

    听见屋里家反宅乱的,几个丫鬟有些着急,赶紧起身走到暖阁的厚重皮质门帘前面,微微掀开了门帘一角,往里面看进去,却见原来是两个主子在嬉闹,便放了心,轻轻放下门帘,自回到刚才的位置上闲话去了。

    贺宁馨同郑娥都瞥见几个丫鬟的身影,忙停了嬉闹,从罗汉床上坐起来。

    贺宁馨起身整了整衣衫,头上的发髻又有些松散了。

    郑娥见了,忙去里间屋里拿了自己的妆奁匣子过来,放到炕桌上支起来。

    贺宁馨对着妆奁匣子上的镜子,整了整发髻,却还是挽不紧。

    郑娥笑着道:“我来帮大嫂挽个髻。

    “说着,站到贺宁馨身后,拿起玉梳,很快就把贺宁馨的头发挽好了。

    挽好鼻宁馨的发髻,郑娥又坐回罗汉床上,两手伸到自己脑后,双手翻飞,熟极而流地给自己挽了双环髻。

    趁着郑娥挽髻的时候,贺宁馨往她的妆奁匣子里张了一眼,却只看见几根铜簪在里面,不由奇怪,拖过来她的妆奁匣子细看,又好奇地问道:“这府里每年不是四季衣裳、首饰的份例?“大家子里一般都是这样的规矩,连下人都有,更何况主子?

    郑娥脸上一红,心知自己又不小心了,忙将自己手上戴的一对碧玉、

    镯,耳朵上葡萄叶子小米珠耳坠亮出来给贺宁馨看,笑道:“份例当然有我都戴在身上呢。“又将头上插的凤回头双夹累丝镂空银簪拔下来,摆在炕桌上。

    贺宁馨见郑娥尴尬的样子,猛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笑着将妆奁匣子推了过去,道:“是大嫂的不是让妹妹受委屈了。“郑娥忙将妆奁匣子抱回里屋,出来对贺宁馨笑道:“今儿我露怯了大嫂莫怪。“又扬声对外面的大丫鬟叫道:“竹儿,去偏再把莲子羹端过来!“回头看向贺宁馨,道:“大嫂尝尝妹妹亲手做得莲子羹,看看合不合口味。“贺宁馨说了这半天话,也有些饿了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外面的大丫鬟竹儿起身应了,对扶风和扶柳道!l两位姐姐自坐一会儿,我去端莲子羹过来给夫人和姐姐们尝一尝。“扶柳摆手道:“快去吧,快去吧!“竹儿笑着行了礼出去了。等竹儿出去了,扶风和扶柳头碰着头挨在一起,低低地说起体己话来。

    屋里面贺宁馨也跟郑娥又说起西南寿昌府来。

    “你那堂姐如今过得怎耻“贺宁馨又问道。

    郑娥再迟钝,也觉察到贺宁馨今晚的话题,一直是绕着她的堂姐转。

    贺宁馨的手在面前的点心盘子边缘上慢慢摩索,两眼看着郑娥的神色,目光里似乎思绪万千,似乎又空无一物,让人难以琢磨。

    郑娥飞快地瞥了贺宁馨一眼,低下头,将十个手指头掰来折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大堂姐是个苦命人。她从小没了爹娘,跟着叔叔、婶婶,也就是我爹、我娘长大。后来长到十六岁上嫁了人,前几年还好。她第一年就生了儿子,第二年就生了女儿,可是到了第三年,我们那里出了疟疾,我大姐夫便一病不起,染疾下世,又过了一年,我大堂姐的公公婆婆也跟着去了。诺大一个家,只剩下他们孤儿寡母。“贺宁馨先前听简飞扬轻描淡写地说过一次,知道这位郑娇姑娘嫁人后不久就丧夫,然后又没了公公婆婆,就靠自己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实在不容易啊。“贺宁馨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郑娥猛地点头,道:“大嫂说得没错!我娘当年也是经常这样说,所幸他们家给她留下了一个茶叶铺子,还有几分田地产业,我爹那时候是个小官,护着他们一家子不成问题。“贺宁馨笑道:“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了。她只要本本分分,把两个孩子拉扯成人,以后也是享不尽的后福呢。“这话郑娥特别爱听,不由对这位大嫂又亲近了几分,略带叫喊地道:“若是我娘还活着,一定能跟大嫂做个知己。…你们说得话,都是一模一样地呢!“贺宁馨怜惜地拍了拍郑娥的手,道:“俗话说,长嫂如母。我虽不比你年长,但是因你叫我一声大嫂,我也会尽心护着你的。“郑娥听了这话,两眼有些湿润,忙拿帕子拭了拭泪,掩饰着道:“今儿是怎么啦,这灯罩子上不断有烟灰掉下来“贺宁馨抿嘴笑,也不去揭穿她。

    郑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还有一件事,大嫂也当晓得。

    “说着,抬头看向贺宁馨的眼睛,鼓足了勇气道:“有一年,简大哥在我们寿昌府的时候,也生了疟疾。“贺宁馨低低地叫了一声。疟疾这种病,得要金鸡纳霜才能治好。

    可是大齐朝的金鸡纳霜特别稀少,每年仅有的几两出产,都进贡到宫里面。外面的人想要一钱金鸡纳霜,那不仅是要倾家荡产,而且是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

    虽然知道简飞扬应该是熬过来了,贺宁馨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快说,飞扬是怎么好起来的?“贺宁馨着急地问道。

    看见贺宁馨平静的脸上有几分焦急,郑娥忙安慰道:“大嫂别急。

    简大哥福大命大,自然是没事的。…只是当时“她又看了贺宁馨一眼。

    贺宁馨心里有些不安,便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示意郑娥继续说下去。

    郑娥想了想,有些难过地道:“那时候,我家的小弟弟也染了疟疾。我爹正在外面办差,我还小,我娘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

    等她知道简大哥也生了疟疾的时候,着急得不得了,可是又不能丢下我和小弟弟,单单去照顾简大哥。“说着,有些歉意地瞥了贺宁馨一眼。

    贺宁馨虽然担忧,还是劝她道:“你不用过意不去。这都是没法子的事,你的弟弟“猛然想起来郑娥明明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

    郑娥垂下眼帘,道:“我的小弟弟,就是那一次没的。我娘受不了,身子也垮了,没熬几年,也跟着去了。“贺宁馨伸出手,安慰般地拍了拍郑娥。

    郑娥深吸一口气,看着贺宁馨道:“那一次,我娘没法子去照顾简大哥。可是疟疾这种病,非得有人伺候不可。…所以,所以,我大堂姐主动将简大哥接到她家里,亲自照应“说完这话,怔怔地看向了贺宁馨。

    贺宁馨的一颗心才回到原处,忙起身双手合什,对着西边的方向念了一声“阿弥托佛“感谢菩萨保估。

    郑娥见贺宁馨并没有变了脸色,而是一脸如释重负地样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对贺宁馨笑道:“大嫂现在才拜菩萨,也算是晚了点。“贺宁馨回身坐回罗汉床上,笑着道:“我这是临时抱佛脚,什么时候都不晚的。“两人说笑一阵子,贺宁馨又嗔着简喜扬,道:“这样的救命恩人,他倒是没事人一样放在一边,真不知他怎么拉得下这张脸。“郑娥听了这话,偏着头想了想,道:“大嫂,这事也不怪大哥。

    大哥复了爵位,我们一起搬到京城来之前,大哥带着我回去寿昌府给爹娘修坟,顺便去问了问我大堂姐,要不要跟着一起过来。…我大堂姐一口回绝了,说她跟我们非亲非故,不愿意寄人篱下。“倒是个有骨气的。“贺宁馨笑着赞了几分。

    郑娥也笑“可不是?“我说简大哥既然收了我做义妹,那我的堂姐自然也是简大哥的堂姐,怎么能叫非亲非故呢?这话到底把我大堂姐得罪狠了。我们临走的时候,她送都没有过来送我们,只是使人送了一包上好的普洱茶过来。“………,………,………,……………

第七十章 循序渐进

    

    又是普洱茶。

    贺宁馨嘴角噙着笑,对郑娥道:“你大堂姐真是个精细人。这些年来,你跟着简家的人回到京城,你大堂姐肯定放不下你,时时想着给你带东带西吧。”

    郑娥闻言脸色白了一白,将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踌躇了半日才细声细气地道:“……嗯,也有带的。”便抿紧了唇,不再言语,眼神飘忽地看向了一旁的钟漏。

    贺宁馨心下已定,便不再追问郑娥,伸出手将头上的一支点翠蝴蝶绿翡竹叶珍珠串花粉蕊菡萏赤金簪取了下来,绕到炕桌那头,轻轻给郑娥插在头上,含笑道:“你戴这簪子,比我戴着好看。”

    郑娥脸色由白变红,忙伸手要将簪子取下来。

    贺宁馨按住她的手,温柔却坚定地道:“这是大嫂给你的礼物,你要不收,就是嫌弃这簪子不够金贵,赶明儿我再去寻上好的来就是了。”

    郑娥虽说小时候是小家子里出生的,却从十岁上头就跟着简家人一起住了,见识自然不同。在简家祖籍的东南万州乡下,郑娥也曾在简老夫人头上见识过不少好东西。——若不是卢珍娴拦着,她好几次都要说错话,得罪简老夫人了。

    而贺宁馨的这支簪子,别说那蓝得鲜活的点翠蝴蝶,就说那几片翠绿盈盈,雕成竹叶状的绿翡,就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便是简老夫人,大概也拿不出这样出挑的一支首饰。就算有,也是压箱底的宝贝,更别说如贺宁馨一样随手就送人了。

    “大嫂,你不用这样。我在简家,吃你们的,住你们的,还能锦衣玉食,珠围翠绕,奴婢婆子,跟真正的大家小姐一样过日子,我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若还要拿你的东西,不是要折我的福分么?”郑娥见推脱不了,只好将重话说出来,希望贺宁馨能收回簪子。这种东西,她实在要不起。

    贺宁馨脸色微变。这郑娥姑娘,实在是比她想得还要好上三分。——怎么别人家的姑娘,没人教,天生天养也能这样懂事,而自己家的姑娘……

    贺宁馨在心底里暗暗摇头,感叹着同人不同命,脸上也多了几分诚恳的神色,将郑娥的手按得更紧了,道:“妹妹,你既然是国公爷的义妹,就是我们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姑娘。你的一举一动,就是我们国公府的脸面。你怎么能还当自己是个外人呢?——你别担心,现在这府里是我当家,以后会好好整治这些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下人,正一正我们国公府的家风。”

    若是镇国公府还有当年的那些家生子,哪会有这么多出格的事?别说贵族不是一代养成的,好的下人,也不是一代两代就能拿的出手的。

    之前内院是简老夫人当家,也不知是用什么标准提拔下人,总之下人里面的情形很不容乐观。贺宁馨嫁过来掌了家之后,只是首先把厨房、帐房和库房里的管事换了下来,用了自己带来的陪房。

    一般的新嫁媳妇,就算管家,也不会这样着急就在要紧的地方安插自己的人,这样做,多半是会惹人闲话的。可是镇国公府不一样,之前简飞扬只管着外院,另外把钱银拢在自己手里,再加上他自己也不住在内院,所以内院的情形有多糟,他并不是十分明白。

    而镇国公府的下人,都是上京后另外单买的。简飞扬只把着外院的下人,都是由他亲自挑选委派。简老夫人就管了内院婆子丫鬟的大宗儿,内院下人的采买以前都在简老夫人手里。

    这些采买进来的下人身家背景有没有调查过,简飞扬一概不知。

    贺宁馨嫁进来之后,除了第一个把厨房、库房和帐房的管事换了,剩下的,便是在一一盘查这些年来收进来的这些下人的来历。有来路不明的,一律转手卖了,不会留在家里祸害家宅。

    这些用惯了家生子的大家子主母都知道,下人虽说地位卑贱,能力却是不容小觑的。有多少主人家管不住下人,被奴大欺主,甚至奴婢勾结外人,将主家弄得家破人亡的?

    简飞扬对贺宁馨言听计从,何况贺宁馨从不恃宠而娇,有事说事,不乱猜疑,也不拖泥带水,跟简飞扬说起话来十分投契。

    贺宁馨要整治家里的下人,简飞扬当然万分同意,全力支持。

    这样一查,还真查出有一批四五个丫鬟,还有两个婆子的来历有问题,连当时买她们时候的牙婆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贺宁馨派了人去牙婆以前的住址去查探,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这四五个丫鬟生得倒是一等一的好,只是眼空心大不说,还有一身不知从哪里学来的bú'liáng习气,不是在内院里经常往简飞振的院子里招摇几番,就是在二门上跟外院的小厮打情骂俏,把个堂堂的镇国公府,弄得乌烟瘴气。

    贺宁馨将这批人叫到一起,挨个查问,连哄带诈之下,才知道她们居然都是某户暗门子养得瘦马!

    这些人如何能进镇国公府这样的府第做下人?!——难怪那牙婆早就人去楼空了,看来也是知道厉害。不过既然知道厉害,又为何会铤而走险?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这件事,简老夫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被人蒙在鼓里?

    而那两个婆子更有问题,居然是简飞扬朝堂上的对头安来的。这样的人,当然不能圈着养着。贺宁馨毫不容情地直接将这两个婆子送到许夫人在东南的盐场,另外命人给掌管缇骑的安郡王送了一封信,暗示有人往别人府里安插暗桩。

    安郡王一看就炸了。——敢抢缇骑的饭碗,不想活了是不是?!

    缇骑的手段自然雷厉风行。简飞扬的那处对头因了一桩小事莫名其妙地倒台的时候,还摸不清自己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压根就没想过向来直来直去,喜欢用拳头说话的简飞扬会有这样的手段。

    这些事情,贺宁馨当然不会让郑娥这个未出嫁的姑娘知道。

    那四五个有问题的丫鬟,却不能大肆处置。一个不妥,就会走漏风声,让镇国公府里的姑娘们蒙羞。好在贺宁馨当初审她们的时候,只有她和两个心腹丫鬟在旁边,别人通不知道。

    贺宁馨便只能不露声色,将这些丫鬟从镇国公府里请了出来,养到别庄去了。贺宁馨很懂得量才是用。这些丫鬟,她不会留着在镇国公府里祸害自己人。可是人才难得,现在留着她们,再有针对xìng的教养教养,说不定将来也是能派上用场的。——就算自己用不着,送给缇骑总是可以的,也是一场人情。

    只是以前有了这些下人在府里,简飞振和简飞怡还好,到底是简老夫人的亲生孩儿,也是镇国公府的正经主子,下人们还不敢怠慢。卢珍娴和郑娥却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日子当然过得不算舒心。好在卢珍娴还有简飞振看顾着,简飞扬也间或会去卢珍娴那里坐一坐,跟她一起去后花园走一走,下人们对卢珍娴又恭敬几分,所以他们唯一敢不放在眼里的就是郑娥。

    郑娥过的日子,比卢珍娴又差上许多。不过她一向心胸宽大,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下人苛待她,也比她以前在西南寿昌府家里的日子过得好多了,所以从来不抱怨。见人也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对人都是和和气气。若不是贺宁馨最近因为要cāo心她们的婚事,才留心起她们的情形,还不知道郑娥的日子过成这样。

    贺宁馨有几分羞愧。

    “府里的下人跟红顶白,这些歪风非得好好杀一杀不可。妹妹你放心,过几日就好多了。”贺宁馨和颜悦色地安慰了郑娥一句,便起身告辞了。

    此时已经夜深了,贺宁馨戴上观音兜,把手搭在扶风伸出来的手上,扶柳在另一边搀扶着她,跟在前面举着玻璃绣球灯的婆子后面,缓步走出了郑娥的无尘轩。

    郑娥将她一直送到大门口,还是贺宁馨板了脸,才让郑娥回屋里去了。二月倒春寒的天,晚上冷得刺骨。贺宁馨看得出,郑娥的皮袄、皮裙,都是穿旧了的,也不知还能不能取暖。

    出了无尘轩的大门口,前面举着玻璃绣球灯的婆子猛然抬头看见院子大门旁边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吓了一大跳,“什么人在那里!”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是我。可是夫人出来了?”简飞扬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一个身披深栗色貂皮大氅的高大身影,从阴影里慢慢踱了出来。

    贺宁馨从后面跟着出来,猛不丁听见简飞扬的声音,心里又惊又喜,连声音里都带出几分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喜悦:“……说了让你别来,怎么还是过来了?”

    简飞扬微微一笑,从大氅里伸出手来,往贺宁馨面前递过去。

    扶风抿嘴笑了,托着贺宁馨的手,往简飞扬伸出的手上放过去。

    贺宁馨嗔了扶风一眼,却没有将手收回,顺势放到简飞扬温暖的大手里,含笑问道:“你的事做完了?”

    “嗯。差不多了。”简飞扬宽大的衣袖垂下来,将两人十指交握的手罩在里面。

    扶风和扶柳跟在后面,眼看见前面两个披着大氅的背影,一个高大魁伟,一个细挑柔美,并排走在一起,步子缓慢而坚定。

    从无尘轩回致远阁的路,本来是不近。可是有人相伴,再长的路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简飞扬和贺宁馨在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就这样沉默着一路回了致远阁。

    扶风和扶柳赶紧去忙着炊热水,准备国公爷和夫人的洗漱,又问两人要不要吃些宵夜。

    贺宁馨看了简飞扬一眼,见他的喉头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遂转头对扶风笑道:“让小厨房热些蟹饺过来,加点紫菜。”

    扶风笑嘻嘻地应了声“是”,自去张罗。

    简飞扬领着贺宁馨进了致远阁,在外间帮她把大氅宽了下来,自己也宽了大氅,才带着她一起进了内室。

    “在郑娥那里都说什么了?说了那么久……”简飞扬的话里有一丝埋怨。

    贺宁馨抿嘴笑着,同他挤在一起,坐到了铺着狼皮褥子的大圈椅上,道:“就是聊聊,看看她过得怎样。我们虽说住在一个府里,可是也太疏忽她了。”

    贺宁馨的身子带着股软绵绵的韧劲儿,简飞扬有多日没有近贺宁馨的身子了。今日被她往身边一靠,那不争气的地方立刻抬起头来,藏都藏不住。

    贺宁馨低低地叫了一声,笑道:“哟,可是不巧。我先去洗漱了。”说着,便站起身来。

    简飞扬一双黑亮的眸子变得更加黝黑深沉,见贺宁馨站起身,他也腾地从大圈椅上站起来,往内室的门那边过去,掀开厚实的金丝绒门帘,伸手将内室的门带上,又插上门栓。

    贺宁馨看见简飞扬的样子,知道他要干什么,站在那里跺脚道:“你这样急做什么?不能等洗漱了再……”

    简飞扬已经大步走回来,伸手将贺宁馨横抱在怀里,低声道:“……弄了再洗,免得洗两遍……”说着,并没有,而是一回身坐到了大圈椅上,将贺宁馨放在胸前,分开她的双腿,让她跨坐在他腿上。

    贺宁馨脸上飞起红霞,双手撑在简飞扬胸前,有些羞怯地道:“去那边床上吧。”

    简飞扬“嗯”了一声,一手将贺宁馨的双手捉起来,圈在她背后的腰上固定住,一手伸进她的裙子里面,将她天水碧的裤儿往后褪了下来,露出要紧的地方。自己又一手回转过来,解了自己的裤头,将自己已经迫不及待的昂扬释放了出来。

    贺宁馨的双手被他握在背后,前胸不由自主地往简飞扬面前挺了过去。

    简飞扬将额头顶过去,在她胸前蹭了蹭,便举着她的腰,微微往上提了一提,对准了地儿,重重地往下一放,用力挺送了进去。

    两人都闷哼一声,贺宁馨更是不能自已地把头往后仰了一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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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改过了。改动的地方比以前要多。大家一定要回去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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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东南来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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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贺宁馨仰起的脖子处,简飞扬看见她线条柔和的下颌如玉一样,在内室莹润的夜灯下画出一条美丽的弧线,不由鬼使神差一样将嘴凑,吻上了贺宁馨的下颌,又慢慢地顺着她的脖子往下亲。

    贺宁馨上面的衣衫完整,下面的裙子却被兜开,里面的裤儿已经被褪了下来,挑在左面莹白如玉的小腿上。

    随着简飞扬下身的起伏波动,贺宁馨的小腿也不时从裙缝里闪现出来。她的小脚上穿着一双大红绣千叶牡丹的黑底双层绣鞋,鞋尖上两颗龙眼大的珠子也跟着晃动起来,映着内室的灯光,不时荧光一闪,惊心动魄。

    简飞扬把贺宁馨往怀里揽近了,用牙将贺宁馨胸前大衣裳的玉石扣子挑开,露出了里面柔软顺贴的嫩荷绿湖丝中衣。

    没有看到预料中的美景,简飞扬皱了皱眉头,嘟哝了一声没事穿这么多层做……”便腾出一只手来,解开了贺宁馨中衣侧面的带子。

    嫩荷绿的湖丝中衣如流水一样向两面分开,现出了中衣下面贴肉而穿的翠玉色织锦肚兜,盖在两座颤巍巍高耸的玉rǔ上面。随着简飞扬在下的急速顶弄,沉甸甸的rǔ儿飞快地晃动着,越发饱满涨大起来。

    细软服贴的肚兜被撑得鼓鼓囊囊,似乎随时都要被涨破了。而藏在肚兜后面的两座玉峰也跃跃欲试,半藏半露,在空中画出种种美丽的线条。

    简飞扬渐渐看得两眼发红,双手用劲,将贺宁馨的胳膊紧紧箍在她背后,顺手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便埋头,隔着肚兜咬住了一颗藏得严严的粉色玉葡萄,仔细地吮咂起来。吮完这边,又换那边,很快就将贺宁馨的肚兜上面,弄出两块湿湿的圆形水痕印子,直挺挺地将肚兜支出两个细点。

    贺宁馨被他吸得浑身发软,下面又被一根硬似铁的物事填得满满地,不由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简飞扬一通急送,好歹解了解心头的火,才慢了下来,便不再顶弄,只是死箍着贺宁馨的身子,往那头压送研磨。

    贺宁馨被简飞扬勒得腰都要断了,可是全身都悬在那一线上,如攀在高峰的路上,上不得,下不来,吊在那里,比先还要难受。

    “……好人,你略动一动吧……”贺宁馨羞怯地在简飞扬耳旁低声哀求。

    简飞扬嘴角微翘,抱着她在腿上慢慢磨来磨去,嘴里咬住了贺宁馨的一只耳垂,含糊不清地道我这不是在动吗……你说,要怎样动,我就怎样动……”

    贺宁馨羞不可仰,索xìng不再哀求,抿紧了唇,将喉头的shēn'yín声也咽了下去。

    简飞扬的手慢慢从贺宁馨的裙子下面伸进去,握住了白雪般的双股,用力一掐,只觉得脂肉四溢,要从手指缝里倾泄出来一样,不觉兴动如狂,再也收敛不住。遂握住了两瓣细股,往那头用力桩了起来。

    贺宁馨本来已经有些平静下来,突然吃他用力挞伐,惊得轻叫一声,又简飞扬已经双手握在她的腰间,将她的双臂已经放开了。

    贺宁馨便回手,搂住了简飞扬的脖子,把头脸埋在他的颈项处,shēn'yín声便在简飞扬的耳边响起,丝丝缕缕,如有形质,从他的耳朵里,一直钻到他的心底最深处。

    简飞扬越发动得快了,也俯在贺宁馨耳边轻声道给我生个吧,像益儿那样的。再生个女儿,像谦谦那样……”

    贺宁馨正在要紧关头,突然听简飞扬说起“益儿、谦谦”,恍忽间以为简飞扬已经识破了她的真身,吓得魂飞魄散,全身紧绷,下面更是一阵急绞,紧紧缠住简飞扬的尘根一阵吮咬。

    简飞扬不提防贺宁馨还有暗器未出,一时畅美难言,失声叫了出来“娘子慢些……”须臾间已经喷涌而出,倾了贺宁馨满壶。

    以往简飞扬总是要不够的样子,一晚上三到四次都是常事。

    这一次,简飞扬却觉得力尽神驰,已经无力再战,抱了贺宁馨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顶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宁馨也懒洋洋地伏在简飞扬怀里,任身下狼藉,却动弹不得。

    ……

    外屋的扶风和扶柳满面通红地守在离内室大门远远的地方,看着屋里头放着的两桶已经变凉了的热水,俱苦笑着摇摇头。

    “……差不多了。我再去小厨房炊些热水吧。”扶柳先回过神来,出去小厨房命婆子烧热水去了。

    扶风看着那碗已经有些糊汤的蟹饺宵夜,也叹了口气,拿托盘拣了,送回小厨房,让她们再做一碗。

    外屋里只剩了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站在外屋大门口听命。

    简飞扬抱着贺宁馨好好歇了一阵子,才抱着她起身,将她放到床上去了。

    贺宁馨夹紧了双腿,以免都流了出来。

    简飞扬才整好衣衫,内室打开门栓,朝外面叫了人,命人抬水进来。

    外面一阵忙乱,又抬了两桶热气腾腾的水进来。

    简飞扬看着她们把水放到了净房,才摆摆手让她们出去了,拿铜盆舀了些热水,又拿了细软的棉布毛巾,给贺宁馨擦洗。

    贺宁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将双腿微微架得高了些。

    简飞扬笑着道,我帮你洗洗。”

    贺宁馨摇摇头,道你自去洗吧。我要再待一会儿。”

    “啦?你哪里不舒服?”简飞扬有些着急,唯恐刚才太过放纵,伤了她。

    贺宁馨笑着继续摇头,声若蚊呐一般,道……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无错贺宁馨也挺想要孩子的,益儿和谦谦是她的孩子没,可并不是简飞扬的孩子。简飞扬愕然地问道这和……有关系?”看了看一旁脚踏板上的铜盆和手里的毛巾,迷惑不解。

    贺宁馨闭了眼,不去理他,直接道想要就听我的。”

    这话意思明确,简飞扬忙不迭地点头,道那我去洗漱了。热水和毛巾都放在这里,你歇好了就叫扶风或者扶柳帮你。”

    贺宁馨微微点头,道了。你先去外面吃些宵夜吧。”

    简飞扬这才觉得肚子是真饿了,忙应了一声,大步出到外屋吃宵夜去了。

    两人在屋里又收拾良久,才一起歇下。yī'yè无话。

    第二天,简飞扬一大醒,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十分舒畅。回头看见贺宁馨还埋在被子,一张小脸红润中透着粉嫩,遂轻轻靠,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贺宁馨的睫毛轻颤,半睁了眼睛看了看,见是简飞扬含笑的脸,便跟着笑了笑,又睡了。

    简飞扬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唤了人进来备水,先去后花园里练了一通拳,才吃早食,然后洗漱,换上官服上朝。

    贺宁馨昨晚累得狠了,简飞扬走了好久,才悠悠醒。

    扶风和扶柳两个人尽心守在一旁,各拿了一个针线叵罗,坐在贺宁馨架子床对面的黄花梨长榻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小声。

    贺宁馨颇有趣味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才道给我传热水,我要沐浴。”昨晚为了增大受孕的机会,她没有拿热水擦洗,只是用干棉布轻轻拭了拭。一晚上滑腻腻的感觉挥之不去,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两个丫鬟见贺宁馨醒了,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应了一声。

    扶风出去让外面的小丫鬟去小厨房炊水。扶柳亲自去小厨房将一直热在那里的早食拿提篮提了。

    扶风又回到内室,拣了贺宁馨要穿的大衣裳出来,准备一会儿帮她换上。

    几个婆子抬了热水进来,贺宁馨跟着扶风到净房,好好泡了澡,又拿玫瑰花精做的香脂抹了全身,才觉得身上清爽了些。

    扶风贺宁馨这一阵子,除了跟裴家的两个孩子经常厮混在一起,便是要给卢珍娴和郑娥相看人家,便不肯拿新鲜跳脱颜色的衣裳出来,只取了一件玫瑰紫暗金丝跳织的通袖掐腰狐皮小袄,配着浅紫色貂皮长裙出来。

    扶柳进来,看见贺宁馨换上了这身衣裳,满身皆是说不出的华贵庄严,便道今日给梳个回心髻,正好配那支如意云纹菡萏吐蕊双夹簪,再在后面添一支点翠累丝鱼戏莲叶芦苇双尖簪,既不打眼,又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贺宁馨将那两支摆在一起看了看,满意地点头道也好。就这样吧。”

    梳好了头,又换了衣裳出来,贺宁馨坐到外屋的食桌旁,看着桌上的四热菜,四凉菜,和四个碟子的小点心,叹了口气,问道国公爷早上可用过了?”

    扶风忙应道吃过了。这些都是的份例。”

    贺宁馨拿筷子指着那烩鳗鱼和一品肉,道把这两样拣了,给郑姑娘送。”又指着另外两个冷盘炸鱼丸子和全羊肝,道这两样我记得卢姑娘爱吃,一样拣了,给她送吧。”

    这边说着话,扶柳已经去拿了两个提篮,依着贺宁馨的吩咐,将几盘菜都分别拣了起来。

    扶风在旁笑道是不是给大姑娘也送些菜?”单单拉下简飞怡,也实在不好看。

    贺宁馨沉吟了一会儿,想起简飞怡似乎有悔改的意思,便点点头,指着两碟子小点心,道也罢。将芙蓉糕和荔枝冻给大姑娘送吧。”

    扶风便招手让小丫鬟又去拿了个提篮,装了两碟子的点心,又叫了个头脸干净的子,拎了一个提篮,三个人一起去送菜去了。

    贺宁馨的食桌上就只剩了两个热菜、两个冷盘和两碟子点心。

    贺宁馨早上一向不爱吃甜腻的,早跟小厨房的人说,将早食里那份份例里的点心蠲了去,却总是不听。

    贺宁馨对方心意是好的,是讨好,不敢怠慢的意思。可是做下人,听话是第一重要的。贺宁馨不是那种对着奴婢下人也爱摆虚架子的主子,喜欢说一半,藏一半,然后让下人去猜她的意思。——奴婢下人从来就不够资格让她说一半,藏一半。

    所以她管家,更加重视令行禁止,而不是让奴婢下人自作聪明,去想主子之所未想,急主子之所未急。

    而桌上剩下的两碗热菜,一个豆腐咸鱼鸡粒煲十分鲜香,一个油盐小青菜更是爽口,贺宁馨将这两碗菜吃得干干净净,又吃了一小碗胭脂苡米粥,放了些黄澄澄的玉米面渣子和小米,又加了牛**,喝起来更是养人又养胃,是贺宁馨的奶奶贺老太太的独家配方。

    剩下的两碟子点心,贺宁馨赏给了伺候的小丫鬟们吃了。

    两个冷盘是扶风和扶柳爱吃的。等她们送了菜,贺宁馨赏给了她们。她们便站在桌子边上,一径吃了。

    说是早饭,其实吃完已经快到午时了。

    贺宁馨正在屋里盘算着要不要去给简老请安。她简老一向也是起得晚,所以她以前都是快到晚饭的时候去请安。

    出去到外院帮贺宁馨跑腿办事的扶柳突然兴冲冲地跑,对贺宁馨惊喜地道,许嬷嬷了”

    许嬷嬷以前是贺宁馨的娘亲许的陪房,十分能干,是许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贺宁馨嫁人的时候,许晓得贺宁馨的婆母是个难缠的,便专门让许嬷嬷陪嫁了。

    许嬷嬷早年丧夫,就一直跟着许过活,如今跟着贺宁馨来到镇国公府,也是为了好,为找一个养老的地界儿,因此跟着贺宁馨十分尽心。

    贺宁馨有要紧的事儿,有时候连扶风和扶柳都不能说,却能对许嬷嬷寄以重托。

    这许嬷嬷,三个月前受了贺宁馨的嘱托,带了几个小子随从,去往简家的祖籍东南万州寻人去了。

    听见许嬷嬷了,贺宁馨十分激动。她等了这么久,就是要等着拿到确凿无误的证据,将那简老的画皮揭开

    是

第七十二章 东南来人 中

    

    本来斜躺在暖阁炕上的贺宁馨立刻坐直了,欣喜地对扶柳问道:“许嬷嬷在哪里呢?什么时候会到这边来?”

    扶柳也挺想许嬷嬷的。她从在贺家的时候,许嬷嬷就是她们这些小丫鬟的管事嬷嬷,处事公道,为人就算严苛一些,可是你只要不作jiān犯科,许嬷嬷对人还是挺和蔼的。

    “夫人您别急。奴婢是在外院给东兴大管事交待夫人的吩咐的时候,听外面回话的小子说的。说许嬷嬷带了两个贵客回来,正在大门外头的车里面,让东兴大管事亲自出去迎接呢。”扶柳笑着道,又说:“还让东兴大管事给夫人传个话,让夫人收拾齐整了,也去平章院见客去。”

    贺宁馨忙起身走到屋里头,对着镜子照了照,道:“这身衣裳还能见客吧?”

    扶柳和扶风相视一笑,道:”别说见这几个老家的人,就算是去进宫觐见娘娘都够了。”

    贺宁馨立时脸色一沉,回头轻斥道:“谁教你们拿宫里的娘娘说嘴地?!”眼神凌厉地往扶风和扶柳那边看过去。

    两个丫鬟从来没有见过贺宁馨这样有威压的目光,双腿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跪在贺宁馨面前,忙不迭地磕头道:“夫人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

    贺宁馨盯着两个丫鬟看了一会儿,见她们浑身都哆嗦起来,不像是假装的,便点点头,将声音放柔和了些,对她们道:“起来吧。——这一次就算了,若有下一次,绝不轻饶……”声音虽然柔和,说得话却更加凌厉。

    两个丫鬟不敢不起来,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明白夫人怎么突然就勃然大怒起来。

    贺宁馨瞥了她们一眼,见扶柳脸上有些不服气的样子,沉吟了一会儿,低声道:“你们不知道,皇室的尊严,是任何时候都不能让人轻侮亵慢的……”一般的平头百姓,可能还可以口无遮拦。可是他们这些为官作宰的,却是万万不可放纵自己的口角。

    扶柳咬了咬下唇,低声回道:“谢夫人教诲。不过,奴婢也就是私下里说说,又不会让别人知道……”

    扶风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的样子。

    听了扶柳不甘心的话,贺宁馨垂眸望着墙脚那一只半人高雨过天青色翠玉套瓶,和里面插着的娇huáng'sè的迎春花,缓缓地吐出一句:“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你们明白吗?”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又一起摇了摇头。

    贺宁馨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圣人之言,是说,不能因为坏事是小事情,做了也无所谓。也不能因为好事是小事情,不做也无所谓。圣人品行,便是要在人前人后一个样儿,都要持之以恒。不能觉得别人看不见,听不见,就能在背后说人闲话。——而宫里的娘娘,已经是贵人之属,不容轻慢。你们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下人,是我一品镇国公夫人的贴身侍婢,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看在眼里。你们以为没人看见的时候,也许正有人盯着你们,要寻出你们的错处……”

    扶风和扶柳吓白了脸,忙不迭地问道:“夫人,不会吧?谁会这样无聊啊?”

    贺宁馨苦笑。无聊,这怎么是无聊?她们不知道,朝堂之争陷入僵局的时候,往往都是从内院的女人们那里另辟蹊径的吗?多少在朝堂上不可一世的朝官,一个“私德有亏”就被对手举重若轻地参下来了。

    在自己还是裴舒凡的时候,也曾经帮老宁远侯寻到他的一个死敌的错处,将那死敌兵不血刃地拉下了马。那一次,她寻到的由头,不过是那个人的宠妾在内院跟他的正妻争风,为了显示自己比正妻得宠,时时将庞太后放在嘴边,言里言外,暗指庞太后能以贵妃之位登上太后的宝座,那正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迟早也是下堂的命。

    那正妻不忿,虽然没有四处诉苦,可是故意纵着她身边的丫鬟四处说那宠妾的不是,最后传到裴舒凡耳朵里,立刻被她抓住机会,让老宁远侯参了一本,指责那死敌对头纵容贱妾“攀污太后”,是对上轻慢,心怀不轨,有琵琶别抱的意思。

    那时候,还是嘉祥帝在位,庞太后乱政的时候。众所周知,庞太后登上太后宝座之前,并没有做过皇后,她本人对此深以为憾,对此事更是十分忌讳,不许宫人提她的往事,还在宗室族牒上,将自己改为“元后”,企图将以前的皇后一笔勾销。

    老宁远侯的这一本,果然让庞太后勃然大怒,不顾那人乃是自己这一派的得力大臣,悍然将他锒铛下狱,家产充公,女眷流放,宠妾没入教坊司为官jì。

    裴舒凡当年的这一计,不仅给老宁远侯除去他在朝中最大的对头,而且彻底寒了本来站在嘉祥帝、庞太后那一边的大臣的心,让裴家和宁远侯府联手为远在西南的废太子重回大位的布局,奠定了最初的根基。

    风起于青萍之末。若是有心,鸡蛋里面都能挑出骨头来,更何况这些下人众多,管束不严的世家府邸?!

    贺宁馨想到这里,又想到他们镇国公府虽然不是宁远侯府,有皇后娘娘和三个皇子那样大的招牌,可是如今也有个表姑娘入了宫,就无法置身事外。

    “总之你们记住了,就算是私下里说闲话,说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说宫里的人。无论是圣上、娘娘,还是宫里的内侍、姑姑和宫女姐姐们。——记住了吗?”贺宁馨没有对她们多加解释,只是强硬得命令了下来。

    两个丫鬟也知道宫里的人都是贵人,不是她们这些奴婢可以挂在嘴边上的。只是如今连私下里打打趣都不行了,便赶紧敛目正色道:“夫人放心,奴婢再不敢了。”

    贺宁馨点点头,神色放松了许多,声音也彻底放软了下来,道:“嗯,我自然是信你们的。这些事情,不仅你们要记得不能乱说,就是以后在府里听见有别的下人乱说,也要赶紧制止,知道吗?”

    扶风和扶柳忙应了,再不敢轻嘴薄舌,变得愈加谨慎起来。

    贺宁馨满意地笑了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平章院吧。”说着,让扶风给她披上大氅,戴了观音兜,扶了小丫鬟的肩膀,一径出去了。

    平章院以前是镇国公府的正院,本来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住的地儿。后来因为简老夫人不肯主动搬走,贺宁馨便将此院改作待贵客用的仪礼厅,年节时候的祭祖拜宗,也是在此地进行。

    贺宁馨走在去平章院的抄手游廊里,寻思起许嬷嬷这一趟差事,应该是办得比她预想得要好。

    许嬷嬷奉了贺宁馨的指派,去了简家的祖籍东南万州。除了简家在东南道享有盛名以外,卢家和裴家也都是东南道数得上名号的大家子。

    万州简,越州裴,还有范阳卢,便是东南道在隆庆朝最享盛名的三大家族。不过在如今的宏宣朝,就只有万州简和越州裴,范阳卢已经被彻底抹去了……

    许嬷嬷此去,一是去查探简家被贬回祖籍的那些年,简老夫人都做了些什么事,帮过什么人,又跟什么人结过怨;二是从简家的祖籍请几个年高有德的老一辈人过来见见面。虽说这些人只是简家的旁系偏支,但是辈份高,年纪大,当年也是见过世面的,兴许知道什么事也说不定。这三吗,便是去范阳卢的地界儿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幸存的卢家长辈。

    卢家的嫡系当年被庞太后以各种手段打压,家产被充公,在朝为官的都被削职为民,赶回范阳。而卢老太爷是卢家当时的家主,便是简老夫人的亲爹,被庞太后一道懿旨,判了流放西南边陲蛮荒之地。卢老太爷和卢太夫人当年也是快五十的人,老两口遣散了家业,自己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跟着押解他们的人上路了,从此就杳无音讯。

    被除了功名的卢家嫡系没了依靠,只好守着范阳耕种最后剩下的几亩祭田度日。后来就这剩下的最后一批卢家人,也没讨到好。那时候简家也被贬回了东南万州,卢家庄上的人彻底没了指望和依靠。有一晚,庄子上进了马贼,将全庄子的人掳得掳,杀得杀,只有卢珍娴和她爹娘当时因为正在卢珍娴的外祖家作客,躲过了一劫。

    卢家庄随后更是被马贼一把火烧得精光,夷为平地。

    卢珍娴的爹是卢家老太爷的嫡亲弟弟。这个消息传开之后,范阳的人都说是庞太后使得坏,要灭了卢家庄,那马贼一定是官兵假扮的,唬得卢珍娴的外祖家不肯再收留他们,给了他们几两银子,让他们去别处投亲去。

    卢珍娴的爹娘无法,不敢回被烧毁的卢家庄,担心有人在那里“守株待兔”,便隐姓埋名,连夜起程,去了万州府,去投靠已经被贬回祖籍的简家一家人。

    简老夫人见到自己的叔叔、婶婶,当然是万分欣喜,热情地留了他们住下。可惜这两个人没有大福,虽然逃过了卢家庄的劫杀,却很快在东南万州的简家庄上染了恶疾,没过几天,也就下世了。

    传承数百年的卢家,如今只剩下卢珍娴和简老夫人两个女人。

    这些事情,贺宁馨有些是从简飞扬那里听来的,有些是从卢珍娴那里听来的。而所有的消息,都是只到三四年前,简家起复上京之时。那时候,简飞扬早就离开了万州许多年。他对西南寿昌府,怕是比对东南万州还要熟悉些。而卢珍娴只是寄居在简家的孤女,当然更没有人力物力,去继续关注东南万州的情形。

    贺宁馨嫁到镇国公府后,很快就发现了简老夫人的诡异之处,却苦无实证,无法真正揭穿她。——贺宁馨知道,如这些脾xìng、手艺,还有外在的气质、修养、仪态,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想靠这些揭穿简老夫人的真面目,无异于是痴人说梦。搞不好,就要被简老夫人反咬一口。这种反咬,可不是一般的口舌之争,而是可以让简老夫人用“孝”字做大旗,让她直接下堂的。

    以贺宁馨一向谋定而后动的脾xìng,当然首先就想到去祖籍寻找切切实实的人证和物证。——如果简老夫人真的有问题,以如今的情形来看,各方人士都死得死,散得散,其难度实不饬于扳倒庞太后。

    贺宁馨本来都做好了许嬷嬷会无功而返的准备,所以听说许嬷嬷居然带了“贵客”回来,贺宁馨就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走路的步子都轻松了许多。

    来到平章院正屋,贺宁馨站在正屋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扶风和扶柳刚刚才见识了贺宁馨的厉害,一时还有些不能适应,有些沉默地垂手侍立在她身后,没有像以前一样去劝她进去,又或是寻人去外院看一看。

    贺宁馨端立在台阶上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人从二门里过来通传,微微有些奇怪,轻轻地“咦”了一声。

    扶风和扶柳对视一眼,这才敢说话。

    扶风上前一步,对贺宁馨轻声问道:“夫人,可要奴婢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宁馨刚要点头,平章院的大门处奔进来一个人影。

    大家定睛一看,正是外院的大管事东兴,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很着急的样子。

    “原来夫人在这里!——小的刚刚让人去致远阁传话,回来的人说夫人不在致远阁,直接去平章院了。所以小的就亲自过来了。”东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些气喘吁吁地道。

    贺宁馨心生不悦,脸上却未露出分毫,缓缓地问道:“怎么人还没有进来?”简家的宗族里,简飞扬是族长,嫡系人马都在这镇国公府里。祖籍的那些人不过是旁支远族,就算是年纪大一些,辈份高一些,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个一品诰命国公夫人出大门迎接吧?!

    从刚才扶柳报信,到现在贺宁馨来到平章院,总共也有半个时辰了。镇国公府虽然大,可是坐了轿子,从外门到二门上,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这是知道她对他们有所求?所以故意摆架子?

    东兴听出来夫人生气了,忙回道:“许嬷嬷带了两位贵客过来。一个是咱们家出了五服的二叔公,还有一个,”说着抬头瞥了贺宁馨一眼。

    贺宁馨脸色平静地看着他。

    东兴一咬牙,道:“还有一个,是老夫人的娘亲,卢太夫人。”

    先谢谢大家的粉红票,回去再一一答谢。

    另外文里怎么在京城做大官的人,不敢非议庞太后,但是远在别处的平头百姓却敢呢?——这不是bug,是咱们国家历史上的正常现象。想想袁崇焕,他被处死的时候,大明朝也就是京城里面的人恨他入骨,外地的人都为他喊冤,都骂崇祯昏庸……还有很多别的例子,这里就不一一列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有人说俺自相矛盾……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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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东南来人 下 (提前更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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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贺宁馨听见东兴的话,大吃一惊,站在台阶上的身子都晃了两下,“怎么找到她的?卢老太爷呢?”

    贺宁馨听简飞扬说过,卢家的老太爷和太夫人是被庞太后的懿旨流放了的。十几年前,两位老人家已经是快五十的人了,他们是如何在西南边陲熬过来的?——那个地儿,可是比西南寿昌府要更往南五百里,已经是切切实实的蛮荒之地。大齐朝这么多年来,流放到西南边陲的人,很少听见有活着回来的。就算有,也都是青壮年的男子,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女人能熬过那样的日子,那样的地方。

    这证据来得太及时,胜利来得太容易,贺宁馨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既然来了,就一起进来呗。为何等到现在都不见人影?”贺宁馨很快镇定下来,淡淡地问了东兴一句。

    东兴额头上的汗又冒了出来,他躬着腰站在台阶下面,有些结结巴巴地道:“那卢太夫人、太夫人,说是一定要让她女儿去亲迎她,而且要走正门进咱们国公府……”

    国公府的正门,平常一向是紧闭的。家里人都是走旁边的角门,只有过年过节,和有圣旨的时候,才开中门。——别说是一个亲戚,就算是圣上微服来访的时候,都是走得角门。怎么突然角门就不够格儿了?

    贺宁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又问道:“这位卢太夫人,是从哪里寻到的?”

    东兴摇摇头,低声道:“小的不知。——许嬷嬷还在车下守着,劝说那卢太夫人下车。咱们家的二叔公倒是下车了,也在一旁劝。他们好象是认识的。”

    贺宁馨低下头沉吟半晌,道:“也罢。让许嬷嬷先进来问话。这个院子里所有人都不许走动,外面二门以内,传我的话,都在原地待命,不许四处走动传话!”又对东兴道:“外院还有谁知道咱们家来了客人?”

    东兴忙道:“就是外门上的两个门子。夫人放心,都是小的精挑细选的明白人,绝对不会胡乱传话的。”

    贺宁馨点点头,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东兴等了一会儿,见夫人还是不做声,有些着急地又道:“夫人早些拿主意吧。眼看就要到附近的各户勋贵下朝回家的时辰了,那卢太夫人要还不愿意进来,可是打眼得很呢!”

    贺宁馨心乱如麻,道:“你别急,让我想想。”

    东兴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又低下头,道:“夫人慢想,小的先去外面候着。”不欲一个人待在内院里。

    贺宁馨心下叹息,对东兴道:“你先去外门上守着,我亲自去请老夫人一起过去。”说着,带了自己人就往暄荣堂那边去了。

    简老夫人自从中风之后,便很少出来应酬。贺宁馨又借机收拾了简老夫人院子里面不安分的丫鬟和婆子,如今那里的丫鬟婆子,都一个比一个老实,再不敢挑三挑四。再加上贺宁馨借着调查家里这些奴婢下人背景的机会,又将简老夫人的亲信彻底清除,已经能够有效地将简老夫人的耳目都控制起来。而且这一次贺宁馨亲自去将简老夫人请过来,自然能万无一失。

    来到暄荣堂里,贺宁馨让人通传了一声。

    简老夫人才刚起了身,吃完早食,正恹恹地躺在暖阁的暖炕上,看着屋里的丫鬟做针线,听她们闲话。

    听说贺宁馨过来请安,简老夫人虽然有些懒怠见她,可是横竖无事,便让她进来消消食也是好的,便传话让她进来。

    贺宁馨笑着走进简老夫人的暖阁里面,先行了礼,才道:“今日过来看娘,一来是请安,二来,”故意顿了一顿,看着简老夫人的神色。

    简老夫人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贺宁馨拿袖子掩着嘴笑了笑,道:“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这些话惹人发笑呢。——媳妇今日过来,其实是请老夫人一起去外门上迎客去。”

    简老夫人“哦”了一声,倒是有了几分兴趣,笑着道:“哪里来的贵客?怎么有这样大的架子?”

    贺宁馨微笑,道:“可不是?不过真的是贵客,是从东南万州祖籍过来的老家人。”说完,紧紧盯着简老夫人的眼睛。

    简老夫人却有些无动于衷,闻言嗐了一声,道:“这些人,尽会摆架子。我跟你说,当年我可吃尽他们的苦头了……”说着这话,却还是站了起来。

    贺宁馨忙叫了简老夫人的丫鬟过来,吩咐道:“快帮简老夫人换了见客的大衣裳,再换上昨儿送过来的首饰。”

    简老夫人笑了笑,起身进了内室。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简老夫人才收拾停当,从里屋走了出来。

    贺宁馨早就叫人备了两顶轿子到简老夫人的暄荣堂里来。

    等简老夫人收拾好出来,贺宁馨便同简老夫人各上了一顶轿子,往外院里去了。

    来到外门的院子里,守在角门旁边小屋子里的两个门子见是夫人和老夫人的轿子,还有扶风、扶柳两个大丫鬟,忙小跑出来行礼,问道:“夫人、老夫人可有何吩咐?”

    扶风和扶柳上前一步,让两个门子退后,将贺宁馨从轿子里扶了出来。简老夫人也在后面扶着一个婆子出了轿子。

    “把大门打开。”贺宁馨淡淡地吩咐道。

    那两个门子对视一眼,应了声“是”,一起上前拔了大门栓,将那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贺宁馨瞥了一眼大门,又将身上的大氅拉紧了些,回身扶了简老夫人,一起缓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许嬷嬷本来正在那车旁边苦劝不止,突然听见后面的大门开了,愕然回头一看,见贺宁馨穿着雍容华贵,扶着简老夫人,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缓步走了出来。

    一大群人呈燕翅形在她们身边一字排开,很有气势的样子。

    许嬷嬷眼里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意,脸上却还是摆着恭恭敬敬地神情,先回身对着贺宁馨的方向大声道:“见过老夫人、夫人!”

    寂静无声的车里面有了些淅淅簌簌的响动。

    车外头站着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扶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慢悠悠地走过来,看了看贺宁馨,又看了看简老夫人,先对简老夫人点头道:“侄媳妇,有三四年不见了,侄媳妇的气色比在万州的时候可好多了。可见还是京城的水土养人啊!”不过又有些疑惑:“你的脸是怎么啦?”看着简老夫人眼斜嘴歪的样子,很是惊讶。

    简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二叔公记性不错。我前儿生了一场病,病好了就这样了。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这位二叔公按辈份是简老夫人的远房二叔,不过老人们一向跟着孩子称呼长辈,所以也叫他“二叔公”。

    二叔公点点头,指着贺宁馨问简老夫人:“这位可是扬哥儿媳妇?”

    简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道:“正是。”又叫贺宁馨过来,道:“还不快见过你二叔公?”

    贺宁馨又将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些,微微点头道:“二叔公有礼。这位是……?”问他身边的孩子。

    二叔公赶紧将那孩子推到前面,道:“叫大嫂,怎么不叫大嫂?“那孩子吓得直往二叔公身后躲。

    “扬哥儿媳妇莫怪,我这小孙子一向没出过远门,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还望海涵!”二叔公拱了拱手,笑着道。

    贺宁馨瞥了一眼身边的一个婆子,问简老夫人道:“娘,二叔公和他的小孙子远道而来,让他们先去客院歇息吧。”又对婆子吩咐道:“让大厨房摆一桌客饭,招待两位贵客。”

    那婆子领了命,对二叔公和他的小孙子道:“二老太爷,请这边来。”从后面上来两个小厮,扶着二叔公从角门里进府去了。

    等二叔公走了,贺宁馨才缓步走下台阶,来到那挂着帘子的大车前面,往许嬷嬷那里看了一眼。

    许嬷嬷会意,上前将那大车的帘子掀开,对里面的人道:“我们老夫人和夫人来了。”故意不对简老夫人说,里面坐得是谁。

    简老夫人本来以为就是二叔公带着他孙子从万州过来打秋风的,已经打算转身回去了。听见许嬷嬷的话,又回头往车里看了一眼。

    贺宁馨也往车里看去,先就看见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然后才看见车里的那位老妇人,头发依然黝黑,只是两鬓微微有些斑白。脸上肌肤仍然细腻光洁,不过眼睛周围的纹路已然很明显,看得出是上了年纪,但是保养得不错的人。

    “请问这位是……?”贺宁馨点点头,笑着问道。

    那位老夫人穿着一袭棕色妆花福字团纹通袖大袄,领子和边上都露出了雪白的风毛,下面是一袭栗色鱼尾丝绒绸面裙,裙边也翻出细细的风毛,显见是一条皮裙。头上挽着椎髻,戴着一支白玉簪,再无别的首饰,十分干净利落。

    听见贺宁馨的问话,那位老夫人端坐着笑了笑,道:“不敢当。”

    贺宁馨听见这话,也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对许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留神看简老夫人的神色。

    谁知简老夫人听见这个声音,如遭雷击一样,在台阶上定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飞快地从台阶上走下来,对着车里的人叫道:“娘!娘!——可是你来看我了!”眼里居然已经有了泪。

    贺宁馨和许嬷嬷都看得目瞪口呆。

    车里的人听见简老夫人的声音,也微微探身出来,正好看见简老夫人快步迎过来,忙含笑道:“你别急,小心摔着。”已经看见了简老夫人的面容,那老妇人忡然变色,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啦?”

    简老夫人拉着车里人的衣襟一角,只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可是哽咽之声时而闻之,脸上更是泪流满面。

    那老妇人忙从车里探头出来,又看了看这边。两个跟着简老夫人的丫鬟忙上前去,将那老妇人搀扶了下来。

    “你看你,都一把年纪,娶了儿媳妇,快要抱孙子的人了,还见了娘就这样,也不怕人笑话!”那卢太夫人虽然嗔怪着简老夫人,可是谁都听得出来,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怜爱之心。

    看着这一幕,贺宁馨的心不断往下沉。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这一次的打击,无论对裴舒凡,还是贺宁馨,都是前所未有过的。

    贺宁馨半是探询,半是责怪地看了许嬷嬷一眼,许嬷嬷却微微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对着门前空地上抱头互相安慰的母女俩笑着道:“今日我们老夫人同太夫人久别重逢,也是一桩喜事。大家就别在这里站着,先进去吧。”

    贺宁馨回过神来,笑着上前端端正正地对卢太夫人行了大礼,道:“见过外祖母。”

    那卢太夫人笑着推了推简老夫人,道:“好了,好了。孩子们都在这里看着呢,你也拿些样子出来才好。”

    简老夫人忙拭了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一听见娘的声音,女儿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又回头对贺宁馨点了点头,道:“真是多谢媳妇了。我一直想接你外祖母过来住住,没想到你居然全了我的心愿。”再看向卢太夫人,满脸含笑道:“娘,我可是有个好儿媳妇呢!”

    卢太夫人赞赏地点头道:“我看着比你强,瞧这通身的气派,不是大家子里出来的,没有这样沉稳的气度。”

    贺宁馨脸色不变,笑道:“外祖母谬赞了。我们这就进去吧?”

    简老夫人握着卢太夫人的手不放,对贺宁馨道:“媳妇啊,我和你外祖母多年未见,此次重逢,实在是难得。我还要向媳妇求个人情,让你外祖母住到我的院子里去吧,就不用另外安排客房了。”

    贺宁馨忙道:“娘说哪里话?外祖母来了,当然是同娘一起住才亲香。”又退后几步,对简老夫人和卢太夫人道:“两位先行,媳妇还要去安排晚上的晚饭。今儿贵客临门,一定要整几桌像样的酒菜才是。”

    卢太夫人忙道:“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随便吃点子就行了。我和你娘也有十几年未见了,如今能再住到一个屋子里,实在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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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亲朋故旧 上(四月求粉!)

    贺宁馨听了卢太夫人的话,不知哪里有些别扭,心里一动,往旁边挪了一挪,又上下打量了卢太夫人一眼,转头对着简老夫人笑道:“外祖母和娘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若是换了衣衫,穿成一样站在人前,人还当是姐妹,不是母女呢!”说着,贺宁馨掩袖看向卢太夫人,眉眼弯弯,笑着道:“外祖母可不能藏私!——等您和娘亲香过了,我们可要好好向外祖母讨教一番,如何驻颜有术呢!”

    卢太夫人微笑着的脸上神情微变,声音却还是平稳谦和,道:“好说,好说。我也就是第一次上京,怕折了你们镇国公府的脸面,才着意打扮了一番。若是换下这身华服,我不过就是个糟老婆子罢了!”

    贺宁馨在心里迅速合计了一下卢太夫人的年岁,跟着笑道:“外祖母过谦了。外祖母如今也六十有五了吧?——看上去不过像五十多岁的样子,同娘一样,都是看上去比实际年岁要年轻许多呢!”其实是六十四岁,虚岁六十五,也不算大错。

    听了这话,卢太夫人有些不虞,咳嗽一声,转头看着身边的简老夫人讪笑道:“这京城的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大庭广众之下,就大咧咧地说人的年岁……老了,老了,别提这些了,我们进去吧。在外面坐了快一个月的车,骨头架子都快散开了。”

    听见卢太夫人居然忌讳别人提她的年岁,贺宁馨掩饰不住脸色的讶异之色。——又不是未出阁的大姑娘?!有什么好遮掩的?

    简老夫人瞥见贺宁馨的脸色,心里一跳,忙伸手扶了卢太夫人,对贺宁馨道:“媳妇,你去大厨房吩咐一声,你外祖母最爱吃新鲜的海物,你去预备一下,晚上做海鲜全宴吧。”

    贺宁馨有些为难,脸上露出愁容。

    一旁的扶风和扶柳机灵地上前先给卢太夫人和简老夫人母女俩行了礼,才笑着道:“老夫人一向最疼惜我们夫人的,如今怎么故意为难起来了?——老夫人也知道,如今才是二月天,市面上哪有新鲜的海物卖呢?要有,也是隔年的干货。若是卢太夫人不嫌弃,海产干货我们这里还是有一大柜子的。”

    简老夫人脸上有些讪讪地,正要收回前话,卢太夫人已经似笑非笑地看了扶风和扶柳一眼,又对贺宁馨道:“外孙媳妇真是有两个机灵的丫鬟。”又对简老夫人夫人叹息道:“你也真是。我如今不过是个孤身一人的糟老婆子,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掂着娘旧时的口味。——也不怕给别人添麻烦!”

    卢太夫人这种话都说出口了,简老夫人当然心领神会,也不收回前话,看向贺宁馨,笑眯眯地道:“媳妇啊,娘知道,你娘家有个京城最大的海产铺子。如今虽说只是二月天,要真的寻新鲜的海物,除了你娘家的铺子,就没别的地儿。——恐怕连宫里都没有你们贺家吃得好呢!”

    这话实在诛心,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贺宁馨当然不能让人有一丝一毫地机会,去诋毁自己的娘家贺家。

    贺宁馨便正色道:“娘这话错了。咱们大齐朝的帝王从来都是胸怀天下,从不与民争利,也不与民为敌。帝王的衣食住行,都是从太祖皇帝那时候就定下来的规矩,从未有过同升斗小民比拼衣食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举动。——娘这样说,贺家是无所谓,可是却看低了皇室,给我们镇国公府招祸。若是娘再这样口无遮拦,媳妇就算拼着不孝,也不能让娘一个人,坏了我们全府人的性命!”

    简老夫人立时就白了脸,有些下不来台,看着贺宁馨,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个贺宁馨老是这样,一丁点小事都能拔高到了不得的位置,自己却偏偏不知怎么回击她!真是天生的克星对头!当年娘教过她的那些招儿,没有一个对她管用的……

    旁边的卢太夫人见自己的女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在心底里暗暗警醒,打着哈哈笑道:“哟,这可是给我老婆子一个下马威来着?——我们娘儿俩胆子小,可经不起吓得。我老婆子就算是乡野粗人,也晓得大齐朝是以孝治天下。外孙媳妇你呀,我老婆子真心劝你一句,这样咄咄逼人可要不得……”摇了摇头,又看着简老夫人,怜惜道:“我女儿生来就是大家闺秀,从不会这样牙尖嘴利地给人没脸。”说罢,继续摇头叹气,很是为自己女儿不值的样子。

    简老夫人适时露出了泪眼婆娑的样子,居然有股娇娇怯怯的神情,浮现在她虽然看着年轻,却有些轻微眼歪嘴斜的脸上,未免有些诡异。

    贺宁馨眼见须臾之间,自己就成了当众给婆母脸子瞧得“恶妇”,不由轻笑一声,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的时候,世人都是选择尽忠,而不是尽孝。——外祖母事事都明白,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我们镇国公府,从大齐朝开国以来就是忠于圣上,忠于朝廷。这三百年来,我们镇国公府不知出了多少位死节死战的报国忠臣!这镇国公府门楣上牌匾,可是每一位帝王继位之后,都要给我们重新恩赐一个的。外祖母刚来,不知道也不要紧。等闲了,外孙媳妇带着外祖母去我们库房看看,镇国公府这些年,都有多少个御赐牌匾!”

    卢太夫人脸色微变,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词锋这样锐利,又让人挑不出错来的女人,便只也跟着笑了一声,对简老夫人道:“这样好的媳妇,上得朝堂,入得厨房,你在哪里寻来的?”

    简老夫人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收了脸上那股无助的样子,闻言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许嬷嬷便上前道:“亲家老太太,这就跟我们老夫人进去吧。如今外面还冷得很,亲家老太太也没有带件大氅过来,想也是冻得很。”

    卢太夫人笑道:“劳烦许嬷嬷一路照应。”

    简老夫人忙就坡下驴,扶了卢太夫人往府里进去了。

    卢太夫人对贺宁馨微笑着点点头,一径进去了。

    跟着简老夫人出来的丫鬟婆子也都簇拥着两个人进到府里面,又服侍她二人上了轿,一径往二门上去了。

    贺宁馨看着她们的轿子走远了,才将微笑的嘴角放平了,看向许嬷嬷,道:“我们也进去吧。”

    许嬷嬷知道贺宁馨有一肚子话要问她,点点头,道:“夫人先请,老婆子随后就到。”

    贺宁馨知道许嬷嬷一路上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先回去洗漱洗漱,换身衣裳,歇一歇,再问也不迟,便道:“嬷嬷不用着急。回去好生歇息,换身衣裳过来.我们晚上再说话也不迟。”

    许嬷嬷笑着道:“不用那么久。夫人也要去安排晚上的饭食,还要给这府里的人和衙门里的国公爷都给个信儿,说有贵客来了,让他们做好准备,晚上要见客的。——等夫人都安排妥当了,老婆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一定能在晚饭前去见夫人回话。”

    这话提醒了贺宁馨,笑着对许嬷嬷道:“还是嬷嬷想得周全,就按嬷嬷说得做吧。”说着,也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进了府里面,坐上自己的轿子,也往二门上去了。

    许嬷嬷等贺宁馨一行人都走了,才摇摇头,叹了口气,扶了自己的小丫鬟,往自己住的院子里去了。

    贺宁馨坐到轿子里,觉得脑子里乱纷纷的,一时思绪万千。可惜许嬷嬷一时不得过来,她只好先耐着性子,去了大厨房一趟,跟大厨房的人拟定了晚上的菜谱。听简老夫人的,备了一半的新鲜海物。另外一半,拿了库房里的干货发了起来,晚上做菜用。

    那新鲜的海物,镇国公府里并没有预备。贺宁馨便让大厨房的采买拿了她的帖子,去贺家,找许夫人想办法。若是许夫人的海货店里没有,就让许夫人介绍几个京城里面不错的海货店,一定要在天黑前采买回来。

    厨房的事一了,贺宁馨便回到致远阁,派了得力的丫鬟婆子,去各个院子里报信。先去了卢珍娴的一尘轩和郑娥的无尘轩,再去简飞振的华善轩,最后去了简飞怡的风华居。

    一尘轩里,卢珍娴正坐在厢房的绣架前,专心致志地绣着一幅百子嬉戏图,打算送给贺宁馨做礼物。

    来到卢珍娴的一尘轩报信的,是贺宁馨的心腹大丫鬟扶风。

    听了丫鬟的通传,卢珍娴忙命人领扶风进来。

    “扶风姐姐来了,快坐,快坐!”卢珍娴笑着从绣架前起身,招呼扶风。

    扶风福了一福,对卢珍娴笑道:“卢姑娘不用客气。奴婢今日来,是给夫人传话的。今日府里来了贵客,晚上大家要一起给贵客接风洗尘,让卢姑娘千万要记得过去。”

    卢珍娴笑了笑,道:“若是有贵客,我们去怕是不妥吧?”她和郑娥只是两个寄居在此,未出嫁的大姑娘,没听说要见天出去见外客的。

    扶风忙轻轻拍了自己的嘴一下,笑着道:“哟,是奴婢说得不清不楚,该罚,该罚!——是贵客,也是至亲,姑娘不用拘礼。”

    “哦?”卢珍娴果然来了兴趣,问道:“至亲?”

    扶风点点头,道:“今儿来了两位贵客至亲,一位是简家祖籍的远房二叔公。”

    卢珍娴闻言便笑了,道:“是他啊。”显见是在祖籍也见过的,并不陌生。

    扶风好奇地问道:“姑娘见过这位二叔公?”

    卢珍娴微微一笑,道:“我们在祖籍住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只是不知他来京城,有什么事?”

    扶风摇摇头,道:“奴婢不知。”又补充道:“也许只是亲戚间串门子吧。姑娘知道,这亲戚亲戚,是越走动,才越亲的。若是不走动,就是至亲也疏远了。”

    卢珍娴坐回自己绣架旁,手里拈了针,低头往绣架上扎去,嘴里笑道:“扶风姐姐真是人情练达呢!”

    扶风忙道:“姑娘谬赞了。——还有一位,是我们老夫人的娘亲,卢家的太夫人,也是姑娘的伯祖母呢!”

    卢珍娴闻言惊叫了一声,那右手里拈着的针正正好好往自己的左手上扎了下去。一颗血珠从自己的手指尖滚了出来,落在自己的绣样上,快要绣好的百子嬉戏图,就这样给污了。

    扶风在旁看得明白,忙过来帮着收拾,问道:“姑娘怎么啦?可要上点白药?”

    卢珍娴将那根手指放进嘴里含了一会儿,才拿出来抖了抖,淡淡地道:“无事,这针扎得有些疼。不过我每天哪里不扎这么几下子,不是大事。只是,”看着扶风,问道:“真的是姑母的娘亲,我的伯祖母?”卢珍娴口里的姑母,便是简老夫人。

    扶风点点头,道:“这还能有错?——我们老夫人已经在外面接了卢家的太夫人回暄荣堂去了。娘儿俩见面好不高兴呢,抱头哭成一团,好不感人!”

    卢珍娴虽然尽力遮掩,扶风还是耳朵很尖地听到了她从鼻子里哼出的一声恨恨的声音。

    “卢姑娘,你怎么啦?”扶风故意问道。

    卢珍娴忙定了定神,含笑道:“我也为姑母和伯祖母高兴呢。”

    “那就好。姑娘收拾收拾,离晚上的时辰不远了。”扶风笑嘻嘻地告辞回去复命去了。

    等扶风走远了,卢珍娴才一下子瘫在自己绣架前的圈椅上,浑身的力气好些都被抽光了一样,脸色如同宣纸一样白,目中隐隐有着泪光,看着远处的天空,喃喃地自言自语:“……怎么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卢珍娴才平静下来,将绣样从绣架上取了下来,对外面的丫鬟吩咐道:“力儿,将这个绣样拿去好好洗一洗,若是洗不掉那血渍,就算了。——拿回来让我拆了。”

    外面的丫鬟应了一声,进来取了绣样,出去料理。

    卢珍娴在屋里的绣架前木木地坐了一顿饭的功夫,才下了决心,对自己的另一个丫鬟吩咐道:“常儿,过来帮我梳头换衣裳,我要去大嫂那里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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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亲朋故旧 中 (四月继续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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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儿听见卢珍娴唤她过去,便应了声“是”,过来帮卢珍娴挑衣裳。在卢珍娴的衣箱里挑了半天,拿了好几套出来,卢珍娴都不满意。

    常儿苦着脸问道:“姑娘到底想穿什么样儿的衣裳?”

    卢珍娴走过去自己的衣箱边看了看,伸出手去在里面翻捡了几下,取出一件外衫和一条裙子,道:“就这两件吧。”

    常儿仔细瞧了瞧,见是一件墨绿色里嵌云纹,襟边绣满缠枝花的锦缎褙子,里面是一件玉白色挑线夹棉裙子。

    “姑娘,这天还冷得很,这样穿,若是冻得生病了怎么办?”常儿咋舌。这两件衣裳看着好看,不过穿在姑娘身上,有些老气。

    卢珍娴微微一笑,道:“大嫂前儿给我送了两件大氅,一件深栗色貂皮,一件大红狐皮的。我看披着那大红狐皮的大氅,尽够了。”

    常儿偏头想了想,去里间把那大氅取了出来,道:“姑娘披着看看?”

    卢珍娴将大氅披在身上,站在屋里的大穿衣镜前面左右前后的照。只见上好的大红绸面,映着衬里齐整的红狐皮毛和里面墨绿色锦缎褙子,越发显得她目清脸白,也看不出里面那套裙衫的老气了。

    常儿啧啧称赞,道:“到底是姑娘,比奴婢眼光好多了。这一身配的,若是……别的人见了,管保眼睛都移不开的。”想起卢珍娴素昔是个正经人,经不起这样的玩笑,常儿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低头琢磨起二少爷什么时候才会正式提亲……

    二少爷简飞振对卢表姑娘的心思,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几乎都看在了眼里。而卢珍娴对简飞振又不远不近,不像是完全撇清的样子。

    常儿低着头想入了神,卢珍娴把眼睛从镜子前面移开,瞥了常儿一眼,道:“想什么呢?”

    常儿吓了一跳,忙掩饰道:“没什么。就在琢磨晚上会有些什么好吃的。”

    卢珍娴笑着啐了她一口,道:“看你多大了,还就知道吃!——以后可别跟人说你是我的丫鬟,真丢我的人!”

    常儿笑着也不回嘴,伸出胳膊,让卢珍娴扶着,主仆二人带了两个婆子,一起往夫人贺宁馨的致远阁那边去了。到了门口,却见扶风和扶柳守在那里,说许嬷嬷在里面给夫人回话。卢珍娴只好同常儿一起坐到外屋等着,跟两个丫鬟闲话一二。

    致远阁里面,贺宁馨先才从大厨房里回来,一个人坐在隔间里,默默地想着心事。

    许嬷嬷知道贺宁馨心里着急,存心要晾她一晾,才好跟她说道理。便回自己屋子慢慢换了身衣裳,又唤人打水净面,抹上香脂,重新梳了头,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才叫了个小丫鬟陪着,过来致远阁这边见贺宁馨。

    贺宁馨等了这半日才见许嬷嬷过来,忙命人快请进来。

    许嬷嬷进了隔间,对着坐在隔间暖炕上的贺宁馨行了礼,有些歉意地道:“奴婢手脚慢,让夫人久等了。”

    贺宁馨忙站起来道:“嬷嬷快坐!”又嗔道:“嬷嬷怎么又客气起来了?我早说嬷嬷不必自称‘奴婢’了。要是论理,嬷嬷是我娘亲身边的老人,有嬷嬷坐的地儿,就只有我们站得地儿。——嬷嬷行这样大礼,是要跟我生分吗?”

    许嬷嬷释然地笑了,道:“夫人既这样说,我就托个大,不跟夫人客气了。”说着,便紧挨着暖炕边的一个垫着狼皮褥子的高脚杌子上坐下来,正好坐在贺宁馨身边。又拉贺宁馨道:“夫人也坐。”

    贺宁馨等许嬷嬷坐了,才坐回刚才的位置,同许嬷嬷促膝而谈。

    外面扶风和扶柳早得了贺宁馨的叮嘱,坐在外面堂屋靠大门处的地方。一个人看着门外,一个人盯着门里面,不时又叫小丫鬟办办事,跑跑腿,把致远阁的上房正屋守得滴水不漏。

    贺宁馨坐在里面的隔间里,同许嬷嬷细问端倪。

    “嬷嬷说说看,这位卢太夫人,是在哪里寻到的?不是听说卢太夫人和卢老太爷一起被流放了?”这是贺宁馨最不解的地方,首先便问了出来。

    许嬷嬷看着贺宁馨急切的样子,在心底里暗暗有些失望,觉得刚才自己有意冷了贺宁馨半天,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便想了想,从头说起:“我先去的万州简家庄,寻到了简家的一些远支族人。他们倒是客气得很,对我很是照应。又说当年被人诓去的那些族田,如今都被人还回来了,由老家几个年高有德的人帮着打理,每年一次往京城送粮米和租子。”

    贺宁馨听简飞扬说过,这些事情现在还是东兴在外院料理,以后也会转到贺宁馨手上,倒是不急。

    “当年那几个逼得我们简家最狠的那几户人家,现在都怎样了?”贺宁馨好奇地问道。她听简飞扬说过,当年简老夫人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回到祖籍,到底还是被人诓去了不少财物田地,才保得一家大小的平安。后来这也是简老夫人让简飞扬下地干活的借口之一。

    许嬷嬷听了贺宁馨的问话,满面含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二叔公说,简家从起复上京之后,那几家人就惶惶不可终日,曾经主动过来求和。他们也曾给京城里面送信,问老夫人此事当如何料理。老夫人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们以后别再犯了就是。”

    贺宁馨失声叫道:“就这样放过了他们?!”实在是不像简老夫人处事的手段。

    许嬷嬷头略偏了偏,努嘴道:“这还有假?——你不知道,老夫人如今在万州名声很响呢。说起镇国公家的老夫人,个个都赞不绝口,说她慈悲为怀,以德报怨,是为了她儿子镇国公积福呢。自从简家起复上京之后,老夫人便托了人,在万州最有名的三大寺庙里,常年替老夫人布施,专门请高僧为国公爷在战场上犯下的业报消灾呢!”暗示简飞扬杀戮太重,有伤阴骘。如今简飞扬“活阎罗”一名,在东南万州可止小儿夜啼。

    贺宁馨听了这话,心头火起,唰地起身斥道:“胡闹!——真是胡闹!国公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要这样诋毁污蔑于他!”脸上一片潮红,不止双手,全身都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本来派许嬷嬷回去万州,贺宁馨是想找到一些可以揭穿简老夫人的证据。却原来不声不响之间,简老夫人已经在万州慢慢布局,撒下网来了!如果她没有派许嬷嬷去万州,那这些事情,是不是得等到了一定的程度,圣上和安郡王都晓得了,他们自己才会知道?

    想到这里,贺宁馨一阵后怕,觉得整个后背都凉飕飕地,出了一身冷汗。

    许嬷嬷对贺宁馨的激动气愤十分,不由讪讪地道:“夫人这么生气做什么?——我看老夫人做得也没有错,国公爷,国公爷确实是太狠了些……求个菩萨保佑,消消业报,也是做娘的心疼儿子。”

    贺宁馨觉得今日自己实在失态太多次了,心里有所警醒,缓过劲儿来,还是觉得这些事情,不太像是简老夫人的手笔,便将此事先放下,对许嬷嬷苦笑着解释道:“嬷嬷有所不知。我们国公爷在战场上杀敌,是保家卫国,又不是滥杀无辜,哪里有什么业报需要消?”又压低了声音,俯在许嬷嬷耳边道:“嬷嬷想想,哪有亲娘这样诅咒自己儿子,将自己儿子‘活阎罗’的名头四处传播的?——这是为他好呢,还是害他呢?”

    许嬷嬷眨了眨眼,有些转不过弯来,问贺宁馨:“夫人是什么意思?”

    贺宁馨叹了口气,頹丧地坐回暖炕上,将一只手撑在暖炕的炕桌上,扶了额头,有些无奈地道:“总之,国公爷行得正,坐得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齐朝,哪里需要人去给他‘赎罪’?”有业报,便是说人有罪在身,今生不还,来生也要还。

    许嬷嬷想了想,道:“夫人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是很明白。不过这次回来的路上,我跟卢太夫人也攀谈过几次,她倒是也提过国公爷的事儿。她和老夫人的意思似乎是一样的。卢太夫人说,人命都是一样的,不分贵贱,也不分家国。无论在哪里,杀了人,都是有业报的,所以要去寺庙里打蘸消灾,为他祈福。”

    这些话让贺宁馨冷笑几声,道:“可见是亲生母女,我现在倒是信了……”

    许嬷嬷看着贺宁馨,像是看着一个犯了错,却始终不肯低头认错的孩子,怜惜地道:”夫人莫急,听我把话说完。”

    贺宁馨点点头,摇了摇许嬷嬷的手,道:“让嬷嬷担心了。嬷嬷快说。”

    许嬷嬷便继续道:“万州事一了,我就从万州借道去了范阳。一到范阳,我便让小厮去向人打听卢家庄的事儿。那里晓得范阳十停倒有九停的人都知道,卢家的太夫人已经从西南回来了,还带回了卢老太爷的骨灰,正在范阳卢家庄的祖坟跟前结庐而居,为卢家人守坟。说是年纪大了,一早接到大赦的消息,却走了好久才回到范阳。老身算了算日子,她回到范阳的时候,正是咱们简家,从东南万州上京的那一年。简家一走,卢太夫人就回到范阳,又寻到简家庄上,想见自己女儿一面,可惜啊,生生得错过了。——你不在晓得,卢太夫人如今在范阳的名头可响了……”

    贺宁馨从许嬷嬷有些颠三倒四的话里,抓住了两个紧要的地方。一,这位卢太夫人,是一个人从流放的西南边陲回到范阳的。二,这位卢太夫人,正是在简家上京之后,出现在范阳,随后去简家庄的。

    “等人都走了才现身,她倒是巧得很。”贺宁馨轻笑一声,一幅不信的样子。

    许嬷嬷更是怜悯地看着她,缓缓地道:“夫人,你收手吧。”

    贺宁馨愣了一下,问许嬷嬷:“嬷嬷怎么啦?”

    许嬷嬷叹息道:“夫人之前跟我说,觉得老夫人有问题,不像是真正的老夫人,我就觉得夫人太草率了。”说着,抬手止住了贺宁馨要脱口而出的话,道:“夫人听我一句话,老夫人在简家这么多年,从京城到万州乡下,又从万州乡下到京城。若是她有问题,简家族里的那些人会认不出来?她的小姑子,刚回了陇西长兴侯府的大姑太太会认不出来?——再说了,龙生九子,种种不同。大家子出来的姑娘,不通人情世故的多得是,不会管家理事的,有多得是。这些,都不算什么。不说别的,你还记得贺家的二姑娘吧?你看她像个大家子的姑娘吗?”

    说起贺家的二姑娘贺宁羽,贺宁馨撇嘴道:“羽儿她娘就不是大家子出身,怎么能期望她教养得好羽儿?”说得贺宁羽的亲娘,贺家二房的李氏。如今他们和大房分了家,守着小小的产业过活,反而安分了许多。

    许嬷嬷听了这话,只是看着贺宁馨笑。

    贺宁馨想了想,脸上又有些红。——她的前身贺姑娘,虽然是大家子出身,也有靠谱的爹娘,却很不懂事。以至于原本以前的贺姑娘是真的,却被人觉得不像是许夫人的亲生女儿。而自己这个假的,倒是被众口称赞,说是大了开了窍,才是真正随了贺大人和许夫人的性子……

    想到这些,贺宁馨有些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阴晴不定。过了半晌,才低声道:“可是我也跟嬷嬷说过,这老夫人,对大家子里面的事儿完全一窍不通。就算姑母没有说老夫人有问题,可是也提过,老夫人的性情大变,跟以往很不一样……”

    许嬷嬷听了,觉得又好笑又生气,忍不住叫了贺宁馨在娘家的称呼,道:“大姑娘,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这股执拗的劲儿,就跟老爷一模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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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上单章三月份粉红答谢和轻微剧透O(∩_∩)O

第七十六章 亲朋故旧 下

    ※一更送到。二更粉红加更两点。三更晚上八点。

    贺宁馨无奈地笑了笑,道让嬷嬷见笑了。”又承认的草率嬷嬷说得也有道理,光凭这些,当然当不了真。——所以我才让嬷嬷去万州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许嬷嬷点头道是,这样做,确实是老成之举。不过现在,人都来了,亲娘也都认了,不会再担心了吧?无不少字”说着,起身对贺宁馨行礼道天色不早了,快到饭时了吧?贺宁馨坐在炕上,看着许嬷嬷笑道嬷嬷先下去歇着。晚上跟着大伙儿好好吃一顿。”镇国公府里宴客的时候,下人们也有的席面的。

    许嬷嬷笑得脸上的皱纹攒成了一朵大菊花,道我让小丫鬟给我把食盒拿到屋里去,就不去凑热闹了。”

    贺宁馨晓得许嬷嬷大概还是累着了,需要好好歇一歇,便点头允了,看着她蹒跚地出去了。

    隔间里只剩下贺宁馨一个人,默默地斜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靠着板壁想心事。

    过了良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想着许嬷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想法,也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做的,不说孝敬婆母,居然怀疑婆母的身份,想将她扫地出门。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一般人了,都是会首先鄙夷这个做的居心叵测,一进门掌了大权不说,还要对婆母“赶尽杀绝”,实在是不孝到了极点。

    而且,若是老的问题,是跟一样,那她行事无论怎样离谱,都还是“货真价实”的简家老封君。就算证明了这一点,也无法拿她怎样。就如一样,别人能说是假的“贺宁馨”吗?——当然不能。

    况且现在又有人家的亲娘认定了这个女儿。

    想到这里,贺宁馨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觉得有些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有些抓不住头脑。

    再想想简老的样子,贺宁馨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同的情形联系在一起。——外在的壳子,绝对是“贺宁馨”。而简老,实在看起来不像是换了“芯子”那样简单……

    外面候着的卢珍娴看见许嬷嬷出去许久了,里面的大嫂还没有出来,也没有唤人进去,有些着急。再过一会儿,就要到饭时了……

    扶风看见卢珍娴一向沉静的脸上露出有些焦躁的神情,心里微微有些诧异,上前道卢姑娘莫急,奴婢替姑娘通传一声。”便走到隔间门口,对着里面柔声道,卢姑娘来了,想跟说。”

    里面沉思的贺宁馨被扶风的话惊醒了,想起先前扶风从卢珍娴那里,仔细给说得卢珍娴听到来客之后,有些异样的情形,忙从大迎枕上坐起身道快请”

    扶风笑着打起了帘子,让卢珍娴进去。

    卢珍娴谢了扶风,脚步沉稳地走进了隔间里面。

    贺宁馨看见卢珍娴进来,笑着指了指跟前的杌子,道坐吧。——今儿有闲心坐坐?”

    卢珍娴笑了笑,坐到小杌子上,慢条斯理地道最近看见大嫂忙里忙外,实在不得闲,就没有打扰。”

    贺宁馨挑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我今儿可更忙呢。”家里还来了两个远方的贵客,可不是更忙?

    卢珍娴早领教过贺宁馨的辞锋,闻言并不在意,笑着道就是因为今儿来了两个客人,大嫂才更要保重。若是一下子就累坏了,我们这个家还不要靠谁去。”

    贺宁馨嘴角微抿,不再言语,只是上下打量着卢珍娴,并不。

    卢珍娴任凭贺宁馨打量,脸色平和,如拉家常地一样说道今儿听扶风说,我那久未谋面的伯祖母居然来了,实在让我非常惊讶。”

    开始入正题了,贺宁馨在心里轻叹一声,才学着卢珍娴的样儿,慢吞吞地道卢家如今只有你和卢太两个人了。卢太是你的伯祖母,也是我和国公爷的外祖母,实应该好好孝敬才对。”

    这正是卢珍娴最害怕听到的。——若是大嫂也被这个“孝”字压住了,岂不是就任她们揉搓?而,还图谋呢?不如一根索子吊死算了……

    想到此,卢珍娴一改往日婉转的习惯,看着贺宁馨道如果真的是我们卢家的太,我卢珍娴自当在家招婿,为卢家传宗接代,为伯祖母奉养天年。”目光炯炯地看着贺宁馨,似乎在暗示。

    贺宁馨心里一动,跟她刚才所想,不谋而合。

    可是她刚才想得,实在是太大胆了些,比她先前不卢太还活着的时候,还要过分……

    “这话说得?——难道娘也做得假?”贺宁馨掩袖笑了,等着卢珍娴着急。

    卢珍娴果然不如贺宁馨沉得住气,闻言立刻反驳道当然能——也许假的,不止有娘呢……”

    贺宁馨收起笑容,沉下脸,仔细端详着卢珍娴。见她毫不畏缩,也是两眼平视,并不躲躲闪闪。

    “你可你在说?——说这话是要证据的,空口白牙,谁不会信口开河?”贺宁馨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格外轻柔,语气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她费了这么大力气都寻不到证据,难道卢珍娴那里有?

    卢珍娴到底没有贺宁馨两世为人的涵养和阅历,同贺宁馨对视了一会儿,慢慢低下了她的头,轻声道不,我没有证据。就看大嫂是信我,还是信别人。”这就是口说无凭了。

    贺宁馨有些失望,冷眼打量了卢珍娴半天,总觉得她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可是又想不出她有理由要故意攀污简老。

    她是简老的内侄女,平日里对她还算不,除了不大愿意让简飞振娶她,但是也没有明说过,都只是在拖而已。虽说简飞振对她有情,她却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所以简老不愿意她嫁给简飞振,应该不是她今日来的原因。

    “‘信’这个字,太过空泛。我还是更实实在在的证据。你,很多时候,我们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只是你随口说说的话?你让我信你?——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得给我个来龙去脉吧?无不少字”贺宁馨循循善诱,希望卢珍娴多说一些。卢珍娴似乎有所顾虑,想了半天,还是缓缓地道大嫂,这些话,我对别人从来没有说过,包括大表哥和二表哥,我只告诉你一人。——大嫂也跟我起个誓,在寻到真凭实据以前,不告诉任何人。”因为这事牵扯太大,卢珍娴不晓得会不会牵连到镇国公府,有些担心贺宁馨太过心急,反而误事。

    贺宁馨卢珍娴跟相处还不长,无法一下子信任,却也没有立时立誓,只是看着她道我不想瞒着你大表哥。你,我们是fū'qī,我要做的事情,都应该一五一十,跟他说清楚才是。之前我瞒着他,派人去简家祖籍万州寻人,已是不对。以后,我不会再瞒着他。”贺宁馨已是,事情已经到了她不能一个人处理的地步,应该对简飞扬和盘托出,两人fū'qī同心,合力解决问题才是。

    她的身上,裴舒凡的痕迹总是挥之不去。习惯了一个人单打独斗,习惯了一个人未雨绸缪。

    现在这一次,她要改改这个坏习惯才是。

    卢珍娴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又有些欣慰,看着贺宁馨道大嫂,大表哥苦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大嫂这样的好妻子,是大表哥的福气,也是简家的福气。或许,也是我们卢家的福气。”

    贺宁馨嘴角微翘,道不敢当。你还是说说你的理由吧。”

    卢珍娴笑了一下,才正色道这些事,是我爹带着我和娘去简家庄投亲之前说的。那一年,简家被贬回祖籍万州。伯祖父、伯祖母被懿旨流放。而我们卢家庄,很快就被马贼洗劫,所有人都死于非命。单单我们一家三口在外面做客,才逃得一劫。后来我的外祖家也不敢再收留我们,我娘想回卢家庄,我爹不肯。他跟我娘说,这件事做得这样滴水不漏,像是绸缪已久,不像是一般的马贼,而像是要将卢家所有人都置于死地一样。所以我们要是,一定会自投罗网。”

    “我娘不同意,说不信是庞太后所为,因为庞太后对我们卢家最有关联的老太爷和太,就是我的伯祖父和伯祖母,都是流放了事,会对我们卢家别的人赶尽杀绝?”

    贺宁馨点点头,很同意卢珍娴娘的说法。而且她对朝堂之事了解得比卢珍娴多,卢家在当年的事件里面,不过是受了池鱼之殃。如果庞太后真的要派官兵装成马贼屠戮,也会对付她最痛恨的简家庄,而不是卢家庄。——卢家说到底,在那时候,不过是简家的姻亲,而且在朝堂上,一直是不站队的一派。当时卢家被灭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也寒了许多中立派官员的心。

    庞太后真的有那么闲,那么蠢,去拿卢家庄开刀?而不是去对付近在咫尺的简家庄?——何况她本来是要对简家灭族,是的爹爹贺思平出头,才保了简家的人头的。

    “你母亲说得有道理。”贺宁馨赞同道。

    卢珍娴苦笑这么多年,我也想不明白,为何是我们卢家……”后面的话没有说,如果说出来,也显得她忒没有良心了。本来不过是一个疑问,若是碰到多心的人,说不定就以为她是看不得家被灭,别人家却得好处。

    贺宁馨有些同情卢珍娴,对她鼓励道我你的意思。你不必有顾虑,把你的都说出来。”

    卢珍娴松了一口气,见贺宁馨没有多心,便又道我爹却对我们说了一件事,这件事,当时在我们卢家,除了我的祖父和我爹,没有别人。后来我爹告诉我和我娘的时候,我们卢家已经只剩我们一家三口了。”

    贺宁馨立刻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道卢老太爷和太,不是流放在外?说只剩了你们一家三口?”

    卢珍娴看着贺宁馨,缓缓地笑道看来我真是没有找人。——大嫂,我爹说,我的伯祖父和伯祖母,也就是卢家当时的老太爷和太,是奉了懿旨被流放。可是他们跟着传旨钦差走出了范阳的地界儿之后,就在外面的一家客栈里,当着钦差的面,自刎了。”

    贺宁馨惊呼一声,站起身来,沉声问道你爹是如何的?”

    卢珍娴抬头看着贺宁馨惊疑不定的眼神,一字一句地道我爹说,是我祖父带着我爹连夜赶去那个客栈,为我伯祖父和伯祖母收得尸。他们自刎,奉得是庞太后密旨。所以天下人都以为他们是被流放了,其实早就死在十三年前的一个雨夜里。”卢珍娴的眼里开始涌满了泪意。那一年,她家破人亡,先是失去了伯祖父、伯祖母,又失去了别的亲人,最后,还失去了的爹娘……

    贺宁馨缓缓地坐了下来,低头不语。若是卢珍娴说得是真的,这事倒是可以查有实据的。

    “因为是密旨,所以我爹和祖父都不敢将伯祖父和伯祖母葬入祖坟。只是在当地买了一块小坟地,将他们葬在离乱葬岗不远的地方,以免引人注意。”卢珍娴继续道。

    贺宁馨皱了皱眉头,问道若是庞太后连杀你的伯祖父、伯祖母都不愿让外人知晓,如何又能做出那等屠庄之事,让天下人诟病?”就算庞太后不是在朝堂上很能干的人,也绝对做不出这样顾头不顾尾的事。

    卢珍娴倒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过了半天,迟疑地道所以她让官兵装作是马贼?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贺宁馨失笑,道这些‘马贼’,可是很快就被人传出风声,说是庞太后的手笔。若真的不是庞太后所为,而是给人背了黑锅,那庞太后这个哑巴亏也吃得真……”话未说完,贺宁馨便住了口。若是有人能借当时天下的大势,来做出这样的手笔,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那这人的能力,实在不容小觑。

    想到此,贺宁馨突然有了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胸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斗志。

    之前的粉红感谢单章,是感谢在三月份最后一天投粉红票的一部分书友。因为俺一般是放在章节尾感谢,但是那一天实在太多,放不下了,就出了单章。这那之前投过的,俺就没有加上去。因为全部加上去,就过1000字了。大家见谅

    感谢碧缕纱、仪婉、水水79蓝羽青歌、刘翼夏、双骨、cy2233、我愛滿洲蝴蝶雪、罗天湮灭、般若绝尘、紫衣霓裳、柠檬幺儿、幻想97、桃之夭夭、梦龙2007、15848570999的粉红票。

    是

第七十七章 峰回路转 上 (粉红+)

    卢珍娴听见贺宁馨的话,有些似懂非懂,不过也明白她的意思是,庞太后有可能是代人受过了………

    这实在太出乎卢珍姐的意料了。

    两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都默默出神了一会儿。

    贺宁馨唯一不明白的,是这人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何针对的是卢家,不是别人家?要说万州、范阳和越州一带,卢家虽然也是传承已久的世家,可是既不是最显贵,也不是最富有,而且卢家人也没有传出过什么天怒人怨的恶行,让人有要将他们灭族的恨意。

    那人做出这种举动,到底图的是什么?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贺宁馨收回思绪,低声对卢珍娴道:“表妹,我信你。”第七十七章

    峰回路转

    上

    (粉红+)

    一直有些忐忑不安的卢珍娴精神一振,两眼如明珠一样熠熠生辉起来,看着贺宁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地问道:“大嫂,你真的相信我?”

    贺宁馨郑重地点点头,道:“我相信卢太夫人,的确是已经不在人世了。”说完这话,贺宁馨微微笑了一下。

    这算不算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又或者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些人以为,他们做戏做全套连祖宗都可以给你编一个出来,自然就没有能怀疑他们的身份。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没有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卢太夫人,如果卢家人真的死绝了的话,贺宁馨真心觉得要正大光明的扳倒简老夫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们自作聪明地四处出击自以为是地堵塞漏洞,其实不过是卖了一个更大的,而且是致命的破绽出来。

    简老夫人若是不认这个娘,贺宁馨可能还会饶她三分。可是简老夫人现在连这种“娘”都认了,只能证明她所图不小而且亲手把一个重大的人第七十七章

    峰回路转

    上

    (粉红+)证递到了自己手里。

    一贺宁馨根本不想管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卢太夫人”跟简老夫人是不是亲生母女关系。无论是真是假,对贺宁馨来说,都不重要了。这位卢太夫人的出现,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简老夫人是假的!

    简老夫人,你放心,我会大摆宴席,让你们在全京城的人面前,演一出“母女相见欢”:让全京城的高门贵妇都为你们的母女关系做一次见证人。那么,你是这位“卢太夫人”亲生女儿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等到了这位“卢太夫人、。被人揭穿的时候,你的日子也就真正到头了。

    一任你再如何想巧舌如簧,装柔弱骗同情,都不会有人信了,

    自然也无人说自己是赶“婆母”出门的“不孝”恶妇……

    贺宁馨在心里冷笑,已经须臾间拿了主意,对卢珍娴问道:“表妹,你还记不记得你伯祖父和伯祖母埋得的地方?”

    卢珍娴肯定地点点头,道:“我爹跟我和我娘详细说过那地儿的名字,还有大致的方位。

    一我爹一直跟我说,若是有一天,我们卢家能有机会重见天日,一定要记得去把伯祖父和伯祖母的坟茔迁回来,葬到祖坟里去。”说完这些,卢珍娴又有些哽咽,道:“大表哥上京之前只是把卢家别的人的坟茔整修了一下,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却孤孤单单在外面十几年,无人祭祀……”

    “那你以前怎么不跟你大表哥说?一不说别的就只说说伯祖父、伯祖母的事情不就行了?”贺宁馨又问道。

    卢珍娴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大嫂我以前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事有蹊跷,而且自己还有一些地方想不开。直到今日听说我的“伯祖母,居然来了,还同我的“姑母,母女情深,我才彻底弄明白这件事。”

    跟婆宁馨刚才想得差不多:说实话,若是真的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这位“卢太夫人”一定是居功至伟。

    “如果老夫人也有问题,那?”贺宁馨试探地又问了一句。

    本来她还在两种可能中摇摆,如今看来,大概只有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却只意味着一个结果,就是那位真正的简老夫人,自己的婆母,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

    卢珍娴脸色微沉,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不晓得。”想了想,又有些迟疑地道:“可惜卢嬷嬷疯了……”

    “卢嬷嬷?

    就是后huā园东南角的那位疯嬷嬷?”贺宁馨皱起眉头问道。她倒把这位老人家给忘了,可是一个疯了的人,她的话又有谁能信呢?就算自己想法子治好了她,作为一个下人,出来指证自己府里的老封君,到了公堂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还是暂时先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了,若是这位卢嬷*有个三长两短,简飞扬一定会很伤心。

    想到此,贺宁馨叹了口气,道:“好,你别再想了。把这件事交给我和你大表哥,一定会还你们卢家一个公道。”

    卢珍娴听了贺宁馨的承诺,从杌子上站起来,对着贺宁馨盈盈下拜,强忍着泪意,道:“大嫂若是能帮我们卢家报得此仇,我卢珍娴今生来世,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大嫂的大恩大德!”

    贺宁馨忙扶起她,轻声嗔道:“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你要沉得住气才娄若是打羊惊蛇,就功亏一篑了,岂不可惜?”

    卢珍娴点点头,顺着贺宁馨的搀扶站起来,也低声道:“大嫂放心。这么多年我都等了,如今快要真相大白的时候,我怎么会反而沉不住气,坏了大嫂的大事?”

    贺宁馨挽着她的手依旧坐下,又想起一事,问道:“若是此事作准,你二表哥和表妹,真不知如何自处。”

    卢珍娴脸上白了一白,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贺宁馨笑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实在不够厚道,低了头,难得的讪了一会儿。

    卢珍娴在心里翻来倒去的思量一番,抬起头却看见贺宁馨这副样子,心里又放心几分,轻声安慰贺宁馨道:“大嫂也是难做。一般做媳妇的,都是讨好婆母都来不及呢。

    、我让大嫂为难了。”

    此事其实极为难办,若是不能一击即中,便会引火烧身,卢珍娴也许牵连不大,贺宁馨却会赔个精光。

    贺宁馨却摇摇头,将刚才的心思抛了开去,最后一次问道:“你可知道,你伯祖母,原本是哪里人?”她就不信,继续顺藤摸瓜,还能再一次被人鱼目混珠、李代桃僵了去。

    卢珍娴想了想,道:“好象是江南人。我只是隐约记得娘提过一次,说伯祖母是江南辉城府杨家的嫡长女。”又有些歉意地道:“我不晓得伯祖母的闺名是什么。”

    “你伯祖母能嫁到当时的卢家做宗妇,那江南辉城府的杨家,应该也是不小的人家?”贺宁馨若有所思地道,也知道那时候卢珍娴年岁小,就算是家里人也不会将卢家主母的闰名时时挂在嘴边。她不知道卢太夫人的闺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卢珍娴肯定地点点头,道:“那是一定的。我记得小时候听家里人提过,说是伯祖母的嫁妆,当年装了满满十船,请了官兵押解,才到了我们范阳卢家庄上。”卢家也是豪富之家,杨家能拿出让卢家人都侧目的嫁妆,自然不是一般的人家。

    既然杨家家大业大,就好寻了。

    一总不会那人如此丧心病狂,思绪周到,连杨家这样一个不怎么显名声的人家,也不放过?

    当年屠了卢家庄,至少还能用庞太后懿旨在先,为他们遮掩。如果屠了杨家,就再也说不过去了,当地的官府一定不会放过这件案子。

    而且贺宁馨也知道,辉城府在江南,有极其特殊的地位。如今的安郡王府和辉国公宋家,以前并不是在京城,而是在辉城府。那里一向被安郡王府和辉国公府经营得水泄不通。

    现在安郡王府和辉国公府虽然从辉城府搬到了京城,可是辉国公宋家早在第一代辉国公宋远怀的时候,就分了家。第一代辉国公夫人南宫雪衣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姓宋,承袭了辉国公府。

    一个儿子跟着辉国公夫人南宫雪衣姓了南宫,承袭了宋家和南宫家在江湖上的势力,如今执江南白道之牛耳,其实是黑白两道通吃。

    就算是黑道上的人,若是想在江南辉城府做下这么大的案子,想逃过南宫家的耳目是不可能的。

    自己的堂妹贺宁羽和她夫君聂维,如今便正是在江南辉城府南宫家的赌场里面谋前程。

    想到这里,贺宁馨已经心生一计,对卢珍娴再次叮嘱道:“你要记得,什么都不要做,不要说。顺着她们,我自然有法子护住你。一如果你要自行其是,这辈子也别想报你们卢家的大仇了。”

    卢珍娴忙点点头,道:“我晓得分寸。大嫂放心,我今儿晚上,就要“高高兴兴。地去会一会我久未谋面的“伯祖母。呢!”

    贺宁鼻知道卢珍娴一向沉稳,又寄人篱下多年,她说得到,应该是做得到的,便不再担心,同她低语几句,就亲自送了她出去,各自准备晚上的家宴去了。!!!

第七十八章 峰回路转 中

    ………,………,………,………,………,

    暄荣堂里,简老夫人携着卢太夫人的手,满脸笑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内室,又命丫鬟婆子都出去候着,要跟卢太夫人单独叙话。

    暄荣堂里的下人都晓得老夫人同自己的娘亲幕年重逢,很是有一番话要谈,便都过来对卢太夫人行了大礼,才鱼贯而出。

    屋里便只剩下简老夫人同乒太夫人两个人。

    “娘!”简老夫人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娘亲,心里满是喜气洋洋。

    卢太夫人见人都出去了,才看向自己的女儿,脸色很不好看,低声斥道:,……给我跪下!”

    “娘?!”简老夫人吃了一惊,却不敢违拗,如条件反射一番,扑通一声给卢太夫人跪下了。

    卢太夫人端着手站在内室中间的地上,慢慢转着头,四处看着简老夫人住的房间。

    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地衣,厚重的藏蓝色,夹杂着天苍苍地茫茫的草原放牧图,一看就不同凡响,是外面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

    屋里的家私一色都是紫檀木,做工大气中透着精细,件件都是精雕细刻的珍品,却那样漫不经心地四处放着,似乎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一也对,家私不就是给人用的?如镇国公府这样从大齐朝开国以来就世袭罔替的真正世家,哪里是外面的人家可以比的?就算被抄家流放,一旦起复,那往日的钟鸣鼎食便又立刻回返。

    卢太夫人的眼睛又看向了简老夫人那张销金千工拔步架子床里面,一个巨大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摆着两个螺钠嵌珐琅的妆盒。一个阖着盖子,一个开着盖子。

    架子床里面有些暗,开着盖子的那个梳妆盒里,有莹莹的珠光从里面四溢出来,显见里面有一些不凡的珠宝首饰。

    卢太夫人的眼光又溜到墙脚的一排多宝格上,看见里面按着高低错落的格子间,摆放着一些琴剑瓶胆,看上去都不露声色,其实件件都非凡品。

    简老夫人低着头跪在厚厚的地衣上,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卢太夫人说话,便偷偷抬头看了卢太夫人一眼。

    卢太夫人正好将视线收了回来,看向了简老夫人。看见简老夫人头上的慵妆髻,和她耳畔的红宝明月挡,还有鬓边插着的赤金累丝镶红蓝宝瓜头白玉簪,眉头已经紧紧蹙了起来。又看着她上身穿着湖蓝色一枝春窄袖掐腰小袄,和底下系着湖水绿缂丝芙蓉柳叶裙,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蠢材!蠢材!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卢太夫人忍不住伸出手指,指着简老夫人骂道。

    简老夫人十分委屈,泪眼盈盈地抬起头,看着卢太夫人,道:“娘,女儿做错了什么?娘要这样责罚女儿?”

    卢太夫人看着简老夫人这幅样子,更觉得要气爆了,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重话:“老娘教你这幅小白huā的样儿,可不是用来对付女人的!一你骚首弄姿也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好不好?”

    简老夫人从来没有听见娘说过这样的话,不由目瞪口呆地瞪着卢太夫人,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是小白huā?”

    卢太夫人自知说漏了嘴,一时语塞,脸色阴沉下来,低声斥道:“我还说完呢!

    你别紧着问!”

    简老夫人赶紧拭了泪,对着卢太夫人道:“娘,您别生气,就算要骂女儿,也先坐下来,再骂好不好?”

    卢太夫人听见简老夫人的话,心里又有些软了,可是转眼看见她的穿着打扮,还有她的儿媳居然瞒着她,偷偷派了去简家祖籍和卢家的地界儿去寻人证,心又硬了起来,指着简老夫人骂道:“我辛辛苦苦将你生出来,教了你那么多东西,又不惜豁出去给你铺路,把你推到如今的位置上。你看看,你都学到了什么?一你怎么对得起我?!”

    卢太夫人心里一片悲鸣。她来到这里快六十年了,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这个异世的人,谁知生了个孩子却活生生打她的脸!

    “娘!”简老夫人又哀叫一声,有些不甘地反驳道:“娘,女儿做得一切,都是听从娘的教诲!一您看,我现在是镇国公府的诰命国公夫人,除了后妃王妃,就是我的品级最高。娘当年想做而没做到的,女儿都做到了。娘还有什么不满意?女儿真心不服气!”

    卢太夫人听了简老夫人的话,稍微气平了些,回身走到南墙下面铺着厚厚的狼皮褥子的紫檀木长榻上坐下,看着简老夫人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简老夫人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卢太夫人身边,道:“娘要问什么?”卢太夫人脸上阴晴不定,思索了半天,才问道:“你对你那大儿媳妇,到底都做过什么?怎么会引得她要偷偷派人去万州和范阳查你的底细力……又阴侧侧地道……这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无知蠢货,只知道内宅争风,己着男人不放!一哪里有人敢去疑心自己的婆母?一个“孝,字就能出妻了,你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媳妇拿捏在手里?!”

    简老夫人听说贺宁馨派人去接了卢太夫人过来,居然是不安好心,不由大吃一惊,气得有些哆嗦起来,对着卢太夫人哭诉道:“娘,那女人狡诈阴险,又拿住了她男人的心,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又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眼歪嘴斜,道:“娘看看,这就是被她气得!

    女儿才多大年岁,就被气得中风了!”卢太夫人听说简老夫人脸上的眼歪嘴斜乃是中风所致,也大吃一惊,诧异地道:“她能有这么厉害?到底做了些什么?”

    简老夫人便抹着泪,一五一十地将同贺宁馨过招的情况讲给了卢太夫人听。

    当听到贺宁馨用纳通房摆酒的规矩忽悠简老夫人,卢太夫人忍不住啐了一口,道:“真是奸诈如狐!

    难怪你不是她的对手。这等女子,他们家可是怎么养出来的?”

    简老夫人听见卢太夫人也认为贺宁馨厉害,心里好受了些,又忍不住埋怨起卢太夫人,道:“其实娘也有错。娘当年教给女儿的所有东西,女儿都牢牢地记着,可是可是,有些并不管用,而且有些东西,娘从来没有教过”说到最后一句话,简老夫人有些心虚地看了卢太夫人一眼,并不敢真的说出来。

    卢太夫人眼一瞪,怒道:“我哪有遗漏?明明该教的都教了!”简老夫人看见卢太夫人发怒,将脖子一缩,嘟哝道:“女儿离开娘的时候还小,有些记不清了也是有的。再说,那些管家理事,还有大家子的人情往来,娘真的没有教过、,要不是自己机灵,跟在她身边着意习学,别说到今日,当年在简家祖籍万州的时候,自己就要被人揭穿了。反而国公爷还在的时候,到没人挑自己的错儿想到当日的情形,连卢太夫人也沉默起来。

    那些东西,她自己都不懂,怎么会教给她?

    自己这个女儿,虽然不算绝顶聪明,可是运道着实好。自己努力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那样的机会,爬上这样高的位置。她却年岁轻轻,就做到了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只是可惜她的男人去得太早了,不然她们母女俩如今哪用这样憋屈?!

    简老夫人一想起贺宁馨笑得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有些心里发虚,忍不住对卢太夫人道:“娘,既然您来了,不如我跟您一起回万州吧。

    在这里待着,我总觉得心惊肉跳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认出来了……”

    卢太夫人看见简老夫人一脸心虚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胡说什么?!

    什么叫认出来了?这是她们娘儿俩欠我们母女的,是我们母女应得的!”

    卢太夫人刚到这里的时候,曾经胸中涌起狂喜,以为会有一番作为。可是上天弄人,没让她遇到任何侯爷、伯爷、国公爷,没有遇到任何龙子皇孙,也没有侠客高人过来拯救她,只是被圈在一个窄小的庭院里,跟许多同她一样大的小姑娘,被人当“瘦马”一样地养着……………,

    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看开了。以前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曾经不服输,不任命,一定要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可是到底是争不过命,落到那般不堪的境地,也只有咬牙受着,努力活下去而已。

    谁知后来造化弄人,命运的大手不甘她脱离自己既定的轨道,终于将他送到她面前。他们有了女儿,有了一个家,虽然这里的人叫“外宅”可是只有她知道,只要相爱的人在一起,四处都可以为家。就算他起初将她金屋藏娇,起因并不是为了她,她也毫不在乎再后来风云突变,如她在前世看过的那一本《倾城之恋》一样,一个城市的陷落,只是为了成全白流苏的爱情。而这里几次皇权的更迭,原来都只是为了成全她和她的女儿而已。

    她在这个异世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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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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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空间守则介绍:
古代重生空间女PK现代穿越空间女
前世的她本是三朝首辅嫡长女,宁远侯楚华谨原配。育有一子一女,缠绵病榻之际,阴差阳错,魂魄被吸入穿越庶妹的空间法宝之内。
两年后,她重生为翰林贺思平待嫁嫡女贺宁馨,发现自己也有了空间法宝,还有了一个人称“活阎罗”的大将军未婚夫简飞扬。而穿越庶妹已经成了“前夫”的继室,娴雅大度,温柔和善,人人称颂。前生的自己却已成了不识大体、心肠狠毒的“先妻”!
她冷冷一笑:欺负人不会说话么?!
且看她如何转朱阁,低绮户,素手轻挥,撕下那对“璧人”伪善的面纱,护住自己前世的一双儿女,缔造今生的美玉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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