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重生空间守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全文阅读

作者:寒武记     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     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为人师表 上

    

    听见楚华谨耐心教导她的话,裴舒芬又哭又笑,扑在楚华谨怀里道多谢侯爷提点。妾身还是太不晓事,一看见有人对益儿不敬,妾身就担心得不行,是妾身粗糙了。”

    楚华谨笑了笑,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亲热话,见她心情转好了,才起身告辞道我走了,你安置吧。”

    裴舒芬想起请的事儿,又叫住楚华谨,郑重其事地道侯爷先别忙走。妾身有正经事跟侯爷说。”

    楚华谨只好又坐了下来,含笑道有了不得的大事,非要今天说?改日都不行?”

    裴舒芬忙道妾身盘算了好几天了,今日终于有了结果,所以要赶着跟侯爷赶紧说一说。侯爷这阵子又不到妾身房里来,好不容易见到侯爷一次,自然要先理一理这些大事。”说着,起身到屋子东面的条桌上,将早上曾管事送的那几位的名册履历拿给楚华谨看。

    楚华谨打开了随便看了看,道以前文瑢和文璋都是到裴家附馆。后来文璋习了武,文瑢也不好一个人,才回到府里,上了家学。如今益儿,底下的孩子也一个个都大了,倒是真的要物色个好才是。”

    看了半天,楚华谨也拿不定主意,阖上名册履历,对裴舒芬道不如拿着这个名册,给岳父和大舅哥看一看?他们若是觉得谁行,就请谁。如果他们都看不上,就请岳父和大舅哥再推举几个合用的,岂不更好?”

    裴舒芬不娘家的爹爹和大哥对这些人有多少了解,情急之下,倒是让她想出一个主意,言笑盈盈地道;“侯爷这话妥当,妾身自当跑一趟。不过依妾身看来,世子的,倒是跟文瑢、文璋、文琛、文珏,还有二弟他们家的孩子都不一样。”

    “有何不同?”楚华谨警醒地看了裴舒芬一眼。他虽然宠她,可是子嗣是大事,他不会让她乱来的。

    裴舒芬当没看见楚华谨眯起来的双眼,笑着道很简单。别的孩子,无论是科举还是武举,都是要去应试。可是世子,他已经是圣上亲封的世子,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他所学的,注定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难道侯爷非要世子也跟着去学这些没用的经史子集,浪费?”

    楚华谨恍然地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对孩子,是应该因材施教才是。——是我疏忽了,难得你有心,想得这样周全。”

    裴舒芬脸色顿时轻à来,便将那位单的名册履历抽出来,指给楚华谨细看侯爷请看,这位单,是江左名士,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据说也是大家子里出来的爷,出外游历,不是世家大族,都没有机会请到他坐馆。若是我们益儿能有这个福气,得他亲自指点,以后说起宁远侯府的世子,也是名士之徒,说出去也是长脸的事儿。至于另外两位,倒是要好好地请我娘家父亲和大哥参详参详。——他们都是状元出身,肯定样的,最对科举有利的。”

    楚华谨又将单的名册履历看了看,点点头,道看上去倒是不,还在承平伯府坐过四五年的馆,看来是个好的。”

    “那我们是不是就下帖子?请他上门坐馆?”裴舒芬有些急切,生怕煮熟的鸭子就飞走了。在这里,可真难找这种人呢……

    楚华谨起身整了整大红箭袖的袍子,笑着道不急。益儿才,别拘着他,先让他松散松散。单那里,我再寻人去承平伯府打听打听。”楚谦益是世子,在楚华谨心里还是不同一般的。

    裴舒芬心里一紧,不敢再大力推荐,有些心虚地道侯爷说得也对,是应该去承平伯府打听一下虚实。”又不甘心就此放弃,眼珠一转,对楚华谨含笑道要不这样,侯爷去寻承平伯说。妾身去寻承平伯说,咱们两相对照,也能不偏不倚,更知根知底一些。”

    楚华谨没有在意,一边往外走,一边轻描淡写地道妥当。就这样办吧。”

    过了几天,裴舒芬等到承平伯府上二房的嫡孙满月礼的时候,带着礼物去了承平伯府上,有意寻了承平伯府上的、姑娘们。

    承平伯是大房的人,二房做喜事,大房的人只是来张了一眼,便了。

    裴舒芬在二房坐了半天,终于寻了个由头,离了承平伯府的二房,往大房那边去了。

    承平伯据说最近卧病在床,今日二房的大喜事,她实在支撑不住了,才往二房坐了一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又扶着丫鬟了。

    裴舒芬这几年也跟各个勋贵府上走动过,承平伯府大房和二房是一母所生,嫡亲的两个。大房的嫡长子承了爵,就是现在的承平伯。二房没有兼差,只是帮大房打个下手,管管外院而已。不过二房的二老爷虽然不甚出息,可是他的原配妻子是个能干人,命又好,一进门,就连生三个嫡子。二房的嫡长子比大房的嫡长子要大三岁,今年二十一岁,早已成了亲,生了子,今日这个孙子,已经是承平伯府二房的第二个嫡孙了。

    大房虽然承了爵,可是嫡妻过门五年才生了嫡长子,此后再无所出。所以大房虽然庶子多,嫡子就这样一个,已经禀过圣上,封了世子。

    裴舒芬坐在承平伯房里,殷殷勤勤叙了寒温,便不经意地问道承平伯,世子的亲事可定了没有?”世子已经十八岁,据说从世子十四岁开始,承平伯府就到处给他寻亲事,不知是眼光太高,还是怎地,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定下来。

    承平伯的脸色变了一变,又恢复了常态,含笑道我们伯爷打发世子去西北军前效力去了,这一去就是三四年,也别耽误了人家姑娘家,所以定亲一事,就暂时放下了。等他从西北再说。”说完,便端茶送客,不欲再谈下去。

    裴舒芬了想的,也含笑站起来,对承平伯福了一福,起身要回承平伯府二房继续坐席去了。

    临出承平伯房门的时候,裴舒芬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便在门口停了一停,一边看着外间屋里的丫鬟桐月跟承平伯府里的丫鬟打招呼,一边凝神听里面的声。

    就听见一个压低了嗓子的婆子在劝承平伯放心。世子去了西北,人情冷暖,自然能抛了那些坏毛病,担起大任……”

    又听见承平伯的声音低哑……我就这一根独苗。若是他有个好歹,我也不要活了……他从小就没离了我,娇生惯养的,在那地儿,还不知如何受磨折。你说,我是不是该跟伯爷说实话,兴许伯爷……”

    那婆子忙拦了承平伯的话,声音压得越发低,裴舒芬又往后靠了两步,才听得隐隐约约……万万不可让伯爷晓得此事若是伯爷知晓,世子的小命恐怕就难保了……”

    又听见里间屋里承平伯恨恨不平地啐了一口……只是逐出府去,真是便宜他了——恨不能将那杀才千刀万剐”说到最后,居然有几分杀气。

    裴舒芬心里一惊,忙快步离了承平伯府的大房,往二房的院子里去了。

    二房的宁远侯刚刚去看了大房的,笑着招呼宁远侯坐。用一用我们家刚做的rǔ鸽天麻汤,最是滋阴补气的。宁远侯cāo持家务,身子不适,还得好好补一补才是。”

    勋贵府上都在传宁远侯得了弱症,如今侯爷都不去她房里,正四处寻医问药呢。

    裴舒芬不是哪个多嘴的人乱传的私事,也曾打杀过几个多嘴的下人。不过外面的话还是愈传愈烈,裴舒芬无法,只好当作不,等将来生了,这些话自然不攻自破。

    如今听承平伯府的二这样说,裴舒芬心中着恼,面上还是一脸感激地接过rǔ鸽天麻汤,轻轻啜了一口,觉得滋味还行,随口夸了两句。

    承平伯府的二便跟裴舒芬攀谈起来。

    裴舒芬本来想再问问那位单的事儿,又担心言多必失,便住了口,随意闲聊几句,然后散席而终了。

    楚华谨这几天寻着一个机会,也问了问承平伯关于那位单的事儿,承平伯对单满口夸赞,道……单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过真是位好。不瞒宁远侯,我被他娘宠得不象话,一直娇生惯养。现在跟了这位几年,居然使得他娘亲回心转意,主动跟我提出要送他去西北军中历练一番。”想到此去,就算不能立功成名,也能打熬一番,成为一个真正有担待的人,承平伯十分欣慰。

    楚华谨放了心,又随口说了几句闲话,便回宁远侯府了。

    回到宁远侯府,楚华谨专门去找了裴舒芬,道承平伯对那位单赞不绝口,听起来着实不。——你问了承平伯没有?她说?”

    二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再求粉红票。0(n_n)o

    是

第一百零九章 为人师表 中 (为碧缕纱书友和氏璧2加更)

    裴舒芬听见楚华谨说,承平伯对那位单先生“赞不绝口”,又想起那天在承平伯府上偷听到的承平伯夫人跟她的心腹婆子的对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觉得,此事一定被承平伯夫人瞒得死紧,除了那位承平伯世子,和承平伯夫人身边的亲近婆子,大概没有别人知道真相。

    听那位承平伯夫人虽然对那位“单先生”恨之入骨,可是明面上也只有将世子送走,再客客气气地解除跟“单先生”的雇佣关系,就知道承平伯夫人是不敢闹大了,怕让众人知道真相,丢了承平伯府的脸面,所以很多事应该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若不是那天自己心血来潮,一定要去亲自打听,凑巧见了那一幕,还真没有这样绝佳的机会送到自己手里。想来那一天,应该是承平伯世子最后一次去见单先生,之后大概就被送到西北军前效力去了。

    裴舒芬明亮的双眸闪烁了几下,对楚华谨道:“侯爷打听得,跟妾身打听得差不多。”

    楚华谨便放了心,道:“既如此,过年后就使人写了帖子,给单先生送过去,请他过来坐馆。——另外的两位先生你去问了岳父和大舅哥没有?”

    裴舒芬站到楚华谨身后,捏了小拳头轻轻帮他捶着背,低笑道:“还没呢。事情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妾身要忙完了益儿的事,再回娘家问一问。”

    说起回娘家,裴舒芬眼珠一转,又对楚华谨道:“前几年,益儿和谦谦回了外祖家去住,我娘家大嫂就把我大姐的陪嫁都拿回去了。如今两个孩子都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大姐的陪嫁拿回来?——这些陪嫁,一半是益儿的,一半是谦谦的。一直由我娘家大嫂掌管,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楚华谨半扬着头想了想,缓缓地点头道:“也好。不如这样,你回去跟岳父通个气,就说,舒凡的嫁妆由裴家管了三四年了,我们从来没有过问过。如今益儿和谦谦都回来了,是不是应该每年给我们报一次帐,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这是暗示裴家占着女儿的嫁妆不放手,以裴家人的心性,肯定立时就要交回给宁远侯府了。

    楚华谨自问对老丈人家的人行事风格还是有几番了解的。

    裴舒芬忙应了,笑道:“还是侯爷想得周到,妾身就不如侯爷会说话。”

    楚华谨对裴舒芬的奉承十分受用,偏了头笑道:“记得我说的话。别把这事办砸了。”又闲话几句,就去了桂姨娘的院子里。

    裴舒芬见楚华谨走了,才将满脸的笑容收了起来,闷闷地坐到镜子前面,看了看自己的脸。

    镜子里面出现一张略显愁苦的脸,嘴角已经有了几丝纹路。裴舒芬自己看了都受不了,啪地一声将妆奁上的镜子阖上了,便闷闷地上床歇着去了。

    外面伺候的桐月见夫人睡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夫人床旁边的夜灯移到墙脚,又将光线调到最暗,便搬了铺盖,睡到旁边的隔间去了。

    自从侯爷再不来夫人房里过夜之后,裴舒芬就让陪夜的丫鬟睡到隔间去了。以前侯爷不来的晚上,丫鬟都是睡在她床前的脚踏上。

    裴舒芬在里床听见桐月睡下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传过来,知道她大概是睡着了,便放心地抚了抚自己左手腕的梅花胎记,闪身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自从她打算给自己调理身体之后,又正好楚华谨再不到她房里来,所以每天晚上她都抽一两个时辰到琅缳洞天里来,整理整理药圃,又开始打理花圃,用那里开得比别处灿烂的鲜花抽取精油,给自己保养。

    来到三楼的梳妆台前,裴舒芬看着自己做得各种保养品,心情逐渐好了起来,笑得有几分邪恶:“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笑得最好的人。——楚谦益,好好跟你的‘单先生’学学做人的道理吧,特别是怎么做一个‘小受’……”

    ……

    裴舒芬从自己的琅缳洞天里出去的时候,正是贺宁馨在镇国公府上房致远阁的内室里心有所感,也闪身进入她的须弥福地的时候。

    自从上次贺宁馨须弥福地三楼梳妆台上的镜子升级之后,贺宁馨不用每次都急着去查看裴舒芬的近况。她可以抽一个比较空闲的时间进入须弥福地,然后让镜子回放裴舒芬在琅缳洞天里的举动。

    这一次,贺宁馨从裴舒芬嘴里听见了“楚谦益”三个字,心里猛然一紧,再听下去,又迷惑了:“为何益儿要做‘小兽’?!——‘单先生’又是谁?”

    这一晚,裴舒芬睡得很香甜。贺宁馨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那边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又说不出所以然。

    第二天伺候太夫人用完早饭,裴舒芬便带了丫鬟婆子,坐了宁远侯府的大车,回娘家裴家去了。

    其实自从上次他们在圣上和皇后面前闹了一出,将两个孩子要回来之后,裴家人对裴舒芬就冷淡了许多。只是两个孩子回了宁远侯府,裴家也不能同宁远侯府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因此裴舒芬回娘家的时候,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还是拨冗见了她一面。

    裴舒芬先将那两位先生的名册履历取了出来,双手呈给沈氏,道:“大嫂,我们宁远侯府的家学最近在寻得力的先生过去坐馆。外院的管事帮侯爷挑了这两个先生出来,还请大嫂转交给爹爹和大哥,让他们帮着看看,这两位先生人品和学识如何,是否能为人师表,担当大任。”

    沈氏颇有几分意外。

    宁远侯府居然还这样慎重地主动征求他们的意见?——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沈氏接过裴舒芬呈过来的名册履历,随便看了看,对裴舒芬道:“给家学请先生,是正经事,我一定会转交给爹爹和你大哥的。”

    想了想,沈氏又问道:“益儿可是也要上家学?”

    裴舒芬顿了顿,含笑道:“正是。侯爷说,他这些年都不在家,也不好太过特殊,以免跟兄弟们过于隔膜,所以还是会和兄弟们一起上家学。”

    沈氏觉得这样也不错。再说,家学里教一堆孩子,总比单独教益儿一个人要好。对于益儿这样大的孩子来说,有一个好的先生固然重要,但是跟兄弟们一起,学些人情往来,更加重要。

    说完先生的事儿,裴舒芬又将说起大姐裴舒凡的嫁妆,端着一碗香罗茶,闲闲地道:“大嫂,我们侯爷说,大姐的嫁妆被大嫂拿回裴家也有三四年了。这几年,我们宁远侯府从来就没有问过一句话,只是如今益儿和谦谦都回了宁远侯府,裴家是不是应该每年给我们宁远侯府报一次帐呢?看看收益如何,我们也好对益儿和谦谦有个交待。——大嫂晓得,这些嫁妆都是益儿和谦谦的,既不是宁远侯府,也不是裴家的。”

    沈氏的脸沉了下来,一点也不给裴舒芬情面,直言不讳地道:“我信不过你,所以那些嫁妆,会一直放在我们裴家。等到益儿和谦谦长大成人,能自己打理的时候,再交到他们手上。——至于你说宁远侯府要报帐的事儿,也行,我们每年报一次就是了。裴家人多,不缺两个做帐的帐房先生!”

    裴舒芬实在搭不下脸,霍地起身,不虞地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贪了大姐的嫁妆不成?”

    沈氏正色道:“我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贪,所以才不冒这个险,将这些东西放到你手上!”

    裴舒芬的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当着裴家和宁远侯府两家下人的面,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回到宁远侯府,裴舒芬立时便说心口疼,躺在床上,恹恹地晚饭都没有去吃。

    宁远侯府的人也不在意,自己和平时一样吃了晚饭。因为裴舒芬没去,楚谦益和楚谦谦还多吃了一碗饭。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踌躇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下午简飞扬从衙门里回家。等吃完晚饭,便拉着他回屋里说话、

    简飞扬见贺宁馨着急的样子,不知出了何事,担心地问道:“怎么啦?府里又出什么事了?”

    贺宁馨将手里的帕子拧成一团麻花,小心翼翼地道:“不是我们府里。是益儿和谦谦……”

    简飞扬愕然,问道:“他们能出什么事?——这才回去几天?”又摇了摇头,心有所感地道:“我以前在西南军中的时候,听那些人说过,宁死当官的爹,不死讨饭的娘,真是没有说错。”

    贺宁馨苦笑了一下,低头顺势将眼角的一滴泪水拭了去,才抬起头,若无其事地对简飞扬道:“我明日想去裴家一趟,问一问宁远侯府最近有没有什么跟益儿和谦谦有关的事出来。”

    简飞扬皱了眉,道:“你既然这样担心,为何不直接去宁远侯府算了?”

    贺宁馨摇摇头,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她去宁远侯府,说不定会打草惊蛇,还是迂回曲折一些比较好。

    **************************

    为碧缕纱书友的第二块和氏璧加更送到。三更求粉红票。0(∩_∩)O

第一百一十章 为人师表 下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担心的样子,笑着安抚她道行,你抽个空去看看,顺便帮我给裴太傅和裴大学士问个好。裴家的老三在我们中军都督府很能干,虽然是文官出身,却办事干净利落,圣上打算派他做大用场。”

    贺宁馨听见上一世跟最合得来的三哥有这样的出息,也十分高兴,将心里的愁绪冲淡了许多,笑着应了,便帮简飞扬又打点了一床鸭绒被子,命婆子抱了给他拿到外院去。

    如今天气渐寒,晚上很冷。

    简飞扬叹了口气,道我是男人,火气旺,不用这么多床被子。”

    贺宁馨笑着送他出院门,道外院的书房没有地龙,现下天气寒冷,不多盖几床被子,抗不住的。我今儿白天去你的书房,帮你多垫了两床狼皮褥子,隔隔寒气。”

    简飞扬的眉头越皱越紧,低声嘟哝道还狼皮褥子,今儿晚上非流鼻血不可……”

    “你说?”贺宁馨转身取了一件敷了一层浅色貂毛的薄氅,帮他系上。

    简飞扬忙展颜笑道没。我说过年的时候,我就可以搬住了。”

    大齐朝的规矩,父丧母亡,子女都要守孝三年。不过只有头一年是正正经经的孝期。过了头一年,府上的挂白就可以去掉了,也可以去一般的人家走动走动。当然别的人家若是有诸如成婚、生子这样的大喜事,身上有孝的人是不能去的。只有三年后正式去了孝服,出了孝期,才能恢复正常的人情往来。

    再过两个月,又要过年了。

    贺宁馨有些失神,默默地看着简飞扬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觉得一颗心硬生生地被分成了两半。

    过了一天,贺宁馨将镇国公府上过年的事宜打点好,便命人给裴家送了帖子。因是快过年了,各家都很忙碌,裴家回了帖子,约了第三天去拜访。

    到了那天,贺宁馨坐着镇国公府的车,带了一些尺头点心,去裴家作客。

    看见贺宁馨来了,沈氏很是高兴,马上帮她通传,请了夏一起出来会客。

    三个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贺宁馨便转入正题,问道两位最近有没有听说宁远侯府里益儿和谦谦有些事情?”

    夏先愣了一下,才有些紧张地问道啦?你听见啦?”

    贺宁馨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又看向沈氏。

    沈氏偏着头想了想,也眉头轻蹙,道还好吧?贺宁馨心里一松,又笑着安慰沈氏道钱财身外物,沈大*奶不值得跟糊涂人生气。”

    沈氏笑着点点头我早习惯了。有些人,教都教不好的。——哦,对了,四姑奶奶还拿了两个名册履历,说要给宁远侯府的家学请,让我们老爷和大爷帮着看看,合适不合适。”

    家学?请?

    贺宁馨猛然明白:原来是要给楚谦益请“”

    “沈大*奶请恕我冒昧,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那两位的名册履历?”贺宁馨有些急不可待。

    沈氏和夏对视一眼,笑了笑,对贺宁馨道镇国公是真心疼我们益儿和谦谦。”

    贺宁馨尴尬地嘴角微微翘了翘,并不答话,只是紧张地盯着沈氏。

    沈氏微笑着起身进了内室,将抄录的名册履历取了出来,递到贺宁馨手上,道原来的名册前几天已经送回宁远侯府了。我们老爷和大爷说这两人不,应该已经定下来了。”

    贺宁馨迫不及待地翻开看了看,两位,一位姓常,一位姓龙,并没有姓“单”的。

    “单”这个姓不是很常见。大齐朝比较有名的姓单的人家,便是东南道上的单家。祖上袭过五世的安昌侯府,因在青江以东,也被称为江左单家。虽曾经是勋贵府上,却早已经没了爵位,又多出名士,也不在武将之列,算是抽身退得比较早的一处勋贵人家。现在已经不算勋贵,只能算世家大族了。

    看见贺宁馨有些失望的样子,沈氏安慰她道你也别心急了。益儿并不需要去科举入仕,就算这些不是一等一的,可是教这些孩子是绰绰有余了。”

    这两位,裴老爷裴立省和裴大少爷裴书仁都是一些,口碑还行,人品也方正,倒是能镇住勋贵人家里那些调皮捣蛋、胆大包天的孩子们。

    贺宁馨将那两本名册履历交还给了沈氏,默默地坐在一旁听完沈氏转述裴老爷和裴大少爷的话,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字斟句酌地问道就这两位?——还有没有别的?”生生地忍住了那个“单”字。生怕胡乱猜疑,反而画蛇添足,给益儿带来麻烦。

    沈氏有些诧异,又拿着抄录的名册履历翻来覆去看了看半天,有些疑惑地道没有听说有第三个啊?”

    贺宁馨心里如同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跟沈氏说起此事。

    沈氏便缓缓地将裴舒芬那日回裴府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当听说益儿也是要上家学的,而且是跟着裴家的们一起念书,那裴舒芬口里的“单”又是回事呢?而且听裴舒芬的口气,明明是只有楚谦益一个人会做“单”的学生。

    要说贺宁馨以前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对裴舒芬还没有这样警惕过,更没有动辄就往不好的方面想。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又死后重生,再世为人,才这位庶妹,心xìng不是一般的大……

    沈氏见贺宁馨一脸忧虑的神色,笑道既然你这样担心,我们不如派人去问问?上次我使人去宁远侯府送名册,现在又过了几天,他们的应该已经定下来了。”

    贺宁馨心里一动。宁远侯府家学里面请,是大事。如果定下来,是要外院的大管事cāo持的。诸如给安排住处,服侍的小厮婆子,还有每年的束修,都是从外院走帐。

    “沈大*奶,不如你使个人,去寻宁远侯府外院的秦力生秦大管事问一问,这一次,宁远侯府到底请了几位?——我们也好备些礼,专程去谢一谢这些。也是我们的一片心。”贺宁馨笑着道,不想直接去问裴舒芬,免得她又想些法子掩饰。

    贺宁馨是两个孩子的谊母,裴家是宁远侯府的外家,无论嫡子、庶子,其实都是要认裴家做外祖家的。为家的孩子感谢一下将要做他们的人,其实也无可厚非。

    沈氏和夏都连声赞好,说好了明日就派人去宁远侯府寻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打听详情。

    贺宁馨惴惴不安的回了镇国公府,一直坐卧不宁,等着裴家的消息。

    果然到了第二天,沈氏和夏居然一起登门拜访,对贺宁馨道镇国公真是有先见之明。——宁远侯府这一次,果然是请了三位,不是两位。”说着,将他们从宁远侯府外院大管事秦力生那里抄录来的第三位单的履历名册递给贺宁馨看。

    “这位单,据那位秦大管事说,名气最大,学问最高,是专门给世子预备的。”夏阴着脸道。

    沈氏也神色严峻地点点头让镇国公见笑了。——我们实没想到,四姑奶奶居然敢对我当面说白话。”

    裴舒芬当面跟沈氏说过,楚谦益会跟着们一起上家学,可是宁远侯府外院的大管事居然说世子专门有,不跟其他人一起上家学。两相对照,裴家人还是更愿意秦力生一个外人奴才的话。

    贺宁馨在心里轻叹一声:何止当面说白话,再过分的事她都做过了……

    “两位也别太担心了。既然我们寻到了这第三位的名册履历,再去打探就方便了。”贺宁馨笑着安慰了一句。江左单家,好似名声还不的人家。贺宁馨心里略微松了一松。

    沈氏不虞地道还打听?——既然她对我们瞒着这个人,一定另有图谋。趁早赶走这人才是,免得他带坏益儿。”能对学生起作用,没有人比书香世家的裴家人更清楚。

    贺宁馨想得更长远一些。就目前来看,裴舒芬肯定是想对楚谦益下手,不过不是用一般后娘常用的捧杀、打压、又或是放任自流种种手段,而是手段更荫蔽,更天马行空一些。贺宁馨不,若是这一次提前给她挡了,不她还会想出别的主意……

    “沈大*奶别急。也许宁远侯真的是为世子着想,特地寻了一位有名士风范、闲云野鹤般的来教导世子。说起来,宁远侯府世子的位置,真的不需要他特别精明能干,若是能做一个闲云野鹤般的名士,倒是好事呢。——两位略等一等,让宁馨去好好查一查这位单的人品学识,咱们再做计较。”贺宁馨笑着劝了一句,横竖秦力生说,这几位,要过了年才入府,他们还有。

    沈氏和夏想了一想,明白了贺宁馨的意思,俱点头道既如此,就劳烦镇国公帮这个忙。我们也跟我们老爷说一声,看看他那里有没有消息。”

    贺宁馨点点头,送了两位出去,便自去安排人去打探这位单的情形。

    她派了好几拨人,又亲自去那单住的地方查看,居然没有查出丝毫的不妥,似乎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裴家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江左单家名声极好,裴老爷对他们家出来的人,还是青睐有加的。

    贺宁馨真不是不是太过疑神疑鬼了,这几日在镇国公府理事的时候,经常都心不在焉。

    贺宁馨的情形,简飞扬都暗暗看在眼里。关于那位“单”,还有宁远侯故意隐瞒的事儿,贺宁馨都一五一十的跟他说起过。虽然简飞扬也觉得有些奇怪,可是看这么多人都查不出端倪,要么就是贺宁馨多虑了,那位单其实是个好的。要么就是他隐藏的不是一般的深,一般的人根本没有法子查出来他的真正底细。

    想到宁远侯府那两个没娘的孩子,还有的经历,简飞扬很是同情他们,也理解贺宁馨的焦虑,便悄悄地拿了那位“单”的名册履历,去了安郡王府一趟。

    安郡王听了简飞扬所托,答应帮他查一查。

    缇骑出面,当然能挖出许多外面人看不到的。

    进腊月的时候,安郡王专程带着缇骑这半月来查探出来的消息,去了镇国公府一趟。

    看完安郡王带来的消息册子,简飞扬头上冷汗直冒,连都有些结巴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安郡王笑着拍了拍简飞扬的肩膀,道飞扬,我的眼光不如你。你的妻子,真是厉害。这也能让她觉得不对劲,若她不是你的妻子,我肯定是要圈了她入缇骑了。”

    简飞扬忙将安郡王的手推到一边,心有余悸地道你饶了我吧。有我给你卖命还不够么?——她一个家,就让她好好在家过日子吧。这些天为了宁远侯府的两个孩子,她都瘦了许多。”

    说着说着,简飞扬又扬起嘴角,笑了家有贤妻,如有一宝啊。以后我的孩子有福了……”

    安郡王看见简飞扬没出息的样子,气得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问道你打算做?要不要我直接帮你废了他?——这种人渣”

    简飞扬收起安郡王带来的消息册子,道我拿去给宁馨看看。看她想做,如果她也同意废了他,再寻你出手。”

    安郡王点点头,起身调侃着道其实这个人也是个‘奇葩’,若不是他惹到你们,我都想将他利用利用……”

    简飞扬横了他一眼。入了缇骑,就不好动手了。

    “你那里人才济济,怪才迭出,还少这种人?”简飞扬推着安郡王,将他请出了镇国公府,急着要去内院跟贺宁馨。

    安郡王对简飞扬这样“过河拆桥”的行径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同时要求过年若是不请他们上门,就跟简飞扬绝交。——他们在孝期,到时肯定是门庭冷落。

    简飞扬笑着捶了安郡王一把,将他送了出去。

    快步入内院的时候,简飞扬心里有几分好奇,不贺宁馨晓得了“单”的真面目,要如何出手?

    二更两点。感谢昨天投粉红票的书友。最近的粉红票少得可怜耶,还要求粉红票么?0(n_n)o

    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为母则强 (二更合一,为碧缕纱和氏璧3加更)

    到了腊月,各家内院都忙得不可开交。

    镇国公府还在孝期,不用请人吃年礼,也不能出去吃年礼,但是自家祭祖还是要的。还有万州祖籍的亲戚们,年礼也得照送不误。

    外面的亲朋好友里,也在往京城送年礼。有从西南寿昌府送来的年礼,除了惯例的普洱茶,还有一包袱给男人做的千层底青缎面的布鞋,被东兴大管事亲自送了进来,给贺宁馨过目。贺宁馨数了数,大概有十二双之多。贺宁馨便让人收起来,放到库房里去了。

    另外简飞扬的姑姑简士芸也从陇西长兴侯府送来了五大车的年礼,还有转交给宫里面岚贵人的礼物。——看起来简士芸在长兴侯府过得不错,当家太太的气势很足。

    关雎宫里最近更是喜讯频传,继赵婕妤生了儿子之后,岚贵人又终于传出了喜讯,有孕两个月了。

    圣上本来想同对赵婕妤一样,给岚贵人也晋一级,可是让皇后拦住了,说是现在孩子还没生,娇贵,怕圣上太看重了,反而折了福气,还是等生出来后,再封不迟。又说赵婕妤的儿子生下来就病了,便是当初太早给赵婕妤晋了位份的缘故。

    圣上便依了皇后,只是特旨允许镇国公夫人可以每月初一十五进宫看望岚贵人,算是给岚贵人的补偿。

    贺宁馨接了旨,却已经到了腊月,无论宫里外头,都在筹备过年事宜。且孕妇的头三个月最为关键,也操劳不得。贺宁馨便带了简士芸送来的年礼,还有自己备的一份礼物,赶着腊月初一进了一次宫,跟岚贵人见了面,安慰了她一番。

    岚贵人听了贺宁馨的话,之前一直避孕,不过这些法子也不都是有效的。她本来没打算在赵婕妤生子的当口怀孕,可是孩子来了,她挡都挡不住。如今她虽然有了喜,却结结实实得罪了赵婕妤。

    赵婕妤这阵子忙着照看生病的五皇子,还没有时间寻岚贵人的麻烦,可是已经开始指使关雎宫里的管事姑姑克扣岚贵人的银霜炭和吃食份例。

    宏宣帝临近年关,也是忙得很,有半个月没有回后宫召幸妃嫔了,自然顾不上几位妃嫔的明争暗斗。

    贺宁馨进了宫,发现岚贵人宫里冷得不行,岚贵人在屋里还穿着毛皮大袄,便担心地对岚贵人道:“娘娘,如今您不是一个人,看来不能再隐忍下去了。”

    岚贵人却满不在乎,道:“表嫂放心。我以前在家过的日子,比这苦多了。——表嫂没有试过寒冬腊月,一个人去井边洗衣裳吧?我那时连这些皮毛都没有,只穿着夹袄……”说得是镇国公府被贬,简士芸被送往农庄,长兴侯府由妾室谢氏当家时候的事儿。

    又让贺宁馨放心,说皇贵妃很照顾她,前儿已经偷偷命人给她送了银霜炭过来。只是她不想惹赵婕妤生气,给皇贵妃添麻烦,所以命人到了晚上再点起来,免得太过招摇。

    贺宁馨想起这些,也唏嘘一番,道:“这世上的事儿真是难料。以前以为是祸,其实是在给后世积福。以前以为是福,其实是在给后世招祸。”

    从宫里面回来,贺宁馨一面忙着镇国公府的事儿,一边担心着宁远侯府的两个孩子,整个人很快就消瘦下来。

    这天又有管事进来回话,将采买的年货报上来交帐。贺宁馨都一一收好,登记入库,再按名册发下去。

    简飞扬现在逐渐把外院的一些事务也手把手交给贺宁馨打理,就是为了以后他可能会离京带兵做准备。这个家,说到底是他和贺宁馨两个人的家。如今在家里住的这几位姑娘,以后都是要嫁人的。而简飞振,以后他成家立业之后,如果愿意,他可以跟简飞扬他们住在一起。如果不愿意,分家另过的可能性也很大。

    贺宁馨嫁过来不到一年,就遇到婆母过世的大事,便开始了三年守孝。这才守了一年,以后还得再过两年,她才能怀孕生子,简飞扬虽然年岁不小了,可是也不想让贺宁馨孝期怀孕,让人说闲话。所以两人都十分小心。

    简飞扬进内院的时候,贺宁馨正在上房里分派好了一班婆子去开祠堂打扫尘埃,换桃符,贴新联。都是孝期的人家过节用的东西。

    看见简飞扬进来,贺宁馨忙起身福了一福,问道:“安郡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想着要留安郡王吃午食呢。”

    简飞扬笑着看了一圈,屋里伺候的人都赶紧行礼退下。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有话要说,便叫了扶风过来在外屋看着,自己带了简飞扬去暖阁说话。

    简飞扬进了暖阁,就将安郡王交给他的消息册子拿出来,对贺宁馨道:“那位单先生的事儿,我去托了安郡王的人情,帮你查了一查。”

    贺宁馨又惊又喜。她早想去寻安郡王,可是她以前只帮了安郡王府一次,后来却麻烦了人家那么多次,虽然也都是互利双赢的关系,可是也忒熟不拘礼。而且若不是看在简飞扬份上,人家安郡王未必会搭理自己。所以这一次,贺宁馨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再去主动开口,寻到安郡王府上去。

    可是简飞扬居然不声不响地帮了她一个大忙。

    一向有事自己扛的贺宁馨眼眶立时湿润起来。

    简飞扬一愣,忙将消息册子放在暖炕上面的小炕桌上,起身走到贺宁馨跟前,问道:“你怎么啦?”取出帕子要给她拭泪。

    贺宁馨下意识转过头,掩饰着道:“没有什么。这墙上的灯穗子招灰,迷了眼睛。”

    简飞扬笑了笑,坐回到炕上,又将消息册子推了过去,对贺宁馨道:“你先看看,我出去寻个鸡毛掸子过来,扫一扫灯罩上的灰。”说着,已经起身大步出去了。

    贺宁馨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简飞扬怎么故意走开了。她狐疑地伸出手,将炕桌上的消息册子取过来,打开看了起来。

    那消息册子并不厚,只有薄薄的五页纸,可是上面写的内容,却让贺宁馨如同看见世上最可怕的事,瞪大了双眼,几乎连呼吸都要停顿了。

    贺宁馨的双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她都没有力气再拿着那册子。只觉得那薄薄五页纸的册子有千斤重,将她整个人都压塌了过去。

    她万万没想到,原来那位所谓的江左名士“单先生”,是这样一位隐藏至深的败类!

    想到若是自己没有重生,自己的儿子不知要遭受怎样悲惨的命运,贺宁馨浑身冒虚汗,如同劫后余生一样,颤抖着再也坐不住,从暖炕边上滑溜下来,一个人抱着双臂躲在了暖炕靠墙的角落里,将头埋在两膝之间,无声的哭泣起来。

    这一刻,她不想再去考虑什么家国天下,什么朝堂纷争,更不想去保全什么宁远侯府!

    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可怜的、只想保全自己至亲骨肉的母亲!

    如果她没有那个奇怪的须弥福地,如果她没有凭着母性的本能一直查探下去,如果简飞扬没有为她着想,去寻安郡王帮忙,如果……

    很多很多的如果,如果其中少了任何一个“如果”,她可爱的益儿,或许以后还有谦谦,都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无间地狱……

    而且这些局安排得如此巧妙,周围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们是被人有意所害,从而去可怜他们,同情他们,反而只会麻木而冷酷地说一句:“天生如此”,或者“本来就不是个好的,长成这样,怪得了谁?”又或者,“人家继母将他们拉扯大就不容易了,他们自己不争气,又关继母什么事?……”

    所有的黑锅,所有的不足,所有的难堪,都会不着痕迹地背在两个孩子背上。而别的人,只会展露着如白莲花一样娴雅的微笑,束手站在一旁,淡然却冰冷地看着两个孩子一步步往深渊里面行去。

    那里有万丈迷津,魑魅魍魉,欲渡无舟。

    没有人,没有人会如同亲娘一样,去真正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这一刻,贺宁馨终于深深后悔自己的上一世,没有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为了别人的事情呕心沥血,断送了性命,却让自己的至亲骨肉落入不相干的手里,如同羔羊一样任人宰杀!

    这一刻,她也深深感激上苍,让她能重回人世,尽自己所能,保全自己的两个孩子!

    只要能活着,她就有希望!

    贺宁馨不知道自己缩在墙脚有多久,只觉得自己手脚都麻痹不堪、不能动弹的时候,她被一双和煦的大手,一双强健的臂膀抱了起来,紧接着,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高大有力,让她觉得可以放松、可以依靠的怀抱里。

    是简飞扬。

    贺宁馨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又痛痛快快地流了一通眼泪。

    简飞扬知道这个消息册子上的东西,对贺宁馨的打击有多大。——就算他是个男人,而且是战场上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看见这位“单先生”的癖好,都觉得极为震惊和不齿。

    想到益儿那样可爱精灵的孩子,有可能落入这样一个魔鬼手里,简飞扬都十分后怕,更别说将益儿当亲生孩儿一样疼惜的贺宁馨。

    前朝流云朝后期,权贵腐化,狎玩**雏妓者不可胜数,也是造成民怨沸腾的原因之一。

    大齐朝开国以来,从太祖皇帝范绘则那里,就明令禁止**雏妓,并且写入了《大齐律》。大齐朝虽然青楼倌馆都有,可是也有年龄规定的。按《大齐律》,**指十四岁以下的男孩,雏妓指十三岁以下的女孩。若是有成年男人强迫这些年幼的孩子,按律都要重罚。

    虽然法律不能禁止所有的犯罪,但是有了法律,至少能对触犯律条的人加以惩处,对不轨的人是有震慑作用的。

    而大齐朝三百多年,在臣民的认知里,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观念,有狎玩**雏妓嗜好的男子已经为一般人所不齿,被当作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这位江左名士“单先生”,便是一位有这样特殊嗜好的人。而且他的嗜好,更加独特,只针对富贵人家的嫡长子下手,据说是嫌弃庶子身份不够,而外面秦楼楚馆里面的小倌既脏,又贱,配不上他“高贵的身份”。他做得也十分隐秘,又有江左单家做后盾,而吃了他的亏的人家,为了嫡长子的名声,还有江左单家的势力,都只有哑忍下来。

    他如今三十三岁,二十一岁离开单家,以坐馆先生为业,在外游历十二年。有据可查的人家,就有六家。其中呆得时间最长的,便是京城里面的承平伯府,一共待了快五年时间,倒是个例外……

    简飞扬等贺宁馨平静下来,才帮她理了理汗湿了的额发,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废了他?还是将他千刀万剐?”

    贺宁馨红肿着双眼,哑着声音道:“我要再想想……”

    简飞扬点点头,将她抱着放回屋里的床上,道:“你先歇着吧。外面的事,我去让扶风和扶柳帮你办了。——今儿晚上我不回外院了,就在隔间的床上陪着你。”

    “不,不,你还是回外书房去吧。我很好,想自己待一阵子。”贺宁馨忙阻止简飞扬。他们不差这么几天,况且今儿晚上,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简飞扬见贺宁馨不同意,便没有再坚持,只是安慰她道:“你别想太多了。如今我们既然识破了他的真面目,自然有法子对付他。”

    贺宁馨终于振作起来,从简飞扬怀里坐起身,正色道:“我只是在后怕。只有千年作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简飞扬叹了口气,拍了拍贺宁馨的肩膀,低声道:“你别一个人扛着。凡事有我。”

    贺宁馨感激地看了简飞扬一眼,郑重地点点头,道:“我晓得。这事少不得你出面。”

    简飞扬嘴角微翘,握了握她的手,自出去了。

    贺宁馨在床上躺了许久,等到隔间守夜的丫鬟都睡着了,才起身轻抚了自己的兰花胎记,进入了自己的须弥福地。

    她不过几天没有过来,发现二楼靠窗的书桌上,又多了一些瓶瓶罐罐,大概都是裴舒芬在那边做得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贺宁馨越看越生气,冲进屋里面,将那些瓶瓶罐罐兜到一个包袱里,提溜着来到楼下,扔到了小楼旁边的白雾里。

    白雾一阵扭动,如同有意识一样,将那包袱里的东西包裹起来,吞噬下去。

    贺宁馨冷冷地站在楼下的空地上,以白雾为镜,盯着另一边同自己这里一模一样的小楼看了一眼。——那一边,便是裴舒芬的琅缳洞天了。

    过了许久,贺宁馨终于毅然决然地走进药圃里,将药圃最隐秘一角生长的雷公藤挖了几颗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走向了自己的小楼。

    这一次,贺宁馨翻开了《百草集》,找到了“绝精丸”的制作方法。以雷公藤为主药,附以别的药草,可以制成“绝精丸”,使男子不育……

    你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断人子嗣有伤天和,可是对于贺宁馨来说,这一次,她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对方想断她的子嗣,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绝精丸”,其实并不是没有解药。当年的神医无涯子,据说曾经治成过解药,为一位贵人解毒。可惜过了几百年,他的药方在外界失传,在这神秘的互为镜像的琅缳洞天和须弥福地里,却有记载。

    贺宁馨不担心裴舒芬会找到解药,她的这一个法子,本来就是连环计……

    拿着一瓶“绝精丸”从须弥福地里出来,贺宁馨终于松弛下来,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过了两天,简飞扬跟缇骑打了招呼,将那单先生用麻袋兜着打晕了,带到了缇骑的诏狱最深处。

    诏狱那地方阴森晦暗,简飞扬本来不想贺宁馨一起跟过去。可是贺宁馨执意不肯,她要亲眼看看,这一个差一点毁了她儿子的人渣是什么样儿的,又是怎样跟裴舒芬勾搭起来的!

    来到诏狱最深处的一间大屋子里,正中放着一个大大的屏风。厚实的织锦缎上,绣着怒目而视的四大金刚,浮凸贴切,逼真吓人。

    屏风后面摆着一张长长的楠木条桌,坐着贺宁馨、简飞扬、安郡王,还有两位缇骑的女番子,一左一右,站在条桌旁。

    单仁从晕迷中幽幽醒来,抬头就看见屏风上面的怒目金刚,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怒道:“你们是谁?敢私设公堂?——可知我们江左单家,同安郡王府有渊源,你们得罪得起吗?”

    这话说得安郡王青筋直跳,低喝一声:“给我打!”

    从屋外冲进两个人,一阵拳脚下去,单仁口角出血,胸口剧痛,彻底老实了。

    贺宁馨便示意站在她旁边的缇骑女番子开口。

    那女番子点点头,拿起贺宁馨写的字条,对单仁道:“单仁,你的丑事已经败露。若是你还想活命,就按照我说得去做。”

    单仁抬起头,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声:“让我做什么?”已经知道这一次,他大概是惹到不该惹的人。

    那女番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单仁道:“我们知道你要去宁远侯府坐馆。这一次,你的目标,是宁远侯楚华谨,不得碰宁远侯府的小孩子。——我们会派人贴身跟着你,你别有侥幸心理。”

    单仁冷笑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你们要说话算话!别当我是好欺负的!”

    那女番子又道:“还有这一瓶药丸。你想法子让宁远侯楚华谨吃下这瓶药丸。——等这药吃完了,就是你离开宁远侯府,重获自由的时候。你别担心,这不是毒药。”

    *****************************

    二更合一,为碧缕纱书友的第三块和氏璧加更。再求一求粉红票。0(∩_∩)O

    雷公藤是《烟水寒》的重要道具,无涯子也是《烟水寒》的重要线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祸水东引 上

    单仁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女番子手里的小瓶子,狐疑地问道这瓶子里装着的到底是药?你不说清楚我用?”又看着她,试探道你们到底是人?——是不是该跟我说清楚了,我才好帮你们做事?”

    那女番子噎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那扇屏风的刺绣有妙用,站在屏风前面,看不见屏风后面的人。但是站在屏风后面,却能看见屏风前面的人。

    单仁意识到正主是坐在屏风后面,便从地上坐起身来,对着屏风后的人道既然来了,为何不露面?——藏头露尾,不是君子所为。”只是手脚被捆,坐得有些歪歪扭扭。

    贺宁馨忍不住就想冷笑一声。简飞扬赶紧拽了她的衣袖一下。——贺宁馨脸上虽然戴着幕离,可是她的声音被单仁听见也不好。

    安郡王对着另一个站在他身旁的女番子做了个眼色,那位女番子立时回嘴道你做过那些脏事,都不记得了吧?单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抬眼看着面前那扇绣着怒目金刚的屏风,在心底里急速盘算:到底是哪里出了,又有谁想对付宁远侯府,他是不是能把此事当作对方的把柄。要,宁远侯府可是皇后娘娘的外家……

    贺宁馨从屏风后面瞥见单仁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同简飞扬对视一眼。旁边安郡王的眼睛也微微地眯了起来。他们三个人似乎同时看出了单仁的心思。

    安郡王恼得很。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败类还敢打着他们安郡王府的招牌在外面招摇撞骗安郡王明明白白地,他们王府跟江左单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旁边的女番子看了看安郡王的脸色,拿过鹅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问安郡王,要不要老规矩?

    安郡王阴沉着脸点点头。——落到缇骑手上,还敢跟缇骑讨价还价,这种人还真不多。

    守在安郡王旁边的女番子见安郡王点头,便从后面一扇荫蔽的门里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颗药丸。

    安郡王瞥了一眼,对着屏风那边扬了扬下巴。

    那拿着药从外面进来的女番子便咳嗽一声,屏风前面跟单仁的女番子听见声音,是后面有事,忙走到屏风后面,从刚才那位女番子手里接过了缇骑的秘药,又对安郡王行了礼,才拿着到前面去了。

    单仁好不容易才坐直了,跪坐在屏风前面的地上,又对一身白衣上的点点灰尘皱了皱眉头,正想发话,那位刚才走到屏风后面的女番子已经快步走了出来。

    来到单仁面前,那位女番子一伸手,扭住了单仁的喉咙,单仁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一颗黑色的药丸就被弹进了口里。

    单仁大急,只是那位女番子再一松手,单仁便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将那颗药丸正正好好咽了下去。

    药丸下肚,单仁面若死灰地瘫在了地上,再也别想跟他们谈条件了。头一次,他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

    安郡王在屏风后面看见单仁的样子,对他又鄙夷又不屑,可是也没法再施展下去。他们不能让他,是缇骑出面让他去gou'yǐn宁远侯楚华谨。——此事一旦暴露,恐怕连圣上都帮不了他们。

    刚才给单仁喂药的女番子便冷冷地道我们会派人跟着你,做你的小厮。过了年之后,你便带着这个小厮去宁远侯府坐馆。记得你要做得事情。——这个瓶子里有三颗药,你要想法子让宁远侯吃下去。以一年为期,每个月我们会给你送一份临时解药,压制毒xìng。等你的事情做完了,我们自然会给你完全解毒。如果你一年内做不到,你也别想活着了,找个地方自裁算了。若是等这毒药发作,你就会叫‘生不如死’”

    单仁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将那个小瓶子接了,嘴唇翕合了好几下,却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那女番子也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动手将他打晕,才对屏风后的人问道要现在送吗?对面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那女番子便用麻袋将单仁又连头兜了起来,往背上一甩,大步走出了这间刑房,往诏狱外面去了。

    自始至终,单仁都不谁把他掳了去,又是谁想对付宁远侯府。

    等人都走了,安郡王、简飞扬和贺宁馨才说起话来。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取下幕离,脸色发白,忙关切地问道你要不要喝水?”

    贺宁馨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就看向安郡王,忧心忡忡地问道请问王爷,要派谁跟着单仁进宁远侯府?可靠否?”她只想对付裴舒芬和楚华谨,别的人,她可不想让他们受了池鱼之殃。

    安郡王温言笑道放心。我有分寸。缇骑有个女番子,善扮男人。她的年岁也不大,生得可男可女,是个清俊的少年人的样子,跟着单仁完全没有问题,也不会给宁远侯府带来更大的麻烦。”

    贺宁馨提起的心放了一半,又有些惭愧地道让王爷费心了。每次都是我们劳烦您。”

    安郡王忙笑道不必多礼,这事我们也是两利。再说这个杀才居然还打着我们安郡王府的名号在外面恐吓别人,实在是可恼。若不是我们‘多管闲事’,我们安郡王府的名声就生生被这种败类作践了。”

    想起那瓶“绝精丸”,安郡王脸上神色有些异样,问道觉得外面买的药管用吗?绝精丸不是难得的秘药,不过作为主药的雷公藤毒xìng很大,制药师很难把握分寸而已。一不,稍微手重一些,放得量多一点点,就不是“绝精”,而是“绝命”了。所谓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也。

    所以大齐朝里,能有能力做出这种秘药的只有一两家药铺而已,而且都是在幕后交易,从不展露人前。一般人纵然这种药,都不到哪里买。而去哪里买的,又不一定出得起高昂的价钱。再说,因为绝精丸的解药方子已经失传,这么些年来,用的人已经极为稀少,就连的人都不多了。

    贺宁馨的药当然不是在外面买的,不过她也不会说实话。为了做戏做全套,她使了人去相熟的铺子里,花大价钱买了个瓶子,将的药装了进去,装作是外面买的。

    安郡王当然不这些,他也是好意,含蓄地道我们缇骑也有人专门制药,我觉得,效果要比外面铺子里卖得要好……”

    贺宁馨有些脸红,支吾了一番,才道……其实也不需要效果特别好,能有一段起作用就行了。”她到底还是留了一手,将剂量大幅减轻。想着既能拖延几年,打击裴舒芬的嚣张气焰,也不用伤天和,报应到孩子身上。

    若是剂量把握得当,只要不服此药了,再加上别的药草,也是可以解了雷公藤的毒xìng的。裴舒芬那里自有方子和药草,就是不她有没有这个机缘想到给楚华谨用药。——在贺宁馨的盘算里,楚华谨这毒,无论解不解,对裴舒芬来说,都是一个死局……

    因了这秘药,安郡王想起家的先祖范朝风,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再发问。

    贺宁馨见安郡王不了,想起那些被单仁祸害的孩子,又挑起长眉,对安郡王问道此事若成,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单仁?”

    安郡王笑了笑,摸了摸的下巴,深思地道……这种人,根本是死有余辜——对大家也好……”看来就算单仁在宁远侯府做到了缇骑让他做的事情,他本人也难逃一死。

    “可是您刚才不是这么对他说的……”贺宁馨颇有些意外,转而又释然。安郡王掌管缇骑,定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安郡王笑着起身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刚才有说过话吗?——听了吧。”说着,已经走到门外去了。

    简飞扬微笑着帮贺宁馨戴上幕离,道我们也走吧。你放心,这种事,缇骑不知做过多少回,一定不会出篓子的。”

    贺宁馨愕然地转头,长长的幕离遮住了大半边脸,只看见一双明眸闪耀和这件事一模一样?”

    简飞扬嘴角微翘是不是一模一样我不敢说。不过他们派人盯梢,从没有失手过。”就算是扮了各种下人进府,也是常有的事儿。

    贺宁馨心下略定。就是不单仁有没有这本事,将楚华谨真的引上钩。以前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楚华谨曾经有过伶宠,不过他并不好这个。男女之间,楚华谨其实更偏好。

    若是单仁真的厉害,让楚华谨对他动了真情,才有些意思了……

    回到镇国公府,贺宁馨又对简飞扬道这事还没完,我还要去裴家一趟,跟裴家人略微交个底。”

    单仁说都要进宁远侯府,而楚谦益若是真的做了单仁的学生,以后纵然单仁没有对楚谦益下过手,若是闹出来单仁的真实面目,对楚谦益来说也是一锅洗不清的黑水泼在他身上。——这一点,贺宁馨深信便是裴舒芬的后招。

    不管成不成事,只要单仁坐实了是楚谦益一个人的,这些脏事就算没有也会被人编派出来。这也是让贺宁馨最恼裴舒芬的地方。——完全对一个孩子不留余地。

    这一次贺宁馨既然将祸水东引,剩下的,当然就是要给楚谦益善后了,总之不会让此事有一丝一毫牵连到他头上。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打算,她还有后手,便沉吟道这事儿,我觉得的人越少越好,若是闹大了,将缇骑牵扯进来,反倒不妥。”

    贺宁馨点点头,道我晓得。我不会说出单仁的zhēn'xiàng,只会提醒他们一声,还有益儿的事,也要裴老爷子出面。”

    简飞扬便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贺宁馨忙拦住他,嗔道你忘了?你还对我跟裴家的外孙上契的事儿‘耿耿于怀’呢?——你要去裴家,岂不是让我们以前的功夫都白做了?”

    简飞扬这才罢了,又交待了几句,才去外院书房理事。

    贺宁馨回到内院命扶风带了年礼,顾不得递帖子,忙忙地坐了镇国公府的大车,去往裴家去了。

    裴家的沈大*奶见镇国公突然上门拜访,应该是为了两个孩子的事儿,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赶着请贺宁馨去上房叙话。

    此时正是年节,贺宁馨大家都忙,便长话短说,对沈氏道沈大*奶,宁馨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沈氏凝神倾听。

    贺宁馨斟酌着道那位单,外子帮着打听了一下,觉得学识不足以为世子师。所以我想着,是不是让裴老爷子跟圣上求个恩典,让世子去宫里做三皇子的伴读。”

    三皇子是皇后嫡出,今年十三岁,还在御书房念书。

    大皇子已经十七岁,正在选妃,成亲之后就要出宫另住。大皇子年岁已大,已经不在宫里御书房念书,而是出来帮宏宣帝办差了。

    二皇子十五岁,比楚谦益的年纪大了一半还多,也不是很合得来。

    贺宁馨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三皇子最合适。

    宁愿让楚谦益入宫伴读,也不愿意他留在宁远侯府里,师从那位“单”,这本身就说明了许多问题。

    沈氏也是心思剔透之人,试探了一番,见贺宁馨滴水不漏,言谈间就是不同意单做楚谦益的。但是也不说单到底有不好。只是说他“学识不够”。人品方面,只字不提,哪怕问了也是含笑不语。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二更两点。0(n_n)o

    下周一、二、三都是三更,补一个hù'fǎ、两个堂主的加更。

    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祸水东引 下

    请记住本站域名:

    重生空间守则

    祸水东引

    下

    贺宁馨这番作态,让沈氏也跟着动摇起来。再仔●想想·楚谦益就算入宫伴读,也只是每天去半日而已,别的时候,还是回宁远侯府。再说,自己的公爹裴立省,正是御书房的太傅大人,亲自教导三位皇子。楚谦益要是跟着去宫里的御书房念书·不比跟着别人要好?

    不管是做学问,还是诗词歌赋,乃至为人处事,谁能比得过三朝首辅裴立省?实在是再好不迂的选择。

    他们以前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那时候,他们都觉得宫里不是一般人待的地方,不想让楚谦益小小年纪就去那种提心吊胆,唯恐行差踏错,就小命不保的地方。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裴立省去御书房做了皇子的师傅,楚谦益以前也跟着去宫里见过几个皇子表哥和圣上,算是熟人。

    镇国公夫人又同楚谦益上了契,宫里的人都知道楚谦益现在背后有宁远侯府和镇国公府两大勋贵在后面撑腰,恐怕只会捧着他,绝对不会想着去害他。

    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宁远侯府里,似乎并不比皇宫让人省心,且有那样一个居心叵测的继母在旁边看着,真知道会出什么事。

    真是防继母,有甚于防宫乱者。

    沈氏在心底里一边骇笑,一边对贺宁馨道;“夫人这法子妥当。我这就去跟我们老爷还有老夫人说一说。”

    说着,沈氏亲自起身,往裴老爷和复夫人住的院子去了。

    贺宁馨一个人坐在裴家的上房里,打量着周围熟悉的陈设家私·心里感慨万千。

    裴老爷此时在外院的外书房里,只有夏夫人一个人在内院屋里待着,也在忙着年礼的事。—沈氏管着裴家在京城里面的人情往来,而同祖籍越州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还是由夏夫人操持的。两人分工合作·也好给彼此减轻一下负担。

    听了沈氏的回报,夏夫人点头允了,道;“你跟镇国公夫人说,让她放心。我这就去跟我们老爷说去。”又有些叹气,道;“当初若是没有回去,该有多好?”到底是自己养了两三年的孩子,乍一离开自己身边,夏夫人心里很是难受。

    沈氏也深知此事,忙用了别的事情转移夏夫人的注意力,道;“三弟妹有孕了·这次都说能生个大胖小子呢!”

    裴家老三裴书礼以前只有一个嫡女裴识雅,年方八岁,比楚谦益稍大一岁。裴书礼的嫡妻万氏也快三十了,终于老蚌生珠,又有了喜。

    夏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蹭到炕边,穿了鞋下炕。

    沈氏的话题没有转移成功,夏夫人又想起了宁远侯府·对沈氏问道;“外面都传开了宁远侯府给家学里面请了三位德高望中的先生,好多勋贵人家都羡慕不已,还要送孩子去附馆呢。特别是这位单先生,都说宁远侯府已经下了专门的帖子请单先生入府坐馆,专为做益儿一个人的先生。若是益儿不在宁远侯府家学里念书,这单先生恐怕就要被辞了。这样也好·现成的由头·不得罪人。”

    裴家的家学原本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学堂,平日里想送了自家孩子过来附馆的人家不计其数。只是因为后来裴老爷入宫做了皇子的师傅,裴大少爷裴书仁又眼看要入文渊阁做阁臣,为了避嫌,裴家便将家学解散。

    裴家至亲里面,只有老大裴书仁和老三裴书礼在京城。老二裴书义带了家人孩子回越州做知州去了。也刚刚才送了年礼过来。

    所以裴家的孩子里面,只有老大的两个儿子需要先生·便由老大自己亲自教。若是他没有时间,就由裴老爷教。老三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再同男儿一样教养·只跟着她娘亲学些针黹女红·裴书礼再教她认些字就可以了。

    所以家学解散,对裴家的影响并不大。

    当初到裴家附馆的学生·现在好些都想转到宁远侯府去。

    说起单先生的去留,这却是沈氏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她悄悄对夏夫人道;“听镇国公夫人说,宁远侯府的大管事给单先生还是算做了在家学的先生里面,没有算做是益儿一个人的先生。所以就算益儿不去宁远侯府的家学,那位单先生依然会入府坐馆。”听贺宁馨的口气,似乎单先生肯定会入宁远侯府坐馆,但是楚谦益一定不能留在宁远侯府的家学。

    再说,宁远侯府家大业大,既然外面已经传开这三位先生要入府坐馆的消息,如果就因为楚谦益被圣上召为三皇子的伴读,便将单先生一人辞了,也太小气了。那个事先就将此事传得满城风雨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听到圣旨之后,肯定是要欲哭无泪了······

    夏夫人叹了口气,对沈氏道;“真恨不得益儿马上就长大成人,便不用我们这些人为他操碎了心。你知道这孩子啊,还是要自己争气才靠得住。别人都只能在旁边帮扶一把,可是你不能指望别人永远在旁边护着你,守着你。”

    沈氏点头应是,帮夏夫人披上宝蓝绸面灰鼠里子的大氅,使了丫鬟婆子跟着夏夫人一径往外院里去了。

    送走夏夫人,沈氏带着丫鬟婆子回到自己的上房,又跟贺宁馨闲聊了几句。

    两人刚刚喝了一盅茶,外面就来了夏夫人的大丫鬟,满面笑容地对贺宁馨和沈氏行礼道;“镇国公夫人、大少奶奶,我们老爷说了,他明儿就进宫请旨,希望在过年前将此事定下来。镇国公夫人放心,这事不难。”已经是在打包票了。

    贺宁馨早就仔细盘算过,送楚谦益进宫伴读,其实也能让圣上更放心些。况且让楚谦益有机会跟皇子和圣上多熟悉些·以后纵然那边眼高手低的两人闯了什么祸事,宁远侯府还是应该能够保得下来的。—如果老子犯了事·直接夺爵,再传给儿子,在大齐朝里也是有过几遭先例的。

    这桩事办妥,贺宁馨才安心地回了镇国公府,专心筹备起年礼。

    贺宁馨的娘家贺家也派人送了好几车的年礼过来·还有贺老太太亲手种得暖棚小蔬菜,一筐一筐,还带着冬日清晨的霜棱子,鲜绿喜人。

    贺宁馨忙命外院将她给娘家备的好几车年礼送了回去,又附赠了好些她从自己的须弥福地里弄出来的滋补食材,一份份都将用写好的方子包起来,有给贺大老爷贺思平的,有给娘亲许夫人的,还有专门给贺老太的,设想得十分周到。

    忙完外面的人情往来贺宁馨觉得有些腰酸背痛。或许是一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沉淀下来,身体上的劳累终于让她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一个人歪在暖阁的炕上,背后靠着喧软的杏黄缎面鸭绒大迎枕,阖上了双眼假寐起来。

    扶风和扶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一个人将贺宁馨手里的帐册拿走,放到推到炕角的炕桌上。另一个人拿了床粉紫色袷纱被,给贺宁馨轻轻地盖上。

    暖阁里面有地龙,暖炕里也烧得暖暖的贺宁馨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扶柳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看着扶柳和扶风立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她,贺宁馨微微一笑,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扶风出去看了看外间的时辰钟,回来道;“还好现在是未时末,快到申时了。”也就是下午快三点的时候。

    贺宁馨将身上的袷纱被掀开,起身下炕。

    扶柳忙蹲下来,帮贺宁馨套上鞋子。

    贺宁馨低头打量着自己脚上的掐金满绣棉纱袜子和缂丝蝴蝶落花高低鞋,不期然想起了库房里那十二双从西南寿昌府来的青缎面千层底的男式布鞋。

    沉吟半晌,贺宁馨抬头看着扶风,微笑着道;“今年虽说不用请客可也是我头一次一个人操持过年,有些忙不过来了。

    你去把卢姑娘、郑姑娘,还有大姑娘请过来让她们帮我打打下手也学一学该如何掌家理事吧。”

    这三位姑娘不管嫁得高低,都是要做主母的这些事情·她们早就应该开始学了。只可惜都是从小没娘的可怜姑娘,贺宁馨忍不住又多怜惜她们几分。

    扶风忙应了,自己出去传话去。

    郑娥最近都到卢珍娴的院子里,同她一起,在正屋里面的暖阁里一起做针线。

    卢珍娴和郑娥都是无父无母,寄人篱下之人。不过好在她们都想得开,并没有顾影自怜的坏习气,反而很是感激镇国公府给她们提供的庇护,给了她们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屋顶,还有一个以后可以称之为娘家的强大后盾。如她们这样的孤女,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都会低人一等,只能往低了找,想高嫁是不可能的。

    大家子的主母,除了讲宄出身门第,父母、兄弟、姐妹,甚至祖父母俱全,也是能占很大好处和便宜的。因为大齐朝人联姻,是联两姓之好,为了家族利益的。家里人都健在,子嗣众多,也是有福气的象征。

    而年幼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是福薄的象征,且有命硬之嫌,一般大户人家是不会寻这样的姑娘去做嫡子的正妻的。

    卢珍娴虽然是卢氏女,可是一来卢家已经满门皆灭,二来她自己也年岁老大,其实跟郑娥这个小户人家出身的闺女一样,都打算寻个寒门举子算了。

    简飞怡自从简老夫人去世后,一个人害怕·也天天到卢珍娴这里,同卢珍娴和郑娥一起做伴,倒是沉静了许多。她倒是很识时务,知道简老夫人去世了,如今府里是嫂子为大,没有以前那样跋扈了。

    做了一会儿针线,简飞怡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对卢珍娴和郑娥道;“二哥不知道会不会回来过年。”

    卢珍娴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抬头笑道;“会回来的。祭祖是大事,就算是要守孝,也不能抛了祖宗。”

    简飞怡放了心,想再说两句,贺宁馨的大丫鬟扶风已经笑盈盈地来到暖阁门口,对屋里的姑娘行礼道;“扶风见过三位姑娘。”

    卢珍娴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到暖阁门口,笑着拉了扶风过来,将她按在暖阁里面的大圈椅上坐下,问道;“今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扶风忙从大圈椅上站起束,对着屋里的姑娘团团福了一福,才道;“夫人遣我过来,说是要三位姑娘过去帮帮忙,帮着操持过年的事儿。”

    卢珍娴和郑娥对视一眼,笑着对扶风道;“夫人有你们帮着不就行了?我们什么都不懂的,去了还不是给夫人添乱?”

    扶风知道卢珍娴她们会推辞推辞。因为到底是镇国公府的家事,她们是外人,不好太过把自己当回事的。

    扶风叹了口气,露出有些头疼的样子·道;“不瞒你们三位,我们夫人近来操劳过甚,身子有些不好。不然·以我们夫人要强的性子,肯定再辛苦也会自己把事情都做了。—实在是熬不住了,才向三位姑娘求救。”看了看三位姑娘的神情,扶风眼神微闪,又道;“不过呢,若是三位姑娘执意不肯,我相信夫人也不会勉强三位姑娘的。”就要做出告辞的样子。

    卢珍娴见扶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要避嫌也忒矫情,便忙拉了扶风的手道;“扶风姐姐言重了。夫人既是不嫌弃我们粗陋,就过去听听夫人指派,帮夫人打个下手,学些出入上下,眉眼高低的事情,也是好的。”

    郑娥也忙应是,又拿了自己的针线笸箩过来抱在手里,一脸娇憨的样子笑道;“如果夫人没有什么让我做的,我便在旁边做针线,陪着夫人唠嗑也行。”

    简飞怡从炕上慢慢起身,有些手脚亢措的站在那里,看着扶风道;“··…··我想去西山看看二哥。”

    扶风笑着点点头,道;“大姑娘跟我们夫人说一声吧。扶风是奴婢,做不了大姑娘的主。”

    简飞怡咬了咬唇,跟着卢珍娴和郑娥一起,往镇国公府的上房致远阁去了。

    一路上,扶风有意无意地又对郑娥问起了西南寿昌府的事儿,还笑着道;“··…··十二双千层底青缎面的皂鞋,可是下了大功夫······”

    明天三更。第一更早上六点。二更中午十二点,三更下午六点。稍微改了改时间。周二周三还是老时间不变。(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敲山震虎 上

    敲山震虎

    上

    郑娥笑盈盈的脸立时僵了,看着扶风,有些结巴的问道:“真的……真的送了十二双千层底皂鞋?”

    扶风使劲地点点头,双环髻上插着的镏金嵌红宝米珠簪子也跟着抖起来,映着冬日下午带着一层雾气的阳光,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

    卢珍娴脸色如常,伸手过去挽了郑娥的手,发现她的手心里满是汗,只好打圆场:“千层底皂鞋可不好做……”

    扶风忙接了话茬,道:“可不是?我们院子里针线上头的丫鬟婆子,也得花一个月的功夫,才能纳上一双上好的千层底鞋底子,再上绣了花的鞋面子,最后过浆缝线打磨,总得两个月才能做完一双千层底皂鞋。”

    那就是说一年一个人最多也只能做六双。如果做了十二双,不是偷工减料,就是找人帮忙咯。

    卢珍娴听出扶风话里的意思,抿嘴一笑,对郑娥安慰道:“扶风姐姐说得有理。想来也是一般的人情。”暗示郑娥别想太多。

    郑娥勉强一笑,闷闷地跟着她们去了致远阁。

    贺宁馨已经在致远阁上房的堂屋里等着她们了。见扶风带着三位姑娘进来,贺宁馨也站起身,笑着跟她们打招呼:“近来忙,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三位妹妹了。还望三位妹妹不要见怪。”说着,还对着她们行了半礼。

    三位姑娘忙闪身避开,都纷纷道:“使不得。大嫂这样,真是折杀我们了。”

    贺宁馨笑着起身,招呼她们坐下,又让扶柳给她们上了杏仁茶面子。

    冬日的午后,吃上一碗新鲜热烫的杏仁茶面子,暖胃又暖身,几个人安静地吃完杏仁茶,精神都为之一振。

    底下的丫鬟又上了漱口茶,还要绿豆面,给三位姑娘漱口净手。

    简飞怡见大家都吃完了,大嫂在上头言笑盈盈,心情很好的样子,便鼓足勇气,起身对贺宁馨福了一福,道:“大嫂,快到年节了,飞怡想去西山见一见二哥。他这些日子待在那里,也不知怎样了。”

    贺宁馨正想着派车去将在西山脚下小庄子上守孝的简飞振接回来,闻言忙道:“如此甚好。妹妹真是帮了嫂子一个大忙了。明儿有车去西山庄子上,妹妹就带了慧瑶一起去西山,将你二哥接回来过年吧。”

    简飞怡没想到贺宁馨这样好说话,先前忐忑的心情去了一半,紧绷的脸上不由自主带上了笑容。

    贺宁馨便叫了扶风过来,吩咐道:“去带了大姑娘下去到库房给她二哥挑些好东西带过去。西山那里买东西不方便,我们这里最近也忙,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要请大姑娘海涵。”对简飞怡十分客气。

    卢珍娴和郑娥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又低下了头,各自想着心思。

    简飞怡到底没有卢珍娴和郑娥那样敏感,听说让她自己去库房挑东西,立刻喜出望外,高高兴兴地跟着扶风下去了。

    贺宁馨又对卢珍娴道:“表妹,我这里有些事忙不过来,不知道表妹有没有空,帮我一个忙,把这个年节体体面面的撑过去?”

    卢珍娴忙起身笑道:“大表嫂说哪里话。有事尽管吩咐。”

    贺宁馨便让扶柳带了卢珍娴去旁边的厢房里,帮着整理人来客往的人情礼单,还有年底各个库房也要统一盘点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的遗漏疏忽。

    卢珍娴知书识礼,对这些事也愿意学,便跟着扶柳下去了。

    堂屋里就只剩下贺宁馨同郑娥。

    郑娥十分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头都不敢抬,也不敢看着贺宁馨的眼睛,很是内疚惭愧的样子。

    贺宁馨想了想,觉得这事其实跟郑娥无关。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她一个在千里之外的闺阁女子,怎么管得着?又如何能管?

    “郑妹妹,今日请你来,一是想让你帮着照看一下,给内院里的婆子丫鬟发放年例的事情。”贺宁馨缓缓地道。

    郑娥的心里轻松了起来,抬起头笑道:“大嫂若是不嫌弃郑娥手脚笨,郑娥自当为大嫂分忧。”

    “二来吗,”贺宁馨慢条斯理地道,给旁边的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心领神会,束着手出去,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又拎着一个包袱进来了。

    贺宁馨对着郑娥那边扬了扬下巴。

    那婆子便将包袱放在郑娥旁边的黄花梨木方桌上。

    “二来就是,这从西南寿昌府送过来的千层底青缎面的男式皂鞋,大概是送错了。不过退回去又担心驳了人家的面子,所以只好让郑妹妹收着了。”贺宁馨指了指那个包袱,对郑娥道。

    郑娥脸色又变了变,伸手打开了包袱,拿出一双细看了看,才叹了口气,对贺宁馨道:“大嫂放心,大概是送错了。”

    贺宁馨便不再提此事,命人带了郑娥去旁边的院子,同管事妈妈一起,对着单子,给内院的丫鬟婆子发放年节的东西。

    镇国公府里,内院的丫鬟婆子过年的时候,每人能发两套新絮的棉袄、棉裙,还有两双棉鞋,每人一套银制头面,另外按级别不同,每人从五百钱到十两银子不等的红包。算是很慷慨了。

    自从简老夫人去世后,因为镇国公夫人的看重,郑娥在镇国公府里的日子好过多了。喜欢跟红顶白的下人也都心领神会,再不敢看轻这位国公爷的“义妹”。

    今日看见郑娥又来帮着发放下人的年例,那些丫鬟婆子对郑娥更是恭敬,一口一个“郑姑娘”,叫得格外亲热。

    郑娥一边跟人寒暄,一边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以前对堂姐的心思还迷迷糊糊,不是很确定,特别是当初她邀着堂姐一起来京城的时候,被堂姐严词拒绝,她还好生敬重过堂姐的风骨。如今才知道,原来只有自己是个傻子……

    发完年例,郑娥让丫鬟拎着那包鞋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一刻也不停地去了自己的内室,提笔给自己的堂姐写了一封信,又封好了,同那包鞋子包在一起。然后使人去向贺宁馨要了出内院的腰牌,自己带着腰牌,亲自拎着包袱,去外院寻了东兴大管事说话。

    东兴见是内院的郑姑娘,忙问了好,又让人上茶。

    郑娥将那个包袱递到东兴手里,道:“大管事,这包东西,还望大管事行个方便,帮我送回西南寿昌府去。”说着,还给了东兴一个地址。

    东兴掂了掂包袱,又看了看地址,立时明白了,笑嘻嘻地道:“姑娘放心,一定赶在过年前送到。”

    此时离过年不到二十多天了,郑娥担心地问了一声:“不用那么急。能送到吗?”无错不跳字。

    东兴点点头,打包票:“事有轻重缓急。这样‘重要’的东西,自然要快马加鞭,让专人送到才行。”将“重要”两个字咬得重重的,显见他早已明白是什么事情。

    郑娥面上一红,对堂姐的心情十分复杂,再三谢了谢东兴大管事,郑娥才带着丫鬟婆子回了内院。

    贺宁馨从东兴那里听到回报,知道郑娥已经将东西以她自己的名义送回西南寿昌府去了,才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能不伤面子,就不伤面子。

    晚上简飞扬过来吃饭的时候,拿出一张帖子给贺宁馨看,道:“承平伯和他夫人明日想过来拜访。你有没有空,跟承平伯夫人说说话?”

    贺宁馨看了简飞扬一眼。承平伯的那位世子,可是那位单仁单先生踢到铁板之前,“祸害”的最后一位嫡长子。

    简飞扬知道贺宁馨在想什么,脸上也带了些不忍,跟贺宁馨解释:“……承平伯是我爹的手下,以前在西北也是跟着我爹出生入死。现下他的儿子遭了这样的事,他自己大概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今儿还跟我高高兴兴地说起他儿子,说希望在西北军里,能练出一番男儿气概,也不枉他们几代人出生入死得来的爵位。”

    贺宁馨咬住了筷子,细细思索了一番,点头道:“好。我明儿就跟承平伯夫人说说话。”

    “你要是忙,也不用硬撑着。”简飞扬知道过年的事情,都靠贺宁馨一个人操持。他是男人,内院这些琐碎的事情,他却不好插手。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道:“还好。”就把今日她请了两位妹妹帮忙的事儿跟简飞扬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你别说我躲懒就行。”

    简飞扬拿筷子敲了贺宁馨的筷子一下,故意瞪了眼睛道:“我有那么笨?难道看不出来你是为了她们好?”又想起府里三位姑娘的婚事,觉得头又疼起来了,对贺宁馨道:“她们的婚事,以后还有得你忙呢。”

    这些事情倒是好说。三个人的身份其实是一样的,贺宁馨只要将同样的嫁妆办上三份就可以了。所以虽说是三个人,其实跟一个人没有两样。

    第二天,简飞扬休沐,不用去衙门。他同贺宁馨一起在大门口送走了要去西山脚下探望简飞振的简飞怡,就看见承平伯府的大车往镇国公府门前过来了。

    一更送到。二更中午十二点。三更为碧缕纱书友的护法加更下午六点。这周周一到周五都是三更,还完护法、堂主的债,就还大家的粉红加更。感谢所有投粉红票、打赏、订阅的书友。0(∩_∩)O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敲山震虎 中

    承平伯夫妇居然来得这样早。

    贺宁馨同简飞扬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不忍的神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

    承平伯府的大车在镇国公府门口停下,承平伯掀开车帘,看见镇国公简飞扬同一个披着枧蓝色锦缎大红调里滚毛边鹤氅的年轻妇人并肩站在台阶上,对着他们这边微笑。

    承平伯从车里跳了下来,承平伯府的婆子从后面赶上来,扶着承平伯夫人下了车。

    简飞扬带着贺宁馨走下台阶,对承平伯拱手行礼。

    承平伯夫人从后面迎了上来,对贺宁馨也行了一礼。贺宁馨忙还礼不迭。

    简飞扬帮两方简短介绍之后,就对承平伯笑道:“老赵,跟我去外院书房喝两盅去?西南送来的上好竹叶青,一般人我都舍不得给。”承平伯又拱拱手,笑道:“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可要好好品一品将军的竹叶青!”他还是习惯用军中的职位来称呼简飞扬。

    说完这话,两人同贺宁馨和承平伯夫人都拱手告辞,便转身进了府里,往外院那边去了。

    贺宁馨笑着对承平伯夫人福了一福,道:“夫人跟我进去吧。他们有竹叶青,我们有女儿红,定当同夫人痛饮一番!”

    承平伯夫人有些愁苦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对着贺宁馨裣衽一礼,跟着进了镇国公府,一起上了轿子,往二门上去了。

    承平伯夫人的丫鬟婆子在后跟随,由镇国公府的下人领着,也跟着进了内院。

    来到内院上房致远阁,承平伯夫人看着贺宁馨宽了外面的鹤氅,露出里面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大袄,下面穿着葱huáng'sè绫棉裙,脖子上悬着一具黄金璎络如意锁,颜色多而不乱,艳而不俗,虽然年轻,却当家太太的威仪不减,便在心底里暗暗点头。

    贺宁馨也看着承平伯夫人宽了外面的灰鼠大氅,里面只穿着一件蜜合色织金绸料棉袄,领口露出底下的大红小袄,下面却是一件石青色棉裙,头上只簪着一支小小的海棠huā绢huā,将她有些黯淡的脸色衬得光鲜了一些。

    两人一边互相打量,一边见了礼,分了宾主坐下。承平伯夫人便将自己带来的年礼给贺宁馨送上。

    贺宁馨看了看,见都是孝期用的颜色尺头,谢了承平伯夫人,又将自己的回礼命人拿过来,给承平伯夫人的婆子接过去。

    两人寒暄两句,贺宁馨吩咐人带了承平伯的丫鬟婆子下去吃茶,只留了承平伯夫人的一个贴身侍女在旁边伺候。

    承平伯夫人看了看她,微笑着道:“我这里有人伺候,你也跟大家去吃茶吧。”竟然自己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打发了。

    贺宁馨知道承平伯夫人有话说,也笑着点头,命自己的下人带着那丫鬟下去了。

    因只有两人,贺宁馨便命人将酒席摆在暖阁里,约了承平伯夫人起身,一起过去吃酒去了。

    此时正是吃早食的时候,贺宁馨命人备的酒席,都是小碟子菜。

    有四个蜜戗碟,苹果、蜜桃、荔枝和马蹄:三个甜碗,莲子粥、杏仁茶和八宝饭:四个小碟子凉菜,削羊肝,溜蟹腿,切片鸳鸯鸭,还有卤鹅:另外备了四个热菜,青菜炒虾仁,1小黄瓜焖白肉,蒜茸丝瓜,和一个焖罐牛丝菌野鸡崽子汤。主食便是金银小馊头和獾肉荠菜包子。

    荤素搭配,冷热皆有。

    承平伯夫人在家里也是用过一点粥过来的,这时见了满桌子的菜,五颜六色,不由食指大动,指着那嫩生生的蒜茸丝瓜笑道:“府上这绿叶菜着实难得,可是在哪里买的?也跟我说一说,回头也去沾镇国公府的光。”

    贺宁馨掩袖笑道:“承平伯夫人客气。这些是我娘家祖母亲手种得。我娘家的暖棚菜,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哦。

    不过不卖的,都是自家人用。”承平伯夫人这才想起来,镇国公夫人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嫡出女儿。贺家的暖棚菜当然是名不虚传。

    “是我冒昧了。夫人别见怪。”承平伯夫人忙起身对贺宁馨道歉。

    贺宁馨拉着承平伯夫人坐下,笑着道:“夫人夸奖,我娘家祖母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生气?一夫人放心,我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来,吃菜。”说着,命丫鬟给承平伯夫人奉菜。

    承平伯夫人忙拦住了,对贺宁馨道:“我自己夹着吃,才香甜。”

    贺宁馨便命给承平伯夫人斟酒,自己陪着喝了两盅。

    酒过三巡,两人又各自吃了些菜,用了一个小馊头,便觉得饱了。

    贺宁馨命人将酒席撤下,赏给今日在房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吃。自己同承平伯夫人对面坐在暖炕上,一边喝着消食茶,一边闲聊。

    承平伯夫人见差不多了,才对贺宁馨道:“不瞒夫人,今日我们来,是有件事相求。,

    贺宁馨看着承平伯夫人,以目示意让她说下去。

    承平伯夫人便忍着愧,道:“不知镇国公跟夫人说起过没有,我们府里的世子,如今去了西北军前效力。,…

    “昨儿听我们国公爷说起过。夫人放心,令公子此去,定能责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出一番事业来。

    ”贺宁馨拣了好话安慰承平伯夫人。

    承平伯夫人叹了口气,推心置腹地对贺宁馨道:“我不求他建功立业,我只要他顺顺遂遂的,以后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成。我们老爷说,西北军里都是镇国公府的家将,还望镇国公帮我们世子说几句话,让他在那里能过得安稳些。”到底是慈母心肠,舍不得儿子受苦。

    贺宁馨有些为难,道:“承平伯夫人是一番爱子之心,可我们镇国公府,虽说有西北军户在手,可是已经多年未插手西北军里的军中之事了。”承平伯夫人忙道:“镇国公夫人误会了,我不是让镇国公帮着徇私,只是希望镇国公能帮着关照一声,别让那些人捉弄他而已。我们世子面皮薄,我怕他想不开…”承平伯世子到了西北军里,大概也得从小卒做起。

    贺宁馨有些同情地看着承平伯夫人,道:“这些事情,承平伯应该给我们国公爷提起来的,夫人放心,能帮的,国公爷一定不会袖手。”

    承平伯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那就麻烦镇国公和夫人了。”两人沉默一会儿,承平伯夫人终于有些艰难地开了。,道:“夫人,听说您是宁远侯府世子和乡君的谊母?”贺宁馨心里一动,知道来了,微笑着道:“是,我跟那两个孩子投缘,当他们如同亲生子一样疼惜。”

    承平伯夫人手一抖,将茶杯里的水洒了出来,把炕桌都淋湿了。

    贺宁馨忙唤了人进来收拾。

    承平伯夫人惴惴不安地看着镇国公府的丫鬟进来收拾桌子,嘴角抿了又抿,欲言又止。

    贺宁馨垂目盯着手里的青huā瓷茶盅,并不说话。

    等收拾的丫鬟下去了,承平伯夫人才斟酌着问道:“外面都传开了,说宁远侯府给世子请了江左名士单先生入府为师。”

    贺宁馨抬起头来,含笑点了点头,道:“正是。那位单先生,听说学问人品都是上好的。”

    承平伯夫人忍不住轻哼一声,道:“夫人,道听途说不可信的。”贺宁馨“哦”了一声,微笑着问道:“听说,单先生之前,便是在承平伯府坐馆,乃是承平伯世子的先生。承平伯夫人当是对单先责的人品学识略知一二吧?”

    承平伯夫人涨红了脸,待要否认,又否认不了。看着镇国公夫人若有所思的笑容,承平伯夫人咬着牙道:“若是镇国公夫人真的心疼宁远侯府世子,就千万不要让单先生入府为师。”

    贺宁馨“嗯”了一声,有些为难,道:“我虽然是谊母,可是人家有亲爹、亲祖母,还有继母在室,哪容得我说话?”

    承平伯夫人跟着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亲娘,就是不一样了。

    一不瞒镇国公夫人,这事儿,我还亲自去过宁远侯府,求见宁远侯夫人,让她三思。”

    贺宁馨一点都不吃惊,轻哼一声道:“承平伯夫人也说了,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是啊。请个先生罢了,用得着大张旗鼓吗?您不晓得,那一阵子,外面到处都在传,说是宁远侯亲自给世子挑的好先生,将那单先生夸到天上去了,还听人说,宁远侯夫人总算可以放心了,也对得起她去世的嫡姐”承平伯夫人说起那阵子的传言,她知道得比贺宁馨多。

    贺宁馨刚刚留起来的指甲啪地一声磕在炕桌上,断成了两截。

    承平伯夫人华了一大跳,忙问:“镇国公夫人没事吧。”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将断了指甲的手缩回袖筒里,又将话题扯开,跟承平伯夫人聊起过年的事宜。

    送走承平伯夫妇,贺宁馨和简飞扬商议了一下,便由简飞扬提笔给西北军中的熟人写了一封信,建议将承平伯世子从小卒提为某位把总的亲兵。承平伯夫妇自是感激不尽,此是后话不提。

    转眼到了腊月初八,贺宁馨回娘家贺家送腊八粥的时候,听说圣上给宁远侯府下了旨,召宁远侯世子楚谦益入宫为三皇子伴读。

    ………,………………,……………………,………

    最快更新,请。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敲山震虎 下 (为碧缕纱书友升为护法加更)

    宁远侯府世子楚谦益被圣上亲召入宫,做三皇子的伴读,这件事让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和宁远侯楚华谨都得意非凡。皇后娘跟更是欣喜万分。

    此事因是裴太傅提议,宁远侯太夫人就将以前对裴家人的怨气去了大半,连着对裴舒芬也越发和蔼起来。

    裴舒芬却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气得成天肝疼,躺在中澜院的内室,无法起来理事。

    宁远侯太夫人都体恤她,派了婆子一日三次过去探视,还命人请了太医过府给裴舒芬诊脉。

    裴舒芬躺了几天,眼看过年的事务越来越忙,她要是真的撒手不管,二房的二夫人黄氏见缝就钻,肯定要趁机揽事了。

    想起如今裴家的家学已经收了许多别人家要来附馆的学生,又想想那位单先生的“能耐”,裴舒芬有些心虚,见天寻楚华谨说话,想把单先生辞了去。

    楚华谨却不虞地道:“这位单先生,当日还是你大力推举的,人品学士比另外两个都要好。就算益儿不在裴家家学,可是还有文瑢、文璋他们,以后文琛、文珏大一些了,都是要入家学念书的。好先生难找,既然请了他,就要尽量用上他。——我们家也不缺那几十两银子,你也别太厚此薄彼了。”还对裴舒芬薄待他的庶子耿耿于怀。

    裴舒芬气得银牙咬碎,却无法吐露实情,只好装作是心疼银子,劝说楚华谨要“勤俭持家”,结果楚华谨只是笑着摇摇头,让她别再操心家学的先生,还是赶紧将年事忙完要紧。

    裴舒芬再无他法,只好想着等过了年,几位先生进府的时候,给那位单先生多派几个清俊的小厮,贴身跟着,应该不会有事。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八,西南寿昌府的一座宽敞的四进庭院里,一位年逾三旬,风韵犹存的少妇,穿着竹青色交领比肩狐皮上襦,底下系着月白色孺裙,坐在堂屋南墙下的八仙桌旁,呆呆地看着桌上一包原封不动退回来的千层底青缎面的皂鞋发呆。

    这座四进的院子,青砖黑瓦,白墙红窗,在整个寿昌府,不说数一数二,也是排得上号的。

    一位容色靓丽,艳若牡丹的妇人披着玄狐大氅袅袅走进来,对着坐在桌前发呆的少妇轻声笑道:“阿娇,你在想什么呢?这样出神,我进来了你都不晓得。”

    发呆的少妇正是郑娥的堂姐郑娇。

    听见有人说话,郑娇惊得全身一跳,从桌前跳起来,看向那位艳妇,道:“柳姐姐来了,怎么都每人通传一声?——这些婆子,又欠打了……”

    从门外走进来两位低着头的丫鬟,过来帮那位妇人宽了身上的玄狐大氅,又捧上手炉,香茶,皆放在上首的八仙桌上。

    那位妇人不客气的坐在了上首,对着坐在另一边的郑娇道:“说吧,出了什么事了?才刚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的丫鬟在那边叽叽咕咕,说你自从收了从京师来的年礼,就闷闷不乐。——到底是怎么啦?”

    郑娇苦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包袱,没精打采地道:“……都退回来了。”

    那位妇人伸出染了大红蔻丹,嫩若葱管的手,轻轻揭开包袱口,看了一看,忍不住掩了嘴笑道:“就因为这,你就垂头丧气成这个样子?”

    郑娇脸上红了一红,低头绞着自己竹青色狐皮上襦的金丝细边,轻声道:“总归是我痴心妄想,只想着他心里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就可以了。我这个身份,又是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他如今位高权重,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只是,只是,他妻子也忒善妒,我送给飞扬的东西,凭什么瞒着飞扬给我退了回来!”

    那位妇人又偏头看了看,从那包袱里抽出一封信,斜着细长的丹凤眼,对着郑娇道:“不介意我看看吗?”

    郑娇摇摇头,闷声道:“看吧。是我那好堂妹写的。——攀上了高枝,就把姐姐忘在脑后了,我怎么有这样一个不省事的妹妹!”

    那位妇人微笑着打开郑娥的信,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末了,阖上信,放到八仙桌上,对郑娥道:“看起来,你这位堂妹,已经被简飞扬的妻子收拾得服服帖帖。人家将鞋子退到她那里,她就立刻给你写信,让你别打歪主意。”又冷笑一声,道:“这种所谓的‘姐妹’,我见得多了。都是用人处朝前,不用人处朝后。”

    郑娇的头越来越低,两滴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那位妇人看了郑娇的样子,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天水碧的锦帕,递到郑娇面前,道:“喏,擦了眼泪,咱们从长计议。哭有什么用?——要是哭能管用,你哭死都行。可是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不能靠眼泪。”

    郑娇的眼泪流得更是厉害,抽抽噎噎地道:“都怪我。那时候,还想着飞扬多年不娶,是为了我……所以一直端着架子,不肯跟他亲近,等着他用八抬大轿来娶我。谁知,他居然很快就爬上了那样高的位置,还复了爵位,离我越来越远。早知道,那时候,我就该……”

    那位妇人沉默了一会儿,也有些伤感,将手里的天水碧帕子拿了回来,在自己眼睛印了印,心有所感地道:“可不是。就像那个死鬼,本来说得好好的,若是大事能成,就要带我和两个孩子去京城享福。若是大事不成,他们满门抄斩,就要我在这里隐姓埋名,为他们家传下香火。——可是如今,那个死鬼是死了,可是他们家却没有满门抄斩!连那个老太婆的女儿和外孙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就要在这穷乡僻壤隐姓埋名,他们却可以在京城里尽享荣华富贵!”

    郑娇从没有听这位柳姐姐说过这些话,一时听住了,忍不住问道:“柳姐姐,你不是……不是寡妇?”

    那位妇人打鼻子哼了一声,道:“寡妇?——也得有个名份才好守寡啊。我柳梦寒无名无份跟了他这么多年,图得是什么?——还不是日后能出人头地,做人上人?!如今我什么都不是,连寡妇都不是……”说着,也伤心地哭了起来。

    郑娇听得心惊肉跳。这位柳姐姐十几年前就搬到寿昌府,说是老爷在外地做官。每到休沐,她家的老爷就坐了密密的轿子回家,看上去像是位大人物。每次过来,以前寿昌府的知府都要过来登门拜访。后来不知出了何事,那位老爷再也没来过,又过了一阵子,寿昌府的知府突然死了,柳姐姐家里也挂了白,说是老爷去世了,全家还守孝三年。

    难道这些事情,都不是她想得那样?

    看见郑娇迷惑的神情,那位妇人想了想,对郑娇道:“我跟你投缘,这件事,我就跟你说了吧。我家老爷,不是一般人。我家的两个孩子,也不应该这样无名无份,寻个乡野的臭小子、土丫头就嫁娶。他们是贵人之子,应该跟豪门大户结亲,不应该老死乡野,一事无成。”

    郑娇默然。原来是富贵人家的外室。可是看柳姐姐的穿着打扮,还有那寿昌府上数一数二的宅院,只怕这贵人,也不是一般的贵人,该是比知府还大的贵人。——难道是同飞扬一样的?

    想起简飞扬,和郑娥信里的话,郑娇心里又苦又涩:明明是自己先遇到他的,那个女人凭什么这样对付自己?

    那位妇人见自己没有劝到郑娇,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心里也难过,起身对郑娇道:“今儿既然跟你把话说白了,我们又同病相怜,我老实跟你说,我过了年,就要带朱儿和瑜儿去京城,让他们认祖归宗。我也好有个名份,也拿回我应得的地位。——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京城?我们那位,同你们家那位,都是京城里面的勋贵人家。”朱儿是这位妇人的女儿,瑜儿是她儿子。

    郑娇更是疑惑:“……是谁?你不是说已经死了?既然如此,他们怎么会……让你进门?”

    那位妇人嗐了一声,道:“反正都死了,不说也罢。横竖我这里有他留下的要紧东西,不怕他们不让我进门。——若是真的不让,我吵嚷出来,看那位有什么面子!”

    郑娇听得心惊肉跳。她虽然心里有个人,午夜梦回的时候,也痴心妄想过,可是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自己能怎样,只盼着简飞扬心里有她,每年过来看看,把她当外室养着就满足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入镇国公府为妾。

    这两年多来,郑娇在柳梦寒的指引下,一步步更加大胆而密切地往镇国公府那边试探了过去。之前都一帆风顺,让她信心爆棚,直到突然收到退回来的十二双鞋子,将她满怀的希望都如肥皂泡一样戳破了。

    “柳姐姐,京城的富贵人家,不是我们能惹的。柳姐姐还是三思啊。”郑娇脑子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这种事,硬来是不可能成功的。她们无权无势,虽然有些银子,可是跟权贵人家比,都不够人家看的。人家伸出个小手指头,她们就能死得无声无息。——富贵虽好,也要有命去享不是?

    ****************

    加更送到。求粉红票。0(∩_∩)O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起云涌 上

    柳梦寒听了郑娇的话,伸出葱管一样的食指在郑娇白嫩的额头上点了一点,道:“你还不笨吗。

    够格做我的姐妹。”

    郑娇伸手抓住柳梦寒的食指,着急地道:“我说得是真的!”柳梦寒笑了笑,道:“放心。我们老爷是个妥当人,给我不仅留下银子,还有一批死士名单。我们仔细筹划筹划,给她们来个出其不意,先声夺人。以后的事,自然就好办了。”郑娇不信。

    再宠她,也不过是个外室而已,至于为她下那么多心血?

    柳梦寒见郑娇不信,也没有多解释,只是道:“你要记得,我们老爷是要我给他传香火的。他那么怕满门抄斩,自然要留下一条后路。既是为了他自己的子孙后代打算,他怎能不事事考虑妥当?”郑娇还是半信半疑。

    柳梦寒也不多说,要不是当年她家老爷命她盯着这一位和简飞扬,伺机推波助澜,她也懒得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套近乎。想起简飞扬,柳梦寒也有几分不屑,不过是个破落世家子,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装什么高不可攀!若是老爷还活着,他可难混出头。也就是老爷突然不在了,才让这小子崭露头角,夺了军功……

    柳梦寒一边想着,一边起身走到屋子中央,伸开双臂,一旁低头伺候的丫鬟赶紧过来将玄狐大氅给她披上。

    等她转过身来,郑娇只看见她头上的银鼠昭君套下,露出秋香色攒珠勒子,一支三尾卷须金凤钗从昭君套里伸出来,凤嘴里叼着三挂细长的米珠坠子,垂在她的侧脸边上,更显得她的面容国色天香。一这一位,根本就不应该是生长在这个地方的美人儿,郑娇在心底里暗叹,想起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又自卑了几分。

    柳梦寒以前也是大家子嫡女出身,被那位贵人老爷千方百计从家里赚了来,带到了西南。她初是哭着不依的,可是老爷也没有逼她,好吃好住供着她,当她还同以前在家做姑娘时一样,不,比以前在家做姑娘时还要金尊玉贵。天水碧、雪蝉锦,这些千金难求的宝物都堆在库房里让她使用,屋里的家私、陈设、古董,都是世面上寻不到的好东西,还有好些个前朝宫里的器皿,都如同寻常物事一样堆山积海摆在她的院子里。

    人心都是肉长的,被娇养了这么久,后来又知道自己娘家镇子上进了山贼,将好多人家都屠戮殆尽,包括自己娘家,柳梦寒才真正对那位贵人老爷低了头,从了他。不是因为没有娘家依靠,而是她感激这位老爷救了她一命。一想起自己若是还在家里面,被那群山贼掳了去,绝对是生不如死。再看看自己如今锦衣玉食,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高贵不高贵,值得不值得,原是比出来的。

    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这样一个大她十几岁的老男人的外室。可是那位老爷并没有把她当作外室。两人成亲的时候,也是大红huā轿,龙凤huā烛,从正门进得他家门。后来她生了儿子,那位老爷就将他们家里最要紧的物事给了她。

    柳梦寒以前也想过,既然孩子都生了两个,也不再争正室的名份,打算跟着他回京,就算做二房也行。

    老爷当时抚着她长长的黑发,叹息道:“不是我不想接你进京,实在如今胜败未分,情形未明,还不到你露面的时候。

    我怕事败,将你们mǔ'zǐ也一网打尽……”柳梦寒不解,曾经问道:“老爷的原配妻子和孩儿都在京城,怎么不怕他们被抓?”

    老爷古怪地一笑,道:“所以他们在明面上就够了,你只管等着享福。若是大事不成,你就在寿昌府隐姓埋名,也能一世富贵。只要记得给我把香火传下去就行,我怕绝后

    ……”

    “老爷到底在做什么?”那位老爷呵呵笑着,将她揽入怀里,喘着气道:“一步登天。”那时候,她本来住在西南的另一个都府。后来她家老爷开始酝酿大事,便将她秘密安置到西南寿昌府,跟郑娇做了邻居,瞒过了所有人,包括老爷亲近的属下。

    一只有她家老爷知道她住在这里,还有当时寿昌府的知府……

    若不是她知道她家老爷有鸿鹊之志,以后的富贵不可限量,她才不会一直死守在这里,对所有人的守口如瓶。

    包括她的两个孩子。

    只是这一切的美梦,都在宏宣二年的除夕之夜,化为灰烬。

    她本来以为她家老爷另有奇谋,一定是假死逍世,以待时机。谁知道,她等了五年,不仅老爷杳无音讯,连她一直期盼的京城侯府被抄家灭族,都没有发生!

    那一家子反而过得如同鲜huā着锋,烈火烹油,更加兴旺起来。

    眼看大皇子就要选妃封王,以后还要更上一层楼,她死守在这个穷乡辟壤,又有什么意义?!

    她再也不能等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女儿,同自己一样,做个乡下土财主。同是一样的血脉,自己再不济也是二房,凭什么这一次上京,她不止是要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恢复自己的身份地位,还要查清她家老爷的死因!…她就不信,她家老爷有勇有谋,会死得无声无息!

    又想起京城里的那一家子,柳梦寒轻笑:一窝子蠢货!难怪老爷什么都不跟那位说,连自己男人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活该被摆在明面上当靶子!

    宏宣七年的除夕夜到了,这一天,也是老宁远侯的忌日。

    宁远侯府里,宁远侯太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在祠堂祭祖,同时给老宁远侯上香。

    看着老宁远侯的牌位,太夫人眼里蕴满了泪水,对着牌位泣道:“你爹为了我们这个家,真是cāo碎了心。若不是有他,我们也不过是一般的人家,没有这样大福。我们家的爵位,到了老大这一辈,就到头了。可是有了你爹,我们家以后,是再也不用愁了。”宁远侯楚华谨和老二楚华诚忙上前安慰太夫人,劝道:“爹爹雄才伟略,当然不是我们能比的。儿子们如今只用孝敬娘亲,将先祖留下的功勋再上一层楼才是。”太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对着牌位道:“老侯爷,你可以放心了。

    出了祠堂,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和二夫人黄氏赶紧迎上去,扶着太夫人往上房中澜院里去。除夕的夜宴就摆在那里。

    一路上,裴舒芬劝着太夫人,轻言细语地道:“娘也别太伤感了,多想想爹的好处。家里都让娘当家作主,又对娘专一重情,为了这个家什么都豁出去了。娘只要好好活着,活得更好,就是全了爹的心愿了。”这话太夫人爱听,眼里带着泪,含笑看了裴舒芬一眼,道:“你这张小嘴,真是死得都能被你说活了。”

    裴舒芬抿嘴一笑,自嘲道:“娘谬赞了。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就算有,也不会使出来。死得说活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回到宁远侯府的上房中澜院,堂屋里点着数个荷huā转角灯,外蒙玻璃灯罩,将堂屋照得如白昼一般。

    宽大的堂屋里用一扇屏风隔成两个隔间,一边是太夫人带着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济济一堂,一边是妾室姨娘同府里得脸的管事媳妇和一等丫鬟们坐在一起,共度除夕。

    能入宁远侯府主子的除夕宴,管事媳妇和大丫鬟的脸面当然不是一般的大,饶是如此,每年的人选也都不一样,所以这个位次,对宁远侯府的下人来说,也是一种荣耀。

    裴舒芬每到这时,才体会到做正室的扬眉吐气,对妾室姨娘的不忿也没有那么重了。到这里这么多年,她才逐渐习惯了这种氛围和感觉。

    镇国公府的除夕宴,同宁远侯府又有不同。

    此时已经过了一年的孝期,府里的挂白都取了下来,祭祖的供桌上,也用了红烛。

    简飞振和简飞怡下午的时候从西山回了镇国公府,先去宽了孝服,换上常服,才过来给鼻宁馨和简飞扬见礼。

    贺宁馨见简飞振消瘦了许多,不过精神头还好,心知他应该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并没有钻牛角尖,便对他又和蔼了几分。

    到了晚上家宴的时候,简家的主子都坐到了镇国公府致远阁的上房堂屋里,济济一堂,虽然没有特别热闹,可也是一家子和和气气,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第二天,简飞扬同贺宁馨都要入宫,向皇帝、皇后、皇贵妃恭贺新禧,也要顺便去给岚贵人道喜。

    吃完年夜饭,简飞扬就可以正式搬回致远阁住了。剩下两年的孝期,已经没有那么严格。再加上他被圣上夺情丁忧,想守也守不了,索xìng不做门面功夫。

    简飞振吃完年夜饭,特意送了卢珍娴、郑娥和简飞怡回她们的院子。

    郑娥和简飞怡都看出来简喜振有话要同卢珍娴说,便都偷偷一笑,提早指了由头,各自回去了。

    卢珍娴虽有些尴尬,可是也却不过脸面,低头请了简飞振去自己的院子里喝茶。

    一更送到。确认了从岔号开始有粉红票翻倍的活动,各位书友先人山住,留着粉红票骆号再投哈。谢谢大家!

    另外这章的内容,希望不要让大家太意外。其实前面的铺垫暗示伏笔够多了。这再个人物也不算全新,只是一个提过名字,另一个只是暗示过……

    二更下午两点,三更晚上八点

    最快更新,请。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 风起云涌 中

    简飞振沉默地跟着卢珍娴进了她的院子,来到堂屋里坐下。

    卢珍娴唤了丫鬟上茶。

    简飞振欠身接了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对卢珍娴道表妹,我想问问你,大嫂给你定亲了吗?”无错问得十分单刀直入。卢珍娴脸上微微有些红,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曾。大表嫂要忙的事太多,我之前还要守姑母的孝。”

    简飞振略微放了心,低下头把玩着桌上的茶杯,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表妹,你愿不愿意等我两年?”

    卢珍娴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听大表哥和大表嫂的。”对简飞振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简飞振心里百感交集,不是滋味,忍不住道我是……”

    卢珍娴抬起头,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正色道二表哥,你若是看得起我,自当怎样做,才是对我好。今**来,说了这些话,已经对我的闺誉有损。我看在姑母份上,不与你计较。不过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就图痛快,给我惹麻烦。”

    听了卢珍娴的话,简飞振心头一凛,赶紧站起身,对卢珍娴长揖在地,道是我冒昧了。表妹放心,我再不会了。”说着,断然告辞,大步出了卢珍娴的院门。

    卢珍娴看着屋外面黑洞洞的院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对于以后的日子,她已经没有多少指望和期盼了。——姑母那样的身份和人品,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卢珍娴对于以后要嫁的人家,有着深深的恐惧……

    镇国公府的内院上房里,简飞扬盘腿坐在内室南窗下的长榻上,对着面前四足矮方桌上的一杯普洱茶嘴角微翘,轻轻嗅着那袅袅升起的茶香,微闭着双眼,十分放松的样子。

    贺宁馨从净房里洗漱出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中衣,头上挽了个家常髻儿,坐到简飞扬对面,手里拿着一双鞋底,轻声问道你以前的鞋子,都是谁做的?”

    简飞扬仍然闭着眼睛,端起茶杯,往鼻子底下又凑了凑,深深嗅了一口,才不经意地道不晓得。——管事从外面铺子里买的吧。”

    贺宁馨一愣,继续问道那你复爵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呢?——你的鞋都是哪里来的?”

    简飞扬睁开眼睛,有些好笑营里发鞋子,不用买。——你今儿是啦,逮着鞋子问。”看见贺宁馨手里的鞋底,欣喜地问道你给我做得鞋?”拿就往脚上比划。

    贺宁馨笑着指了指鞋底,问道看看这种鞋底,你有没有印象?”是贺宁馨让针线上头的人纳的一个千层底的鞋底,同郑娇送来的一样,只是用料更讲究,做工更细致些。

    可看简飞扬的样子,完全是牛嚼牡丹,根本没有感受到这千层底鞋底里面蕴涵的“千回百转”的心事。

    贺宁馨也觉得好笑:是啦?居然吃起不相干的飞醋来。

    简飞扬将那鞋底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笑着对贺宁馨道这鞋底太厚了,你别纳了,把手磕坏了。就做薄一些的,能穿就行。——反正要是上了战场,也是穿牛皮靴子。家常穿的,过得去就行了。”

    贺宁馨似笑非笑地打趣道那行?让别人了,还以为我不贤惠,给夫君做鞋子都‘偷工减料’。”

    简飞扬丝毫不知郑娇送来的十二双千层底青缎面的皂鞋,不贺宁馨今儿是啦,尽拿着鞋子说来说去,忍不住将那鞋底扔在一旁,道不过是双鞋子,谁那么闲,天天盯着别人的脚看来看去?——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不给你找点事做,你就又要出妖蛾子……”一行说,一行凑到贺宁馨身边,已经将她腾空抱起来,放到床上去了。

    贺宁馨赶紧往床里面爬了爬,离简飞扬远些,嗔道还在孝期,你别乱来……”

    简飞扬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惊讶地道我让你早些歇着,你想到哪里去了?”

    贺宁馨一时尴尬地不行,以为会意了,羞得拉起了被子,将从头到脚蒙了起来。

    简飞扬呵呵一笑,对贺宁馨道一会儿再跟你算帐。”说着,转身去净房洗漱去了。

    从净房出来后,简飞扬跟贺宁馨算了帐,不怪妄拟,暂时存疑。

    ……

    第二天是初一,贺宁馨和简飞扬一大早起来,便换了朝服,坐了镇国公府的大车,往宫里朝贺去了。

    简飞扬是外臣,自然去见宏宣帝。

    贺宁馨是外命妇,便直接由内侍领着,去了皇后的凤翔宫。

    到了凤翔宫,很多外命妇已经等在那里,就等皇后升上宝座,她们一起跪拜磕头,恭贺新禧了。

    没等多会儿,皇后便戴着点翠朝阳龙凤珠翠冠,穿着金huáng'sè缂丝凤凰于飞朝服,外罩绛紫色蟠龙纹镶边霞帔,端坐在正殿高高的宝座上头,威仪立显。

    裴舒芬跪在外命妇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贺宁馨跪在外命妇第一排最左面的位置,两人之前只是以目示意,并未。

    正殿里的众人三跪九拜,依足了礼仪。裴舒芬在跪拜之余,对于皇后这个位置也有了几分艳羡之心。若不是跟侯爷有夙命的纠缠,裴舒芬真不能不能拒绝皇权的……

    皇后微笑着看着众人行完礼,右手平举,道平身。”

    底下众人又磕了一个头,才爬起来,立到大殿两侧。

    皇后也起身,从宝座上下来,扶着大宫女的手,昂首往前,一边行,一边道春宴在偏殿,本宫先行一步。”

    众命妇磕完头,还要在皇后这里领了一份宴席,才能去皇贵妃宫里朝贺。

    宏宣帝力行节俭,每年的春宴,不过都是象征xìng的,每人面前一个小碟子而已。

    大家很快在皇后这里领完宴席,就由内侍领着,又去了皇贵妃的凤栩宫。

    同在皇后宫里一样,大家都是三跪九拜,不过行完礼后,没有春宴可领。

    给皇后、皇贵妃行完礼后,众人还要等着宏宣帝那边赐宴,那才是重头戏。朝臣会和命妇一起,领帝后恩典,期待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等待圣上赐宴的这一段里,有些外命妇家里有人入宫为妃嫔的,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家的贵人。

    贺宁馨便从皇贵妃宫里告了罪,想去看看岚贵人。谁知却被皇贵妃的大宫女红丹叫住了,对她笑着道镇国公,我们皇贵妃有请。”

    贺宁馨有些头疼,可是又不能不去。只好在裴舒芬警觉的目光里,硬着头皮跟着红丹,去后殿见皇贵妃去了。

    皇贵妃在正殿接受朝拜之后,便下了宝座,回后殿去了。

    外命妇们在皇贵妃的正殿里三三两两,也正待散去。

    看见皇贵妃的大宫女请了镇国公单独觐见,艳羡的目光有之,不忿的目光有之,如影随形,刺在贺宁馨背上。

    跟着红丹来到凤栩宫的后殿,贺宁馨看见皇贵妃仍然穿着朝服,戴着珠冠,立在殿里,似乎正等着她的样子。

    贺宁馨上前行了大礼,陪笑着问道娘娘召臣妇,不知有何吩咐?”

    皇贵妃点头笑道镇国公不必拘礼。本宫你一会儿要去看岚贵人,希望你能帮本宫带个话,就说,今日晚上的宫宴,恐怕会比较累人。她如今有了身孕,又在头三个月,还是多多保养得好。”

    贺宁馨心里一动,抬头看了皇贵妃一眼,见皇贵妃笑得意味深长,她还有不明白的?——只是,不皇贵妃到底是目的?

    “多谢娘娘提醒。臣妇会转告给岚贵人。不过宫宴一事,是圣上的家宴,岚贵人还是应该先跟圣上通个气。以后就算有了事,也让圣上那里有个底。”贺宁馨绵里藏针地答道,想让皇贵妃,无论她是出于原因提出这个建议,圣上那里都会有保备。若是好心也就罢了,若是不安好心,便要掂量掂量,冒着失去圣心的可能,是否值得。

    皇贵妃倒是有些意外,看了贺宁馨一眼,点头道应该的。”说着,便抬手打发她出去了。

    贺宁馨越发觉得怪怪的,心里有些忐忑地出了凤栩宫的后殿,跟着一位管事姑姑,往岚贵人住的关雎宫去了。

    关雎宫的主位妃嫔是赵婕妤,刚生了,只是虽然是足月生得,却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比皇贵妃早产生下来的四皇子还要虚弱。

    岚贵人传出有孕的消息的时候,正是赵婕妤生了五皇子的时候,一度抢了赵婕妤的风头,让赵婕妤十分不虞,给她吃了几天苦头。不过等赵婕妤的五皇子身子一直不见好转的时候,赵婕妤已经没有空再去寻岚贵人的麻烦,一腔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而宫里的人都,如今身子最矜贵的,是岚贵人,所以岚贵人的日子又好过了些。

    贺宁馨再一次踏入岚贵人在关雎宫住的西宫室的时候,里面温暖如春,陈设布置都焕然一新,十分有宠妃的架式。

    二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那个,大家的粉红票悠着点儿,可以等到28号以后再投。不过如果实在想投,就投了算了。嘿嘿嘿~~~~0(n_n)o

    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起云涌 下 (为碧缕纱书友堂主加更)

    “镇国公夫人来了,快上炕坐。”岚贵人缓步走过来,看着贺宁馨微笑。

    贺宁馨忙给她行了礼,岚贵人拦也拦不住,改了称呼道:“大表嫂忒也多礼了。”

    “当不得。岚贵人抬举臣妇了。”贺宁馨笑着行礼,做足了规矩。

    两旁的宫女和内侍都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侍立着。

    贺宁馨看了这些人一眼,对他们笑道:“劳烦各位姑姑、内侍,伺候好你们主子,以后自然重重有赏。”说着,已经将一个荷包放在了炕桌上。

    岚贵人碰也不碰那个荷包,笑着对自己的大宫女道:“这是镇国公夫人的一点心意,你们拿去分了吧。”

    众位宫女和内侍这才喜笑颜开,过来谢了赏,跟着岚贵人的大宫女出去了。

    内殿便只有一位管事姑姑在旁边伺候。

    岚贵人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去给我冲一碗油茶面,今儿早上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现在才觉得有些饿了。”岚贵人因有孕,吃得用得,都有专人负责,若是出了事,直接寻负责的人。

    那位管事姑姑有些迟疑,看了贺宁馨一眼。

    岚贵人倒是生气了,忍不住道:“做吃食的地方,就在旁边的隔间里,你一抬头就能看见屋里屋外。再说,镇国公夫人是我表嫂,有什么不放心的?”

    贺宁馨看见那位管事姑姑涨红了脸,忙跟着打圆场,道:“姑姑也是一番好心,你切不可错怪了人家。”

    岚贵人醒悟过来,笑道:“我这是怎么啦?总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又摸着自己的脸笑道:“看来这人,真是不能日子过得太舒坦。太舒坦了,就忘乎所以了。”

    贺宁馨却知事实上是岚贵人有了身孕的缘故。有了身孕的妇人,总是有些喜怒不能自控,脾性也同往日不一样,也不是大事,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那位管事姑姑想来也是晓得的,闻言忙给岚贵人行了礼,一板一眼地道:“贵人不必放在心上。奴婢处事有误,贵人说得有理,是奴婢僭越了。”说着,又给贺宁馨行了礼。

    贺宁馨忙站起身,亲自扶了管事姑姑起来,道:“姑姑不用多礼。只要服侍好岚贵人,我们一家人都感激不尽。”

    管事姑姑笑着起身,招呼她们坐下,自己去了隔间做油茶面。

    贺宁馨这才同岚贵人小声说起话来。

    “这一位,是我求了圣上,让皇后指派过来专门照顾我的胎的。”岚贵人压低了声音,凑在贺宁馨耳边道。

    贺宁馨抿嘴一笑,道:“不错,不错。想得周到。”又对她细说:“怀孕是喜事,没什么好遮着掩着的。我以前就嘱咐过你,若是有人给你送吃食,你都当着送东西的人面,自己留一份,往圣上、皇后和皇贵妃那里各送一份。你可记住了?”

    岚贵人轻轻敲了敲炕桌,又将下巴往东面赵婕妤住的东大殿扬了扬,道:“当然记住了。这宫里,还真没人动辄给别人送吃的,除了那一位送了一次。我依了表嫂的法子,当着来人的面,分了三份,说要使人送给圣上、皇后和皇贵妃,吓得那一位的大宫女魂飞魄散,磕头磕的头上的油皮都破了几块。”

    贺宁馨点点头,低声交待:“既如此,赵婕妤不足为虑,你只要小心养胎就是了。”便想起了皇贵妃的嘱咐,又皱着眉头,道:“皇贵妃让你今晚别去参加宫宴,你怎么看?”

    岚贵人吃了一惊,偏了头望着明净的玻璃窗外湛蓝的天空,沉思半晌,有些迟疑地道:“皇贵妃一向很照顾我。她这样说,一定不是无的放矢吧……”像是很想听皇贵妃的劝。

    贺宁馨也琢磨不透皇贵妃的想法,至于她是什么用意,更是摸不着头脑,闻言只好道:“我是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这样关照。只是现在也只有按兵不动,选择相信她再说。我已经跟皇贵妃提醒过,说你会向圣上报备。”就算不去,也得跟圣上说清楚。

    贺宁馨知道,宏宣帝最看不上别人对他耍心机手段。所以像皇后那样一眼能看到底的人,反而能让他宽待几分。

    岚贵人听了贺宁馨的话,朝外面唤了一声,叫了自己的大宫女进来,皱着眉头道:“我肚子有些涨得慌,你去将医婆请过来,给我瞧瞧。”岚贵人有孕,关雎宫常备医婆伺候着。

    岚贵人的大宫女慌忙去请了医婆进来。

    那医婆在岚贵人的肚腹处摸了摸,皱了眉头道:“似乎是有些鼓。”

    岚贵人忍着笑,看向了贺宁馨。

    贺宁馨脸色不变,微笑着对那医婆道:“是不是要卧床歇着?——可能是过年的时候劳累着了。”

    那医婆点点头,又道:“我去熬点钩藤汤,给贵人喝一调羹,看看能不能好受些。”

    看着那医婆出去,贺宁馨也该告辞了,对岚贵人轻声道:“有事别硬撑,给我们个信,就算起不了大用场,也能帮着出个主意。——多个人多条路吗。”

    岚贵人一边在炕上躺下,一边对贺宁馨眨了眨右眼,有些顽皮的样子。

    贺宁馨失笑。岚贵人怀孕之后,性子真是变了许多。

    从岚贵人的关雎宫里出来,贺宁馨便随了等在那里的内侍,跟着他去了宏宣帝赐宴的地方,同简飞扬汇合,一起去领宴去了。

    一场宴罢,已经到了申时。

    京城的白天到了冬季,总是特别短暂。虽说是才下午,天色已经开始昏沉了。

    回到镇国公府,贺宁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坐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点翠珠钗冠摘了下来,又叫了扶柳过来给梳头。

    为了戴冠,贺宁馨头上的发髻攥得有些紧了,此时头皮崩得慌。

    扶柳拿了把玉梳,一遍遍地给贺宁馨梳着头发,同时轻轻按摩头皮。

    简飞扬踢了靴子,躺在长榻上,拿了本棋谱过来看。

    贺宁馨皱了皱鼻子,嗔道:“快去泡脚。今天在外面站了一天,你也不嫌累得慌。”

    简飞扬呵呵一笑,起身出去让婆子给烧热水抬进来。

    此时宫里面,正是宫宴要开始的时候,便是圣上的新春家宴。

    宏宣帝听下面的人来报,说岚贵人有些不舒服,想请圣上开恩,免了她晚上的宫宴。

    宏宣帝忙抽空去了关雎宫一趟,看见岚贵人躺在炕上睡着了。炕桌被放到炕脚,桌上还有一碗黑糊糊的汤药。

    宏宣帝端起碗瞧了瞧,问伺候岚贵人的管事姑姑道:“这是什么药?”

    那管事姑姑忙道:“回陛下的话,这是钩藤汤,顺气用的。岚贵人有些气涨,怕对胎不好,所以用了一调羹。现下已经好多了,睡过去了。”

    宏宣帝皱了皱眉头,道:“以后不舒服,宣太医进来瞧了再用药。”说完,放下汤碗,自出去了。

    岚贵人宫里伺候的宫女内侍都面面相觑,心里各自有了计较。

    ……

    亥时末的时候,寂静的京城大街上,八匹快马从宫门里冲了出来,带着一辆大车,一起往镇国公府这边去了。

    很快到了镇国公府门前,那骑马的人下了马,将镇国公府的大门拍的山响。

    贺宁馨和简飞扬正睡得香甜,突然被外面值夜的丫鬟扶风拍了房门大叫:“国公爷、夫人,宫里有内侍传旨,急召夫人入宫!”

    简飞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又推醒了贺宁馨,低声道:“别怕,我陪你去。”

    贺宁馨兀自迷糊,问道:“……怎么啦?去哪儿?”

    简飞扬知道定是宫里出了事,咬着牙将贺宁馨抱起来,带到净房,拿毛巾沾了温水,往她脸上敷了一敷,贺宁馨才彻底清醒过来。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了,急急忙忙往外院里去了。

    只见外院大门口,已经灯火辉煌。八位内侍牵着高头大马,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旁边还停着一辆大车。

    看着那辆大车,简飞扬心里略松了一松,对各位内侍团团抱拳一揖,道:“各位内侍大人,可否让飞扬陪同内子进宫面圣?”

    领头的内侍面无表情地道:“圣上有旨,宣镇国公夫人觐见。镇国公携行。钦此!”

    简飞扬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安心地扶了贺宁馨,两人一起登上大车,随着八位内侍的马蹄声,又往宫里面去了。

    贺宁馨一路上忐忑不安,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总觉得像是有一团迷雾在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没法同以前一样见微知著,料敌先机……

    简飞扬在车上正襟危坐,闭了眼睛养神,间或拉着贺宁馨的手,说一声:“别自乱阵脚。”

    简飞扬的声音浑厚低沉,带着股让人沉静的力量。

    贺宁馨有些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也跟着闭上眼,将今天在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突然睁开了眼睛,低声道:“……不好!是岚贵人!”

    简飞扬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让她别再说话。

    贺宁馨闭了嘴,脑子里急速盘算起来。

    ********************

    三更送到。为碧缕纱书友的堂主加更。明天是为轩辕御谶书友的堂主加更。然后就是粉红加更。粉红每60加更一次。四月份已经有过两次粉红加更。剩下的大家可以算。俺正常是双更,所以粉红加更门槛高一些,大家能理解的,是吧?0(∩_∩)O

第一百二十章 逆天的代价 上

    来到皇宫外头,两人从车里下来,又换上一辆二轮小车,往内宫急速奔去。

    一般来说,臣子命妇进宫,都是在外宫门前就下了轿,或者下了车,然后跟着内侍或者宫女走进去的。

    皇城虽大,不过也有捷径,走上一顿饭的功夫都会到了。有些臣子极得恩宠,被赐在外宫城坐车或者坐轿子的特权也是有的。如果这两者都不是,就是内宫有了急事,圣上或者皇后特许坐车或者坐轿,可以快一点到内宫城。

    眼看小骡子拉得二轮小车跑得越来越快,贺宁馨的心也不断往下沉。——岚贵人到底是出了事?她有孕还不到三个月……

    很多小骡车就到了关雎宫的大门口。

    贺宁馨下了车,被门口的管事姑姑迎了进去,简飞扬却被拦在外头,只允许他在门口等着。

    简飞扬在关雎宫门外看了看,在关雎宫大门外站着好些个内侍,都是圣上和皇后的人。——难道圣上和皇后都在里面?

    贺宁馨低着头,跟着管事姑姑进了关雎宫的西宫室,正是白天她离开的地方,没想到不到十二个时辰,她又了。

    岚贵人的寝殿里,乌鸦鸦跪了一地的内侍和宫女。

    贺宁馨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圣上、皇后和皇贵妃,居然都在这里。贺宁馨压抑住心底的疑虑,先对着坐在岚贵人床边的圣上行了礼,又对着坐在岚贵人床对面炕上的皇后行了礼,然后才对站在皇后旁边的皇贵妃行礼。

    还未等宏宣帝发话,一直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岚贵人终于呀地一声哭了出来,似是清醒了。

    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岚贵人床前面还跪着一个太医,正往岚贵人的手腕上扎针。

    贺宁馨听见岚贵人的声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岚贵人没事就行……

    “深夜传镇国公前来,实是有一事不明,要镇国公解释一下。”皇后端坐在炕上,温言道。

    贺宁馨不解。——就算岚贵人小产了,也不关的事吧?看见贺宁馨疑惑的样子,皇后叹了口气,道本宫也不信的。可是这宫里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自从镇国公走后,岚贵人就身子不适。晚上也没有去参加宫宴,结果酉时末的时候就大出血,若不是她的管事姑姑及时寻了太医,岚贵人这会子还醒不呢。”

    “太医说,岚贵人这胎本来很稳的,不应该有这样怀不住的时候。定是有外力所为,才让岚贵人落了胎。——这才三个月不到,岚贵人就遭了这样的罪,以后还不知怎样呢。”皇后一边说,一边拿帕子往有眼角印了印,很是伤感的样子。

    贺宁馨见皇后居然说是她引得岚贵人流产,有些啼笑皆非,正想出言反驳,宏宣帝却开口了,对着皇后道梓童怪镇国公了。这事肯定跟镇国公无关。——朕宣镇国公深夜进宫,只是为了安抚岚贵人丧子之痛,并无他意。”

    皇后一愣,有些尴尬地道陛下,臣妾镇国公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可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宏宣帝霍地站起来,走到寝殿中间,对着皇后沉声道天太晚了,皇后睡眠不足,说胡话呢。——来人,扶皇后歇息。不歇好了,不准出宫”

    皇后惊得站起来,当着满宫的内侍宫女,还有皇贵妃,以及贺宁馨这个外命妇,羞得满脸通红,对宏宣帝不忿地问道陛下是意思?——难道问都不能问一声?”

    宏宣帝忍得额头上的青筋直爆,手里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看着皇后有些张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害人者,必当有动机,有目的,有机缘,还要有好处。你倒说说,镇国公害岚贵人,有何好处?你就听这些奴婢下人的一面之词,就将诺大的罪名扣在我大齐朝堂堂一品国公头上,你知不你在做?”

    皇后吓得退后一步,喃喃地道臣妾只是想问清楚了,为岚贵人的皇儿报仇雪恨而已……”

    宏宣帝闭了闭眼,手里捏的拳头慢慢松了下来,幽深的黑眸看着皇后,道身为皇后,不能谨言慎行,修身养xìng,反而人云亦云,如……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我跟你站在一起,真是……”看着皇后不知所措的眼神,宏宣帝到底把最难听的话咽了下去。

    他皇后不聪明,也一直很放心这个皇后,可是真没想到,皇后没脑子到了这种地步。他的选择,他的坚持,是否真的正确?——宏宣帝第一次怀疑起以往的做法和心思。

    皇后却没有想过这么深。只是她的大嫂裴舒芬经常在她面前念叨镇国公不是个好的,还有镇国公府始终是宁远侯府再上一层楼的障碍,才开始起心盯着镇国公府。皇后想着,若是镇国公府倒了,不仅西北军户需要换人,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也会空一个出来,到时候她再劝服圣上,将爵位赐给她的娘家宁远侯府……

    所以当她来到岚贵人的寝殿,听服侍的宫女内侍说,从镇国公离开关雎宫之后,岚贵人就觉得不适,便以为拿住了镇国公府的把柄。

    而大出血的岚贵人在晕迷中不断呼唤“大表嫂”,让皇后也趁机在圣上面前进言,说要宣镇国公进宫,以安岚贵人之心。

    宏宣帝垂怜岚贵人,见她一直晕迷不醒说胡话,也有些着急,才派了快马和皇车出去,深夜将镇国公宣了进来。又简飞扬同他妻子伉俪情深,肯定是不放心他妻子深夜一人入宫,便又允许简飞扬携行入宫。

    只是镇国公一来,皇后便使了这样一招,实在让宏宣帝也觉得脸红。

    皇贵妃低着头站在皇后背后,不发一言,脸色隐在灯影里,不知她在想些。

    贺宁馨见皇后尴尬不已,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道请陛下恕罪。皇后此行,并无不妥。”

    宏宣帝偏着头打量了贺宁馨一眼,“哦?”了一声,表示他很感兴趣,贺宁馨为何这样说。难道她真的要将谋害皇嗣的罪行揽上身?

    贺宁馨敛目垂首,低声道岚贵人这事,应该将今日所有来过此宫殿的人都问到。臣妇今日确实来过关雎宫,所以皇后问臣妇,也是谨慎的意思。臣妇自当应答。”说着,便对皇后裣衽一礼,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妇今日来关雎宫,就是同岚贵人聊天而已,并无他事。”

    岚贵人的管事姑姑一直俯首跪在地上,突然出声道今日镇国公同岚贵人,特意将奴婢支了出去。镇国公说完话以后,岚贵人就身子不适,还让医婆来瞧了瞧,煮了碗钩藤汤喝了顺气。”

    宏宣帝“嗯”了一声。这些事他也是,还专程看过,并且特意嘱咐岚贵人的人,以后不要乱给岚贵人喝药,一定要让太医诊了脉再说。

    贺宁馨听见这位管事姑姑的话,脸色慎重,问道这么说,是吃食上出了问题了。臣妇记得,当时管事姑姑可是在给岚贵人做油茶面,不管事姑姑给岚贵人吃了没有?”

    那位管事姑姑似乎一时语塞,偷眼看了皇后一眼,低下头不敢再。

    皇后却沉下脸来,道镇国公如何是吃食上出了事,而不是镇国公对岚贵人说了僭越的话,让岚贵人郁结于心,小产不适?”

    这话连太医都听不下去了。他转过身来,对着宏宣帝磕了头,道岚贵人的小产,确实是吃了不合适的。若只是言语冒犯,断断不可能这样快见效。”意思是说,就算岚贵人是被气着了,也不可能中午被气,晚上就大出血。——又不是中风,或是快要生了,可以被气得当场发作。这才两个月的胎,要“气”掉了,还真是有些难度。

    岚贵人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此时也有气无力地道……陛下,别怪我大表嫂,不是她……”

    宏宣帝忙走回床边,握了岚贵人的手,温言问道你可觉得好些了?”

    岚贵人点点头,脸上雪白一片,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白的。

    太医见岚贵人终于可以了,便转过身,对岚贵人又问了一句请问贵人时候开始觉得不适的?”

    岚贵人偏过头,看着地上的管事姑姑,道外头宫宴的时候,我才睡醒,觉得饿,就让管事姑姑将油茶面拿,用了半碗,又用了一调羹的钩藤汤。结果躺下没多久,就开始……”说着,眼泪顺着她苍白的面容流了下来。

    皇后越来越不安,着急地对岚贵人问道油茶面不是你常用的吗?会有问题?”一想到油茶面是那位管事姑姑做得,皇后就心惊肉跳。那位管事姑姑,可是派来照顾岚贵人的……

    一更送到。二更两点。求大家的推荐票。都是帐号里自动生成的,不投就浪费了。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打赏。晚上单章答谢。0(n_n)o

    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逆天的代价 下 (含为轩辕御谶书友的堂主加更)

    岚贵人也点点头,虚弱地道:“以前都好好的。我胃口不好,也就油茶面能吃两口。我也不知,这一次,怎么就出了问题。”

    那位太医便道:“钩藤汤虽不宜多用。可是岚贵人这胎还浅,又只用了一调羹,影响应该不至如此。”又问管事姑姑:“可否将剩下的油茶面和钩藤汤都端过来给我看看?”

    那位管事姑姑不敢抬头,颤抖着声音道:“剩下的油茶面和钩藤汤,奴婢怕白瞎了,就自己吃了……”

    太医皱了皱眉头:油茶面吃了也就算了,钩藤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随便乱喝……

    太医正要再问,那位管事姑姑却对着皇后那边叫了一声“娘娘,放过奴婢的家人吧……”说着,往寝殿旁边的一根大柱子一头撞了过去,直撞的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圣上身边的内侍呼啦啦一声围了上来,只来得及站到圣上跟前护驾。

    看见那管事姑姑血溅当场,还有她临死时候的话,宏宣帝眼睛眯了起来,看向了皇后。

    皇后已经全身发抖,瘫倒在身后的炕上,脸色比岚贵人还要难看。

    贺宁馨紧紧地盯了站在皇后身边的皇贵妃一眼,见她也是脸色煞白,比皇后的脸色还要难看三分,不由十分奇怪,将到口质问的话又咽了下去。

    岚贵人刚刚才从晕迷中醒过来,转眼就看见这样鲜血四溅的场面,已经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寝宫的宫女内侍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宏宣帝赶紧回身将岚贵人打横抱了起来,往殿外走去。

    太医也跟着起身,跟在宏宣帝身后,出了寝殿。

    宏宣帝走到门口,对自己身边的内侍总领下了几道旨意,命他代人清理岚贵人的寝殿,将岚贵人殿里所有的宫女内侍都暂时关押起来,皇后送回凤翔宫,暂时看管起来。同时也将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宣召到养心殿去。

    皇贵妃不知所措地跟了上来,唤了一声“陛下”。

    宏宣帝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到养心殿里来吧。”说着,转身抱着岚贵人走了。

    贺宁馨赶紧急走几步,追在宏宣帝后面出了关雎宫,同等在宫门外的简飞扬会合,一起跟着去宏宣帝的养心殿去了。

    皇后在后面哭嚎一声,也叫了一声“陛下”,想冲上来,追着宏宣帝出去,却被宏宣帝留下的几个内侍拽住了,架起来,要送回皇后的寝宫的关押起来。

    皇贵妃落在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些内侍一眼,冷静地呵斥道:“圣上还没有发话呢,你们敢对皇后娘娘无礼?!”提醒他们,圣上并未褫夺皇后的位份。他们若是这样对待皇后,日后皇后一旦东山再起,这些内侍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皇贵妃的话,那些内侍立时醒觉过来,松开了皇后,都躬腰站在皇后面前,道:“圣上有旨,娘娘还是别为难奴才。”

    皇后脸上涕泪纵横,扑上来拉了皇贵妃的衣袖,颤声求道:“妹妹,妹妹,求你跟陛下说说,真的与本宫无关。本宫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皇贵妃回头缓缓地扫了一眼这个寝殿,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些跟上一世惊人相似的人和事,心里生出一股悲凉。

    那个撞柱而亡的管事姑姑,说着同上一世同样的话。而大怒而起的宏宣帝,也暂时做出了同上一世一样的决定。就连皇后哭着求自己的语句和姿势,还有这所有人今日穿的衣裳服侍,都同上一世惊人的雷同。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岚贵人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岚贵人浑身冰冷,刚刚被人从井里打捞了上来,躺在她刚刚离开的床上,香消玉陨。

    而这一世,她失去了那个本来不存在的孩子,她自己看样子却活了下来。

    对皇贵妃来说,她根本就不关心岚贵人的孩子到底是自然流产,还是被人陷害流产。无论哪种情况,皇贵妃都觉得无关紧要。

    她只在意,为什么,她阻止了岚贵人去参加今日的宫宴,应该让她避开了那个要她命的时辰,还是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皇贵妃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的这个晚上,岚贵人在宫宴上多喝了点酒,说是有些头晕,提前离开了宫宴的大殿,要到外面走一走,醒醒酒。结果这一走,直到晚上宫宴都散了,她都没有回来。她宫里的宫女内侍四处寻找,惊动了圣上,派了更多的人大规模搜宫,结果在离关雎宫不远的一个汉白玉阑干围着的小石井里,寻到了她的尸首。

    谁都不知道,岚贵人到底是怎么爬上那个高高的汉白玉阑干,倒栽进尽能容一人上下的水井里的。

    岚贵人被打捞起来后,放到了她的寝殿里。

    宏宣帝来到寝殿,亲自审问岚贵人身边的宫女、管事姑姑和内侍。当问到岚贵人身边的管事姑姑的时候,这位管事姑姑没几下就露出马脚,难以自圆其说。就在宏宣帝想将她收监,详细再审的时候,她如同这一世一样,突然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让皇后娘娘饶了她的家人,然后便撞柱而亡。

    同今日的情形一模一样。

    皇贵妃还知道,圣上后来派人出去调查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查出来他们果然被一伙人控制在一个偏远的庄园里,等圣上的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死在那里,一个活口都没有。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反而减轻了皇后的嫌疑,让谨慎异常的圣上认定是有人故意对皇后栽赃陷害。

    所以过了不久,宏宣帝就解除了皇后的禁足,重新将执掌六宫的凤印发还给皇后。

    可自那之后,皇后听从她大嫂裴舒凡的建议,将凤印交给了自己,让自己单独执掌内宫,皇后却成日在凤翔宫里养病,再不管事。

    皇后当时的退让,被自己这一派的人看作是她心虚。

    不仅是自己,就连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长公主殿下,都认为就算不是皇后做得,也逃不开她的推波助澜。因为那个管事姑姑,确实是在岚贵人一次偶感风寒之后,由皇后专门指派过来,给她养身的……

    而这一世,事情的起因却截然不同。首先,这个管事姑姑,是岚贵人亲自求了来,给她自己安胎用的,不是如同上一世一样,是皇后千方百计塞过来的。

    那一天,当自己听说岚贵人居然亲自去皇后那里求了位照顾她怀孕的管事姑姑过来,惊得差点撞到凤栩宫的大门上。自己匆匆赶到岚贵人的关雎宫,发现那位岚贵人亲自从皇后那里求来的管事姑姑,正是上一世那位据说将她掀入井底的管事姑姑!

    为此,自己百般劝说岚贵人,让她将这位管事姑姑送回去,再求一个过来。岚贵人就是不肯。皇贵妃无法,只好寻了由头,将那汉白玉阑干的石井填上了,才放下心来。

    到了今天这个惨事发生的夜晚,皇贵妃又特意让这一世的镇国公夫人贺宁馨传话,阻止岚贵人去参加宫宴。想着她只要在今日足不出户,一定能避开她前世的不幸。

    可惜的是,岚贵人躲过了劫难,她的孩子却承受了后果。

    想到这里面的牵牵连连,皇贵妃突然不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因果之间,又在冥冥中怎样转换。到底是自己的插手,阻止了岚贵人上一世的悲剧,还是因为自己的插手,使上一世的悲剧,以另外一种形式降临到这个世上。

    自己的逆天重生,到底是这一切的因,还是果……

    皇贵妃精神恍惚地离开了关雎宫,来到了圣上的养心殿。

    养心殿里,温暖如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既不太暖,也不太燥,一切刚好,不愠不火的样子。

    皇贵妃走进养心殿的内宫室,心里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可是还不敢确定。

    “见过皇贵妃娘娘。”贺宁馨和简飞扬赶紧从养心殿南墙下面的暖炕前面的织锦缎杌子上起身,给皇贵妃行礼。看起来,他们刚刚坐在那两杌子上,正安慰惊魂未定,躺在暖炕上的岚贵人。

    宏宣帝坐在炕沿,脸上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凝神看着岚贵人的方向。

    太医在隔间里写方子,从隔间挑起的门帘里,可以看见那太医奋笔疾书的侧影。

    皇贵妃将眼神从太医那里收了回来,对着简飞扬和贺宁馨微微点了点头,又对宏宣帝屈膝行了礼,柔声道:“陛下,天晚了,是不是让镇国公夫妇回家去?”

    岚贵人听见皇贵妃的话,惊恐地往四周看了看,又看向贺宁馨,大眼睛里蕴满了泪水。

    宏宣帝就坐在一旁,贺宁馨也不好太过直接地安慰岚贵人,只好轻声道:“陛下,岚贵人是吓着了。恳请陛下将岚贵人换个宫室住住,或许能好些。”

    岚贵人赶紧点点头,道:“陛下,给臣妾换个屋子吧,臣妾实在不敢再回去了。”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死于非命,任是谁也受不了。更何况岚贵人才刚刚小产大出血,比一般人还要虚弱几分。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

    宏宣帝拍了拍岚贵人的手,道:“放心,朕给你换个屋子住住。”说着,对外面朗声道:“传旨,晋岚贵人为岚昭仪,赐住岚清宫。”岚清宫是一处离养心殿很近的宫殿,一直没有住人。正好又有个岚字,应该很旺岚贵人。

    从贵人一下子晋位昭仪,可是连升两级,中间跳过了婕妤一级。

    不知道赵婕妤知道了,会闹成什么样子。皇贵妃突然想起了赵婕妤,连自己都有些奇怪。

    贺宁馨和简飞扬赶紧起身向宏宣帝道谢,又向岚贵人道喜。

    岚贵人却哽咽着道:“我宁愿用这个位份,换我的孩儿……”

    宏宣帝心情再也提不起来,起身道:“你跟你大表嫂说说话。”又对简飞扬道:“飞扬,你过来,朕有话要跟你说。”说着,就要出去。

    皇贵妃连忙问了一声:“陛下,皇后那里怎么办?”

    宏宣帝冷笑一声,道:“怎么办?——让她好好歇一歇,别没事听人乱撺掇,耳根又软,脑子又不好使,还爱揽事,真是嫌她的日子过得太顺遂了!”说着,宏宣帝又对外传旨:“传朕的旨意,皇后体弱多病,以后就在凤翔宫养病,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出宫。将皇后的凤印拿过来,交给皇贵妃掌管。”

    宏宣帝看着皇贵妃道:“仪贞,以后六宫之事,你就多操些心。”宏宣帝实在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一个又一个成了人家的磨刀石。以前他同皇后在西南的时候,还生了三子一女,都平安顺遂的长大。如今回到宫里,自己才多添了两个孩子,马上就折了一个。难道禁宫,真的是同幼儿犯冲?!

    皇贵妃脸色白得更加厉害,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扑通一声给宏宣帝跪下了,有些语无伦次地求道:“陛下,陛下,这事跟皇后无关。陛下不要将皇后禁足……皇后乃六宫之主,天下妇人的表率,陛下切不可听了那刁奴的一面之辞,就……”

    宏宣帝从来没有见过皇贵妃这样惊惶失措的样子,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忍,忙上前一步,亲自将皇贵妃扶了起来,温言道:“你不用说了,朕都知道。皇后那个脑子,做得出这样的事么?朕将皇后禁足,只是不想她再让别人当了枪使,不让三个皇儿难堪而已。别说皇后,就连仪贞你,朕都可以担保,绝对跟此事无关。朕晓得你心善,也晓得你聪慧,胜过……何止百倍。内宫这些事,你还是多操些心,帮朕分分忧吧。”居然已经不在外人面前给皇后面子。

    贺宁馨同简飞扬面面相觑,又都低下了头,恨不得使个隐身法,将自己藏了起来,免得以后宏宣帝想起来他们亲耳听见他埋汰自己的皇后,心里不舒坦,随便给他们穿穿小鞋,他们就毫无招架之力。

    宏宣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贵妃想不允都不行。她顺着宏宣帝的掺扶站了起来,心里又酸又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宏宣帝握了握皇贵妃的手,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就要往外走去。

    快要走到养心殿内宫室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妇人的哭闹声。

    宏宣帝以为是皇后过来闹腾了,有些头疼地正要命人将皇后请回去,外面却走进来一个内侍,对宏宣帝回道:“启禀陛下,赵婕妤的管事姑姑来了,说……说……”结结巴巴地语不成句。

    “说什么?!”宏宣帝不耐烦了,当他的养心殿是菜园子,今儿你来闹,明儿她来闹,真是不给这些女人几分颜色看看,她们一个个都不知道怎样才好了!

    那内侍吓得跪下来,一口气道;“赵婕妤的管事姑姑在外面哭闹,说,说赵婕妤刚刚,刚刚在自己宫殿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跤,磕到了后脑勺,快没气了……”

    宏宣帝僵在那里。

    贺宁馨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宏宣帝,又往皇贵妃那边瞥了一眼,却见皇贵妃已经软软地往地上倒去了。

    贺宁馨吓了一跳,忙往皇贵妃那边快步走过去,将皇贵妃接住了,对宏宣帝道;“陛下,皇贵妃晕过去了。”

    宏宣帝回过神来,也赶紧走过来,从贺宁馨手里接过皇贵妃,半扶半搀着,将皇贵妃扶到一旁垫了厚厚的狼皮褥子的大圈椅上坐下,又唤了太医过来给皇贵妃诊治。

    在隔间写药方的太医拎了药箱过来,略微给皇贵妃搭了搭脉,就对宏宣帝道:“启禀陛下,皇贵妃娘娘只是一时气急攻心,不是大病。容微臣给扎上一针就能醒了。”言罢,从药箱里取出长针,给皇贵妃扎了一针。皇贵妃的手腕抖了两抖,过了没多久,便醒转过来,也听见了外面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皇贵妃苦笑了一下,有些气虚地对宏宣帝道:“陛下,赶紧命太医去瞧瞧赵婕妤吧。臣妾不要紧,就是有些累了,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宏宣帝心有所感地点点头,道:“你没事就好。你若也是病了,朕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皇贵妃心里一动,指了指太医,道:“听见圣上的话了吗?还不快去?”

    那太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第一千次在心底里暗暗咒骂老滑头宋医正。明明今儿是他的班,却说在家里吃年夜饭的时候摔断了腿,有一阵子进不了太医院当值了。谁知道他是摔断了腿,还是摔坏了脑子,还是黑了心肝脾肺肾?!

    “陛下也过去看看吧。”皇贵妃又催促宏宣帝。

    宏宣帝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苦笑道:“朕能不去吗?”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飞扬,你跟朕一起过去。看样子,今晚你没法回家了。”外面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简飞扬早就侍立在一旁,闻言对着宏宣帝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宏宣帝先行。

    宏宣帝大步出了养心殿,又回到关雎宫去了。

    养心殿的内宫室里,就只剩下躺在炕上闭目养神的岚昭仪,坐在大圈椅上若有所思的皇贵妃,还有坐在暖炕前面,正盯着皇贵妃细看的镇国公夫人贺宁馨。

    两个宫女从外面走进来,屈膝行礼道:“见过皇贵妃娘娘、岚昭仪、镇国公夫人,天快亮了,几位想要用什么早食?说了我们也好预备。”

    贺宁馨和皇贵妃都没有心思吃东西,胡乱说了些常见的早食,就让她们下去了。

    贺宁馨看了看岚昭仪,见她正直愣愣地看着皇贵妃,显见是有话要问。

    皇贵妃从沉思中抬起头,看见对面两人瞪着她的样子,苦笑着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贺宁馨咳嗽一声,问道:“皇贵妃娘娘真的不想解释一下,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问皇贵妃昨日为何不让岚贵人去宫宴。

    皇贵妃当然无法说出实情,只是正色道:“本宫是为岚昭仪好。生育过的妇人都知道,有孕的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也是孩子最娇贵的时候。本宫提醒岚贵人注意保胎,乃是一番好意。——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岚贵人出了这种事,本宫也很心痛。”

    贺宁馨听出皇贵妃话里的无可奈何,知道皇贵妃定是有所隐瞒。可是就如宏宣帝所说,此事应该同皇贵妃没有关系。

    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就算是皇后那样脑子不好使的人,也不会去算计岚贵人才不到两个月的胎。——一个贵人而已,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真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更何况皇后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年,怎么会跟这些小妃嫔的子嗣过不去?最多如今日一样,利用过来打击打击别人罢了……

    此地是宏宣帝养心殿内宫室,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人都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宏宣帝终于带着简飞扬回到这里,身后还跟着五皇子的乳娘,抱着五皇子在怀里。

    皇贵妃和贺宁馨赶紧站了起来,关切地看过去。

    宏宣帝看了皇贵妃一眼,道:“赵婕妤殁了。”

    皇贵妃的身子摇晃了几下,赶紧扶住大圈椅的扶手,对宏宣帝问道:“现在正是新春……”才是正月初二,出了这种事,可是不吉利。

    宏宣帝用手揉了揉眉头,仔细想了想,对外面候着的内侍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将赵婕妤运到郊外的别庄去,就在那里发丧吧。”不过是个婕妤,还不到天下臣民要为她服丧的地步。

    外面的内侍领了旨,匆匆带了去关雎宫,再次抬了一具尸首出去。

    宏宣帝又叫了人过来,将岚昭仪送到新封给她的岚清宫里去了。看着乳娘怀里的五皇子,宏宣帝沉吟不语。

    皇贵妃试探道:“陛下,不如臣妾先帮着带五皇子。等岚昭仪身子好些了,再将五皇子正式放在岚昭仪名下,如何?”

    ******************

    两更合一,含为轩辕御谶书友的堂主加更。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打赏。求推荐票。粉红票可以等到28号再投。0(∩_∩)O

第二百二十二章 得失之间

    

    听了皇贵妃的提议,宏宣帝沉吟半晌,道:“既然要给岚昭仪养,就直接送过去吧。她刚刚失了子,有五皇子在身边,也能有个念想。”说着,便吩咐了五皇子的rǔ娘和内侍宫人,道:“你们以后就是岚昭仪的人了。要记得好生伺候主子。”

    众人都俯首称是,抱走了五皇子,去岚昭仪的岚清宫报到去了。

    岚昭仪虽然还在病中,可是大家都晓得,宫里面的rǔ娘、内侍和宫女一堆,并不需要她亲自照看五皇子。不过闷的时候抱过来给她看一看,逗一逗而已。

    说来奇怪,自赵婕妤去后,五皇子倒是一天天好了起来,吃奶吃得越来越多,每天的起居也越发有规律。而且跟岚昭仪很投缘,看见岚昭仪就咯咯咯地乐,让岚昭仪很快从失子的痛苦中走出来,每天记得去关注五皇子的吃喝拉撒,将她的郁闷冲刷得干干净净,身子恢复得很快。此是后话不提。

    皇贵妃这边见五皇子的事情处理好了,便对宏宣帝提醒了一声:“陛下,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也跟着劳累了一晚上。”

    宏宣帝本来还想留简飞扬议事,可是再一想,现在还是正月里的时候,衙门里封了印,闺阁里面都忌针黹,还是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说吧。便对贺宁馨和简飞扬道:“两位辛苦了。”不等简飞扬和贺宁馨行礼说“不敢”,已经又对外面的内侍吩咐道:“传旨,赏镇国公西洋火枪一把;赏镇国公夫人宫缎八匹,宫饰四盒,还有……赐镇国公夫人进宫行走的令牌,可以随时进宫见岚昭仪。”前面的赏赐也就算了,后面的令牌可是难得,当年也只有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得过。

    贺宁馨是有品级的外命妇,奉召可以入宫。不敢岚昭仪还不够资格直接宣召,每次都得通过皇后或者皇贵妃才行。贺宁馨有了令牌,岚昭仪只要派人传个话,贺宁馨便可以随时入宫觐见,倒是便宜。

    简飞扬和贺宁馨忙跪下来领旨谢恩。

    宏宣帝又对简飞扬道:“朕知道你眼馋朕那把火枪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赏给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嗯?”

    简飞扬心领神会,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琢磨一番。”

    宏宣帝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好男儿志在四方,对宏宣帝来说,在内宫里面对嫔妃的弯弯绕绕,还不如骑马射箭,驰骋疆场来得快意。

    简飞扬和贺宁馨告辞出去,到外殿等候赏赐。

    皇贵妃留在内宫室同宏宣帝说话。不一会儿的功夫,皇贵妃也出来了,笑着给简飞扬和贺宁馨点了点头,回自己的凤栩宫去了。

    贺宁馨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等到内侍将这些赏赐给简飞扬和贺宁馨送过来的时候,这边天已大亮。

    他们来的时候,坐得是皇城里面的大车。回去的时候,因为带了诸多赏赐,也是坐了同样的车回去。

    简飞扬等不及,在车里就将放着火枪的锦盒打开,爱不释手的玩起来。

    贺宁馨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这火枪是做什么用的?”

    简飞扬简单解释了一下,道:“我曾经在西北驻防过一阵子,见过夷人用这种枪。不过这种东西造价太过昂贵,一般人根本用不起,也只有最高的将领才有。”

    贺宁馨撇撇嘴,道:“再贵又能怎样?若真是像你说得那样厉害,就算倾国之力,还怕弄不到足够多的火枪装备?”

    简飞扬笑:“就算买得起火枪,也用不起啊。”说着,将锦盒里几个黑糊糊的东西拿起来,给贺宁馨看,道:“看见没?火枪要有这些东西才有用。可是这种东西,用一个,没一个,又不像刀,砍得钝了,磨一磨再用。”

    贺宁馨凑近看了看,问道:“多少钱一个?”

    “一两银子一个。”简飞扬有些没精打采了。这么贵,怎么不去抢?

    贺宁馨同情地点点头:“那是太贵了。还是想点别的法子吧。”

    简飞扬摸了摸下巴,笑而不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贺宁馨想起赵婕妤的死,简飞扬是跟着宏宣帝过去料理的,便悄悄问道:“赵婕妤哪里,有否可疑?”

    简飞扬摇摇头,凑到贺宁馨耳边,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没有。”

    贺宁馨不信。

    简飞扬跟她解释。原来当时宏宣帝去岚贵人宫室的时候,暗卫都跟着过来了,守在关雎宫各个地方。有三个躲在高处的暗卫亲眼见到,那赵婕妤听说岚贵人落了胎,高高兴兴地从屋里面跑出来,结果在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仰面摔倒了。

    当时她身旁并无旁人,并没有别人推她害她。内侍宫女还是过了一会儿才从后面跟出来,见她摔了,还以为没有大事,便将她抬到屋里去了。

    后来她一直晕迷不醒,那些内侍宫女才慌了神,到处寻人去请大夫。可是那时候,皇后被禁足,皇贵妃去了养心殿,根本找不到人去宣太医进来。赵婕妤的管事姑姑才横了心,冲到圣上的养心殿去报信。

    然后圣上才带了太医,同简飞扬一起去赵婕妤的宫室。

    他们四处查看了一下,太医又检视了赵婕妤脑后的伤痕,说就是在台阶上磕的,正好磕到要紧的地方,便一下子没了。

    贺宁馨无语。——这叫不叫“乐极生悲”?所以做人还是心善些为好,经常盼着别人倒霉的人,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倒霉了……

    “那岚昭仪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贺宁馨继续跟简飞扬咬耳朵,“听见圣上说什么了吗?”

    简飞扬低头咬回:“……这是个一石三鸟之计,圣上倒是怀疑赵婕妤和她家的亲戚……”

    赵婕妤同岚昭仪本来是一个位份上的,就只高一级,又经常同她不睦,有动机。而赵婕妤这阵子同她的远房亲戚欧阳家走得很近,在外面结交朝臣,圣上已经有些看不顺眼了。本来打算过一阵子,就找个由头贬了赵婕妤和欧阳家,将孩子交给皇贵妃养的。谁知不用圣上动手,她已经被天收了,欧阳家也算暂时逃过一劫。

    贺宁馨听了简飞扬的话,忧心忡忡起来:“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和岚昭仪走得近,会不会也让圣上看不顺眼?”

    简飞扬偏着头想了想,嘴角微翘,缓缓地道:“我们应该无事。——岚昭仪大概再也不能生了,不会让圣上忌惮许多。再说,我这个xìng子,动辄得罪人,还要圣上帮我打圆场。若不是看在我爹和岳父份上,dàn'hé我的折子可以把养心殿淹了……”

    贺宁馨会心一笑,又心下黯然。宫里头的事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你所得到的,到底是祸,还是福。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转头,看向了车窗外面繁闹的街市。

    回到镇国公府,简飞扬扶着贺宁馨下车的时候,发现府里头的人都出来了,一个个面带焦急,站在大门口等着他们。

    看见他们平安无恙的下车,简飞振第一个跑过来,声音带着些哽咽,道:“大哥,没事吧?”他叫过这么多次“大哥”,这一次跟以往完全不同,最是情真意切。

    简飞扬也有些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没事。”

    简飞振又对贺宁馨行了礼,也问了声好。

    贺宁馨笑眯眯地道:“是我们的错。在宫里忙坏了,忘了托人回来报个信,让大家担心了。”

    看见自己的丫鬟扶风和扶柳也在人群里面翘首以待,贺宁馨对她们吩咐道:“扶风、扶柳,带人去车里把圣上的赏赐搬下来。”又嘱咐她们别忘了给赶车的人打赏。

    扶风、扶柳喜笑颜开,自去忙碌。

    简飞怡、卢珍娴和郑娥也上来见礼。

    贺宁馨见她们三人眼下都有青黑,显见晚上也都没有睡好,心里更是内疚,柔声道:“辛苦三位妹妹了,都去歇着吧。可把大家都折腾坏了。”

    镇国公府的上上下下见两位主子不仅没有事,反而带了赏赐回家,知道定是圣眷正浓。先前担心主子会出事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贺宁馨和简飞扬也都累了,一起回去歇息不提。

    皇贵妃的凤栩宫里,她一人坐在四皇子的摇篮前面,看着四皇子熟睡的小脸微笑。

    四皇子的小嘴咂巴了两下,像是在寻奶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皇贵妃睡了。

    看着四皇子的样子,皇贵妃本来有些郁闷的心里如透进了一丝阳光,很多的不解和不甘都烟消云散。

    就算如此,又怎样呢?

    皇贵妃终于明白过来。

    岚贵人本来是要死的,她既然躲过了一劫,她的孩子便帮她应劫了。

    赵婕妤本来是没有孩子的,应该孤老一生。可是她生了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孩子。现在赵婕妤死了,她的孩子大概就能顺顺当当的活下来。

    还有皇宫外面,裴舒凡提前死了,所以贺宁馨活了下来。而本来应该活至耄耋的简老夫人这样早就死了,谁会代替她活下来呢?

    想起简飞扬和贺宁馨恩爱的样子,皇贵妃微微地笑:这一番天翻地覆,到底还是有人会一直幸福下去。不出意外的话,简老夫人的早死,换来的应该是简飞扬的子嗣存世。这一世,简飞扬不会再无后而终。

    原来想要改变上一世的经历,就有人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

    冥冥中自有天意在保持平衡,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人力能做的,便只有选择,而选择,就意味着要放弃,想鱼与熊掌兼得是不可能的。太过贪心,只会把自己拥有的也全都失去。

    想通了这一点,皇贵妃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感谢大家昨天的粉红票。真的是感激,如果翻倍的时候还投,就更感激了。0(n_n)

    投了还能涨积分,一举两得啊,大家表忘了……

    二更下午两点,含粉红180的加更。

    最快更新,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733/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作者:寒武记所写的《重生空间守则》为转载作品,重生空间守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空间守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空间守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空间守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空间守则介绍:
古代重生空间女PK现代穿越空间女
前世的她本是三朝首辅嫡长女,宁远侯楚华谨原配。育有一子一女,缠绵病榻之际,阴差阳错,魂魄被吸入穿越庶妹的空间法宝之内。
两年后,她重生为翰林贺思平待嫁嫡女贺宁馨,发现自己也有了空间法宝,还有了一个人称“活阎罗”的大将军未婚夫简飞扬。而穿越庶妹已经成了“前夫”的继室,娴雅大度,温柔和善,人人称颂。前生的自己却已成了不识大体、心肠狠毒的“先妻”!
她冷冷一笑:欺负人不会说话么?!
且看她如何转朱阁,低绮户,素手轻挥,撕下那对“璧人”伪善的面纱,护住自己前世的一双儿女,缔造今生的美玉良缘!
不是只有穿越女才能混得风声水起,本土女也能经营出自己的一片天!
请围观滋养《烟水寒》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O(∩_∩)O
重生空间守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空间守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