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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     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四章 黄粱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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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宜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自己的忍辱负重,最后终于等来了得见天日的一天!

    简飞扬看见卢宜昭又有些怔忡的样子,担心她又糊涂了,轻声叫了一声“娘”。

    卢宜昭抬头,看见简飞扬担心的样子,抿嘴笑了笑,冲他点点头,让他放心。

    卢宜昭偏头看向站在简飞扬身边的贺宁馨,和蔼地问道:“你叫贺宁馨是吧?”

    贺宁馨笑着应“是”,走到卢宜昭身边。

    卢宜昭伸手拉起贺宁馨的手,仔细瞧了瞧,叹息着道:“娘没用,让你们受累了。”想起简飞扬当年的乡间的种种,卢宜昭泪如雨下。那时候,她虽然糊里糊涂,可是还记得简飞扬是她最重要的人,就算是疯癫,也跟着他一起下地干活。整个简家,就只有他们两人经常在地里劳作。

    卢珍娴也想起那时的日子,过来给卢宜昭拭了泪,低声劝道:“姑母,那些日子都过去了。如今大表哥袭了镇国公的爵位,又是一品大员,以后姑母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卢宜昭惊喜地看向了简飞扬,道:“我们家的爵位,又发还了?”

    贺宁馨笑着柔声道:“是飞扬立下战功,宏宣帝特旨加恩封赏的。”

    几个人正说着话,一旁地上躺着的卢盈清醒了过来,了一声,看见简飞振站在屋子中央,立时道:“振儿,扶娘起来。”

    简飞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弯下腰要去扶卢盈。

    卢盈欣喜地伸出手,可是简飞振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过了一会儿,简飞振终于咬牙伸手将卢盈扶了起来,坐到一旁的圈椅上去了。

    简飞振垂着头站在卢盈坐的椅子旁边,很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对你如何,你也大了,自己也明白。——若不是你是我亲生的,我为何要对你这么好?”卢盈含泪拉住简飞振的衣袖说道。

    简飞振有一丝迟疑。

    贺宁馨已经在旁边慢条斯理地道:“你再也不能生育,为自己以后着想,对他好也是情理之中的。——若是你能生,再来说这话,我还信你有几分真心和好意。如今看起来不过是你居心叵测,自私自利而已。两个嫡亲兄弟,你非要给他们分了嫡庶,还打一个,捧一个。若不是飞扬命大,祖宗庇佑,他早就被你折磨死了。哪还有你们今日的荣华富贵?”

    看了简飞振一眼,发现他似乎有些动摇的样子。

    贺宁馨便又道:“再说了,你说是把他们当作亲生的孩儿,可是你除了一味宠着他们,惯着他们,你可真的尽心教导过他们?告诉他们什么是黑白是非,什么是礼仪廉耻?”

    简飞振想起当年在乡间,这女人对自己和大哥的确很不同的态度,心里越发动摇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卢盈道:“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生母?”

    卢盈愣了一下,忙道:“我当然是。难不成,你要认那边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糟老婆子做娘?——你也不嫌丢人?”知道简飞振最是爱面子,衣裳的颜色旧了一点都不会穿。以前小的时候,也很为自己的娘骄傲,觉得比乡间那些土财主家的主母不知强多少倍。

    简飞振心里一阵别扭,甩了甩袖子,将卢盈的手甩开,正色道:“我问你实话,你只实说就是了。别扯些有的没的。”

    卢盈看见简飞振明显有些疏远的样子,嘴唇嗫嚅了几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贺宁馨在旁边冷言道:“二弟,你也是中了举的人,难道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你若是连这点子小伎俩都分辨不出,我劝你还是不要入宦途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配给人当枪使的货,说不定还会罪及镇国公府。

    后面的话,贺宁馨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人家的亲娘、亲大哥都在旁边,她也不能忒疏不间亲,说出这些话得罪人。

    屋里的人都沉默起来。

    卢宜昭轻轻叹了口气,想帮简飞振说两句话。她也知道,生恩没有养恩大,自己虽然生了他,可是实没有养过他。卢盈纵有千般不是,还是帮自己养大了儿子。

    卢珍娴在旁边沉默了半晌,终于往前踏了一步,走到卢盈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也有一句话要问你。——我的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将他们弄死的?!”

    简飞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道:“表妹,人命关天,这话可不能乱说。”

    卢珍娴实在忍不住,指着坐在后面长榻上的卢宜昭,道:“她们能把姑母折磨成这个样子,能屠了我们卢家庄,会那么好心,放过我爹娘?!”

    这话问得铿锵有力,简飞振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就算是卢珍娴,当年因为她父母俱丧,自己为了安慰她,一直跟她同吃同住。是不是因为自己,她们才放过她?

    贺宁馨也点头道:“表妹,不用问了。肯定是她做得,她这种人,向来只知道抢别人的东西,明抢不行,就暗偷,暗偷不行,就下杀手!——再说还有她做了蜂麻堂堂主夫人的亲娘,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有什么事不能做?!”

    卢盈全身气得摇晃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血口喷人!”

    贺宁馨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刺激卢盈:“老国公爷就是看穿了你的为人,才断了你的生机,不给你任何机会再祸害别人!——你还好意思把别人的事情安在自己身上,真不知你娘是如何教的,能教出你这样的无耻之尤!”

    卢盈被气得站起来,垂着一边被折断的胳膊,对贺宁馨大声道:“你胡说!——国公爷心里一直有我,是她!”用那支好的胳膊指着卢宜昭,“她从中作梗,国公爷才不能纳我!我去了外院服侍国公爷,国公爷不一样对我……对我……”说着,卢盈脸上露出异样的潮红,“那三个晚上,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贺宁馨不动声色地道:“你还在撒谎。你一个内院的婢女,如何能去得外院的外书房?——国公爷是军中猛将,外书房岂是寻常人能去的?”

    卢盈反驳道:“我又不是去的外书房?——那天,我拿了令牌,去外院……小厮说,国公爷不在外书房,而在客院会客,说是会同客人彻夜长谈,不会回来了……我才去的客院。”

    原来是这样。只是她不知道是如何走错了屋子,拿冯凉做了马京了。

    “客院的人就杂了,你又如何知道那屋子里的人是国公爷?”贺宁馨继续盘问。

    卢盈完全被贺宁馨的问话代入了当年的情景里,闻言喃喃地道:“我跟守客院的婆子说,奉了夫人的命过来服侍国公爷……那婆子就给我指了屋子……我进去,屋里黑灯瞎火的,好象都已经睡下了。我摸到床头,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国公爷……”

    听到这里,屋里的人都有些不自在。

    贺宁馨忙打断她道:“你自荐枕席的时候,大概没有想过自己会寻错了人吧?”

    卢盈慌乱地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寻错人!……”越说越心虚,眼神闪烁起来。

    卢宜昭这才开口道:“你确实找错人了。——也是我的错,当日就应该好好跟士弘将此事说开了。我实不该因为你一面之词,就错怪了士弘。”很是后悔。

    贺宁馨同简飞扬互相看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fū'qī之间,坦诚最重要。就算有错,说出来也好过遮遮掩掩,将小错酿成大祸。

    卢珍娴听了半天,有些不耐烦了,对卢盈再次问道:“当日我爹娘带着我去你们家里,只第二日,他们就卧床不起,连话都说不出来。——你说,你用什么药毒哑了他们?”这是盘旋在卢珍娴心头多年的疑问。

    简飞振回想当日的情形,确实如此,心头的疑虑更深,看着卢盈道:“……若不是你做得,我不会让他们冤枉你的。”

    卢盈连连摇头,泪流满面:“真不是我做的。我可以发誓!”

    贺宁馨撇撇嘴,道:“你这种人,发誓有什么用?今生作恶,来生再报,你倒想得美!”

    说着,贺宁馨拿出卢盈的卖身契,递给简飞振道:“二弟,你看看,要不要让她摁个指纹,对照一下?”

    卢盈慌忙把手藏到身后,道:“你们别过来!别碰我!”

    坐在一旁的卢宜昭说了这半天的话,已经力尽神竭。此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屋里的人说话的声音也离她越来越遥远。

    她强撑了一个晚上,终于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的二儿子简飞振依然执迷不悟。

    卢宜昭最后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将简士弘的遗书捧在胸前,慢慢往后倒了过去。

    贺宁馨首先看见卢宜昭的样子,忙冲过去扶住卢宜昭快要倒下去的身子,叫了声“娘!”

    屋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

    只见卢宜昭脸上一片灰败之色,嘴角有几滴鲜血慢慢流了出来,软软地躺在贺宁馨的臂弯里,眼睛睁得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

    简飞扬大叫一声“娘!”,急走两步,从贺宁馨手里接过卢宜昭的身子,发现轻飘飘地好象一片羽毛。——原来娘的身子已经破败到这个地步了。

    简飞振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酸痛不已,面对着卢宜昭的方向跪了下来。

    贺宁馨忙对简飞振道:“二弟,快过来。娘就等着你呢!”

    简飞振膝行几步,跪倒卢宜昭身前,低声叫了一声“娘!儿子不孝……”

    卢宜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慢慢阖上了眼睛。

    简飞扬大急,往卢宜昭的人中处掐了过去,却是掐得青紫了,卢宜昭都没有反应。

    贺宁馨拿手在卢宜昭的鼻子前探了探,发现已经没有气息了。

    “飞扬,娘大概已经去了……”贺宁馨含泪道。

    简飞扬抱着卢宜昭轻飘飘的身子在手臂里,将头埋在卢宜昭的胸前,再也忍不住的痛哭起来。

    卢珍娴跟着跪在了简飞振身边,对卢宜昭磕了头,泣道:“姑母,到了下面,见到我爹娘,还有我们卢家人,告诉他们,我们卢家,就算只有我卢珍娴一个人,也誓要为卢家人报仇,让凶手偿命!”

    卢盈在旁边看见这一幕,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终于死了!我盼了这么多年,这个死女人才终于死了!——她死了,死无对证,我永远都是镇国公府的太夫人!”状若癫狂。

    贺宁馨对卢珍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从长榻上拿了根早就备好的绳子,将卢盈捆了起来。

    卢盈大惊失色,道:“你们不能不孝!我是简家的太夫人!——我要是突然没了,你们怎么跟别人交待?!”

    贺宁馨却冷笑道:“我们要继续认你这个贱人做娘才是真正的不孝!”又道:“老夫人已经病了一个人多月了,这府里人人都知道。如今老夫人寿终正寝,只要明日请宋医正过来做个见证就行了。”

    说完,贺宁馨对简飞扬道:“飞扬,我们镇国公府的太夫人新丧,明日就对外发丧,你觉得如何?”丝毫不给卢盈机会。

    简飞振在地上跪着不说话。

    简飞扬点头道:“我明儿就递折子丁忧。”大齐朝的官员,凡父丧母亡,都要丁忧三年。

    贺宁馨见简飞扬丝毫不恋栈权位,心里又安了几分。

    卢盈只好对着简飞振大叫起来。

    简飞振转过身,对着卢盈的方向又拜了几拜,道:“你虽然将我养大,有抚育之恩,可是你囚我亲娘,屠我外祖家一门数百口,我虽不才,可也知道什么是小恩,什么是大义。——你放心,你伏诛之后,我也会为你守孝三年,不让你成为孤魂野鬼。”

    卢盈大惊。她可不想死,她的好日子才开了头,怎么能死?!

    贺宁馨将她的嘴堵上,有些讥讽地道:“你放心。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想死?——真是没那么容易!”

    第二日,镇国公府全面挂白,大肆举哀,要为刚刚病故的老夫人办一场七七四十九日的丧事。

    而同一天,缇骑的诏狱里,蜂麻堂堂主杨兰所住的牢房里,被人推进来一个疯女人,一直嗷嗷地叫,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杨兰看见那个女人熟悉的脸,如遭雷击,伸出手抓住那疯女人的肩膀,抱头痛哭起来。

    诏狱外面,安郡王摇着扇子,对简飞扬问道:“真的要留着她们?”

    简飞扬点头,道:“既然她们一直说有人会来救她们,就暂时留着吧。——看看有那位高人会为了她们来劫了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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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子嗣之重 (首页封推加更,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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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老夫人卢宜昭的丧事办得盛大无比。

    贺宁馨虽然是归嫁不到一年的妇人,却将这件事办得头头是道。

    简飞扬的丁忧折子一递上去,宏宣帝就宣了他入宫,亲自安抚了他一番,对他的丁忧折子“夺情”,只让他守三个月的孝。又命人给简老夫人送了奠仪过来,还下旨,封了老镇国公妇人卢宜昭为一品忠烈国妇人,同老镇国公简士弘一起,享朝廷四时供奉。

    这可是了不得的荣耀,一般只有为国尽忠、死于国难的王公侯爵才能享有的资格。

    卢宜昭以一介妇人之身,享朝廷香火供奉,众人都知道,这完全是看在她夫君老镇国公简士弘,和她儿子现任镇国公简飞扬份上。

    老镇国公简士弘自不必说,如今的宏宣帝最感激的人便是他。而简飞扬也是国之栋梁,正是派上大用场的时候。

    大齐朝女人的荣耀,一是看丈夫,而是看儿子。而卢宜昭二者俱全,难怪会得此殊荣。一时间让许多高门贵妇暗暗钦羡。

    镇国公府的丧事也办得更加如火如荼,来往的文官武将、勋贵王公络绎不绝。

    这天早上,宁远侯府的中澜院里,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刚刚起身梳洗过,愁眉苦脸地坐在榻上,看着榻上小方桌上面的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发呆。

    宁远侯楚华谨一大早起来,便去后园练剑。练完剑回来,浑身是汗,想着要好好洗一洗才是。他拎着剑回到中澜院里,在门口吩咐了人去给他炊水过来,他要沐浴。

    进了内室,楚华谨便一眼看见裴舒芬坐在长榻上,拿着帕子掩面而泣。她旁边站着太夫人身边的孙嬷嬷,正一脸为难的劝她道:“夫人心里难过,奴婢知道。奴婢也不是要为难夫人,可是这五年之内不能有孕的誓言,是夫人自己发的。老奴也是照太夫人的命令行事,夫人还是不要为难老奴,赶紧把这碗避子汤喝了吧。”

    原来是例行的避子汤。

    楚华谨便不在意,将剑小心翼翼地挂在墙上,宽了外面的大衣裳,往净房行去。眼角瞥见裴舒芬放下帕子,端起了那碗避子汤,就要喝下去。

    桐星突然从外屋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裴舒芬面前,大声哀求道:“夫人!夫人!——您不能再喝那避子汤了,再喝,您这一辈子都……”

    裴舒芬厉声喝止她道:“胡说什么呢!——该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夺不走。不过是一碗避子汤而已。”说着,便要端起来一饮而尽。

    桐星急了,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抱住裴舒芬的胳膊,泣不成声:“夫人!您的身子已经这样了,还要喝这避子汤,以后还怎么要的上孩子?”

    一旁站着的孙嬷嬷气得胸脯一鼓一鼓地,对桐星斥道:“没大没小的小蹄子!——这里也是你待的地儿?赶快给我出去。”又劝裴舒芬:“夫人,别听那蹄子胡噤。我们宁远侯府的避子汤好着呢,又养人,又不伤身子。以后想要孩子了,只要停了汤药就行。”还捂着嘴笑:“我们以前的夫人,可是喝了不少。您看,她不还是生了世子和乡君?哪里会有事呢?”说得正是以前的宁远侯原配夫人裴舒凡,和她生得嫡子楚谦益,嫡女楚谦谦。

    桐星被孙嬷嬷拨到一边,踉跄了几下,扑到楚华谨身边,又跪在楚华谨面前,扬起白里透粉的小脸泣道:“侯爷,夫人,夫人,跟先夫人不一样。先夫人在家的时候,金尊玉贵,什么补身子的药都紧着吃。我们夫人在家的时候,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不仅没有补身子的药吃,反而吃下了那些伤身子的药……”

    裴舒芬本来正一脸难过的样子,听了桐星的话,连忙喝止她道:“胡说什么呢!——还不赶紧出去!侯爷是做大事的人,哪有功夫管这些内宅小事?”

    桐星侧过身去,看着裴舒芬道:“夫人,您如今身子都这样了,还要瞒着侯爷?”

    楚华谨听见桐星话里有话,便跟着问道:“有什么事瞒着我?”

    裴舒芬勉强地笑了笑,道:“没有,没有什么瞒着侯爷的。”对桐星道:“没事了,你下去吧。赶紧收拾收拾,吃完早食,我们要去镇国公府吊丧去。今日那里人多,可别忘了带出门的东西,到时候不方便,就不好了。”

    桐星赶紧道:“侯爷,大夫说,夫人的宫寒之症十分严重,就算是天天吃补药,也未必能有孕。若是经常喝避子汤,以后会子嗣艰难!”

    裴舒芬竖了笼烟眉,嗔道:“还不下去?是不是要讨打?!”

    桐星道:“就算是被夫人责罚,奴婢也认了。——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夫人坏了身子!”

    裴舒芬叹了口气,坐回到长榻上,对桐星和颜悦色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你还是下去吧。”

    桐星抹了一把泪,从地上起身,给裴舒芬和楚华谨行礼退下。

    孙嬷嬷讪讪地站在一旁,指着那碗避子汤,道:“夫人……”

    裴舒芬忙含泪笑道:“我喝,我喝……”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孙嬷嬷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将空碗端了过来,屈膝对裴舒芬和楚华谨行了礼,回去给太夫人复命去了。

    等屋里人都走了,楚华谨才坐到裴舒芬身边,伸手搭在她肩上,问道:“到底是怎么啦?”捏了捏,发现她好象瘦了好多,十分愧疚:“……是不是我让你受累了?今儿我去方姨娘院子里歇着去算了。”

    裴舒芬拉了楚华谨的手,摇摇头,道:“没有。不是侯爷,是我命苦……”

    楚华谨皱起眉头,有些为难的样子:“你真的宫寒之症很严重?”又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呢?”

    大家子里面的姑娘,从小就有专人照料,十分注意保养。楚华谨就记得他妹妹楚华丹,便是当今皇后,还在家的时候,太夫人对她非常上心,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楚华丹嫁给废太子,十年生了三儿一女,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门大户,最重子嗣。高门大户的姑娘,都是要嫁到另一个高门做主母的。而作为主母,管家理事是职责之一,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却是最重要的职责。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生不出孩子的极少。原因无他,因为这些大户人家并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子嗣对女子的重要性,无论是要娶进来的媳妇,还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好生养这个词,一直是对未嫁女子最好的赞誉。

    既然子嗣对女子、对家族有这样重要的作用,有条件的人家,都是对自己家的姑娘从小就有专门的大夫过来请平安脉,很注意女人病的防治。大户人家自不必说,要银子有银子,要药材有药材,要大夫有大夫,又不用家里的姑娘出去风吹雨打的讨生活,一个个自然养得好。——就算是裴舒凡那样先天身子弱的,最后也能生了两个健康的孩子。

    所以楚华谨很不明白,为何裴舒芬会得了这种贫家小户的女子才容易生得“宫寒”之症?

    裴舒芬一幅难以启齿的样子,让楚华谨更生疑窦。

    追问了半天,裴舒芬才半吐半露,低声道:”……可能我嫡母认为,我只要照顾益儿和谦谦就够了,我不需要有自己的孩子。”

    楚华谨倒抽一口凉气,问道:“真是你嫡母做得?”

    居然为了自己亲生女儿生的孩子,就对自己庶女下毒手!

    “断人子嗣,实在是太恶毒了!——她怎么能这样做!”楚华谨气得语无伦次起来。

    裴舒芬忙捂了他的嘴,轻声道:“这样不孝的话,还是不要说了。让人听见,又要说你一顿。”

    楚华谨忿忿地将裴舒芬的手握在手里,道;“他们做得出来,还不许人家说?!”

    裴舒芬偎在他怀里,将头靠在他胸前,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有你为我抱不平,就算是这辈子没有孩子,我也心甘情愿……”

    想到裴舒芬为了跟自己在一起,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楚华谨更是内疚,轻声安慰她道:“别担心。我明儿就去跟娘说,以后别喝那避子汤了。——那药只会让你的宫寒之症重上加重。”既然有宫寒之症,连怀不怀得上都是问题,又何必再喝避子汤多此一举呢?

    原来自从裴舒芬发下五年之内不有孕的誓言之后,只要楚华谨在她房里歇,第二天太夫人便会着孙嬷嬷给她送一碗避子汤过来。

    喝了三年的避子汤,还有自己自制的避孕药,裴舒芬才发现那琅缳洞天的药方都是有缺陷的,十分懊恼,只好寻了补身子的药方出来,到外面的药堂请大夫看了看,将药方都增减改良了一番。她就用这改良过的药方,配合琅缳洞天里面的药草,暗地里给自己补身子。

    如今补了半年,已经有些成效。可是这每天早上一碗的避子汤,实在是对她的补药有抵消作用。为了能早日补好身子,裴舒芬便不打算再喝这避子汤。

    只是太夫人那一关不好过,没办法,只有先说服楚华谨,然后让他再去求太夫人去。

    现在楚华谨主动答应去向太夫人说情,裴舒芬心下暗喜,又跟他闲话几句,两人便收拾了收拾,出去坐车,到镇国公府打祭送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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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嫁与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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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远侯楚华谨和宁远侯裴舒芬一起来到镇国公府,看见镇国公府门前一条大街已经成了白汪汪的一片。为了出灵方便,镇国公府临街大门洞开,两边又临时搭盖了鼓乐厅,两排青衣见人来就奏乐。里面高起宣坛,僧人道长俱在里面念经颂道,十分热闹。

    裴舒芬看着这里热闹的景象,对镇国公贺宁馨着实有几分羡慕:嫁了个男人身居高位不说,家里还没有通房小妾。现在居然连唯一的长辈婆母也去世了,以后这镇国公府,就真正成了她的天下。——这岂不是前世姑娘们最想嫁的那种“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好男人?

    楚华谨同裴舒芬两人在灵堂里上了香,便由不同的下人领着,分别去了男客和女客待的院子。

    裴舒芬来到镇国公府zhāo'dài女客的外院巍歲轩,见好些个跟她熟识的勋贵都在座,便走同她们坐在一起闲话起来。

    裴舒芬是填房,以前年岁小的时候,年纪大一些的原配正室们,都有些不待见她。不过这几年,裴舒芬年岁大了些,又在宁远侯府管家理事,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而宁远侯府是皇后的娘家,这位皇后还有三个嫡出皇子。

    勋贵不同文官。文官向来以不趋奉皇室为傲,讲究风骨。勋贵却是完全看皇室脸色吃饭的,所以各位勋贵对裴舒芬日渐客气起来,裴舒芬又有几分手腕,只要她愿意同人交好,便能让人如沐春风,将上上下下都哄得一团和气。

    此时见她了,坐在里面的延平侯赶紧对她招手道宁远侯,到这边来坐吧。”

    裴舒芬看了看,见那边都是平日里同宁远侯府走动亲密的几家勋贵府上,便含笑走,跟她们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又向周围看了看,低声问道今儿来得都是勋贵?——文官们都不愿意吗?延平侯意外地看了裴舒芬一眼,见她脸上肤色细腻,唇不画而丹,眉不描而翠,正是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年岁,以前又是庶女,虽然如今在宁远侯府主持中馈,可是还没有经过婚丧嫁娶的大事,看来也不是很懂得的样子,便带着几分怜惜,仔细给她解释这种大的丧事,都是把宾客名单拟好了,再按照不同的品级职司,分了日子请的。”言下之意,便是文官同勋贵肯定不是在同一天,而是开了。

    裴舒芬“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那请帖上写了具体的日子,原来是为了好把日头开。”

    延平侯点头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就同家里请客安排座席一样,你得着各家之间的关联恩怨,别把有过节的两家安排在一起坐,是一个道理。”

    裴舒芬笑着谢了延平侯为她解惑,又四处看了看,好奇地问道这简老说没就没了?”

    延平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舒展开来,低头端了茶杯轻啜一口细茶,才对裴舒芬道也不叫突然吧?无不少字——简老一早就病了,最近一两个月都起不来床。太医院的宋医正见天往镇国公府跑,费了大力,也没有治好。裴舒芬在心里揣摩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简老那个人,她虽然只见过几面,却看得出来她是个保养很好的人,年岁也不大。不过再转而一想,这个地方医疗条件太差,伤风感冒都能死人,那简老若是突然得了治不好的病,也不足为奇。

    裴舒芬正要,便听见灵堂那边有些闹哄哄地,似乎吵了起来。

    屋里的这些当然不会扎猛子一样跑去看热闹,可是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却是机灵透顶的人。此时见了主子的脸色,便都三三两两出去,往灵堂那边打探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丫鬟婆子说,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正要把棺材打开,要见简老最后一面。她的两个表姐在那里拦着她,不让她开棺呢。

    裴舒芬听了咋舌,同情地道这简大姑娘也够可怜的。本来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可是她娘一死,她就同另外两个表姑娘一样身份了。”从此就要看大嫂的脸色过活了。

    延平侯轻叹一声,将面前的几碟子内造的小点心往裴舒芬那边推了推,道你尝一尝,这点心味道还行。”

    裴舒芬拈起一块菊花样的点心吃了起来。

    延平侯才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简大姑娘有两个嫡亲的大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的。只是可惜,她娘就这样走了,还没给她定下亲事呢。——这里面的猫腻可就多了。她若是不能把她嫂子哄住了,以后可有的是亏吃。”

    裴舒芬想起家里还有一位小姑待嫁,有些不自然地在椅子上挪了挪,有些敷衍地道嗯,是挺不容易的。”

    外面的灵堂处,简飞怡哭成了泪人,非要开棺看简老最后一眼。

    卢珍娴和郑娥使了全力,才把她拉住,不让她去碰棺椁。

    简飞振披麻戴孝,一直跪在灵前烧纸。此时见卢珍娴和郑娥都快拦不住简飞怡了,简飞振才起身,走到简飞怡身边,低声呵斥道今日这么多客人,你闹闹”

    简飞怡痛哭道娘就这样撒手走了,我要见她一面都不行……”又指着卢珍娴道你跟我说过,说我娘会没事的。——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要听你的话了”

    卢珍娴有些尴尬,脸上微红,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简飞振看了卢珍娴一眼,拉了简飞怡走到灵堂的一角,道你先歇着吧。娘横竖是不在了,你多看一眼又能怎样?娘又不会因此活?——你好好歇着,以后跟着大嫂给你寻来的嬷嬷学规矩,然后求大嫂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简飞怡被简飞振劝得好了一些,拿帕子拭了泪,一边抽泣着道二哥你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呢,还有表姐和郑……”如今家里又有了丧事,她是亲生女,至少要守三年的孝。卢珍娴和郑娥只要守一年就够了。三年之后,简飞怡就真的成了老姑娘了。

    简飞振苦笑,道这里的葬礼完事之后,我要去西山脚下结庐而居,为娘守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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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初回侯府 上

    简飞怡听说二哥居然要去西山脚下的小庄子里结庐而居,倒是忘了几分自己的伤心事,睁大眼睛对简飞振问道:“守孝而已,不用离开府里,去外头住吧?”

    那个小庄子,简飞怡以前跟着家人去住过一次,地方狭小、简陋,很多吃的用的,都要从京城里面买了送过去。也不是每日都能从城里送些得用的东西过去,很多时候,都是不得不将就。她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

    简飞振的心事哪里能跟简飞怡说?这个妹妹虽然不是嫡亲的,可是也是他们简家旁支之女,且自己一向是拿她当嫡亲的妹妹待的。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怎么可能因为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妹子,说淡就淡了呢?——就跟自己的对卢盈这个冒牌货的感情一样。理智上,他知道她做了错事,自己亲娘的悲催遭遇,都是因她而起。可是感情上,他一时也难以忘记这么多年,卢盈对他的关爱照顾。

    去西山结庐而居,自做自食,体会一下平民百姓的日子,对自己的心结也有好处吧?再说,自己对亲娘、养母,都属不孝,不责罚一下自己,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贺宁馨的娘家爹娘担心女儿一个人支撑不住,便留了许夫人在这里帮着她照料内院,打理家里的一些琐事。

    许夫人带的人都是管家的老手,很看不惯镇国公府里这些后买的下人,便禀了许夫人,三个人一班,轮流训练这些下人,凡是扶不上墙的,立刻转卖了事。

    如今镇国公府是贺宁馨为大,以前跟简老夫人作威作福的下人婆子,一半早就被贺宁馨清理干净了,另一半这次也被许夫人都揪了出来。

    镇国公府的后院一时井井有条,比先恭顺了许多。

    只有楚谦益和楚谦谦,因之前到镇国公府拜祭简老夫人,看见满府挂白,众人举哀的样子,让他们想起了当年他们的娘亲过世时候的情形,两人又发起高热,生起病来。

    贺宁馨这段日子又要操心镇国公府里的丧仪,又担心两个孩子的病情,恨不得拿须弥福地里面的药草出来给他们送过去。只是到底担心那药草太强,两个孩子抗不住,才忍住了,只是一日三遍打发人过去问安,生怕两个孩子出一点差错。

    结果没两天,去探病的人就回来说,城里有孩子出痘了,裴府里的人担心两个孩子也染上,正要把他们往城外挪。

    贺宁馨心急如焚,专程去请了宋医正过来,跟她一起去裴府探病。

    宋医正仔细请了脉,觉得两个孩子不是出痘,便开了方子,让他们细心照料。又叮嘱他们不要往外挪,城里那几户出了痘子的孩子,已经被太医院派人上门,都送出城,挪到城外专门为疫病准备的地儿去了。

    贺宁馨知道当年安郡王妃安解语提议过种牛痘的事儿,据说接种的人身上,便能让人不会出痘,便问宋医正,为何不给孩子们种牛痘?

    宋医正叹了一口气,道:“安郡王妃的主意是好的,可是将牛痘移种到人身上,也是很凶险的。老夫记得,史书上有载,当年初初推行的时候,让许多没有生病的孩子种痘之后,反而染了痘,死了不少人。所以太祖皇帝才叫停种痘,只让太医院小范围地试验,希望能拿出好的法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医院的人对此法很是不屑,所以成与不成,还很难说。”

    贺宁馨很是失望。不过目前知道不是出痘就好,便对着照顾楚谦益和楚谦谦的下人婆子仔细交待,让她们用心照顾。

    两个孩子的外祖母夏夫人很是感动,对贺宁馨道:“这两个孩子能得宁馨照顾,真是他们的福气。”想到再过几个月,这两个孩子就要回宁远侯府了,夏夫人一阵黯然。

    贺宁馨也不知如何安慰夏夫人,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又闲话几句,将话题岔开。

    七七四十九日的葬礼结束以后,镇国公简飞扬带着妻子贺宁馨,二弟简飞振和妹妹简飞怡,扶灵回乡,将娘亲同爹爹合葬在东南万州的祖坟里。

    镇国公府老夫人的灵柩出城的时候,京城里面各大勋贵府上都搭了路棚沿路拜祭。文官里面,左督察御史贺思平跟镇国公府是姻亲,当然也搭了路棚打蘸。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同三朝首辅裴立省的外孙上过契,两家走动也很亲密,裴家也在路上搭了路棚,送简老夫人最后一层。其余的文官见这两家都出来拜祭,便也纷纷效仿,一时简老夫人的归葬仪式十分热闹。

    镇国公府里面,只留下卢珍娴和郑娥两个人,让她们在家看紧门户。卢珍娴本来也想跟着回乡,贺宁馨想起假的卢太夫人在卢家庄经营良久,不知还有没有同党,不放心卢珍娴跟回去,便让她也留在了京城镇国公府里。

    这一次扶灵回乡,简飞扬拿着圣上的特旨,还有安郡王给的缇骑的牌子,一路畅通无阻,走得十分顺畅。不到半个月就回到万州,又做了七天法事,才正式将简老夫人同老镇国公简士弘合葬。

    从东南万州回来,简家一行人都累得够呛。就算简飞扬身子强壮,这一个多月也瘦得眼睛都佝偻下去。贺宁馨自不必说,也清减了许多。

    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简飞振。他一改以为有些轻佻浮躁的性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人瘦得比简飞扬还要厉害。

    简飞怡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觉得大哥和二哥之间的情形有些怪怪的。

    回到镇国公府,贺宁馨郑重谢过卢珍娴和郑娥两位姑娘帮她管家,又命人赶紧准备饭食,烧水,为这些人洗尘。

    简飞扬和简飞振都要守孝。

    简飞振在上房致远阁里就对贺宁馨道,要将两个通房送走。若是她们有家人,就发还身契,再给些银子,让她们到外面自行择婿。若是没有家人,就在府里发嫁。

    这些是小叔子的房里事,贺宁馨本不太好管。可是如今简老夫人不在了,她是长嫂,这些事情也不能袖手旁观,便问道:“你跟她们都说好了?”

    简飞振摇摇头,木然着道:“不用说,她们早就知道了。”两个通房应该是心里有数的。

    贺宁馨叹了口气,顾不得刚回府的劳累,命人将简飞振的两个通房慧琴和慧瑶叫了过来问话。

    慧琴是早盼着这一天的,闻言赶紧谢过二少爷和国公夫人的恩典,愿意拿了身契回家去嫁人。

    慧瑶却不愿意,跪着对贺宁馨和简飞振磕头道:“请夫人和二少爷发发慈悲,别赶奴婢出府!——奴婢家里老子娘都不在了,只有哥嫂,他们以卖我们姐妹为业,这次若是回去,又不知要被他们卖到什么地儿去了!”她下面还有三个妹妹,都被她哥嫂卖给大家子做奴婢。那三个如今都只是做粗活的丫鬟,只有她一个人爬到了通房的位置。

    贺宁馨为难地看向简飞振,道:“二弟,还是你说了算吧。”

    简飞振抿了抿唇,看着慧瑶道:“我明日就要离府,去西山脚下的小庄结庐而居,为家母守孝。你若不想走,可以求了大嫂,留在府里做个丫鬟也行。我却是不会带着丫鬟去守孝的。”

    简飞振存心要过一番苦日子,自是不能带下人。再说,他去守孝,就算能带下人,也不会带个通房过去,让人诟病。

    慧瑶无法,只好又给贺宁馨磕头,求她不要将她赶出府。

    贺宁馨也知道,女子在大齐朝,不能单门独户的独身而居。寡妇门前是非还多呢,何况一个未嫁的女子?又是做过通房,破了身子的女子,一不小心,就不知落到什么脏地方去了。

    仔细想了想,贺宁馨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道:“既如此,慧瑶就先留下来,管着二弟的院子吧。二弟这次出去守孝,家里也要有人照应。二弟那边的衣食住行,这边也要有人打点才行,就让慧瑶先管着吧。”

    简飞振的事情本来都是慧琴打理的,如今慧琴执意要走,慧瑶倒是拣了个便宜。

    慧琴在旁边默不做声,只是在心底里对慧瑶的选择大摇其头。不过人各有志,慧琴该说的都说了,慧瑶还一心惦记着简飞振,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贺宁馨便将慧琴的卖身契发回,又允了她,明日去官府将她的名字从镇国公府奴婢的名单上划去,算是正式给她消了籍。

    慧琴喜出望外地跟着简飞振和慧瑶一起回了简飞振的院子,最后一次服侍简飞振,帮他打点明日去西山小庄子的东西。

    慧瑶对慧琴没有了忌惮,便亲热了几分,将自己以前攒的私房也拿出来,分了一半给慧琴。

    慧琴推辞不要,慧瑶忙道:“你在外面,不比我们在府里,事事都要用银子。——若是你嫌少,就算了。”

    慧琴这才接了一部分,将剩下都又推回给慧瑶,道:“这些就够了,你也要小心。如果以后能跟着二少爷,一定要记得安安分分的,便肖想七的八的,到时反而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慧瑶笑着道:“我知道。这么些年,我要还是看不明白,也算是白活了。”

    慧琴也跟着笑,心里却很有些不以为然。若是慧瑶真的明白了,就不会想方设法依然要留在简飞振身边了。不过痴心女子自古多,不多她一个,也不少她一个。

    第二天一大早,简飞扬亲自骑了马,带着简飞振去了西山别庄,将他在那里安顿好了,才一个人骑了马回府。

    贺宁馨见他出门连个随从都不带,好生嗔怪了他几分。

    简飞扬一时顾不过来,再说他以前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当下便打躬作揖地向贺宁馨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

    贺宁馨也只是提醒他一番,闻言也就罢了,对他道:“你今晚是不是也要搬到外院的书房里去住?”

    简飞扬虽然不用丁忧三年,可是在家里照样要守孝。夫妻两人不说分居三年,一年是要的。贺宁馨昨晚就把简飞扬的铺盖和日常用品都打理好,又问他:“要不要带两个小丫鬟过去服侍?”

    简飞扬摇头,道:“外院的书房有两个老苍头,都是在军中跟着我多年的。还有看门的小厮,尽够用了。我又不是不回内院,每天也就是晚上去外院歇着而已,不用着忙。”

    贺宁馨想想也对。

    如今简老夫人去世,他们阖府都要守孝。今年夏季的衣裳,便只做了青、黑、白三色,给仆役下人发了下去。

    从此简飞扬便在家读书习字,闲了去安郡王府走走,有时又去西山看看在那里结庐而居的简飞振,日子过得很是安宁。

    朝堂上有关西北总兵人选的朝议越来越呈白热化,简飞扬不由庆幸自己能够借着这个机会置身事外。——他们镇国公府对西北军中将领的人选,本来就有一言九鼎之势。若是再往西北总兵那里掺和,圣上那里就算是再信任他,也不得不心生隔阂和忌惮。

    贺宁馨借着许夫人借她的几个管事婆子,将内院也好好整肃了一番。如今镇国公府的后院已经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丫鬟们也都收了心思,一心一意当差而已,都等着或是放出去,或是配管事和小厮,再没有那些看着男主人进内院,就如同吃了蜜蜂屎一样轻狂的人。

    古云“上行下效”,所以只要上面的人不歪,下面的奴婢下人真没有那么大胆子敢搞三搞四。以前的镇国公夫人卢宜昭管家不是管得不好,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杨兰和卢盈这样心比天高,又胆大妄为,善于借机成势的人,才阴沟里翻了船。

    很快三个月过去,简飞扬又上了朝。没多久,西北总兵的人选已定,便是宁远侯楚华谨大力推举的人选。

    贺宁馨来不及为宁远侯府忧心忡忡,便到了楚谦益和楚谦谦回宁远侯府的日子。

    嗯,两个孩子跟后妈不得不说的故事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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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初回侯府 中

    宁远侯府里,宁远侯太夫人近几天坐卧不宁。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去她给世子楚谦益和乡君楚谦谦准备的屋子里,看着下人收拾布置。

    “这架青玉笔架和墨玉石砚是当年老侯爷从西南带回来的珍品,自己都舍不得用,一直收着,本来打算进上的。”太夫人又命自己的陪房,心腹刘妈妈从库房里寻了些摆设回来,放到楚谦益的屋子里去。

    楚谦益的屋子设在太夫人慈宁院里面朝南的三间厢房里。一间作了卧房,一间作了书房,还有一间让他日常待客用。

    太夫人如今就站在楚谦益的书房里,看着丫鬟婆子打扫收拾。

    南窗下一张紫檀木大书桌,书桌前面的窗台上,摆着一排四个汝窑梅兰竹菊的四色花样的花樽,里面插着五颜六色的雏菊花,挤得满满地,似乎要溢出来一样。

    书桌上只放着一个一尺来高的插屏,和笔墨纸砚等物。

    书房东面靠墙便是一排齐屋高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都是各色各样的经史子集。

    北面放着一张小小的酸枝木罗汉床,床上铺着浅水绿细棉罩子,还有两个大大的天青色迎枕,迎枕上拿银线夹着金丝绣了趣致可爱的小动物,似乎同整间屋子的布置不是很协调。

    太夫人看见罗汉床上的大迎枕,皱了皱眉,走过去拿手抚了抚,道:“这料子是上好的,可是金丝勒人,伤了脸就不好了。”

    “刘妈妈!”太夫人对屋外叫道。

    刘妈妈正在外面的院子里同别的婆子闲话,闻言赶紧进来,对太夫人笑道:“太夫人有何吩咐?”

    太夫人指着那迎枕道:“小孩子用的东西,柔软干净是第一重要的,这些金丝银线,不过是个摆设,就是寻常大人都不会往自己床上摆,怎么就这样大大咧咧放在益儿的屋子里?——你们什么时候这样不小心了?!”

    刘妈妈看了看那用金丝银线绣着小动物的大迎枕,脸色有些尴尬,低头答道:“回太夫人的话,前儿这里本来是一对云纹掐边的棉布迎枕。是夫人说,世子金尊玉贵,不能用那些寻常之物,专门描了绣样,让绣房里面的绣娘连夜赶出来的。——料子挑了库房里面最好的西南雪蝉锦,刺绣的金丝银线也是足金足银抽取的,用了十成的功夫。”

    太夫人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就知道金丝银线。他们裴家人也是数百年的书香世家,怎么嫡女庶女差距这样大?——这眼皮子也忒浅了些。”

    刘妈妈讪笑着不敢答言。

    太夫人低头想了一会儿,对刘妈妈吩咐道:“罢了,将这两个迎枕放到外面的客院当摆设去吧。客院的书房从来不住人,想是无碍。雪蝉锦是好东西,如今拿银子都买不到,不必天水碧差。只是名头不比天水碧响,一般人不知道罢了。——你给我去库房里再看看,若是还有雪蝉锦,都给我拿过来,放到我的库房里去,别搁在外头,让些不识货的人糟踏了。”

    刘妈妈忙应了,下去料理。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坐到罗汉床上,抚着罗汉床的罩子,有些伤感地道:“这些好东西,还是老侯爷在的时候从西南带回来的,如今是再也不能了。”

    太夫人的丫鬟忙上前凑趣,说了好些世子和乡君回来之后,同太夫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话。又劝道:“过两个月,就是太夫人的寿辰,到时候,儿孙满堂,也能热闹一番呢。”如此这般,才将太夫人又说得高兴起来。

    楚谦益的屋子布置好了,太夫人回到自己的屋子,看人给楚谦谦腾地方。原来楚谦谦才刚刚满了五岁,太夫人打算亲自带着楚谦谦住,便没有另外给她安排屋子,只是让丫鬟给她腾了几个箱笼出来,好放楚谦谦的四季衣裳,又拿了几个螺钿嵌珐琅的妆奁,里面放得满满地,全是太夫人寻出来给楚谦谦的钗环手镯、噤布挂坠。八宝项圈等日常用的首饰。

    太夫人这边还住着大儿楚华谨的庶长女楚文琳,本来应该挪出去的,可是楚文琳到底在太夫人身边住了三年,等楚谦谦一回来,就将楚文琳挪走,越发让人看不起楚文琳是庶女出身。再说楚文琳已经快满九岁,也要开始议亲了。让她住在太夫人那里,面上也好看些,抵消作为庶女的不足。再说,也不好太明显的厚此薄彼,让她们的姐妹关系有个不好的开头。

    所以前几天,主持中馈的宁远侯夫人裴舒芬过来让楚文琳挪出去的时候,太夫人便挡了下来,只说孙女多了,才有趣味,不让她挪出去。

    裴舒芬还担心太夫人年纪大了,吵着太夫人,便又仔细叮嘱了楚文琳几句,让她记得孝敬祖母,让着弟妹,做个好姐姐。

    楚文琳心里虽然不虞,可是知道母亲说得是正道,便也应了。只是到底年纪小,心里不高兴,就在脸上带了出来,这些天,日日往她生母齐姨娘的院子里跑,或是带着自己的弟弟,年方四岁的楚文琛一起念书习字,总是在齐姨娘院子里吃了晚饭才回太夫人的慈宁院。

    齐姨娘知道楚文琳心里不高兴,她也没法子。谁让自己做了妾?当年的自己,既是对楚华谨有情,也是一丝不甘心,才执意做妾。如今想来,自己还是自误了。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想起中澜院里住着的那个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青涩,越发娴雅大度的小填房,齐姨娘笑了笑,对楚文琳道:“琳儿,明日世子和乡君回到府里,你要记得分寸。你又跟他们住的近,跟世子的年岁也相近。只要跟他们处好了,姨娘和你弟弟都领了你的情。”

    楚文琳听见这话,眉梢挑了挑,想要说话,又忍了下去,细细将姨娘的话琢磨一番,也琢磨出一丝味道,慢慢展颜笑了,重重地点头道:“女儿明白了。姨娘放心,论情面,我是长姐,他们是弟妹,我自当呵护他们。论道理,他们是嫡,我是庶,嫡庶分明,各安其位,他们安心,我也舒心。”

    齐姨娘见女儿聪明伶俐,一点就透,心里也欢喜,伸出手去,抚了抚楚文琳同她生得神似的面庞,怜惜地道:“委屈你了。若不是当年姨娘猪油蒙了心,非要做妾,也不会让我儿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楚文琳勉强地笑了笑,低声安慰齐姨娘:“姨娘别想太多了。父亲和祖母也是拿外祖家当正经亲戚走动的,姨娘的身份不比……不比……填房差。”

    齐姨娘忙捂了她的嘴,低声道:“这话在心里想想就是了,若是说出来,不仅给你姨娘招祸,也给你弟弟招祸呢。——你爹是个糊涂人,他现在一心都在那个女人身上,我们不可挫其锋芒。”

    楚文琳更是不屑,将齐姨娘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问道:“姨娘做什么那样怕她?——在去了的嫡母面前,她同姨娘是一个牌面上的人。”

    齐姨娘倒是笑了,意味深长地道:“你呀,还是太小,看得不远。你要知道,如果你以前的嫡母还在,你姨娘、你,还有你弟弟,这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可是换了你现在的继母,我们还有几分希望。”

    楚文琳生就一双楚家人特有的丹凤眼,眼缝细长,眼睫浓黑,将一双似睁非睁的丹凤眼衬的十分醒目。闻言眼睫连闪,将齐姨娘的话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姨娘也别想太多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给弟弟开蒙,拜个好师傅要紧。”

    齐姨娘胸有成竹地道:“这个自然。你外祖家正到处寻得力的大儒过来我们宁远侯府坐馆。再说,世子要回来了,也需要师傅的。”

    楚文琳笑着将坐在旁边一丝不苟写大字的弟弟抱在怀里亲了一下,道:“弟弟这样好学,一定能把这府里的人都比下去。”

    齐姨娘笑着摇头,道:“他还小,也不用跟世子比。他只要比那一位的孩子强就足够了。”往中澜院的方向若有所指。至于两位通房姨娘生得儿子,齐姨娘就没有放在眼里过。而方姨娘的儿子还太小,听说是个憨货,成日里就知道吃,一直是这个宁远侯府的笑柄。

    三个人又一起吃了饭,楚文琳便带了丫鬟婆子回慈宁院去了。

    齐姨娘换了身桃红色归云锦百蝶穿花样式的袷衣,外面罩了层白色挑线轻纱罩衣,披了宝蓝色披帛,又在头上插了支点翠珍珠万字不到头累丝金凤簪。对镜照了照,既不奢华,也不寒掺,自有一番端华气度,便扶了丫鬟的手,让rǔ娘带了楚文琛,去中澜院给侯爷和夫人请安去。

    自从裴舒芬进门,便免了姨娘们立规矩。只是晨昏定省,是礼之所在,虽然裴舒芬经常让她们不要多礼,可是姨娘们还是不敢或忘。

    一路往中澜院行去,天色已经昏黄,各处都在掌灯,来往的丫鬟婆子穿梭络绎不绝。看见齐姨娘一行人过来,有些跟他们熟识的丫鬟婆子都过来请安问好。

    齐姨娘都一一含笑应了,脚步不停地往中澜院去了。

    来到中澜院,齐姨娘看见兰姨娘、桂姨娘已经都等在门口了。

    看见齐姨娘过来,兰姨娘和桂姨娘赶紧过来给她行了礼,笑着打了招呼。

    齐姨娘也还了半礼,笑着问道:“侯爷和夫人还在太夫人那里吗?”以为侯爷和夫人还在太夫人那里用晚饭呢。

    兰姨娘和桂姨娘对看了一眼,脸上有些诡异地笑了笑,道:“齐姨娘怎么忘了?这几日太夫人说要紧着给世子和乡君安排住处,让各家都在自己院子里用饭,不用在一起吃。”

    齐姨娘才恍然道:“那是给太夫人请安去了,还没有回来?”

    桂姨娘笑得神神秘秘地,正要凑过来说话,中澜院里上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宁远侯楚华谨的通房桐星,手里端了个大铜盆,里面是满满地一盆水,低着头从众姨娘身旁过去,去院子里倒水去了。

    齐姨娘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桂姨娘,道:“……你是说……?”又看看天,虽然已经昏黄,可是刚才不还亮着?

    几位姨娘想起宁远侯楚华谨,脸上都红了一红,低着头站在屋前的台阶上,等着人通传。

    桐月从旁边的耳房里出来,对着三位姨娘屈膝行了礼,道:“三位略等一等,我们夫人今日才回了娘家,想是有要事要跟侯爷商议。等奴婢进去通传一声。”说着,便进了中澜院上房的大门,走到里面通往内室的月洞门前,大声回道:“侯爷、夫人,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过来请安了。”

    话音刚落,方姨娘摇摇摆摆地走上台阶,对里面的桐月道:“桐月,婢妾也过来给侯爷、夫人请安了。”

    桐月顿了顿,又回了一声:“还有方姨娘。”

    里屋的欷簌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听见宁远侯楚华谨浑厚的声音传出来:“知道了,让她们回去吧。今儿事多,明儿再请安也使得。”

    楚华谨的声音大,外面的四位姨娘都听得一清二楚。

    桐月笑着应了,出来对四位姨娘屈膝行礼道:“侯爷的吩咐,四位姨娘想也听见了。明日再来也使得。”

    齐姨娘便先笑道:“也好。横竖侯爷和夫人也知道我们来过了,既然侯爷和夫人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先转身下了台阶,带了婆子丫鬟往院外行去。

    兰姨娘和桂姨娘对看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也垂着头走了。

    方姨娘抿嘴笑了笑,道:“哟,我可是来得不巧。昨儿文珏贪玩,一晚上没有睡觉。我陪着他玩了一晚上,今儿早上就起晚了,没有来得及给夫人请安,没想到晚上又不方便。——桐月,你可得帮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不是我轻狂,实是文珏太顽皮了,以后要侯爷多多管教才是。”

    桐月笑着同方姨娘闲话几句,也送她出了院子。

    中澜院的内室里,裴舒芬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将湖蓝色的肚兜套在颈上,又背过去,对楚华谨道:“侯爷,帮我把后面的带子系上。”

    楚华谨看见裴舒芬一痕雪背,在蓝色的肚兜带子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细腻柔软,伸手过去帮她系了后背的带子,双手又不由自主地从她的后背移了过去,从肚兜低下伸进去,掏了一只沉甸甸的胸rǔ出来把玩。

    裴舒芬娇嗔地将他的手打了下去,道:“都是你!——大白天的,让这些姨娘看笑话!”

    楚华谨调笑道:“谁敢笑?——以后我都不去她屋子!”

    裴舒芬轻哼了一声,转了话题,道:“今儿我回去看了看,益儿和谦谦似乎不想回来的样子,对我连话都不说。”

    楚华谨笑着道:“在裴家住了这么久,舍不得离开也是人之常情。——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裴舒芬叹息了一声,有些担心地道:“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把我当母亲,我也不怪他们。孩子心里最亲的是他们的生母,是应该的。可是他们若是在人前失礼太甚,让人说他们不孝,岂不都是我的罪过?”

    楚华谨想了想楚谦益和楚谦谦两个人平时的样子,有些半信半疑地道:“不会吧?他们向来是守礼的好孩子。益儿不用说,就算是谦谦,虽然淘气些,可是大的礼数从来没有出过错,特别是在人前,很多人夸呢。”

    裴舒芬含笑道:“侯爷真是好父亲。两个孩子有侯爷做父亲,真是几世修来的。纵然没有生母在侧,也是无碍的。”

    楚华谨嘴角微翘,对裴舒芬的话十分受用,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双手抱在脑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舒芬大大的杏眼转了两转,对楚华谨又道:“这些年,他们在我娘家,是全家人手心里的宝贝,将他们宠得也太过了些。依我看,趁他们还小,应该对他们严些。过严当然不好,可是不严不能成器。”

    楚华谨斜着细长的丹凤眼,瞥了她一眼,笑道:“太严厉了,你不怕人家说你的闲话?”居然也知道后娘不好做。

    裴舒芬笑了笑,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拿了美人捶轻轻帮他捶腿,道:“我自己的名声事小,两个孩子的教养事大。侯爷放心,我不是为了虚名,就故意娇宠捧杀两个孩子的人。”

    这话说得掏心掏肺,一时让楚华谨更加感动,伸手将她拉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对庶子悉心照料,对益儿和谦谦也是风雨无阻,每隔几天就回去看他们。就算他们不给你好脸色,就算你娘家人给你难堪,都没有阻止到你。”说着,深深地看进裴舒芬的眼睛,道:“我挑你做填房,真是没有挑错人。”

    裴舒芬心里怦然一动,忙又收敛心神,对着楚华谨嫣然一笑,道:“舒芬三生有幸,才嫁与侯爷为妻。”

    两人相视一笑,觉得彼此的距离又靠近了好些。

    第二天,装着楚谦益和楚谦谦两人行李的三辆大车一大早就进了宁远侯府。

    到了正午时分,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和两个孩子的外祖母夏夫人,跟楚谦益和楚谦谦坐了一辆大车,一起过来了。同车而来的,居然还有两个孩子的谊母,镇国公夫人贺宁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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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初回侯府 下

    初回侯府

    下

    宁远侯太夫人到底是长辈,没得孙子、孙女回家,还要到大门前去亲迎的道理。所以虽然她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等孩子进来了给自己磕头。

    “刘妈妈,派人去看了吗?他们到哪儿了?”太夫人不断催促道。一刻钟以前就有小丫鬟过来回禀,说是马车已经到了宁远侯府大门口了。

    宁远侯府比不得镇国公府占地宽敞。镇国公府从外院到内院,就算是坐了轿子,也要走一顿饭的功夫。宁远侯府要稍微近一些,大概半顿饭的功夫也就够了。

    可是太夫人在屋里用了些小点心,又喝了茶,甚至打了个盹儿,醒来发现孩子们还是没有来,忍不住要起身出去看看。

    刘妈妈笑着将太夫人拦住了,扶了回来到榻上歪着,道:“太夫人太心急了,其实不过才过了一柱香的功夫。”

    “才一柱香?”太夫人也笑了,还以为过去好久,原来真是自己太心急。

    “这两个孩子,到底没有在我身边长大,以后要费的功夫多着呢”太夫人叹了口气,想起自己以前做的事,有些遗憾。可惜裴舒凡只生了一个嫡子就去了,若是再多生两个嫡子,她也不用对现在的填房儿媳妇让步了。

    太夫人便想起昨天的事儿。

    昨天,大儿子楚华谨过来跟她求情,说是裴舒芬刚查出来有严重的宫寒之症,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得的,可是那避子汤不能再喝了。避子汤就是取其寒凉之效,来阻挡妇人承欢之后受孕的机率。

    宁远侯太夫人吃了一惊。她也是妇人过来的,自然知道宫寒之症对妇人来说意味着,一时又悔上来,对楚华谨骂道:“裴家那么多女儿,你偏偏挑些病秧子娶过来。——真不知你们父子俩都是眼光”居然把老宁远侯楚伯赞也骂上了。

    楚华谨的原配嫡妻裴舒凡是他爹老宁远侯楚伯赞帮他求娶的,还主动退了以前的亲事,才将这位姑娘娶进门。

    楚华谨现在的填房夫人裴舒芬,是楚华谨自己要求一力求娶的。

    两个儿媳妇,宁远侯太夫人都没能说得上话,不是不郁闷的。

    “舒凡是嫡女,纵然身子弱,也不耽搁生孩子。你看她喝了那么久的避子汤,后来不还是生了益儿和谦谦出来?——偏你的小填房那样娇贵,连避子汤都不能喝?”太夫人指着楚华谨的鼻子数落。

    当年裴舒凡刚进门,太夫人为了给她个下马威,暗中给她下了一阵子药,故意让她生不出来,自己才好插手,抬举两个通房丫鬟生了庶长子和庶次子。后来被裴舒凡发觉,停了药,又四处求医问药,折腾了七八年,才生出益儿,后来又生了谦谦。只是她的身子本来先天就弱,又被太夫人的虎狼药坏了根基,最后还不顾命的生了两个孩子出来,就是身体正常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蹉跎,最后才年岁轻轻就撒手归西了。

    说起这些事,楚华谨脸上有一丝不虞。太夫人是他亲娘,他没法子明着抱怨,可是当年太夫人对舒凡做的事,楚华谨不是不怨的。

    好好的一个正房娘子,有才干,性子又好,同自己举案齐眉,还给自己纳了这许多如花美眷,若是能同她白头偕老,也没不好的,可是被老娘折腾得她早早地没了。

    自己好不容易才又得了个不比裴舒凡差的填房夫人,除了醋性大一些,别的地方,都比舒凡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娘又借着裴家的势,开始穷折腾,天天派人盯着自己和舒芬房里,有些动静,就要派婆子送避子汤过来,也不怕下了自己的脸面

    想到这里,楚华谨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太夫人将楚华谨的脸色看在眼里,又气了上来,赌气道:“裴家的老2,嫁到首辅家里,如今已经生了两个儿子,据说又怀上了,在家安胎。裴家的老三,嫁到皇商罗家,算是低嫁,可是嫁过去半年就有了孕,也已经生了儿子。你说,你既然这么看重子嗣,当初怎么不求娶那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庶女,偏要娶这个尚未及笈的?——那时候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走动,动辄被人取笑很有意思吗?”无错不跳字。

    这个儿子都好,就是色字头上有些不检点,真比不上他爹老宁远侯。如今的填房夫人年岁虽小,却将自己的儿子牢牢地拴在自己的裙带上。

    太夫人虽然不管内院的事儿,也知道楚华谨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去过妾室的院子了。以前还每月去齐姨娘和方姨娘的院子里住几天,这两个月,居然连裴舒芬来小日子的时候,都没有离开她的屋子。

    儿子和媳妇的感情不好,纵然家宅不宁。可是两人的感情太好,也不是事儿。

    “娘,您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儿子虽然多,可都是庶子,嫡子只有益儿一个。不是儿子故意咒自己的儿子,只是如今咱们大齐朝,幼儿夭折的比比皆是。前儿听说吏部侍郎的府上,就没了个五岁大的嫡子,据说是出痘儿,移到城外的疫所里,也没能救过来。——没了嫡子,别说承爵,就是皇后娘娘脸上,也不好看啊。我哪是为了舒芬,我是为了我们楚家的后嗣啊”楚华谨对太夫人苦着脸劝道。

    这些也是实情。大齐朝里,无论高门大户,还是贫家小户,就算是没有人故意作怪,能平平安安长大的幼儿,也就只有一半一半之数。

    太夫人自己当年生了五个嫡子,到如今只有两个长大成人,便是楚华谨和楚华诚。老宁远侯一直在外头,宁远侯府里就是太夫人为大,老宁远侯自己没有妾室通房,唯一的姨娘,还是太夫人将自己的陪嫁丫鬟硬是塞给了他,才生了唯一的庶女楚中玉出来。

    所以太夫人自己那三个嫡子的死,根本与旁人无关,也就是孩子自己底子弱,有些病没有熬过去。

    想到这里,太夫人也低了头,沉吟半晌,道:“宫寒之症,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如何以前不知道,现在又晓得了?是哪位太医请得脉?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楚华谨听见太夫人口气有些松动,脸色好了些,坐在太夫人身旁的椅子上,闻言想了想,道:“具体的情况,我也没有多问。娘要是担心,就寻个太医过来给她诊诊脉,顺便问一问,还需不需要喝避子汤。若是病得很严重,得想法子给她治一治才是。”

    太夫人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也别去她的屋子了。我这些天不让孙嬷嬷过去送避子汤,你别忍不住,给她招祸。她五年之内不能有孕的事儿,可是在圣上那里说定的。若是不喝避子汤,你们又弄出个孩子出来,可是生,还是不生呢?——打掉岂不是更伤身子?”

    楚华谨不情不愿地应了太夫人,只是想着有一阵子不能近裴舒芬的身子了,回到中澜院,看见裴舒芬峰峦起伏的身子,还有这两个月的**感受,一时忍不住,大白天的就将她按在内室的床上,翻着花样儿做了一遍。

    裴舒芬也是事完之后,才知道楚华谨同太夫人谈的条件。原来若是自己不喝避子汤,楚华谨就不能留在自己屋里。若是他留在自己屋里,就不能停了避子汤。

    裴舒芬虽然一想到楚华谨去妾室那里,心里就像针扎一样,可是到底知道轻重,知道子嗣比男人的宠爱更要重要。如今自己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身子调补过来。至于承欢的事儿,再过两年,自己的身子调理好了,不能有孕的誓言也过期了,到时候再将楚华谨笼络过来,也不是难事。——再说,小别胜新婚,到时候两人只有更有情趣才是。

    想到此,裴舒芬便没有多加阻拦,只是半含酸地拉了他的手不放,低低地嘱咐他,可别两年不进她的屋子,就将她给忘了。

    楚华谨看着裴舒芬低眉顺目的柔媚样子,越发对她爱不释手起来,也指天划地,发了许多誓言,才按照裴舒芬给他拟的单子,照着日子去睡姨娘去了。

    第二天是楚谦益和楚谦谦回府的日子,楚华谨本想留在家里,等两个孩子回府,裴舒芬却劝道:“侯爷虽是慈父,可是两个孩子到底是小辈。他们是回家,又不是过来作客,侯爷别太慎重了。——再说,侯爷疼他们疼得多了,也小心折了他们的福气,他们受不起的。”

    楚华谨知道大家子里,怕小孩子难养活,很多事情都不能同大人一样的。比如说,贴了小孩子的名字到外面,给世人去念。又或者不许家里的下人叫小孩子“爷”,免得折了福气。

    “侯爷就算是在家里面,也没法子一直在内院等着。还不如正正经经去衙门里,等中午的时候回来,再一聚天伦之乐可好?”裴舒芬言笑盈盈,说得很有道理。

    楚华谨便应了,一大早就去了衙门里。

    等太夫人晓得,派人去追他回来,却已去得远了。

    想起这些事,太夫人的眼睛眯了眯,对刘妈妈道:“夫人都在做?可有去大门口迎接?”

    刘妈妈派个小丫鬟去中澜院张了一眼,回来禀道:“回太夫人的话,夫人在中澜院的大门口候着呢。轿子已经进了二门,往中澜院那边过去了。想来再过一小会儿,他们就会到太夫人这边过来。”

    太夫人嗐了一声,便不言语。

    刘妈妈知道太夫人心里不舒服,也跟着数落了夫人几句,道:“不怪太夫人生气,夫人这次,是太托大了。就算她是长辈,不去大门口接两个孩子,可是同行的,还有她的嫡母和娘家的长嫂,她不出去,可是失礼。”

    这话说到太夫人心坎里去了,闻言太夫人也坐不住了,起身道:“既如此,我们直接过去吧,也给亲家赔赔罪。”又冷笑一声,道:“舒芬看着精明,其实也是个糊涂的。她的嫡姐舒凡心里只有娘家,固然不对。可是她完全把娘家抛开,又能精明到哪里去?——她若不是裴家的女儿,我们又怎会娶她过门做正妻?就算老大心爱她,门第配不上,也最多做个妾而已。还想仗了婆家的势,在娘家人面前抖威风,我们宁远侯府的里子面子都快被她丢光了”

    刘妈妈听了太夫人的话,不敢再言语,面上讪讪地。——太夫人这样的婆母真是难伺候,媳妇偏向娘家,要被她骂。偏向婆家,也要被她挑剔。自己不过是个做下人的,以后可不能再掺和进去了。

    再说夏夫人和沈氏带着楚谦益和楚谦谦各坐一顶轿子,来到了宁远侯府内院上房的中澜院大门口。贺宁馨坐了第三顶轿子,在后面跟着上来。

    外面伺候的丫鬟上来帮她们开了轿帘,扶着她们下了轿子。

    裴舒芬站在中澜院门口的台阶上,梳着飞云髻,头上插着望月簪,身上一件大红滚边绣缠枝佛手花的褙子,低下系着洋红细棉凤仙裙,很有几分气度。

    “娘、大嫂,你们来了。——镇国公夫人,真是稀客。”裴舒芬走下台阶,站到离夏夫人、沈氏,还有贺宁馨几步远的地方。

    夏夫人手里挽着楚谦益的手,沈氏手里拉着楚谦谦的手,对着裴舒芬点头示意。贺宁馨对她敛身福了一福。

    “益儿,谦谦,你们回来了。”裴舒芬又看着楚谦益和楚谦谦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前倾,手里的帕子随着裴舒芬身子的移动,微微抖了抖。

    楚谦谦站在裴舒芬下方的位置。一阵微风吹来,从裴舒芬那边,送来一阵让楚谦谦很熟悉的味道。她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对着另一边的楚谦益做了个眼神。

    楚谦益明明看见楚谦谦的样子,知道她又要去使坏去了,也不言语,低了头,望着地上的大青石路,抿了嘴笑。

    裴舒芬看见楚谦益还是那股内向羞涩的样子,心里有了数,迎上去几步,满面春风地对楚谦益伸出手去,“来,益儿,让母亲领你去祖母专门为你布置的屋子看一看……”

    谁知楚谦益没有反应,却是楚谦谦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裴舒芬的手,笑着道:“母亲的帕子好漂亮。谦谦也想要一个。”说着,要将她的帕子拿过来细看。

    裴舒芬最讨厌别人动她的东西,而今日的帕子上又被她洒了两滴洋葱水,做戏用的,岂能让小孩子得了去?——闻言便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帕子,并不松手。

    楚谦谦一脸好奇的样子,轻轻拉了拉裴舒芬手里的帕子,发现根本拉不动。再用力拽了拽,反而把自己拽了个趔趄。楚谦谦抬了头看着裴舒芬,大大的眼睛里立刻盈满了泪水,一脸很受伤的样子,回头对夏夫人泣道:“母亲不疼谦谦……谦谦就是想看看母亲的帕子……母亲都不给……谦谦以后会不会连饭都没得吃……”说着,大哭回身扑向了夏夫人的怀里。

    夏夫人的心都要碎了,顾不得指责裴舒芬,松开拉着楚谦益的手,抱着谦谦就哄起来。

    沈氏不虞地看着裴舒芬,道:“四姑奶奶,谦谦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帕子,你不用这样着紧吧。”谦谦在裴家,就算再淘气,也是知道分寸的。谦谦才四岁,不过是看个帕子而已,至于这样不给面子吗?

    裴舒芬心里一紧,看见裴家人指责她的样子,心里又一松,眼圈也有些红了,拿帕子在眼角印了印,立刻泪如雨下起来:“大嫂错怪舒芬了。舒芬哪里是不给谦谦帕子?只是这帕子是舒芬用过的,不干净。若是谦谦喜欢这个样子,舒芬回去开了箱笼,给她找几个全新的出来。”

    正在嚎啕大哭的楚谦谦立时停了哭声,转头过来问道:“母亲的帕子为何会不干净?是弄上脏东西了吗?——母亲你太不小心了,天天握在手里的帕子,也能弄脏,也不怕生病。”

    又啧啧两声,对楚谦益一本正经地道:“哥哥,以后你可要远着母亲些。小心母亲那里不干净的东西弄到你身上,可就麻烦了。若是生病了,可就是母亲的罪过。你可不能这样不晓事,让人说母亲的闲话。”一派小大人的样子,还对着一旁站着的贺宁馨自夸起来,“干娘,谦谦和哥哥都是最孝顺的好孩子,是吧?无错不少字”

    不待贺宁馨开口,楚谦益已经忙不迭地点头,对楚谦谦道:“谢谢妹妹的提点,我会小心些,尽量远着母亲。”又羞涩地看着裴舒芬一笑,道:“母亲,可别怪益儿不孝。只是母亲那里不干净,益儿以后要跟祖母住在一起,若是在母亲那里染了脏东西回去,传给祖母,就是更大的不孝了。——还望母亲不要责怪益儿,不去给母亲晨昏定省。”说着,还上前几步,就着青石板路跪下,给裴舒芬行了大礼。

    裴舒芬被楚谦益和楚谦谦的一番话,说得又惊又怒。她回去裴家这么多次,两个孩子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除了行个礼,问个好,就没有别的话。她一向只知道谦谦淘气,无法无天。益儿胆小内向,有些自闭症的来头,从来不知道两个孩子也能这样牙尖嘴利,抓住自己言辞里的一点敷衍就大做文章

    PS:

    这只是个开始。看看作者不开金手指的穿越女做填房,是样子的。

    鉴于俺最近被某些小人在恶意刷“读者印象”,俺本来想放小填房一马的,你们改变了她的命运,她将被俺虐得更狠,狠到她亲娘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感慨一句,俺一直以为,被刷子恶意刷“读者印象”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大神身上。没想到俺这个近乎透明的小虾米也开始享受这种被人恶意刷“读者印象”的“大神”待遇……

    说俺“踩文上位”的刷子们,俺想问一句,你们认为那些铺天盖地的反琼瑶文,都是为了踩琼瑶上位?

第一百章 寅吃贸粮 上

    裴舒芬看着楚谦益穿着雪青色绣麒麟白泽的世子服,跪在地上给自己咚咚咚地磕起响头来,头上戴着赤金镶明珠的束发金冠随着他头部的摆动,在空中不断摇摆。

    这样一个身份尊贵,几家人都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对自己却折腰下拜,裴舒芬刚才被气着的心里微微有着一份快意。头一次觉得,这个异世重孝道,真是一件大好事。——自己就算是填房,也是他名正言顺的母亲,他若是有一丝行差踏错,一个“不孝”就能让他声名扫地!

    贺宁馨在一旁看着却心疼不已,刚要出声制止,从中澜院门口东面的小路上,已经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益儿!益儿!——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却是一大群人簇拥着宁远侯太夫人,从慈宁院那个方向过来。

    同行的除了太夫人慈宁院的丫鬟婆子,还是大姑娘楚文琳,以及宁远侯府二房的正室夫人黄氏。黄氏同刘妈妈一人一边,扶着太夫人的胳膊,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走过来。

    楚谦益停了磕头,仍然跪在地上,回头看着太夫人的方向羞涩地笑了一下,跟着叫了一声:“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

    众人都看见楚谦益白皙的额头,已经有了一痕青紫。

    贺宁馨忙转过头,趁众人不注意,将手里的帕子往眼角印了印,拭去刚刚夺眶而出的泪痕。

    大姑娘楚文琳不待旁人吩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将楚谦益轻轻拉起来,拿帕子在他头上擦了擦,将些尘土细灰先擦干净了,才略带责怪地道:“三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爱惜,你娘亲在天有灵,也会伤心难过的。”又拉着楚谦益的手,一起给裴舒芬屈膝行了礼,带着些讨好的笑容,道:“母亲,三弟今儿才回来,您就给三弟的外祖母,和我们老祖宗一个面子,不要罚三弟了吧。——若是三弟年幼闯了祸,母亲就罚在女儿身上。女儿年岁大,身子结实,不碍的。”

    裴舒芬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束着手站在台阶前,对楚文琳正色道:“大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说我故意为难益儿?——你问问站在这里的人,问问我的嫡母、娘家大嫂,还有这位镇国公夫人,可是我要益儿磕头的?!”

    楚文琳讪笑着又福了一福,道:“是女儿一时着急,错怪母亲了。女儿给母亲赔罪。”又跪了下来,也磕了一个头。

    说话间,宁远侯太夫人已经扶着二夫人和刘妈妈,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先跟夏夫人和沈氏行礼相见,又同镇国公夫人贺宁馨问了好,才转头对裴舒芬不虞道:“孩子们今天才回来,你就罚了这个,罚那个。显摆你孩子多是不是?!”

    “娘!——媳妇没有!”裴舒芬大急,忙上前几步,要给太夫人解释。

    太夫人从楚文琳手里接过楚谦益的手,仔细在他额头看了看,心疼地道:“幸亏没有破皮,不然破了相,以后可怎么好?”

    裴舒芬忙给太夫人跪下,泣道:“娘,媳妇就是个傻子,也不至于孩子一回来,就给他们下马威吧?再说,媳妇的娘家嫡母和大嫂都在这里站着,就算媳妇有心,她们也不会在旁边袖手旁观啊!”说着,便看向夏夫人和沈氏。

    夏夫人和沈氏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太夫人冷笑一声,正要说话。从中澜院门口西面的小路上,也传来一阵声响,还有两个人脚步奔跑的声音。

    众人往西面看过去,却是宁远侯楚华谨大步回来了,还跟着他的庶长子和庶次子。那两个孩子快步跑过来,先给太夫人行了礼,又给裴家的夏夫人、大少奶奶沈氏,还有镇国公夫人贺宁馨一一见礼,才过去拉了楚谦益的手,问长问短起来。

    楚华谨正午的时候回府,听说两个孩子回来了,心里也甚是高兴。谁知进了二门,在中澜院门口就见到一群人站着,只有裴舒芬一人跪在太夫人面前,不知太夫人又哪里看她不顺眼了,当着众人给她没脸。

    楚华谨沉着脸过来,对太夫人问了安,对裴家的夏夫人和沈氏行了礼,也见过镇国公夫人贺宁馨,便要向裴舒芬走过去。

    裴舒芬抬头看见楚华谨走过来了,脸上更是楚楚可怜,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

    宁远侯太夫人看见裴舒芬这幅等着男人来撑腰的样子就有气,没好气地道:“起来吧。等会儿又说我拿你做筏子。”

    裴舒芬委委曲曲地站起来,往楚华谨走来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口里叫了一声“侯爷!”

    楚谦谦早从夏夫人身上挣下来,去自己的哥哥楚谦益那里看了看。此时见爹爹回来了,自己的继母哭着迎了上去,不由有些生气。——哭闹撒娇向来是谦谦的特权,继母年纪这样大了,还动辄学谦谦的样子,真是为老不尊!

    “爹爹!爹爹!——您可回来了!谦谦最想爹爹!”看见裴舒芬就要往楚华谨那边走过去,楚谦谦灵机一动,迅速地也向楚华谨的方向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叫,果然就将楚华谨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楚华谨本来只看见裴舒芬梨花带雨的样子,可是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喊声,又看见一个身穿明蓝色绣着云凤锦的乡君服,头梳双髻,鬓插明珠,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叫着“爹爹”向自己奔过来,那本来要迎向裴舒芬的双手便不由自主地转了方向,往楚谦谦那边伸过去。

    楚谦谦最会顺杆往上爬,立刻攀住了楚华谨的胳膊,被他抱了起来。

    “爹爹,谦谦和哥哥都好想爹爹,爹爹为何很少去看谦谦啊?”楚谦谦拉长了声音,抱住楚华谨的脖子撒娇。

    楚华谨的孩子虽多,可是像谦谦这样敢攀到他身上跟他撒娇的还没有过。看见谦谦的样子,楚华谨心里也柔软了几分,笑着对她道:“你母亲不是隔几天就去看你们,怎么还不够吗?”

    谦谦的头摇得如泼郎鼓,道:“不够!不够!真的不够!——爹爹是谦谦的亲爹爹,可是母亲只是谦谦的姨娘,隔了好几层呢。”其实应该说姨母,“姨娘”这个词用在这里,真是有歧意。不过谦谦只有四岁,也难跟她较真。

    楚华谨有些讪讪地看了裴舒芬一眼,见她一脸委屈地站在一旁,两眼带泪地看着自己,只好咳嗽一声,对谦谦道:“应该叫‘姨母’,‘姨娘’可不是这样用的。”

    楚谦谦眼前一亮:“以后谦谦和哥哥都叫母亲‘姨母’,可以吗?”

    楚华谨被楚谦谦噎了一下,笑着轻轻拍了她的后背一把,道:“越发胡说了。是姨母,也是母亲,以后记得要叫‘母亲’。”

    楚谦谦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看裴舒芬,才细声细气地对楚华谨道:“爹爹,母亲刚才不是有意让哥哥磕头的。您别责怪母亲。就算母亲有错,我们替母受过,也是甘愿的。”

    贺宁馨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走上前来,对楚华谨行了礼,才对他抱着的谦谦道:“谦谦,干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聪明伶俐是好事,可是有风使尽帆,不给人留余地,也非大家子所为。你别学别人睚眦必报的小家子气,你母亲也是出身名门,定不会因此就怀恨在心,想着法子来为难你们的。还不快下来,给你们母亲行礼赔罪?”

    楚谦谦很听贺宁馨的话,再说今儿她该做的都做了,也到了要回转的地步,便从楚华谨身上挣了下来,跑到裴舒芬跟前,拉着她的衣襟,奶声奶气地道:“母亲别哭了,都是谦谦的错。谦谦不该跟母亲抢爹爹,谦谦把爹爹还给母亲,好不好?”说完这话,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楚华谨,慢慢往宁远侯太夫人那边走过去。

    宁远侯太夫人看见谦谦一脸不舍的样子,弯腰抱起来她,心疼地道:“好孩子,你爹是你的亲爹,不是别人能抢走的。”

    楚谦谦偎在宁远侯太夫人怀里,眼里还是往楚华谨那边看过去,道:“谦谦和哥哥刚回来,母亲连这点功夫都不愿意让爹爹跟谦谦和哥哥说说话……”

    楚华谨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去安抚裴舒芬,再说谦谦说得也有道理,两个孩子刚回来,裴舒芬就摆出一幅被人欺负的样子,自己也难做。便当作没有看见裴舒芬渴盼的眼神,笑着从她身边掠过,往宁远侯太夫人那边走过去,伸出手道:“娘,还是我抱着谦谦吧。她虽然年岁小,可是怪沉的,娘小心累着了。”

    宁远侯太夫人看见楚华谨到底还知道在外人面前做样子,心里好受了些,笑着将楚谦谦放到楚华谨的臂弯里,又对中澜院门口的人招呼道:“让各位见笑了。不过各位都不是外人,咱们也不客套了。这就跟我去我的院子坐一坐,看看我给益儿和谦谦备得屋子?”直接将人从中澜院门口带走了。

    夏夫人和沈氏躬身应了,贺宁馨也跟着他们一起,往慈宁院的方向去了。

    宁远侯太夫人在前面挽着夏夫人的手,一边走,一边说笑。贺宁馨同沈氏并肩走在一起,并没有说话,只是间或相视一笑。

    楚华谨一手抱着楚谦谦,一手牵着楚谦益,十分享受做“慈父”的感觉。

    楚文琳同自己的两个庶出兄长走在楚华谨身后,不时偷偷回头看一眼站在中澜院门口发傻的填房嫡母,偷偷在心里好笑。

    二夫人黄氏故意当作没有看见裴舒芬尴尬的样子,也不出来主动打圆场,也跟着众人去了,将裴舒芬晾在中澜院门口。

    裴舒芬踌躇了一会儿,知道自己不去不行。——谦谦那个丫头牙尖嘴利,这会子还不知怎么编排自己。

    不过是个丫头,也敢跟自己叫板!——裴舒芬在心里冷笑。儿子也就罢了,可是继母若要摆布前头夫人生的女儿,那是再容易不过了。哪怕在家里锦衣玉食的供着,自己贤名孝名都得了,再给她说一门“了不得”的亲事,到时候她就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宁远侯太夫人带着众人去了自己的慈宁院,又迫不及待地领着众人和两个孩子,看了看她给楚谦益和楚谦谦准备的屋子。

    就算以贺宁馨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无懈可击。

    宁远侯太夫人对这两个孩子,还是上心的。贺宁馨在心底里微微点头,对两个孩子在宁远侯府的日子又放心了几分。

    等众人看完屋子,回到慈宁院的上房,都有些累了,坐在那里歇息。

    慈宁院的丫鬟婆子又捧上来小食、茶水,让众人先用。

    两个孩子今日回府,宁远侯府也准备了待客的席面,要zhāo'dài客人吃一顿饭才是。

    眼看时辰还早,宁远侯太夫人就同夏夫人寒暄起来。

    楚谦谦和楚谦益坐在楚华谨身边,也同他说起话来。

    楚谦益在楚华谨身边明显沉默许多。楚谦谦倒是无所谓,叽叽喳喳地说起自己在外祖家的趣事,又不无遗憾地道:“可惜,爹爹不在那里,都没有看见谦谦有多厉害……”

    楚华谨忍不住笑了,觉得这个女儿胆子又大,又乖巧,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由对她又多疼了几分。

    楚文琳和楚文璋、楚文瑢见状也坐到楚华谨身边,笑着在一旁凑趣。

    楚华谨见自己嫡子、庶子相处融洽,其乐融融,心头十分舒畅。

    这些孩子小时候,他原本最疼楚文琳。可惜楚文琳越大,越是被齐姨娘教养得一板一眼,虽然是庶女,却比嫡女还要端严。

    楚谦谦虽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且是圣上亲封的临安乡君,却一岁多的时候就离开自己身边,回她的外祖家养活去了。

    本来楚华谨还担心这两个孩子不在自己身边,没有父子、父女之间亲近的感觉。再加上裴舒芬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吹风,说这两个孩子xìng情古怪,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怨言颇多,弄得楚华谨越来越不喜欢去裴家看两个孩子。——如今看来,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

    楚华谨不觉得裴舒芬会有意骗自己,但是两个孩子跟裴舒芬不对付,楚华谨还是信的。将心比心,自己亲娘的位置被人取代了,就算是自己,也不会对后娘推心置腹。所以两个孩子看见裴舒芬,就恨屋及乌,怪到自己头上,大概也是有的。不过自己到底是他们的亲生爹爹,就算之前再有隔膜,一旦见了面,血脉亲情是做不得假的。——自己还是错怪两个孩子了。

    看见楚谦谦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又粘着自己这个做爹的,楚华谨遂将疼楚文琳的心,都移到楚谦谦身上。楚谦益虽然不大爱说话,可是他是世子,年岁又大些,理应沉稳些。楚华谨对两个孩子的样子,十分满意,说话间,神色也和缓了许多。

    楚文琳察言观色,越发对楚谦益和楚谦谦亲热起来。

    楚文璋是老二,平日里话也不多,今日看见三弟回府,比自己还要沉默寡言,倒是话多了起来,一刻不停地跟他说起他跟着弓马师傅学拳脚的趣事。

    楚谦益跟着镇国公简飞扬也学过骑射和拳脚,听见二哥说得这样热闹,终于跟着他说起来。

    楚华谨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能文能武,觉得自己楚家后继有人。近来在朝堂上,自己听了裴舒芬的建议,合纵连横,多方出击,就连镇国公简飞扬都要避自己的锋芒。自己大力推荐的人选已经去了西北做总兵,还有江南道的总督也要出缺了,那里可是一块肥肉……

    楚华谨自己的思绪飞到朝堂之上,就没有看见裴舒芬进来给众人道恼。

    等他回过神来,裴舒芬已经跟众人打过招呼,正站在太夫人面前回话呢。

    “如今益儿和谦谦都回来了,你该预备的,都预备了吧?”太夫人此时已经恢复了笑脸,笑着问了她一句。

    裴舒芬忙点头,道:“以前益儿和谦谦不在府里头的时候,媳妇都将他们的份例都送到裴家了的。如今他们回来了,不过是从那边改到这边,不用再送了而已,就让他们屋里的rǔ娘领着就是了。”

    太夫人点点头,道:“使得。他们以前的月例是多少银子?”

    裴舒芬道:“嫡子、嫡女都是一个月十两。”宁远侯府的规矩,嫡子、嫡女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庶子、庶女五两银子。夫人一个月二十两,太夫人一个月五十两,妾室姨娘便只有二两银子一个月,以彰显嫡庶有别,泾渭分明。

    太夫人皱了皱眉,道:“十两够什么用的?他们已经封了世子、乡君,不能以常例的嫡子、嫡女来看。还是给他们提到一个月二十两吧。可怜他们没了亲娘,纵然由我亲自照看,也唯恐他们受了委屈。”

    裴舒芬脸上白了白,偷眼往楚华谨看过去,却见他只是偏着头,含笑看着楚谦谦樱桃红的小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说得这样来劲

    今天的工作提前做完了。有了空,下午两点二更。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打赏。还有大家的支持。早上起来看见“读者印象”被拨乱反正了,寒某很感动0(n_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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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寅吃卯粮 中

    宁远侯太见裴舒芬不,轻声咳嗽了一下,道就这样定了吧。以后益儿和谦谦都是二十两。他们每天的份例菜,你让大厨房斟酌着办。四季衣裳首饰,屋里的陈设布置,也别忘了。他们虽然住在我这里,可是还是你们大房的人,我不能厚此薄彼。”这话是说给二听的。

    大房现在有三个孩子都住在太这里,二已经很不满了,一直催着二老爷楚华诚,要把他们的嫡女也送到太这里一起住。

    二盯着裴舒芬看,笑道大嫂真是贤惠,这等小事也做不了主,还一个劲儿地往侯爷那里瞟呢。”

    裴舒芬忙收回眼神,对二笑了一笑,道二弟妹此言差亦。我虽管着内宅,可是这府里,作主的还是侯爷,我不过是帮着侯爷代管而已,当然要事事请托。——不若二弟妹,在二房一言九鼎,大嫂我是望尘莫及的。”

    二听见裴舒芬讥讽她不贤惠,有些慌乱地往太那里看了一眼,却见太已经转头去同坐在她身边的夏去了,似乎没有听见她们这里打的机锋。

    沈氏在上面轻笑一声,道四姑奶奶,你这话有些不妥。”

    贺宁馨也跟着摇了摇头,一幅不敢苟同的样子。

    裴舒芬看见贺宁馨的样子就来气,好似每次她丢人,都有贺宁馨在旁边看着,便不去理睬娘家大嫂沈氏,却看向贺宁馨道镇国公有何高见?——难道也认为我刚才说得不对?”裴舒芬就不信,她以夫为天,这些人还能挑出来?

    贺宁馨见裴舒芬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伸手拍了拍就要发作起来的沈氏,丢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便抬头看向裴舒芬,轻言细语地道宁远侯,你可知‘男主外,女主内’这句话到底是意思?”

    裴舒芬往贺宁馨那边走了几步,拿帕子往唇边印了印,才侧过半边脸,道‘男主外’,当然是说外面的大事都要男人来拿主意。‘女主内’,便是内宅里面的事,就由来拿主意便是了。”话一说完,裴舒芬的脸就涨得通红,才刚打了的嘴,将刚才的话,都全盘推翻了。

    二忙跟着凑趣,拿着湘妃竹墨绿洒金团扇掩了嘴笑道大嫂管着内院,却还是需要事事请托,看来还是无法理这后宅之事呢。——没本事呢,就真的不要硬撑。我们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数百人,都指着大嫂您过活呢。”

    裴舒芬是说漏了嘴,只好忍了气,对贺宁馨福了一福,道刚才是我说了,多谢镇国公提点。”

    二还在旁边添油加醋,道月初已经三天了,我们的月例银子还没有发下来。之前大嫂在忙着世子和乡君回府的事儿,如今世子和乡君都了,大嫂是不是给我们透个准信儿,说说这月例时候才能发下来?”

    宁远侯太刚才还装没听见,现在听见二越说越离谱了,这才回过头,不虞地道这里有客呢,你若是不想陪客,就先,等吃饭的时候再吧。”很不给二面子。

    二再也坐不下去,只好讪讪地起身,给屋里的人行了礼,带着的丫鬟婆子回二房的院子里去了。

    裴舒芬笑着谢过太,谁知太又道你也下去吧。去厨房看看今日的菜备得如何了,有没有准备那些益儿和谦谦爱吃的菜,还有这府里的帐目,也该清点清点了。”

    裴舒芬一听要清点帐目,又有些着急起来,往楚华谨那边下死眼看了几眼,对方却无动于衷,看着他的孩子笑得十分开怀畅意。

    “还不下去?杵在这里做?”太又轻斥一声。

    裴舒芬只好红着脸,行礼退下,忙忙地回中澜院去了。

    太见裴舒芬走了,才满怀歉意地对夏道不是我故意要给她没脸,实在是她不让人省心,连她嫡姐舒凡的一个零儿都赶不上。”

    夏笑了笑,道我们也有。她在娘家的时候,年岁最小,未免偏疼她些。后来她又嫁得早,来不及教她这些管家理事的本事,也只得亲家太太多受些累,好好教导她才是。”

    太捧着裴舒凡,踩着裴舒芬,夏作为嫡母,肯定不会有意见的,便放了心,又长篇大套地说些家务人情语。

    沈氏偏了头,在贺宁馨耳边轻声说了两句玩笑话,贺宁馨倒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是跟着笑了笑,只是一心想着裴舒芬刚才的脸色。

    裴舒芬回到中澜院,使了桐月去大厨房看看今日宴客的菜,单叫了桐云,悄悄吩咐她去外院走一趟,寻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进来回话。

    桐云去了一会儿,道,秦大管事说,外院里面事忙,他脱不开身。还说内院今日都是女客,他也不方便进来。问有话要问的,让奴婢传话就可以了。”

    裴舒芬踌躇了半晌,道罢了,我去外院亲自走一趟吧。”说着,命桐云取了兰草色绉纱披帛挂在双臂上,带了丫鬟婆子,往外院里去了。

    外院的议事厅里,秦力生秦大管事正在跟各大掌柜盘点上个月各个铺子的帐目,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小厮回报,说亲自,要跟秦大管事问话。秦力生有些头疼地抓了抓头上的方巾,对厅里的各位大掌柜道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

    秦力生皱着眉头出了议事厅,来到裴舒芬等在那里的偏厅里。

    厅里摆了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屏风,屏风上绣着一幅名家所作的夜宴图,有些昏黄的底色,隐隐透出对面坐着的人影。

    裴舒芬就端坐在屏风后面,身旁一溜翅地站了数个丫鬟婆子。

    看见秦力生躬着腰进来,给裴舒芬行了礼,裴舒芬抬手道秦大管事免礼。”

    秦力生抬起头,陪笑着问道今日内院有贵客,却抛下贵客,到外院里来,不知有何要事?”

    裴舒芬微微一笑,道确有要事。”说着,对身边的婆子丫鬟使了个眼色,这些人便鱼贯而出,到门外头守着去了,只留下桐云一人在身边伺候。

    看人都出去了,裴舒芬才斟酌着问道秦大管事,我想问一问,如今外院还有没有余银,可以借给我周转一下?”

    秦力生愕然,忙道,内院的开销,初一就拨了,可是没有拿到?”又愤慨起来,道这些大胆的奴才,连我们宁远侯府的银子都敢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放心,小人这就去帮查问一番,将银子追”

    宁远侯府里面,外院管着侯府里面所有的出息,每月月初按数将银子拨到内院,供内院众人的月例和日常的开销。

    秦力生是外院大管事,所有银子都是从他手里走帐,然后由下面帐房里面的师爷登记造册。而银钱入库,另有大管事负责。记帐的人和管库房银子的人是分开的,且不定时替换,每个月对一次帐,所以要中饱私囊,就要两方面的人配合起来才行。而两方面的人员又不定时调换,就更增大了中饱私囊的难度。

    秦力生对这一套当然很熟悉,也那些帐房师爷和管银库的人克扣内院银两是不可能的,他不过是顺口说一说,给一个台阶下而已。

    裴舒芬果然脸上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关他们的事,银子倒是按时拨的。”

    秦力生定了定神,换了满脸笑容,道真的?小人这就放心了。既然内院的银子都拨了,为何又要银钱周转?——可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裴舒芬有些着急了。

    从外院拨来的银两,本来尽够侯府上下过着奢侈的日子。不过裴舒芬之前看见每个月还有些盈余,便说服了楚华谨,将盈余攒了起来。到了一定的日子,手头有了一笔银子,就拿出去放债,只取两分利,比一般的钱庄都要低,而且他们有宁远侯府做招牌,也不怕借债的人会赖帐不还。

    做了一段日子,确实挣了不少银子。裴舒芬一时心急,将每个月月初的内院例银也挪用了出去放债,只等过两三天,外面的利钱银子收了,再发到各房去。

    只这一项,给宁远侯府挣得利钱银子不算,她每个月还能截留一部分利钱银子做私房,如今已经存了快一万两了。只等存齐了,再找个大商家放出去。——这等放债手法,裴舒芬听这里的勋贵们说过,各府上都有的。不然这一大家子人,光指着那些俸禄和田产,都得喝西北风去。

    以前这些日子,各处的利钱银子都收得很及时,今年却不知回事,一直收不上来。眼看都初五了,内院的例银还没有发下去,二今日当着客人的面将此事挑明,也是等得不耐烦了。

    二更送到。谢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打赏。“四月粉红答谢三”晚上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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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寅吃卯粮 下

    裴舒芬坐在屏风后面,半晌没有。

    秦力生等了半天,又问了一声,道是不是手头不方便?若是,小的手里也有些积攒下来的碎银子,虽然不多,可也是小的一番心意。孝敬给,也是这些银子得了好去处了。”

    裴舒芬脸上涨得通红。听秦力生的口气,似乎是她自个儿缺银子花,才跑到外院来找奴才伸手——她还没有穷到从下人那里借银子的份上

    她这样汲汲营营为了?不还是为了这个侯府?——皇后娘娘那里,三位皇子那里,还有侯爷如今交好的各位文官武将那里,哪个不需要仔细打点?

    朝臣就不用说了,好歹还能用官位来笼络人心。而皇后那里,如今听了裴舒芬的劝,手头格外散漫起来,花了大力气要笼络住宫里的内侍、宫女和姑姑们,动辄打赏就是十几两银子,或是珠花钗环、压鬓分心、手镯颈链,还都是上好的。楚华谨也允了三位皇子那里,每月从宁远侯府拨一笔银子给他们单用,只为了日后大计。

    桩桩件件,哪里不是窟窿?

    不是她千挪完借,又想出了这样一个以钱生钱,又来钱快的点子,他们指不定还同裴舒凡活着时候一样,还在外面的钱庄借银子打肿脸充胖子呢。而才嫁三四年,已经还齐了活着的时候欠下的债,又盘活了银子,在外面放债。——从债务人转为债权人,这些人该对千恩万谢才是

    裴舒芬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一边改了主意,对秦力生道秦大管事有心了。我并没有不方便,不过白问问。前儿听侯爷说,外院管得铺子,这几个月的收益降得很厉害,也不这些大掌柜都是做生意的。说来也都是做老了的人,听说以前也是日进斗金,如今生意降得这样厉害?”

    秦力生懒得跟她细说,只是打着哈哈道以前先在的时候,也是有赚有赔的。日进斗金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如今的情形比以前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如今的开销大,才跟以前打了个平手。”

    裴舒芬笑了笑,忍不住讥讽道打着宁远侯府的招牌,也不过是有赚有赔?——号称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也有她不会的地方?真是难得,也亏你们之前也有脸去外面的钱庄拆借,真不怕丢皇后娘娘的脸。”

    秦力生一声不吭,听着裴舒芬嘲笑先。

    等裴舒芬说完,秦力生才慢吞吞地道先有她的打算,我们做下人的,目光短浅,只能看见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哪里晓得先的打算?——要说府里的日子,如今确实比以前好了。都是管家有方,侯爷英明”

    裴舒芬嘴角微扬这样就好。你们仔细着,这侯府好了,你们才能好。若是侯府有个不妥,你们一个个都跑不了的。”

    秦力生躬身道明鉴”

    裴舒芬再无法施展下去,起身整了整披帛,道好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秦力生又行了礼,倒退着出去了。

    裴舒芬也离了外院,理事,想着再使个得力的人去那四家放了债的铺子催一催。

    贺宁馨从宁远侯府,回到府里,立时命人将的一个陪房名叫许名的叫了。许名是许专门给贺宁馨预备的家人,帮她管总打点她的陪嫁铺子和田庄用的。贺宁馨的陪嫁铺子看上去不起眼,可是内里的乾坤极大,除了大掌柜以外,还要一个管总的人,四处打点,周旋在商家行会之间。

    在大齐朝里做生意,不能只盯着哪门生意利润高,就往哪里钻。而是要看清各个行业背后的规则,还有各家店铺后面仗腰子的人。不然就只会看着别人挣得盘满钵满,一进去却赔得倾家荡产。

    许名就是这样一个在京城的商户同行之间手腕活络的人,不说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也大抵差不离了。且他家里是东阳许氏世代的家生子,他的孙子已经蒙了贺宁馨的情,都放了出去做良民。他已经年过半百,是不是奴籍无所谓了。只要子孙后代能挺起腰杆做人,他这辈子也就值了。

    听见国公传他,许名赶紧收拾了收拾,来到镇国公府的正院致远阁,在会客的偏厅里等着。

    贺宁馨在屋里细想了想宁远侯府的那些铺子田产,都写在一张纸上。她以前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宁远侯府内院外院一把抓,都是她统管的。所以宁远侯府外面有多少个铺子、田庄,还有山林、矿产,除了老宁远侯楚伯赞,没人比如今的贺宁馨更清楚。

    今日在宁远侯府里,宁远侯裴舒芬听见二问月例银子时候的神色,没有逃过贺宁馨的眼睛。她也是管家管老的,自然一个勋贵府上的月例银子推迟发放是缘由。

    以前她是裴舒凡的时候,虽然在外面开有多个铺子和各种产业,可是也分明面上和暗地里两种。

    明面上那些,她都经营得半心半意,大概是一半挣钱,一半赔钱的境地。并且还有意去钱庄借过银子周转,便是让圣上放心的意思。

    而暗地里的那些产业,才是宁远侯府里真正富可敌国的大出息。当年嘉祥帝和庞太后当政的时候,宁远侯府暗地里的那些出产赢利,都被裴舒凡给老宁远侯楚伯赞送到西南去了。后来老宁远侯做出了几件大事,大概也是跟这些银子有关。

    不过贺宁馨心里也有一本帐。当年那些银子,应该远远没有用完,可是并不见老侯爷送回宁远侯府。老侯爷活着的时候,她曾经问过一次。老侯爷说,那些银子是给他们楚家留得最后一条后路,让她不要再问了。——后来老侯爷死了,那些暗地里的产业又被偷偷上缴给了宏宣帝,才买下了宁远侯府里上下数百条xìng命。只是当年那些银子也不知便宜了谁。

    如今的宁远侯府有些捉襟见肘,大概跟那些上缴了的暗地里的产业不无关系。

    想起前生的那些事情,贺宁馨微微有些不安,沉吟半晌,她还是将这些不安压入了心底。——她是再世为人,前世种种,跟她今世无关。前世她是裴舒凡,当然应该为宁远侯府尽心打算,死而后已。如今她是贺宁馨,就只会为镇国公府鞠躬尽瘁。至于宁远侯府,她只要保住两个孩子就是。

    仔细想了想,以她当日对圣上的大恩,还有“裴舒凡”已经身死的事实,圣上那里放过益儿和谦谦还是有很大可能的。若是圣上立意斩草除根,好歹有了新的身份,从现在开始未雨绸缪,为两个孩子留一条后路,也不是不行的。

    贺宁馨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来到偏厅,看见许名已经等在那里了,便指了下首的一张椅子道许管事,坐。”

    许名躬腰行了礼,偏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了,才对贺宁馨问道叫小人来,可有要事?”

    贺宁馨笑了笑,拿出一张写了几家店铺名字的纸,道我这里有几家铺子,你去帮我查查他们的经营状况如何。——可有法子办得到?”

    许名屈身上前,伸双手接过那张纸,飞快扫了一眼,道这些铺子好似都是宁远侯府的?”

    贺宁馨微微有些惊讶,道许管事真是名不虚传,眼光独到。一眼就能看出是哪一家的铺子?”

    许名苦笑着弹了弹那张纸,道说笑了。这些铺子,京城里做生意的人都,都是挂着宁远侯府先的名字。那位做生意,极为张扬,生怕别人不她仗势欺人似的。当时她活着的时候,自然没人敢惹她,不过饶是如此,她这些铺子也经营得不是很得当。一般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做生意都是只赚不赔的,只有他们家,倒是有赚有赔,甚是奇怪。”

    贺宁馨一笑,道可是那位去世了,所以京城里面的同行便开始杯葛这些铺子?——他们也真大胆子。就算那位不在了,宁远侯府靠得是皇后娘娘和三位皇子,可不是那位。”

    许名也笑,道正是说得这个理儿。当然没人敢惹他们,所以现在这些铺子都做得很好,比那位在世的时候好多了,是真正的日进斗金。”

    贺宁馨吃了一惊。——宁远侯府里银子多了,可不是好事。银子多了,心思就活络多了,也容易生事。

    “你先下去查一查,看看宁远侯府最近还有没有开别的铺子,有没有别的出息。”贺宁馨便吩咐下去。

    许名躬身应了,自去京城的行会里面打探消息。

    到了晚间,许名便进来回报,说是没有查到特别的地方,就是有一条,有人指了宁远侯府名头,在外面放债。不过那放债的人名字,并不是宁远侯府的主子,大概是借了仆役下人的名头。——大齐朝官员不许经商,家属可以。但是官员家属都不能涉及到放债这一行当里面去。

    “那人叫名字?”贺宁馨问道。

    “裴桐星。”许名恭恭敬敬地答道。

    贺宁馨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个名字,大概是裴家以前家生子丫鬟的名字。身边三个桐字辈的丫鬟,桐雪、桐叶、桐露。裴舒芬身边如今也有三个丫鬟,桐月、桐星和桐云。

    桐星,不是听说做了楚华谨的通房?——裴舒芬拿她的名字去放债,真是一石二鸟呢。贺宁馨在心底里失笑。

    既然有银子放债,会连月例银子都发不出来?贺宁馨便又对许名问道都有哪些铺子借了他们府里的银子?你可打探得出?”

    大齐朝的勋贵府上,放债的也多,不过都是指了仆役下人的名头在外面行事,打得就是能让人顶缸的主意。一般都是放给有口碑的商铺周转,比正经的钱庄利息要低,所以大概除了被抢了生意的钱庄以外,出借的人,和借钱的人都是皆大欢喜,互利双赢的关系,风险也低。

    许名听了贺宁馨的问话,脸色却有些古怪,道这事说来奇怪。本来有四家商铺借了宁远侯府的银子周转,以前倒是无事,有借有还,都很守信用。这两个月来,那四家商铺都经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如今已经有些周转不开了。别说利钱,就连本能不能收回都是难事。”

    贺宁馨“哦”了一声,极有兴趣地追问他们都是做行当的?”

    许名咧嘴笑了一下,道做得都是正经生意,一个是成衣铺子,两个是粮食铺子,还有一个是银楼,专门打造首饰的。”

    贺宁馨眉头挑了挑,“既如此,总不成都出了问题吧?许名双手一拍,道高见——就是这么巧。不是这些铺子一起得罪了人,还是宁远侯府得罪了人,总之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敢借钱给这四家铺子周转,唯恐惹祸上身。”

    “你有没有查过,他们是从时候开始借宁远侯府的银子周转?借了几次,每次大概多少银子?”贺宁馨细细地问道。

    许名既然对宁远侯府感兴趣,这些事肯定是会问到的,再说这些铺子如今四处找人借钱,将这些事情也对好几个行内人哭诉过,的人也不少。便掏出一张纸,详细地给贺宁馨说了起来,末了,道这些出借都是有据可查的,倒是并没有高息取利,不应该有这种下场。——只能说宁远侯府运气不好。”

    贺宁馨看着那张纸条上的数字,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她是管过家的人,自然宁远侯府内院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和开销是多少,这样数目的银子放出去,按照比行价七分利低两分的利息,一个月又能得多少利钱,除了贴补到内院府里的使用,裴舒芬又能落下多少。

    这样算来,这一年多,裴舒芬大概能得了近一万两的出息,恰好跟宁远侯府内院一个月的开销差不多。

    贺宁馨沉吟半晌,抬起头,微笑着缓缓地道既然不能拔刀相助,我们就落井下石吧。”

    感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老规矩,攒多了单章答谢。

    两点二更。晚上八点可能有三更。大家看二更后面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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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火中取栗

    许名听了贺宁馨的话,有些不明白,皱了眉头想了一想。夫人的意思是,………,?”

    贺宁馨把那张纸放在身旁的紫檀木条桌上,顺手拿手指头在上面敲了敲,道:“你去找些人,最好是找几个不相干的人过来,跟这四家店铺传个话,就说,他们惹到不该惹的人。若是想保命,最好抛了店铺,自求多福。”

    许名吃了一惊:夫人可是对这几家店铺感兴趣,要盘下它们?

    贺宁馨点点头,道:“从他们那里将契纸买过来,但是不要去官府过档。

    至于他们的债务,也一并转手接过来。”

    大齐朝的商家,若是经营失败,倾家荡产都不能偿还债务的,他们的命运,就全在债主手里了。有些债主心好,将对方挤兑干净了,便会收手,还会给对方几两银子回老家的路费,不会将对方逼得走投无路,闹出人命来。

    如果出子人命,官府就会介入。官府一介入,不管债主有理没理,都是要银子开路的。所以真正的生意人,都知道和气生财,不会做这种将人逼死的事。

    而这四家商铺面临的对手,看起来已经远远不是真正的生意人那样简单。

    既然不是真正的生意人,这些店家想全身而退,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许名瞠目结舌地问道:“夫人,您不知道他们到底惹了什么人,又欠了多少债,如何能贸贸然接这烫手的山芋啊?”就算夫人的娘亲许老夫人有底气,也架不住夫人这样“挥霍”啊!

    贺宁馨嘴角微翘,对许名道:“拿我的帖子,附上这四家店铺的契纸和借据,都给安郡王府送过去。就说,是我们国公爷送给缇骑的一份薄礼。”

    缇骑在外面走动,需娶多重身份掩护。而商家的身份,可以很轻易地从当地官府拿到路引,在大齐朝境内四处走动,也可以出了大齐朝的国界,往北去夷人的国度,往南去羌人的地盘。

    这四家店铺,从许名刚才说的情形来看,在京城也算是老字号了。

    换个东家,不换伙计,对缇骑来说,乃是大善。

    许名松了一口气,拿袖子往额头擦了擦汗,讪笑着道:“夫人说话,不待这样大喘气的,吓得小人汗流浃背。”

    贺宁馨拿着象牙柄紫藤框天水碧团扇在身前摇了摇,笑眯眯地道:“店铺转了手,借据当然跟着走。

    我就不信那躲在幕后的人,敢跟缇骑叫板。”

    到时候,赔多少钱,还不是缇骑说了算。说不定那幕后的人以为这四家店铺攀上了缇骑,稍微有些眼色的,就会放他们一马,让这些受了池鱼之殃的店家,能够保住自己的xìng命。

    “如果缇骑接手,1小人估计,大概是没什么债主敢上门追债了。

    一夫人这一招,乃是火中取栗啊。”许名笑眯眯地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有些感慨地道。

    贺宁馨也叹了口气,将团扇放在条桌上,又拿起先前那张纸,仔细看了看那四家店铺的情形,苦笑了一声,道:“所以要快、准、狠,不然就会伤到自己,得不偿失。

    这事还要许管事多多用心了。最好能将我们镇国公府摘出来,除了安郡王,不会有第二个人晓得就行。”

    许名忙躬身道:“夫人放心。这些事情,1小人以前跟着许老夫人做过无数次,还没有被人真正看出过幕后的东家是谁。”

    贺宁馨也知道自己娘亲许老夫人的本事,东阳许氏历来奉行“闷声大发财”的原则,做这种事,应该是驾轻就熟的。

    许名接了这趟差事,便开始物色人选,做出种种局,将那四家店铺,一一盘点了过来。

    裴舒芬在宁远侯府里,却一日比一日着急,眼看又过了五日,她接连派了好几批人出去,却还是没有催回来银子。

    如今宁远侯府的后院里,不仅是二房,就算是老夫人的慈宁院里,都开始抱怨起来。

    裴舒芬这几日,一直是咬牙拿自己的私房出来,支撑府里的开销。

    而拿自己的私房银子发月例,她还是有些舍不得,一直在犹豫当中。

    这一天,她第五次派出去的人哭丧着脸回来了,对裴舒芬道:“夫人,那回家店铺,易主了。”

    裴舒芬惊得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恼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一他们欠了我们的银子,怎么能一走了之?是谁吃了熊心猫子胆,敢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那人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肯说。

    裴舒芬见状,冷笑一声道:“你不说,以为我就查不出来吗?”

    那人吓得扑通一声给裴舒芬跪下来,咄咄嗦嗦地道:“夫人饶命!一小人看见那四家店铺的门板上,贴着告示,说是债主讨债,可以去安平坊寻个姓陈的人,就可以拿到银子。1小人一时心急,就去了安平坊,见到那位姓陈的大爷,将我们手里的借据给他看了,结果,他说,他说,宁远侯府是官身,放印子钱便是违反了大齐律”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

    裴舒芬气得一仰身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手里的扇子指着那人恼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们侯府养着你还有什么用?!一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看着那人被几个婆子拖了下去,往外院打板子去了,裴舒芬心里才好受些,只是有些心力交瘁之感,将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拿手撑着头,不知要如何过这一关。

    一旁的桐云这才悄悄走上前,俯在裴舒芬耳边,轻声道:“夫人,咱们在外面放印子钱,用得是桐星的名字……”

    裴舒芬嘴角翘了翘,道:“还用你说?一我担心得不是外面,我担心是府里。”如果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接了这四家店铺,从今日那姓陈的老板说得话来看,是打定主意要赖帐了。自己这个宁远侯府的身份,反而成了制肘,根本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

    想来想去,裴舒芬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她并不是傻子,知道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本来她唯一的倚仗,不过是宁远侯府的招牌。可是他们亮了宁远侯府的身份,对方却抬出大齐律来敷衍。很明显,这些人的后台,根本没有将宁远侯府放在眼里。不然一般的商家,上娄着给宁远侯府送钱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这样故意刁难?再说了,本来就是他们欠宁远侯府的银子,哪里有欠银子的,比债主还要彪悍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二夫人黄氏又一次提出了月倒的话题。这一次她无所顾忌,当着众人的面问道:“请问夫人,我们的月例到底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裴舒芬知道再也推脱不过去,咬了牙,道:“明儿你们到中澜院来领银子。这几日,外面的铺子需要周转,拖延了一些。如今银子都收回来了,让二弟妹等急了。”又实在忍不住,故意刺了二夫人几句,道:“二弟妹也忒心急了。你们一家大小连着婆子下人,都住在侯府里,吃穿住用,哪一项用得不是府里的银子?

    从来也没有你们自己huā银子的去处。这么些年,你们的月例银子,四节八礼,一次也没有短过,我就不信二弟妹你一两银子都没有了,等着这些月例买米下锅呢!”

    二夫人听见明日就有银子领也不想太激怒了裴舒芬,便笑着道:“大嫂是当家人,当然什么都便宜。我们指着大嫂吃饭,肯定是不如大嫂手段阔绰。”

    宁远侯太夫人坐在上首笑眯眯地看着益儿和谦谦吃饭,当没听见下面两个媳妇的唇枪舌战。

    ~反正这府里不管缺了谁的,都不会少了太夫人的。太夫人的月例,裴舒芬一早就拿自己的私房补过去了。

    益儿和谦谦一边吃饭,一边暗地里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偷偷笑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中澜院门口就挤满了过来领例银的各房主子和下人。

    裴舒芬再不情愿,也只好开了自己的箱笼,将自己攒了一年多的私房,还有当年出嫁的时候,裴家给的压箱钱,都命桐月和桐云一股脑儿地拿出来,用以往发例银时候的箱子装了,抬到偏厅去按人头发放去了。

    看着白huāhuā的银子长了脚自己跑了,裴舒芬心如刀割,觉得胃那里抽筋似地疼,便对桐月吩咐道:“你看着那边帐房的人发银子,我就不过去了。要在这里歇一歇。”

    桐月对裴舒芬行了礼,先出去了。

    桐云拿了美人捶过来,体贴地跪在千工拔步床的脚踏板上,轻轻地给裴舒芬捶起腿来。

    裴舒芬阖着双眼,只觉得浑身懒洋洋地,非常想睡一觉。

    下午的时候,宁远侯楚华谨下了朝回来,在外院听大管事秦力生又回报了一件事,道:“侯爷,顺天府有衙差过来送传票,说是咱们府里有人违例放债,要追究呢。”

    楚华谨吃了一惊,进而冷笑几分,道:“哼,我早料到他们有这招。我早有防备。”说着,拿起传票看了一眼,就扔到桌上,道:“他们不是要“裴桐星,么?…就跟夫人说了,将桐星交给他们就是了。”

    秦力生在心底里叹了几口气,面上却是露出为难的样子,道:“侯爷,桐星是侯爷的…”

    楚华谨啥了一声,起身整了整袍子,毫不在意地调笑道:“不过是个丫鬟,也能说是我的人?…那爷的人可数不胜数了。”说着,便回了内院。

    裴舒芬在内室的床上躺了一整天,楚华谨进来的时候,将她吓了一跳,忙起身问道:“侯爷怎么过来了?吃过饭了吗?”又苦着脸道:“侯爷,妾身有些不舒服,今日就不去吃晚饭了,还请侯爷帮妾身跟娘说一声。”

    楚华谨知道裴舒芬为何心情不好,攀了她的肩膀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别太难过了。那些都是小钱,你放心,我帮你,还有我们以后的孩子,早就打算好了“……裴舒芬听了,心里一动,看着楚华谨含笑道:“侯爷可别哄我,我是个实心人,侯爷说什么,我可就信什么的。”一时亲热得连“妾身”都不说了。

    楚华谨笑着点点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以后你若是愿意,我让你跟着力生管几家我们宁远侯府的铺子。”说到这里,想起一事,道:“以前那些铺子,都是你嫡姐舒凡的名字。这些年,我着人改了几家铺子,放在你的名下。”

    裴舒芬喜出望外,看着楚华谨的眼睛问道:“真的?!”

    “不是蒸的,是煮的。”楚华谨又调笑了一句,便拉了裴舒芬起来,道:“便躲懒了,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跟我一起去吃晚饭。也别让二房看笑话。”

    裴舒芬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又回来了,忙起身宽了家常的袍子,换上墨绿色绛云纱绣着缠枝梅huā的窄袖掐腰上衫,下系一条湖水绿纺绸马面裙,腰上一条两寸宽的青玉绸带,勾勒出细细的腰肢,越发显得胸隆臀高,纤腰不盈一握。

    楚华谨看得有些发呆,却不敢造次,重重地叹了口气,凑到裴舒芬跟前,轻声问道:“你可好些了?”

    裴舒芬含笑回头,斜睨了楚华谨一眼,故意道:“哪有。还病着呢。

    一侯爷可要自重。”

    楚华谨笑着往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拉着她去吃晚饭去了。

    此刻也正是宫里面用晚膳的时候。

    皇贵妃周氏心里有些烦乱,只是用了一碗井水浸得御田胭脂米碧莹粥,再略用了点酱瓜,便放下了,一个人走到自己宫里面的后园里,

    倚坐在芍药亭栏杆旁发呆。

    今天上午,她应圣上的宣召,去御书房伴驾,却见到了一位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的故人,欧阳询。这位欧阳询欧阳大人,是嘉祥朝的两榜进士。他的年岁不小了,如今也是三十有五,平日里都是默默无闻,在翰林院里做着翰林编修的职务,一做就是十几年。

    这位欧阳询大人,以前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宁远侯先夫人裴舒凡曾经的未婚夫。

    ………,………,………,………,………,………,………,………

    楔子里面说过,裴舒凡和楚华谨两个人本来都是定了亲的,后来都退了婚,才能另外嫁娶。

    两更合一。木有三更了。今天在公司的时候,以后能早点回家,结果估计错误,临走的时候又被上司命令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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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远近亲疏 上

    此时已经是深秋,凤栩宫后花园的大金翅菊开得如火如荼,在夕阳的映照下,满目看去,尽是金黄浓紫的富贵之色。

    一岁多的四皇子在奶娘、宫女的尾随下,踉踉跄跄地奔到后花园里皇贵妃身边,扬起粉嫩的笑脸,看着皇贵妃眯眯地笑。

    本来一腔愁绪和不安的皇贵妃看见年幼趣致的样子,心里顿时被填得满满地,伸手抱起四皇子,在他耳边呢喃道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你会平安长大,做个闲散王爷,享一世富贵……”

    四皇子不皇贵妃在说,可是母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有一种安全又熟悉的感觉。两只小手自发自觉地攀上了皇贵妃的脖子,嘴里“嗯嗯”有声,还不断点着小脖子,似乎听懂了皇贵妃的话。

    皇贵妃又惊又喜,把四皇子的反应当成了天意,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宁姑姑,天晚了,带了四皇子吧。等再吃一顿夜奶,就可以洗漱歇息了。”皇贵妃抱着四皇子逗弄了一会儿,见四围的天色越发暗了下来,便嘱咐四皇子的rǔ娘带着他歇息。

    四皇子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也有些瞌睡起来,小脑袋开始如同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宁姑姑上前,从皇贵妃手里接过四皇子,屈膝行了礼,带着宫人退下了,只留下皇贵妃的宫女在旁伺候。

    皇贵妃看着宁姑姑远去的背影,心里轻松了许多。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上一世里发生的事情,这一世不一定会发生。皇贵妃暗暗告诫。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这位欧阳询已经是翰林院大学士。再过两年,他会扳倒现在的首辅赵之庆,坐上首辅之位。而他在坐上首辅之位以前,就暗中投靠了,说是宁远侯府对他有夺妻之恨,他绝对不会让皇后的坐上皇位。

    那时候,文有首辅欧阳询,武有镇国公简飞扬,内有长公主夷陵,外面还有百官的迎合,并且没有娘家,不必担心外戚之患。原本也是圣上的原配,的,本该是嫡出。无论从哪方面看,的胜算都比那个脑子不甚灵光的皇后要大。

    可是就是在自以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却依然败在裴舒凡手下。被打入冷宫之后,这位首辅也被罢官免职,遣送回乡了,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而镇国公简飞扬的下场,就不用再说了。

    而这一世,首先便是最大的敌人裴舒凡早早地死了,而裴舒凡死后,本来在上一世一直被圣上打压的裴家人,却得到重用。所以如今的翰林院大学士是裴舒凡的大哥裴书仁,并不是上一世的欧阳询。看这个样子,再过两年,便是裴书仁要坐上首辅之位了。

    还有上一世同宁远侯府水火不相容的镇国公府,这一世,居然同宁远侯府的两个嫡子、嫡女上了契

    虽然想着跟镇国公府交好,对镇国公也多有施恩,可是这位上一世早早去世的镇国公贺宁馨,却有些滑不溜手,为人处事,颇有几分裴舒凡的风格。——难道这就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大概在外人看来,如今是宁远侯府和皇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吧?无不少字——既然如此,更没有好担心的。只要偃旗息鼓,一心抚养四皇子。别的人想争,就让他们争去吧。而欧阳询,如今不过是个六品的翰林院编修。欧阳家同裴家本来是世交,同裴家一样,也是书香世家,在朝里家人、门生、故旧都数不胜数。可是他们家因为裴家毁婚,同裴家不说水火不相容,也已经有许多年不来往了。——这一次,他应该不会想着要投靠,同皇后一争长短,同宁远侯府别苗头了吧?想到这里,皇贵妃终于释然了,脸色也舒展了许多。眼看暮色四合,深秋的夜晚,夜露寒霜已经很重了,也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地,皇贵妃便从芍药亭里起身,带着宫女回内宫去了。

    第二天,皇贵妃一大早起来,觉得神清气爽。坐在床上逗弄了一会儿四皇子,才命人服侍梳洗,又出去用了早饭。

    这一天,本是欧阳询派了他的妻子赵氏进宫,向皇贵妃表忠心的日子。

    如今日上三竿,上一世赵氏在这个时辰都已经出宫去了,这一世,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皇贵妃真正放了心,心情极好地去抚琴去了。

    一曲“风起云涌”没有奏完,皇贵妃的大宫女红丹回禀道启禀皇贵妃娘娘,翰林院编修欧阳询大人的赵安人进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翰林院编修是六品,六品的正室妻子可以敕封安人。安人便是赵氏的品级。在宫里,对外命妇都是按品级称呼的,没有品级的外命妇,本来是不能入宫的,除非有皇帝或者皇后的特许。当年宁远侯填房裴舒芬,还没有诰命的时候,就是有了皇后的特旨和腰牌,才能入宫走动。

    听了红丹的回禀,皇贵妃正在拨弄琴弦的手指嗤啦一声在那具凤尾焦琴上划开,不仅拉断了琴弦,更是将手指割了深深一道伤痕,几乎可见手指里的白骨,鲜血顿时在凤尾焦琴上四处滚动,溅得到处都是。

    红丹惊叫一声,赶紧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快拿止血的白药和蒸过的方巾,娘娘受伤了”

    只听见外面一阵奔跑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几个宫女和姑姑们拿着药箱鱼贯而入,帮皇贵妃包扎。

    皇贵妃这才觉得手指上钻心的疼,不过这疼再厉害,也比不过她心底里无尽的恐惧。——好似前世的一切,躲也躲不开似地……

    红丹帮着皇贵妃换了大衣裳,又命人将凤尾焦琴拿出去清洗,换弦。见皇贵妃刚刚流了很多血,红丹又命人煮了阿胶当归红枣汤,让皇贵妃喝了暖暖身子。

    皇贵妃热热地喝了一碗浓稠的阿胶当归红枣汤,才缓过劲来,脸上微微带了一丝红晕,问红丹赵安人如何得入宫?是谁召她进来的?”上一世,本是皇后召她进来的。

    红丹陪笑道奴婢也是才刚刚的。原来同岚贵人一个宫里的赵贵人,便是因为有孕晋封了的赵婕妤,是这位赵安人的远房堂妹。赵婕妤快生了,想念家人,所以禀了皇后,召这位远房堂姐进宫叙旧。赵安人刚从关雎宫里出来,才到娘娘这里来请安。”

    外命妇入宫,无论见谁,都会到皇后和皇贵妃宫里请安问好的。

    皇贵妃听了这话,却更是狐疑不定。

    上一世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过欧阳询的妻子跟宫里的赵贵人有关系。况且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岚贵人已经临近死期,赵贵人并没有有孕,而是跟岚贵人闹了别扭,吵到圣上那里,让圣上一怒之下,将她贬作了才人,一辈子也没有晋升,更没有诞育皇子的机会,最后老死在宫中罢了。

    如果从上一世的经历来看,这位赵安人和赵婕妤的关系,实在值得怀疑。

    想到此,皇贵妃倒是起了心思,要会一会这位赵安人,看看这一世,她会说些。——是过路的人情,说些闲话,尽个礼呢。还是同上一世一样,有心同交好,完成她夫君的嘱托。

    “命人请赵安人去崇华殿坐坐,本宫马上就来。”皇贵妃叮嘱道,特意挑了个同上一世完全相反的宫殿来见她。

    红丹领命而去。

    皇贵妃将头上的四凤五翟珠钗冠拿了下来,就在椎髻上插了一只赤金累丝牡丹团簪,将玫瑰紫滚边飞凤纹的宫装换了下来,改穿豆绿色琵琶襟小碎花的通袖夹袄,配着同色的长裙,才扶着小宫女,缓步往崇华殿里去了。

    崇华殿虽然名字里带个“殿”,其实是一所颇为简陋的屋子。里面的陈设极为朴素,面积也不大,上首的座位同下首的座位之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实在是没有得宠妃嫔居所应有的气势。

    见到皇贵妃淡妆素服走进来,安人赵氏忙起身,给皇贵妃行了大礼。

    皇贵妃含笑招呼道让安人久等了。——不用多礼,坐吧。安人看本宫,是安人有心了,本宫感激不尽。”

    赵氏忙恭恭敬敬地起身答道娘娘客气。臣妇能有幸得见娘娘的天颜,是臣妇的福气。”

    皇贵妃仔细看着赵氏,见她还是一脸沉肃的样子,身上的穿着打扮同上一世无甚差别,就连眉宇间的那种恭敬顺从,都别无二致。

    皇贵妃微微有些失望,将手伸了伸,道本宫不是有意来迟的。只是刚才抚琴,一时乱了弦,将手指割破了……”

    赵氏惊讶地抬起来,飞快地在皇贵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指上觑了一眼,才低头道是臣妇来得不巧,惊扰到娘娘了。”

    皇贵妃一笑,总算有些同上一世不一样的地方了。

    “你坐,不**的事。是本宫不。在你来之前,就伤到手了。”皇贵妃轻描淡写地道。

    赵氏惴惴不安地坐下,又说了几句闲话,看看四围都没了旁人,才咬着牙,将夫君的嘱托说了出来,道皇贵妃娘娘一定要保重和四皇子。以后的福分大着呢,不急在一时。我们欧阳家,心心念念都是皇贵妃和四皇子的安危。”

    皇贵妃乍然听到这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忍不住恨恨地掐了一把受伤的手指,让那股钻心的疼痛让保持清醒的头脑。

    “你说?——本宫听不懂。”皇贵妃沉了脸。

    上一世,她听见这种表白,喜得心花怒放,当场就赏了赵安人诸多的宫缎绫罗,还有许多宫样的钗环首饰。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有居心叵测的人再来蛊惑

    赵氏听见皇贵妃盛怒的声音,惊讶地抬起来,又看了皇贵妃一眼,见皇贵妃确实是怒气横生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紧,赶紧从座位上起身,跪在了皇贵妃跟前的地上。

    崇华殿的地上铺着平整的大青石,并没有地衣。

    赵氏跪在地上,只觉得大青石的地面又硬又冷,寒气不断地从大青石地面上往的膝盖里钻,心里又有几分苦涩。——同夫君成婚这么久了,孩子都大了,甚至孙子都快有了,没想到的夫君还是放不下。那个有好?贪慕富贵,毁婚另嫁,早早地死了,也是她的报应……

    想到到皇贵妃这里卑躬屈膝,不过是为了另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赵氏心里就十分不虞。可是她一向顺从惯了了,而夫君最喜爱的也是她的顺从……

    皇贵妃见赵氏满脸委屈不甘的样子,更是惊讶。她可是,上一世,这位赵氏安人,可是同她的欧阳询一样,对裴舒凡恨之入骨。为了把皇后、宁远侯府和裴舒凡拉下马来,这位赵氏安人也出了不少绝妙的主意呢……

    如今是回事?

    皇贵妃右手抚着受伤的左手,轻笑一声,道安人不必惊慌,起来回话吧。——听说安人是关雎宫赵婕妤的娘家人,本宫就不懂了,放着这样的亲人不用,非要舍近求远,安人是不是应该给本宫解解惑呢?”

    见赵氏神情紧张,皇贵妃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先把赵氏的紧张心情缓解了,再慢慢套话。

    听见皇贵妃问起的远房堂妹,赵氏果然没那么紧张了,忙给皇贵妃解释娘娘容禀,赵婕妤是臣妇的娘家远房堂妹,跟臣妇的夫家无干的。且赵婕妤若不是入宫选秀,臣妇都不有这门亲戚。不怕娘娘笑话,这个亲戚,也是赵婕妤看得起臣妇,臣妇着实高攀了。”三言两语,将欧阳家同赵婕妤划清了界限,并且表示同赵婕妤也是远到平日里都没有走动过的亲戚。

    大齐朝的人都是聚族而居,几代繁衍下来,远亲近族不可胜数。若是实在要攀亲戚,如赵婕妤同赵氏这种关系,皇贵妃周氏都能攀上几家。——跟真正的亲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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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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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远近亲疏 中

    皇贵妃周氏听了安人赵氏的解释,脸色神色丝毫末动,淡淡地道:“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是远亲,也是亲戚不是?

    安人实在太过谦了。欧阳碥修才德兼备,是圣上的朝堂重臣,当为圣上尽心尽力办差才是。只要圣上和皇后娘娘平安康泰,本宫和四皇子自然无需多虑。”

    赵氏听了皇贵妃的话,有些讪讪地,看着皇贵妃笑道:“娘娘能这样想,臣妇望尘莫及。”脸上一股隐忧挥之不去。

    皇贵妃指了指赵氏身旁楠木小高几上的宫样点心,道:“安人别拘束,用些小点心吧。”

    赵氏谢了皇贵妃,伸出手指拈了一块海棠huā样式的小点心,放进嘴里,慢慢抿着吃了,又喝了一点清茶,漱了。。那清茶不过是中等的惠安茶,赵氏在家里喝得都比这个好,眉头不由轻轻皱了皱。

    皇贵妃的脸庞虽然侧着望向崇华殿西面的窗棂处,眼角却仔细留意着赵氏的一举一动,和她的神情变化。

    看见赵氏对着清茶微微皱眉,皇贵妃微微一笑,回头看向赵氏,道:“安人有心。代本宫多谢欧阳大人的盛情。本宫这里不比皇后娘娘,更比不上新晋的那些贵人们。”暗示不用在她这里浪费时间了。

    赵氏眉梢轻挑,微微有些动容,很快又收敛神情,笑着对皇贵妃道:“娘娘既如此说,臣妇就依言转告夫君了。”

    皇贵妃语重心长地道:“妻贤夫祸少。安人这样贤惠得体,大度通容,定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男人在外面做大事,有些小。

    事情想不通,安人就该多多解释才是。若是一味顺着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岂不是祸及自身,殃及一家大小?”

    赵氏听了这话。如同寻到了知己,这几年来一直在心底里翻腾的话脱口而出:“娘娘真是高见!…娘娘您说,那人都死了这么些年了,一早就跟他没有任何关联,他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说要给人报仇。也不问人愿不愿意?!”

    说完这话,赵氏突然捂了嘴,脸如死灰,颓丧地歪在了椅子上,全身如同打摆子一样,打起哆嗦来。

    皇贵妃心里一沉:果然还是为了裴舒凡。

    上一次,裴舒凡活着,欧阳询对她恨之入骨,投靠了自己,誓要将裴舒凡支持的皇后娘娘和宁远侯府拉下马来。

    这一次。裴舒凡死了,欧阳询却要为她报仇,同样选择了投靠自己,依然要将皇后娘娘和宁远侯府拉下马来。

    哪怕前因都变了,结果居然还是一样。难道无论怎么做,怎么选,上天还是将她往这条路上推?!

    皇贵妃思绪万千,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安人说得对,家里人有时候想不开,就要安人多多开导才是。”

    皇贵妃笑吟吟地劝道。

    赵氏的脸色和缓了一些,可还是上下牙齿不断打架,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贵妃知道这些话大概藏在赵氏心里很久了,久到一有机会,那些怀疑的种子就蓬勃生长。一见有人跟她意见一致,就忍不住要说出口来。

    “安人也要放宽心。横竖人都死了,人死如灯灭,自然万事皆了。

    活着的人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哪会一直将心思放到死人身上?一所以安人也不要太过计较。对男人啊,就跟对小孩子一样,有时候,就要瞒着哄着,他们的心才会慢慢转过来。“皇贵妃想起这一家,当年也是因为自己,才被贬为庶民,虽然比镇国公简飞扬的下场要好些,可是比起他们以前的境地,还是天差地别。

    皇贵妃的话终于让赵氏听了进去,她细细琢磨了一番,不再恐惧颤抖,脸上反而露出喜色,站起身对皇贵妃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娘娘提点。臣妇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贵妃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安人要记得,保住欧阳大人,才能保住你们的家,也才能让圣上和皇后娘娘放心,让本宫和四皇子无忧无虑。”

    赵氏感激地应了声“是“再抬起头的时候,眼角已径有了泪光。

    她刚到皇贵妃宫里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等她离开皇贵妃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心悦诚服,嘴角微扬,一幅终于想通了的样子。

    皇贵妃看着赵氏远去的背影,轻轻松了一口气。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好在,还有很多人,不想走以前的路。

    一这些细微末角的地方,到底本来就是如此,自己以前不过是被权势迷了眼,没有真正看清楚呢?还是因为裴舒凡的死,一切都向一个不同的方向发展下去?

    赵氏回到家,一脸平静的将皇贵妃的话,细细地转述给欧阳询听。

    欧阳询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了些波动。他比裴舒凡大三岁,

    以前在裴家的家学里面附学读书的时候,同裴舒凡有同窗之谊。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这个比男子还要聪明,还要杀伐决断的小姑娘上了心。后来裴舒凡到了十岁上头,不再去家学念书,欧阳询便回家求了自己的爹爹,来裴家提亲。

    欧阳家同裴家是世交,两家长辈小时候也曾有过要做儿女亲家的戏言。见儿子对裴家的嫡女上了心,欧阳家的老爷子也乐见其成,专程来到裴家,为欧阳询提亲。

    那时候,裴立省对欧阳询的印象不错,又在裴家家学附学念书,人品家世都是尽知的,便立时允了,交换了庚贴,正式订了婚。

    谁知五年后,本来应该是他们成亲的日子,裴立省专程来到欧阳家,同欧阳家的老爷子一番长谈,第二日,两家便退了亲。

    欧阳家的人从此闭口不提裴家人,都装作没有这回事。

    只有欧阳询忘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嫁给了宁远侯府的世子。曾经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后来他也娶了亲,生了子,过了这么些年,本来应该要淡忘了。谁知在听见她突然身死的消息的时候,还是乱了分寸,不惜动用了欧阳家的关系,偷偷打点顺天府的人,让他们仔细彻查裴舒凡的死因。

    、他实在不敢相信,那位玲珑剔透到能体会帝王心术的女子,会这样早就无声无息地死于内宅?!

    他还以为,这么些年,她是在韬光养晦,等着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一天,原来是三十老娘到崩婴孩儿,阴沟里翻了船……

    宁远侯府里这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蠢货们,有什么资格来坐稳她用xìng命换来的荣华富贵?!

    别人他不知道,可是裴舒凡的处事风格,欧阳询心知肚明。宁远侯府里那几年风雨飘摇的时候,没有裴舒凡,他们早就被庞太后端掉了哪里等得到宏宣帝上位的一天!

    难道真的是他多管闲事?一她已径死了,他管给谁看?!

    赵氏转述的皇贵妃的话,让欧阳询有股“求而不得,不得不舍”的奇怪感受。

    “知道了。今日辛苦你了。”欧阳询温言劝慰了一番赵氏,便去了外书房理事去了。

    赵氏又惊又喜。欧阳询还从来没有如同今天这样对她温言细语过,皇贵妃的话,真是起了作用了!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一整天都有些恍惚,惴惴不安地等着简飞扬回来。

    这几天,她一直忙着处理宁远侯府的事儿都没有跟简飞扬通过气。现在事情都处理完了,她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又一次先斩后奏,借用了简飞扬同安郡王过命的交情。虽然此事于三方都有好处,可是她不能因为这些好处,就掩盖自己的错处。

    今天晚上,她再不能逃避这个事实了。错了,就是错了。她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晚上吃完晚饭简飞扬惯例都是到致远阁的内室里同贺宁馨坐一坐。两人各捧一杯清茶,天南海北地聊聊天。然后等到了时辰,简飞扬再回去外院的书房里歇着。

    简老夫人过世还不到一年,他们只能分房而居。

    简飞扬从外头回来也发现贺宁馨今日的神情不一般,总像是有话说的样子。

    等吃完晚饭两人对坐在内室的暖炕上喝茶的时候,简飞扬微笑着问道:“你有什么话,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贺宁馨摸了摸自己的脸,讪笑着道:“有这么明显吗?”

    简飞扬咧开了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就差在脸上刻字了。”

    贺宁馨勉强跟着笑了笑,低下头,不敢看着简飞扬的眼睛,对简飞扬说道:“我没有跟你商量,就借你的名头做了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小了下去“以后再不会了。”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一幅做了错事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温言安抚她道:“说吧,到底做错了什么?一别担心,就算你把天捅了个窟窿,有我帮你去补就是了。别闷在心里,想七想八地,憋出一身的病来。”

    贺宁馨闻言脸上更是羞愧得通红,喃喃地道:“你别太惯着我。说不定我还会给你惹大麻烦的。”

    简飞扬完全没有把贺宁馨的话放在心上,长臂一捞,将贺宁馨从对面揪过来,抱在怀里亲了亲,笑道:“你能惹什么大麻烦?

    你连长公主都斗得过,怎么可能给我惹麻烦?是我给你惹麻烦才是,还要麻烦你去帮我收拾烂摊子。”语气戏噱中又带有几分郑重的信任和完全的托付。

    贺宁馨惊讶地抬起头,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你不觉得我独断专行,不以夫为天?不把……不把你放在眼里?”一般的男人,大概都是受不了自己这样的女人的,贺宁馨对自己的xìng子,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当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也想着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有决心有毅力有行动,别说能改变一个人,就是逆天改命,也不是不可能的。过了这么多年,她才明白。什么叫江山移改,本xìng难移。事实是,她改变不了别人的xìng子,别人也改变不了她的xìng子。

    上一世她同楚华谨的婚姻惨不忍睹,抛开她对楚华谨的轻视和厌恶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两种根本无法沟通,

    无法理解对方的人。虽然她在裴家的娘家人面前,一个劲儿地替楚华谨说好话,说他不hǎo'sè,说他有上进心,其实不过是为了让娘家人放心而已。她自己心里知道,楚华谨真正是个什么人。而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

    她可以做到楚华谨眼里的贤妻,楚华谨却无法做到她眼里的良人。

    这一世,她和简飞扬能姻缘和谐,不说简飞扬的人品首先让她信服,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够信任对方,理解对方,并且尽量从好的一方面去为对方着想,而不是恶意揣摩对方的一言一行,平白给婚姻增添莫须有的压力。

    原来真正幸福的婚姻,不是去改造一个男人,而是去寻找一个能够跟自己沟通、理解、信任的男人。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有几分急切的样子,嘴角微翘,故意逗她道:“我不要你把我放在眼里。

    ~我要你把我放在心里。”将手轻轻贴在贺宁馨胸口处,感受着手掌下贺宁馨蓬蓬的心跳,简飞扬突然也有几分紧张。

    贺宇馨脸一红,却也没有把蒋飞扬的手挪开,顺势靠在他怀里,实在说不出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简飞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继续不放弃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贺宁馨便红着脸,将她挤兑宁远侯夫人裴舒芬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简飞扬听了呵呵直笑,道:“想不到你也有这样促狭的时候。一那宁远侯夫人这次肯定是血本无归了。几年的私房都要赔了进去,说不定连嫁妆银子都保不住了。”又摸了摸下巴,深思地道:“宁远侯最近在朝堂上上窜下跳,想来也是开销比较大,所以才纵着他夫人在外面放印子钱吧。”又斜眼看着贺宁馨,问道:“宁馨,你既然看宁远侯府不顺眼,又何必跟益儿和谦谦上契呢?若是没有这两个孩子,你也不用投鼠忌器,畏手畏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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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远近亲疏 下 (三更合一,含为碧缕纱和氏璧1加更!)

    要说跟宁远侯府对着抗,镇国公简飞扬也是不怵的。他做世家公子的日子没有多久,便被打入泥里,挣扎着活了下来。后来从了军,完全靠一己之力爬上这样的高位,心机手段自然都是不缺。又是武将出身,从来没有那些文官对自己划定的条条框框。

    所以当宁远侯楚华谨在朝堂上总若有若无地跟镇国公简飞扬作对的时候,简飞扬已经看他很不顺眼。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简飞扬也是心高气傲的军中悍将,镇国公府的世家地位,比宁远侯府只高不低。

    宁远侯府如今倚仗的,不过是皇后娘娘的三个嫡出皇子而已。

    而圣上春秋正盛,又励精图治,宁远侯府想自己的外甥上位,可有的等。

    贺宁馨听见简飞扬的问话,心里动了一动,只是笑着顾左右而言他:“我可没看宁远侯府不顺眼,不过是看不惯宁远侯夫人不知高低,在外面惹祸罢了。你也知道,我跟益儿和谦谦投契。宁远侯府是益儿的责任,我可不能让那个女人将宁远侯府给毁了。——她自己出事不要紧,可是咱们大齐朝里,哪有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回事?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她是宁远侯府的一品侯夫人,她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人将帽子戴到宁远侯府头上。我只是让她出点血罢了,又没损失什么?”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话,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我们的孩子以后被人要挟、牵连,你会不会如同对益儿和谦谦一样上心?”

    贺宁馨奇怪地瞥了简飞扬一眼,道:“这还用说?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我们的孩子身上。——那两个孩子,我不过是见他们没娘,多疼他们一些罢了。”

    说完这话,贺宁馨又有些踌躇不安,不知道简飞扬为何要这样问,探询的眼睛往他脸上看过去,却看不出端倪。

    简飞扬想起自己的娘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抱着贺宁馨道:“不是我多心。我是武将,如今是在京里赋闲,可是迟早有一天,我会出去带兵打仗。我们这府里,就只靠你了。我很庆幸,你不是那种软弱无助,事事等着我拿主意的人。说句不孝的话,我知道我娘亲吃了很多苦,我敬爱她,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妻子,是同我娘一样的人。”

    贺宁馨没有想到简飞扬会这样看重她,十分感动,低声道:“你也别这样说。娘有她的好处,她的苦衷,有她做人的原则。我跟娘比,其实差的远。”

    “差的远?——差在哪里?”简飞扬故意问道。

    贺宁馨有些心虚,飞快地从浓长的睫毛底下飞了简飞扬一眼,低头抿嘴笑着道:“我性子这么硬,又独断专行,哪有人受得了?”

    简飞扬看见她有些赧然的样子,也不再逗她,安慰她道:“你别管别人怎么想。你是我妻子,只要我认为你好,你就是个好的。何必要做到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呢?——别人又不跟你过一辈子,你管他们想什么?”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道:“你就夸口吧。人活在世上,哪能完全不关心别人的想法?你放心,以后我注意些就是了。”

    简飞扬见贺宁馨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正色道:“你这样就很好,千万别想着学别人的样子。——该做的事情,绝不手软。不该做的事情,绝不沾边。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若是有人欺上门来,你会怎么做?”

    贺宁馨笑了:“你越说越离谱了。哪有这样严重?还有人敢欺负我们镇国公府,我看是找死来的吧?”

    简飞扬只好苦笑:“我跟你说正经的。我们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看起来很担心往事重演的样子。

    贺宁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道:“你别多想了。首先,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我们府里。若是真的发生了,我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你会怎么做?——逃避、退让、四处求援?”简飞扬炯炯有神地看着贺宁馨,希望她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贺宁馨见简飞扬这样郑重其事,柳眉竖起,带了几分煞气,答道:“这有何难?若是有人欺上门来,这人肯定不是陌生人,而是熟人。我们镇国公府,一般人还是进不了门的。既然是熟人,就说明有人受了别人的指使,吃里扒外。我不会跟这种人讲道理,讲情面,会立时命人将他乱棍打死,不会让他有丝毫可以继续作乱的机会。再扔些金银珠宝在他身上,就说他是贼,寻机上门偷了我们家的东西,然后拖着尸首报官,请官府追拿贼赃。这样一来可以震慑后面指使的人,谁敢再上门,再造谣,都当贼的同伙抓了去。二来可以将很多疏漏都圆了过去。——谁家没有进过贼呢?不管是内贼还是外贼,吃里扒外的人一律都只有死路一条!”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贺宁馨知道,若是简飞扬说得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什么亲戚情面都不用再讲了。对方既然已经是摆明了车马,要你死我活的境地,还对这种人讲道理,讲情面,无异于引狼入室、与虎谋皮。再说,家里只有女人孩子,若是女主人再软弱些,难保简家旧事不会重演。

    简飞扬嘴角微翘,松了一口气。——这样杀伐决断的女子,才配做他简飞扬的妻子!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以后会遭受同自己一样的命运……

    看着简飞扬笑而不语的样子,贺宁馨又有些不安:“你会不会认为,我出手太狠了?”

    大部分男人都只爱年轻貌美、温柔婉约、见识比他们低的女人。以前楚华谨就对她好自作主张这一点颇有微辞。

    简飞扬挑了挑眉,道:“这也算狠?!——你不对这些小人狠,就要自家人倒霉吃亏,你说,你选哪一样?再说,对阴谋诡计,徐徐图之是没用的。就要在刚露头角的时候,就行雷霆之法,彻底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做姑娘的时候,就算软弱可欺,受苦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若是做了母亲,还要软弱可欺,受苦的可不止一个人,还包括自己的孩子。

    贺宁馨微笑。她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自己亲人身上。她不愿意手里沾上人命,可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忍让的。在你死我活的时候,她不介意手上沾上血腥。——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如真正的简老夫人卢宜昭那样温良恭谦让的贵妇,贺宁馨十分敬重,不过自己是这辈子都做不到了。好在自己的夫君,没有用他娘亲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两人说完话,眼看就到了简飞扬要去外院书房的时辰,都有些依依不舍。

    贺宁馨想开口将他留下来,可是见简飞扬起身披了大氅,气宇轩昂的站在她面前,又将话咽下去了,跟着送他出了屋子。

    送到大门口的时候,简飞扬回身止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再有两个月,我就可以搬回来住了。”

    贺宁馨脸上红了一红,目送着他出去了。

    ……

    宁远侯府里,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本来情绪十分低沉。还是宁远侯楚华谨将外院的三处铺子改作了她的名字,交到她手里,才搏了美人一笑。

    手里有了铺子,裴舒芬又觉得心里踏实了些。这些天都命人取了铺子里的帐本过来,细细琢磨、筹划,只想着用自己前世的见识大展拳脚,也让这些总看不起自己的人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

    这三个铺子,两个是成衣铺子,还有一个是绸缎铺子,也算是可以连锁一下,互通有无。

    裴舒芬其实是看上了银楼和酒楼,总觉得这两样出息更大些。不过楚华谨跟外院的管事商议之后,知道自己府里如今开销大,银楼和酒楼是进银子的大头,便放在一旁,依然有外院打理,暂时没有改名。

    没有拿到银楼和酒楼,裴舒芬虽然有些失望,可是想着只要自己把手头的三个铺子打理好了,有了良好的记录,自然就能再做别的要求。

    裴舒芬又仔细看了看三个铺子里的货品,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道:“居然没有天水碧。——这个绸缎铺子,肯定要走高档路线才能真正赚到银子,尽卖些中档的湖绸绉纱,顶什么用?”又看了看铺子里一个月的流水帐,过手的银子不过才两千俩,利润才区区两百俩,又有些灰心丧气。

    明显是楚华谨拿来哄她开心的几处无关紧要的铺子。

    裴舒芬的大丫鬟桐月从外面进来,看见夫人抚着头,撑在内室暖炕上面的小矮方桌上,脸色又同前几天一样,十分郁闷的样子。

    “夫人,可是这帐目有些问题?”桐月陪笑着问道。

    裴舒芬抬起头一看,是桐月进来了,没精打采地跟她“嗯”了一声,问道:“有事吗?”

    桐月忙道:“世子回府了,夫人说要给世子专门寻个先生。外院荐了几个进来,夫人要不要看看他们的情形?”

    裴舒芬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外面的先生当然不能进内院来,让裴舒芬一一端详问话。都是外院的管事抄录了几份名单,写了几个有口碑的先生的名字,还有在别处坐馆的经历,以及这些人的性情、品德,还有些个人嗜好等等。

    裴舒芬漫不经心地一一看过去,见这些人的境地都差不多。能在世家大族坐馆的人,要么是世家大族的远亲旁支,要么是一方名儒,有些名气的人,都是中了举人,却一直考不上进士,算是有功名的人。一般的落地秀才,也只能在乡野坐个闲馆,是够不上到世家大族做先生教家学、族学的。

    “有没有打听他们为什么辞了以前的馆?”裴舒芬一边看,一边问。

    桐月摇摇头,道:“这是外院管着侯爷外书房的曾管事给寻的人,夫人若是有疑问,就去问问曾管事吧。”

    裴舒芬阖上那份名册,起身道:“你去传曾管事进来说话。——我去偏厅。”偏厅是见婆子、管事回事的地方。

    桐月领命而去。裴舒芬带着桐云往偏厅那边过去。两人路过桐星以前住的耳房的时候,桐云轻轻低下了头,眼圈红了红。

    桐星几天前被顺天府的衙差当作是违例放债,抓到顺天府当众当板子去了。侯爷回来听说此事,便派了管事过去,就地就把她卖了。

    顺天府看见是宁远侯府的人,还饶了几手,所以打得并不重。只是在衙门里打板子,作为妇人,面子里子都没有了。侯爷不想再要她,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桐星到底被卖到哪里了,桐云悄悄问过桐月,桐月推说不知道,从来没给过准话。

    夫人看着和气,跟几位妾室姨娘也相处融洽,其实……

    桐云赶紧摇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开。她生得普通,从来就没有如桐星一样,有那样的大志。她只打算好好服侍夫人,等过些日子,就求夫人帮她指个人,嫁过去。就算是府里的小厮,也好过同夫人争风,被夫人卖了还替她数银子。——那时候夫人想找人替她顶名放债的时候,桐月和桐云都不敢占,只有桐星,一心趋奉夫人,又不觉得此事有何风险,还能每个月多分十两银子当作补偿。

    如今可是银子还在桐星屋里,她的人却被卖了。早知道如此,她还要积攒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桐星才被卖了没几天,下面的丫鬟已经在算计谁能取代桐星的位置,住进她那间不错的耳房里。

    这个府里,从来不缺前仆后继、心高气傲的丫鬟。

    桐云在心底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低着头,跟着裴舒芬进了偏厅。

    很快桐月便将外院的曾管事传了过来,来到中澜院的偏厅里,给夫人回话。

    裴舒芬问了半天,发现那曾管事也知道得不多。他只晓得这三人都是在勋贵府上坐馆的,口碑还不错,特别是那位姓单的先生,对学生特别有耐心,一直在承平伯的家学里坐馆,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说是承平伯府上的公子太过顽劣,他力有不逮,所以辞出来了。

    裴舒芬无法,只好道:“先放着吧,等我打听清楚了,再定夺。”

    曾管事连声应了,躬着腰退下。

    裴舒芬打开那名册又看了几眼,招了桐月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就取了个腰牌给她,让她去外院找人套车,裴舒芬要亲自出去打探一下那几位先生的人品能力如何。

    桐月不敢违抗,带了两个婆子跟着自己,到外院取了辆不显眼,没有宁远侯府标志的车,又叫了两个小厮跟随,陪着裴舒芬一起往这三位先生的住处附近打探去了。

    这三位先生都住在南城靠西一些的地方,四围都是中等人家,环境清幽,看上去都不错的样子。

    桐月松了一口气,服侍夫人带了幕离,下了车,带着婆子进了这里附近的一个茶楼,坐到二楼的一个雅间里。自己带了两个婆子去了另外一间屋子,又寻了个茶博士过来,给了一两银子的赏钱,问起这附近的三位先生。

    那茶博士见这位姑娘生得不俗,穿着打扮虽然贵重,不过看着像是大户人家侍女的样子,只是看着她排场不小,还带着婆子、小厮,应该是得脸的大丫鬟。茶博士自然知道,大户人家里得脸的大丫鬟,比不得脸的主子还要有本事,便着力奉承,有问必答。

    至于那三位先生,有两位便是本地人,是在此间长大的,为人也不错,茶博士对他们很是熟悉,说得滔滔不绝。至于另外那位单先生,茶博士却不熟,只说他是四五年前搬过来的,说是在承平伯府上坐馆,很少出来走动,不过偶尔出来一次,对人还算和气。

    桐月问了半天,发现只有那位单先生的事儿知道得最少,不过也没法子,她总不能大咧咧的上门跟人攀谈去。

    从桐月这边的窗口,正好可以看见对面拐进去的一条小巷子里的情形。那里似乎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一个人要进去,另一个人不许,正拽了袖子在说些什么。

    茶博士见桐月正探头往那边看,便笑着道:“那里便是单先生的家。瞧,正要进屋里去的人,正是单先生。”

    桐月仔细看过去,虽然隔得有些远,也看得出那位单先生生得唇红齿白,高高瘦瘦,一身青衫更是衬得他雅而不俗。而旁边那个拽着他袖子的男子,带着紫金冠,身穿樱草色箭袖缂丝长袍,腰里系着一根白玉腰带,背对着茶楼,看不清他的样子。

    桐月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让茶博士退下了,自己去隔壁的雅间给裴舒芬回话。

    裴舒芬也觉得没什么要紧的,有些失望,便带着桐月和婆子小厮们一起出了茶楼。

    来到街边停的马车旁边,桐月低着头,扶了带着幕离的裴舒芬,迅速上了车,正要命人将车赶走的时候,听见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桐月撩开车窗的帘子一看,正好看见是刚才在茶楼上看见的旁边巷子里的两个人,不知为何出来了。忙回头对夫人道:“夫人,这就是单先生。”

    裴舒芬凑过头来,隔着桐月,看了一眼车窗外头。

    只听那边一人道:“我已经辞了馆出来,你以后也别来寻我了。我们从此一刀两断!”正是那穿着青衫的单先生。

    另外那个穿着缂丝长袍的男子低哑着声音道:“先生真的打算从此再不见面?!”

    那青衫的单先生背着手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神情显示了肯定的答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十三岁跟着先生念书,念了这么些年。先生把我领上了道,就想一走了之?!”那位穿缂丝长袍的公子说得咬牙切齿。

    只听单先生的嗓音清如冰雪:“你们家既容不下我,你又能怪谁?——还是回去听你们家人的话,好好进学,不要再来寻我……”

    桐月听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听得一团雾水。

    裴舒芬却越听,嘴角翘得越高,对桐月笑道:“这一次,真是不虚此行。——我们世子的先生,可是有着落了。”其实何止是世子,宁远侯府里那么多儿子,楚谦益的先生,当然不会只教他一个人的……

    桐月忙凑趣道:“夫人可是觉得这位单先生不错?——奴婢看着也行,像是很有骨气的样子。”对着一位锦衣公子都不假辞色,应该不会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这种人给府里的世子做先生,应该是不错的。

    回到府里,裴舒芬心情十分舒畅。

    此时已经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宁远侯楚华谨派小厮回来传话,说在外面跟同僚一起去吃饭了,让他们自吃,不要等他。

    裴舒芬便去布置晚上的位次和席面。

    宁远侯老夫人带着楚谦益和楚谦谦过来,看了看晚上的饭菜,点点头对裴舒芬道:“有心了。这些都是益儿和谦谦爱吃的菜。”

    楚谦益和楚谦谦乖巧地过来,一起谢了裴舒芬。

    裴舒芬满面含笑,道:“若是不合你们的胃口,就跟我说。”

    到了吃饭的时候,楚谦益自动坐到自己的大哥楚文瑢、二哥楚文璋身边。因为楚华谨今日不回来吃饭,楚文琳便听了太夫人的话,坐到左下首,旁边便是她的弟弟楚文琛。太夫人的右手边,一向是楚谦谦的位置。

    二房的夫人黄氏和二老爷楚华诚带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坐在旁边那一桌上。

    裴舒芬站着布了一会儿菜,太夫人便让她坐下来,道:“以后布菜有丫鬟们呢,你不用做这些事。”

    裴舒芬笑道:“这是媳妇应该做得。娘心疼媳妇,媳妇可不能不守规矩。”

    这话却刺了在一旁坐着的二夫人黄氏。她涨红着脸,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过来叫了一声“娘”……

    太夫人近来心情十分好,笑着道:“都坐回去吧。以后也不用你们给我布菜,要论孝顺,也不在这上头。我不是那等就知道折腾媳妇的恶婆母,你们放心。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黄氏见太夫人递了个梯子过来,赶紧就坡下驴,道:“媳妇心实,还是娘懂得媳妇的一片心。”

    裴舒芬心情也好,不跟黄氏一般计较,便没有同以前一样回嘴,只是坐到楚谦益旁边,同大家一起吃完晚饭。

    晚饭之后,裴舒芬看着人收拾了屋子,便扶着桐月回中澜院梳洗。

    很快就到了掌灯时分,各院的姨娘都带着孩子过来定省。

    裴舒芬看见楚文璋同楚谦益说话,说得眉飞色舞,说到高兴的时候,还伸手拍了拍楚谦益的肩膀。

    “文瑢、文璋,你们对世子太不敬了。”裴舒芬眉头蹙了蹙,不虞地道。

    楚文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回来,垂头丧气地走上前两步,听嫡母训话。

    旁边本来笑眯眯的桂姨娘也白了脸,上前几步,对着裴舒芬跪下,道:“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责罚二少爷。他年纪小,不懂事……”楚文璋是桂姨娘所出。

    “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十三岁,还是年纪小,不懂事!”裴舒芬用帕子掩在嘴上,笑着嘲讽了一句。其实两个孩子已经是满十三,进十四,要说亲的年纪了。

    桂姨娘的头垂得更低。楚文璋的脸涨得更红,走过去,也想跟着跪下。

    楚谦益上前一步,拦住了楚文璋,对他摇了摇头。

    楚文璋看见楚谦益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脸上好受了些,便停了脚,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裴舒芬从桌上拿起茶杯,揭开盖子,微微吹了吹气,才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虽是亲兄弟,可是也有个远近亲疏的不同。兄弟间和气,也得有个分寸。益儿是咱们府里唯一的嫡子,又是圣上亲封的世子,身份尊贵。你们对世子没上没下的,世子不跟你们计较,那时世子自矜身份,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可是你们自己不能不知道好歹,世子宽宏大量,你们就敢蹬鼻子上脸,骑到世子头上去!”说着,裴舒芬将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几滴茶水都溅了出来,差一点溅到裴舒芬的手上。

    一旁伺候的桐云赶紧拿了抹布过来,帮裴舒芬收拾了桌面。

    楚文瑢和楚文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黯然和自卑。两人又低下头,上前几步,要给裴舒芬跪下认错。

    楚谦谦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想说话,却被哥哥楚谦益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楚谦益紧走几步,走到楚文瑢和楚文璋前面,对裴舒芬微笑道:“母亲此言差亦。”

    裴舒芬吃了一惊,屋里的人也十分意外。

    就连地上跪着的桂姨娘,也忍不住抬头斜斜的眼风瞥了楚谦益一眼,见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楚谦益端凝的神情像足了先夫人裴舒凡。

    桂姨娘不由打了个冷战,赶紧从地上起来,躬腰退到一旁,将裴舒芬面前的地方,让给了楚谦益。

    裴舒芬看着桂姨娘缩在灯影下越发渺小的身影,轻哼一声,转头看向楚谦益,已经满脸含笑,和善地问道:“益儿,母亲哪里说得不对?”子不言母过,裴舒芬这样说,可是已经将楚谦益套了进去。

    齐姨娘在一旁紧紧拉着儿子楚文琛的手,嘴角微翘,低着头一言不发。

    兰姨娘早瞪大了眼睛,看看自己的儿子,又看看灯影里的桂姨娘,也觉得有些不妥,却不敢出声。

    只有方姨娘在心底里暗暗叹气,将怀里的胖儿子递给乳娘,自己抽身上前,对裴舒芬福了一福,笑着道:“夫人言重了。世子可没有一个字说夫人说得不对的。齐姐姐,你听到世子说夫人不对没有?”却朝齐姨娘望过去。

    齐姨娘在心底里暗骂方姨娘多管闲事,可是被点了名,她不能再装傻,只好讪笑着道:“世子确实没有说过,夫人听差了。”

    裴舒芬看着这两个姨娘,在心里轻哼一声。她们打什么主意,打量她不知道呢!

    “我哪里听错了?世子刚才说,此言差亦。差,不就是不对的意思?”裴舒芬眼盯着方姨娘,一字一句地道。

    方姨娘含笑还想说话,楚谦益已经又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对方姨娘行了礼,道:“姨娘有心了。益儿没有说过的话,当然不会任别人栽到益儿头上的。”

    方姨娘忙侧身避开,又给楚谦益还了半礼,道:“使不得。世子不用如此多礼。”

    等方姨娘避开了,楚谦益才对裴舒芬拱手行礼道:“母亲可知,‘差’,是不足的意思,而不是不对的意思。‘误’,才是有错、不对的意思。”

    裴舒芬微微一笑,道:“哦,受教了。我倒是真不知道还有这种差别。差、错,差、错,不是都放在一起说的?差即是错,错即是差,有何不对?”

    楚谦益如今才满了七岁,进八岁,生得倒是比同龄孩子要高一头,不过一向沉静寡言,倒不觉得他个头高。

    如今他一个人站在裴舒芬前面的空地上,倒是气势不减,没有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样子。

    听了裴舒芬的回话,楚谦益笑着摇摇头,一脸怜悯的样子,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道:“差不是错,错亦不是差。母亲这些年,看来都自误了。母亲在家的时候,只是庶女,没能上裴家的学堂,不能习字读书,明白事理,也不是母亲的错。不过母亲放心。——母亲既然做了填房,又要管家理事,这些该学的,也当拣起来,重新学一学才好。母亲既然没能赶趟,益儿当回禀了外祖母和外祖父,给母亲寻个识字教书的女先生,好好教习母亲,母亲自然不会有这些误会了。”

    “再说,母亲是宁远侯夫人,走出去便是我们宁远侯府的脸面。若是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的主母是个睁眼瞎子,别说母亲面子不好看,丢得也是我们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还有几位表兄的脸。”

    楚谦益言辞如刀,骂人不带脏字,将裴舒芬气得一口气堵在肋骨那里,钻心地疼。她手指着楚谦益,嘴唇哆嗦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兰姨娘同桂姨娘对视一眼,再看向楚谦益的时候,已经充满了敬畏之意。

    齐姨娘和方姨娘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她们早知道,先夫人的儿子、女儿,就算只得了她一半的好处,也不是一般人能算计的。

    只有楚文瑢和楚文璋咧嘴一笑,对这个弟弟又亲近了三分。

    楚文琳有些失落地看了看楚谦益,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往楚谦谦身旁挪了几步,轻轻握住了楚谦谦的手。只见楚谦谦的柔嫩小手里,居然有些汗浸浸的样子。

    楚谦益看着裴舒芬脸色青紫的脸,还有指着他鼻子的手指,往后退了两步,笑道:“母亲不用感激益儿。益儿向来是个孝顺的孩子,一向急母亲之所急,想母亲之所想。若是一味顺从,知道母亲有了不足,也瞒着不说,才是大大的不孝。”

    裴舒芬好容易才缓回气来,听见楚谦益说得自己跟个文盲一样,终于气性上头,讥讽道:“你这样懂规矩,为何你还要不分嫡庶,跟你的庶兄没上没下?母亲训斥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可知整个宁远侯府,上上下下,连一根草,一根线,都是你的,不容外人觊觎的?”还是执意要将楚谦益在兄弟间孤立起来。

    几位姨娘这才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感觉,只看向了楚谦益。

    楚文瑢和楚文璋的脸上也逐渐沉静下来,紧张地看着楚谦益如何作答。

    楚谦益却又是一笑,摇头道:“母亲真是,让益儿不知说什么好。不过也难怪,母亲连一般的字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当然也不会知道我们大齐朝的《大齐律》是怎么回事了。”

    裴舒芬也曾经试着读过《大齐律》,可是那种东西,佶屈聱牙之极,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就丢在一边了,只看一些野史志怪游记之类的闲书,还能读得进去。

    听见楚谦益说《大齐律》,兰姨娘和桂姨娘都是心里一紧。她们当年,可是被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用《大齐律》里面的“妾犯妻”整治过的……

    “《大齐律》有云,嫡庶一家,共分家产。先及祖,再及叔,再及兄,再及侄,直尽后世也。”楚谦益笑嘻嘻地对裴舒芬道,“母亲听得懂么?需要益儿解释一下吗?”

    裴舒芬刚刚正常一些的脸色,又变得青紫起来,她手里的帕子拧成了一团,咬着牙道:“不用你多事了。——我早就知道了!”不就是嫡庶均分家产?——简直是裴舒芬心里永远的痛!她早已下了决心,等日后她辅佐皇子登上皇位,一定要求皇帝废除这条嫡庶均分家产的律例!

    “既然母亲早知嫡庶共分家产,母亲又如何说这宁远侯府都是益儿一个人的?——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母亲是看不得爹爹的子女和睦,有意要离间益儿和各位兄弟姐妹呢。再说了,”楚谦益又眼神一闪,看着裴舒芬,嘴角微翘:“爹爹春秋正盛,以后定会有新的姨娘进门,益儿还会添许多的弟弟妹妹,儿孙满堂才是祖母和爹爹的福气。这些人,都是益儿的责任。益儿身为宁远侯府的世子,当要护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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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伤口撒盐

    裴舒芬听见楚谦益口口声声地说,他爹爹还会再纳新人进门,如同被人戳了心窝子一样难受。

    越是小孩子说的话,越是让人难以辩驳。

    裴舒芬沉下脸道:“你今日越来越离谱了。子不言父过,这些话也是你小孩子能说的?”

    楚谦益忙对着裴舒芬行了礼,眼睛里露出戏噱的光芒,道:“母亲此言又差亦。爹爹纳新人,是为了我们楚家绵延后嗣,开枝散叶,怎么能说是‘过’呢?——母亲在人前一向贤良淑德,怎么现在连三从四德都忘在脑后了呢?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不好哦……”

    裴舒芬更是恼怒,瞪着眼睛,两眼似乎要飞出小刀子来,往楚谦益那边射过去。

    楚谦益装作没看见裴舒芬恼怒的样子,一脸诚恳,摇头晃脑地往裴舒芬伤口上继续撒盐:“不过母亲难过,也是人之常情。母亲也放宽心些,无论多少新姨娘再进门,母亲都是正室夫人。就算是人老珠黄、秋扇见捐,只要益儿在,没人能动摇母亲的正室地位。别说母亲是皇后娘娘懿旨赐婚的,就说母亲是益儿娘亲的庶妹,既是益儿的姨母,也是继母,益儿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年老色衰之后,在宁远侯府无人问津的。”

    楚谦益咬文嚼字,既暗指裴舒芬以色侍人,尽耍些见不得人的妾妇之道,又说得好象裴舒芬已经是个失宠的弃妇一样。

    裴舒芬再也忍不下去了,将手往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站起身怒道:“你还是个孩子,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新人旧人、姨娘小妾的?!”

    楚谦益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只是两眼灵动地往屋里扫了一圈,特别是往四位姨娘那里飞快地溜了一眼。

    裴舒芬看见楚谦益的眼神,又看了看屋里几位姨娘脸上不自在的样子,自知失言,一时语塞,忙掩饰着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下,对身边的丫鬟婆子斥道:“这茶都凉成这样了,你们都是死人啊!”

    桐云赶紧端了茶碗,回身往门外走去。她一撩暖阁的帘子,看见侯爷披着薄氅,微笑着站在门口,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了,忙战战兢兢地屈膝行礼,大声道:“侯爷回来了!”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裴舒芬从座位上起身,快走几步,却不如楚谦谦动作快,且离门近,看见楚华谨站在门口,楚谦谦已经飞快地扑过去,大叫:“爹爹回来了!”

    楚华谨弯腰接住楚谦谦,将她抱在胳膊上,笑道:“谦谦今日有没有惹你母亲生气?”

    楚谦谦皱了皱小鼻子,欢笑的脸立时变了色,放声大哭起来,间或抽抽噎噎地道:“谦谦一日才过来一次,还是哥哥说不来请安,于理不合。就算是母亲这里不干净,谦谦都跟着哥哥过来了,怎么还有坏人说谦谦坏话?——是谁说的?谦谦要跟她对质!”

    楚华谨听见楚谦谦尖锐的哭声在耳边环绕,有几分头疼,抱了她在怀里,赶紧哄了起来。

    楚谦益的眼神暗了暗,过来给楚华谨行礼。

    屋里的姨娘、孩子们,也过来给楚华谨问安。

    裴舒芬在离楚华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眼里已经含了泪花,看着楚华谨欲言又止。

    楚谦益看了看楚华谨,又看了看裴舒芬,皱着眉头对楚谦谦道:“妹妹下来吧,我们该回去了。今日耽搁太久,祖母该担心了。”

    楚华谨才赶紧把楚谦谦放下,又有些笨拙地掏出帕子,给楚谦谦拭了拭泪,安抚她道:“爹爹说笑的,没有人说谦谦坏话的。就算说了,爹爹也不信的。谦谦乖啊……”居然很有耐心哄孩子的样子。

    屋里的女人们都看得有些呆了。楚文琳更是有些鼻子发酸,跟着走过去,对着楚华谨屈膝行礼道:“父亲回来了。女儿带弟弟、妹妹回祖母那里去了。”

    楚华谨笑着点点头,将楚谦谦交到楚文琳手里。

    楚谦益也跟着过来再次行了礼,想要退下的时候,楚华谨却叫住他,一脸和颜悦色地道:“益儿是个孝顺孩子,爹爹一直都知道。你能记得友爱兄弟姐妹,很好。”当着众人的面夸他,明显是听见了刚才屋里的对话。

    裴舒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翕合得望着楚华谨,眼神跟着闪烁起来。

    桐月赶紧上前,帮着楚华谨宽了薄氅,抱着到一边去了。

    楚华谨背着手走到门口,笑着跟孩子们挥挥手,看着这些孩子跟着他们的乳娘和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才转身看着屋里的四位姨娘,温言道:“累了吧?你们先回去吧。我今日去兰姨娘的院子。以后我在你们的院子里,每个月各住六日,剩下的六日,我去外书房歇着。”

    几位姨娘喜出望外。本来夫人给她们排的日子,只有一个院子四天的时间。而侯爷又偏爱方姨娘,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歇在方姨娘的院子里。兰姨娘和桂姨娘已经许久没有伺候过侯爷了。今日听侯爷这样说,是要一碗水端平了。

    这样当着姨娘的面,给裴舒芬没脸,自裴舒芬进门之后,还是第一次。

    裴舒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羞愤难堪,忍不住道:“侯爷说得好听,只是怎么不问问方姨娘的意见?”

    楚华谨居然真的有些歉意地看了方姨娘一眼,让裴舒芬正好看见,牙齿将嘴唇几乎咬得要出血。

    方姨娘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轻施一礼,道:“侯爷是一家之主,愿意去谁的院子,就去谁的院子。妾身只知道伺候侯爷,别的一概不理,一概不论。再说,这屋里都是姐姐妹妹,侯爷去谁的院子都一样,是吧?”看着另外三位姨娘笑道。

    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当然心领神会,都笑着应是,纷纷表示绝不争风吃醋,只要侯爷有人伺候,去哪里都一样。

    言辞凿凿,大度和气,将裴舒芬这个满眼含泪,如同小妾一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正室都比了下去。

    裴舒芬只在心里冷哼,对这些愚昧奴性的女子有着浓浓的不屑。——她们哪里知道什么叫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知道什么叫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楚华谨瞥见裴舒芬丽色天成的小脸上沉郁的脸色,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将姨娘们都打发走了,才对屋里伺候的人道:“下去给夫人和我砌杯茶来。”

    屋里伺候的人便倒退着出去了,只留下侯爷和夫人两个人。

    裴舒芬泪眼汪汪地看着楚华谨,委屈又不甘地低声叫了一声:“侯爷……”

    楚华谨有心想说她两句,可看她的样子实在可怜,又有些舍不得,抬起手在额头揉了揉,有些头疼地道:“你今日怎么能那样跟益儿说话呢?若是让他们兄弟生隙,岂不是你的错?”

    裴舒芬猛地抬起头,眼泪更是哗哗地流:“侯爷!益儿是嫡子,他年岁小,不懂事,可是我不会让庶子爬到他头上去的!”

    裴舒芬从来在楚华谨面前都是柔顺恭迎的,今日却当面顶撞起来。

    楚华谨有些惊讶,不虞地道:“你越发左性了。无论嫡庶,他们都是我的儿子。你就算是做嫡母的,也别忘了你当初不过是庶女……”

    话没说完,楚华谨就知道自己太过了,忙住了嘴。

    裴舒芬已经忍不住扭身奔到一旁的床上,扑倒在枕头上,嚎啕大哭起来。

    楚华谨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推了推裴舒芬的肩膀,道:“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乱说话……”忍了一忍,又道:“可是你实在做得不妥。我知道你是为了益儿好,但是就算是你大姐活着,也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在楚华谨看来,裴舒芬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能容人。以前楚华谨一去姨娘屋里过夜,裴舒芬第二天的脸色就会阴沉好久,而且对他爱搭不理的,让他刚开始的时候,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后来才晓得她是醋性大,看不得他去睡姨娘。

    吃醋这种事,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新奇的。可是次数多了,用处也就不大了。

    裴舒芬一边哭,一边也偷眼看着楚华谨,见他的神色逐渐变得淡淡的,坐在床边不说话,也难施展下去,便坐起来,对楚华谨低声道:“妾身失仪了,还望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楚华谨叹了一口气,伸臂将她揽在怀里,无可奈何地道:“以前益儿和谦谦没有回府的时候,你对几个孩子都不错。如今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裴舒芬一惊,晓得自己是心急了,又想起来今日要跟楚华谨把请先生的事儿敲定了,忙掩饰道:“妾身虽然是这些孩子的嫡母,可是益儿是不同的。妾身不仅是他的嫡母,还是他的姨母。妾身嫁过来,就是为了他和谦谦着想。如果妾身善待别的孩子,却亏待了益儿和谦谦,请恕妾身做不到!”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一点私心都看不出来。

    楚华谨想了一想,便劝她道:“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可是也没有必要在大家面前说得那样直白吧?——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不必说出来的。”

第一百零七章 人小鬼大

    

    裴舒芬听见楚谦益口口声声地说,他爹爹还会再纳新人进门,如同被人戳了心窝子一样难受。

    越是小孩子说的话,越是让人难以辩驳。

    裴舒芬沉下脸道你今日越来越离谱了。子不言父过,这些话也是你小孩子能说的?”

    楚谦益忙对着裴舒芬行了礼,眼睛里露出戏噱的光芒,道母亲此言又差亦。爹爹纳新人,是为了我们楚家绵延后嗣,开枝散叶,明明是‘功’,能说是‘过’呢?——母亲在人前一向贤良淑德,现在连三从四德都忘在脑后了呢?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不好哦……”

    裴舒芬更是恼怒,瞪着眼睛,两眼似乎要飞出小刀子来,往楚谦益那边射。

    楚谦益装作没看见裴舒芬恼怒的样子,一脸诚恳,摇头晃脑地往裴舒芬伤口上继续撒盐不过母亲难过,也是人之常情。母亲也放宽心些,无论多少新姨娘再进门,母亲都是正室。就算是人老珠黄、秋扇见捐,只要益儿在,没人能动摇母亲的正室地位。别说母亲是皇后娘娘懿旨赐婚的,就说母亲是益儿娘亲的庶妹,既是益儿的姨母,也是继母,益儿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年老色衰之后,在宁远侯府无人问津的。”

    楚谦益咬文嚼字,既暗指裴舒芬以色侍人,尽耍些见不得人的妾妇之道,又说得好象裴舒芬已经是个失宠的弃妇一样。

    裴舒芬再也忍不下去了,将手往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站起身怒道你还是个孩子,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新人旧人、姨娘小妾的?”

    楚谦益摸了摸鼻子,没有,只是两眼灵动地往屋里扫了一圈,特别是往四位姨娘那里飞快地溜了一眼。

    裴舒芬看见楚谦益的眼神,又看了看屋里几位姨娘脸上不自在的样子,自知失言,一时语塞,忙掩饰着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下,对身边的丫鬟婆子斥道这茶都凉成这样了,你们都是死人啊”

    桐云赶紧端了茶碗,回身往门外走去。她一撩暖阁的帘子,看见侯爷披着薄氅,微笑着站在门口,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了,忙战战兢兢地屈膝行礼,大声道侯爷了”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裴舒芬从座位上起身,快走几步,却不如楚谦谦动作快,且离门近,看见楚华谨站在门口,楚谦谦已经飞快地扑,大叫爹爹了”

    楚华谨弯腰接住楚谦谦,将她抱在胳膊上,笑道谦谦今日有没有惹你母亲生气?”

    楚谦谦皱了皱小鼻子,欢笑的脸立时变了色,放声大哭起来,间或抽抽噎噎地道谦谦一日才一次,还是哥哥说不来请安,于理不合。就算是母亲这里不干净,谦谦都跟着哥哥了,还有坏人说谦谦坏话?——是谁说的?谦谦要跟她对质”

    楚华谨听见楚谦谦尖锐的哭声在耳边环绕,有几分头疼,抱了她在怀里,赶紧哄了起来。

    楚谦益的眼神暗了暗,给楚华谨行礼。

    屋里的姨娘、孩子们,也给楚华谨问安。

    裴舒芬在离楚华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眼里已经含了泪花,看着楚华谨欲言又止。

    楚谦益看了看楚华谨,又看了看裴舒芬,皱着眉头对楚谦谦道下来吧,我们该了。今日耽搁太久,祖母该担心了。”

    楚华谨才赶紧把楚谦谦放下,又有些笨拙地掏出帕子,给楚谦谦拭了拭泪,安抚她道爹爹说笑的,没有人说谦谦坏话的。就算说了,爹爹也不信的。谦谦乖啊……”居然很有耐心哄孩子的样子。

    屋里的们都看得有些呆了。楚文琳更是有些鼻子发酸,跟着走,对着楚华谨屈膝行礼道父亲了。女儿带弟弟、回祖母那里去了。”

    楚华谨笑着点点头,将楚谦谦交到楚文琳手里。

    楚谦益也跟着再次行了礼,想要退下的时候,楚华谨却叫住他,一脸和颜悦色地道益儿是个孝顺孩子,爹爹一直都。你能记得友爱,很好。”当着众人的面夸他,明显是听见了刚才屋里的对话。

    裴舒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翕合得望着楚华谨,眼神跟着闪烁起来。

    桐月赶紧上前,帮着楚华谨宽了薄氅,抱着到一边去了。

    楚华谨背着手走到门口,笑着跟孩子们挥挥手,看着这些孩子跟着他们的rǔ娘和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才转身看着屋里的四位姨娘,温言道累了吧?无不少字你们先吧。我今日去兰姨娘的院子。以后我在你们的院子里,每个月各住六日,剩下的六日,我去外书房歇着。几位姨娘喜出望外。本来给她们排的日子,只有一个院子四天的。而侯爷又偏爱方姨娘,大部分其实都歇在方姨娘的院子里。兰姨娘和桂姨娘已经许久没有伺候过侯爷了。今日听侯爷这样说,是要一碗水端平了。

    这样当着姨娘的面,给裴舒芬没脸,自裴舒芬进门之后,还是第一次。

    裴舒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羞愤难堪,忍不住道侯爷说得好听,只是不问问方姨娘的意见?”

    楚华谨居然真的有些歉意地看了方姨娘一眼,让裴舒芬正好看见,牙齿将嘴唇几乎咬得要出血。

    方姨娘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轻施一礼,道侯爷是一家之主,愿意去谁的院子,就去谁的院子。妾身只伺候侯爷,别的一概不理,一概不论。再说,这屋里都是,侯爷去谁的院子都一样,是吧?无不少字”看着另外三位姨娘笑道。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当然心领神会,都笑着应是,纷纷表示绝不争风吃醋,只要侯爷有人伺候,去哪里都一样。

    言辞凿凿,大度和气,将裴舒芬这个满眼含泪,如同小妾一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正室都比了下去。

    裴舒芬只在心里冷哼,对这些愚昧奴xìng的女子有着浓浓的不屑。——她们哪里叫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叫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楚华谨瞥见裴舒芬丽色天成的小脸上沉郁的脸色,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将姨娘们都打发走了,才对屋里伺候的人道下去给和我砌杯茶来。”

    屋里伺候的人便倒退着出去了,只留下侯爷和两个人。

    裴舒芬泪眼汪汪地看着楚华谨,委屈又不甘地低声叫了一声侯爷……”

    楚华谨有心想说她两句,可看她的样子实在可怜,又有些舍不得,抬起手在额头揉了揉,有些头疼地道你今日能那样跟益儿呢?若是让他们生隙,岂不是你的?”

    裴舒芬猛地抬起头,眼泪更是哗哗地流侯爷益儿是嫡子,他年岁小,不懂事,可是我不会让庶子爬到他头上去的”

    裴舒芬从来在楚华谨面前都是柔顺恭迎的,今日却当面顶撞起来。

    楚华谨有些惊讶,不虞地道你越发左xìng了。无论嫡庶,他们都是我的。你就算是做嫡母的,也别忘了你当初不过是庶女……”

    话没说完,楚华谨就太过了,忙住了嘴。

    裴舒芬已经忍不住扭身奔到一旁的床上,扑倒在枕头上,嚎啕大哭起来。

    楚华谨叹了口气,走坐在床边,轻轻推了推裴舒芬的肩膀,道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乱……”忍了一忍,又道可是你实在做得不妥。我你是为了益儿好,但是就算是你活着,也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在楚华谨看来,裴舒芬都好,就是有些不能容人。以前楚华谨一去姨娘屋里过夜,裴舒芬第二天的脸色就会阴沉好久,而且对他爱搭不理的,让他刚开始的时候,都不出了事。后来才晓得她是醋xìng大,看不得他去睡姨娘。

    吃醋这种事,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新奇的。可是次数多了,用处也就不大了。

    裴舒芬一边哭,一边也偷眼看着楚华谨,见他的神色逐渐变得淡淡的,坐在床边不,也难施展下去,便坐起来,对楚华谨低声道妾身失仪了,还望侯爷不要放在心上。”哭得通红的双眼如同两个大桃子一样,看着甚是可爱可怜。

    楚华谨叹了一口气,伸臂将她揽在怀里,无可奈何地道以前益儿和谦谦没有回府的时候,你对几个孩子都不。如今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裴舒芬一惊,晓得是心急了,又想起来今日要跟楚华谨把请的事儿敲定了,忙掩饰道妾身虽然是这些孩子的嫡母,可是益儿是不同的。妾身不仅是他的嫡母,还是他的姨母。妾身嫁,就是为了他和谦谦着想。如果妾身善待别的孩子,却亏待了益儿和谦谦,请恕妾身做不到”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一点私心都看不出来。

    楚华谨想了一想,便劝她道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可是也没有必要在大家面前说得那样直白吧?无不少字——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不必说出来的。一更送到。二更两点。三更——为碧缕纱书友的第二块和氏璧加更晚上八点。

    感谢昨天投粉红票和打赏的书友。惯例单章答谢。顺便再求粉红票。

    ※大家别觉得俺把益儿和谦谦写得太过了。实在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他们bèi'po成熟得早,也是为了自保。俺觉得这是小孩子的本能。

    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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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空间守则介绍:
古代重生空间女PK现代穿越空间女
前世的她本是三朝首辅嫡长女,宁远侯楚华谨原配。育有一子一女,缠绵病榻之际,阴差阳错,魂魄被吸入穿越庶妹的空间法宝之内。
两年后,她重生为翰林贺思平待嫁嫡女贺宁馨,发现自己也有了空间法宝,还有了一个人称“活阎罗”的大将军未婚夫简飞扬。而穿越庶妹已经成了“前夫”的继室,娴雅大度,温柔和善,人人称颂。前生的自己却已成了不识大体、心肠狠毒的“先妻”!
她冷冷一笑:欺负人不会说话么?!
且看她如何转朱阁,低绮户,素手轻挥,撕下那对“璧人”伪善的面纱,护住自己前世的一双儿女,缔造今生的美玉良缘!
不是只有穿越女才能混得风声水起,本土女也能经营出自己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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